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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7

在白色房間聽月歌 朱川湊人 7832 2023-02-05
  晴朗的天氣,老師卻沒精打采。   除了在固定時間到我房間巡看一下,她幾乎都關在自己的房間裡。就連我練習走路跌倒,她也提不起勁來看我。   小涼先生也不見人影。接近黎明時分,我曾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那一定是小涼先生出去了。   老師,小涼先生上哪兒去了呢?中午過後,老師到我房間來時,我鼓起勇氣問道。   我想你已經知道內情了。老師一臉疲憊地說。小涼背叛我。他將我們的工作費灌水,同時把差額偷偷放進自己口袋。那孩子從小就愛搞那些小動作他也曾在相當不錯的公司上班,可惜最後因惡意侵佔公款的事情曝光而遭辭退。真是學不乖呀。老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不回來了嗎?   其實我本來想叫他走路的。不過他畢竟是我弟弟呀。這回就破例原諒他了。

  這樣子啊。我鬆了一口氣。   這回事情會爆發,都是因為我把工作搞砸了,所以我不希望小涼先生就此被趕出去。   他說他把存摺藏在東京的保險箱裡。我叫他去拿。我明明叫他早上再去的,沒想到他竟然天還沒亮就出發了。   他一定是希望老師了解他已經徹底悔改了。   我覺得自己似乎能夠體諒小涼先生的心情。我們必須和老師在一起才能生存,若失去老師的信任,就必須全力挽回。我和小涼先生一定都會如此的。   昨天一直到天亮都沒睡,實在睏得不得了。我要去躺一下,有事的話儘管按鈴叫我。   過了一會兒老師這麼說,接著打了個呵欠就回她自己的房間去了。   完全沒提起你還在白色房間的事情。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接著便剩下我一人了。   以前的話,我只知道做一點自己做得來的事。看看繪本或一再重複聽老師幫我設定的CD,就只是這樣。   但現在我可以偷偷練習走路,或練習動手疊積木。   勉強不方便的身體運動,其實一點都不好玩,但只要看到自己有一點進步就很高興。突破十步之後,接下來挑戰十五步,再接下來是二十步。我一再地練習,現在只要身體狀況許可,我已經可以自己繞房間走一圈了。繼續努力下去的話,或許有一天就能走得像在那房間一樣我自己偷偷這麼想。   但結果這一天並未到來。因為一切該當結束的時刻突然降臨了。   那是發生在傍晚時分,當美麗的滿月自森林那側升起時。   那時我因為過於專心練習走路而有點累,突然覺得頭昏,於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不以為意地眺望窗外風景。

  森林上方浮現的月亮,一開始紅得有點讓人起雞皮疙瘩,但它升上天空後,隨即變成柔和的藍白色。那光線照在房子的庭院,讓庭院似乎也變得份外清幽。   接著,我看見了。   她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在那裡了。我回過神來,發現庭院噴水池旁竟站著一個女人。我覺得她很面熟。   白色細條紋襯衫的胸前別著一朵大紅玫瑰胸花,以雙手扶著不住晃動的頭顱,纖細的脖子則被一條纖細的皮帶勒得像沙漏似的。   我一直在找你唷。   她露出沾血的牙齒衝著我笑。   真高興還能再見到你。   我可以接收到她的心聲,但卻無法回答。   她應該已經被老師從白色房間夾出去塞進牌位裡、並供養在某個寺廟中了才對呀!   這是不可能的,被老師封住的靈魂,絕不可能再自由活動。

  我第一次按下床邊的召喚鈴。   怎麼了,潤?   一會兒,老師睡眼惺忪地跑進我房間。她一定正在床上小睡吧。   我緊張地指著窗外。   以前的工作對象,那個女人在庭院裡。   你說什麼?老師也緊張地望著窗外。沒有呀,什麼人也沒有呀。   在噴水池旁邊,就是那個胸前別著玫瑰花的女人呀。   我和老師一同望向窗外,但那女人已不見蹤影。   你一定是看錯了。   剛剛明明在的呀。還跟我說話,她說她一直在找我。   為了保險起見,老師還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她說這麼一來就能知道附近有沒有靈魂存在。   還是沒有呀。老師憐惜地看著我。潤,你是不是又在練習走路了?老師緩緩環視著房間說道。

  我只得癟著嘴點頭。   我上次告訴過你,你並不是正常人,過度使用身體的話,會對心理產生不好的影響,所以你才會看見不存在的靈魂。老師坐在我床上說。你是想變成正常人嗎?   我一句話都沒回答。   為了那女孩,你想變成正常人,對吧?和小涼無關,你其實是愛上那女孩了。老師拉住我的手,讓我坐在她旁邊。真是的,那種花枝招展的女孩到底有什麼好?我實在無法理解。   老師說著露出微笑,那是我至今從未見過的冷酷笑容。我第一次覺得老師很像剛吞下獵物的大蟒蛇。   我昨晚已經告訴過你,那對你不好。還是儘早把那女孩忘了吧。   老師以稀鬆平常的語氣說著,對老師而言,這事一定微不足道吧。   聽到老師這麼說,我頓時覺得胸口似有滾燙的水逐漸上升。這感覺我以前從沒有過。

  是因為我當乩身的能力會減弱嗎?我強忍著惶恐的心情問老師。是因為我將無法工作嗎?   說到這句話時,我心裡充滿洶湧澎湃的激動情緒。不知人們把那稱做什麼?所謂的生氣就是指這種情緒嗎?又或者是悲傷呢?   我接著大聲說:   無法工作我就失去價值了嗎?不正常的我難道就無法保有自己寶貴的東西嗎?如果是這樣,那我不如   老師漂亮的眉毛彷彿抽筋似地動了動,接著她迅速伸出指尖抵住我的眉心。   這一點都不像你會說的話喔,潤。沒關係,什麼都不必擔心,只要把你心底的垃圾除掉,就不會再有那些莫名其妙的煩惱了。老師繼續用指尖抵住我眉心,將我推倒在床上。你現在只是有點不正常,不過別煩惱,只要稍微清理一下,立刻就會恢復正常。

  老師隨即唱起平常的咒語。   我的身體隨著老師的力量做出反應。無論我如何抗拒,眼前的光景還是逐漸變得模糊,接著便是一片黑暗,最後終於靜靜地出現白點,不一會兒,白色房間便出現了。   果然你還是像那天一樣待在裡面。你看到我之後,開心地露出微笑。   快,快逃呀!我立即衝進房間朝你大喊。   我說的真是傻話。這房間根本沒有入口也沒有出口。   怎麼了?小潤。一頭霧水的你不解地歪著頭。   一下子就好了唷,潤。   頭上響起老師的聲音。就在這時,那支大鉗子突破銀色的天花板直衝進來。   老師,求求您,求您不要!我擠進鉗子和你之間大喊道。   那不是真正的她,是你的心想像出來的,那只是幻影呀!

  這我了解。   但對現在的我而言,那是比任何東西都寶貴的幻影:萬一失去這幻影,我就會失去某種才剛萌芽的重要事物。失去這東西,恐怕也將失去我生存的意義。   鉗子張開大顎,繞著房間搜尋你的身影,我護著你四處逃竄。   然而,終究無法永遠逃離老師偉大的力量。老師已讓這大鉗子在房間搜尋了數十回,以她的經驗和直覺,即使看不見房間內部,也能萬無一失地抓住獵物。   你瘦小的肩膀終於被鉗子夾住了。   小潤!救我!你哭叫著。   只有一個方法了。我趕緊將自己的手臂伸進鉗子將它撐大,好讓你拔出肩膀。下一個瞬間,鉗子就迅速夾住我的頭。   鉗子大力夾住我的頭,並且逐漸收緊。那不是痛,而是一股強烈的熱。

  現在我來幫你清掉垃圾喔。   老師說道。看來她還以為她抓住的是你。   鉗子緩緩朝天花板上升,我的腿已踩不到地上。   要是我被拉出去,這房間不知會變成什麼樣?我以眼角餘光俯瞰著你,同時模糊地想著。   以老師的力量,要讓我回到身體裡,應該易如反掌吧。   但我想,那時的我一定就不是現在的我了,而是被徹底清除過、什麼都記不得的另一個我。現在的我即將就此終結。   我想這樣也好。   全新的我一定不會想起現在的我所做過的事吧?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眼前一片黑暗。   來過白色房間的靈魂想必都是這樣離開的吧,我開始模糊地想。   啊!

  突然一聲慘叫將我拉回現實世界。   張開眼睛,白色房間已煙消雲散,展現在我眼前的是老師痛苦而扭曲的臉。她張得大開的嘴發出完全不像言語的聲音,瞠大的眼裡只見眼珠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打轉。   過了一會兒,一條黏答答的紅色液體自她瀏海間流下。那液體被鼻子分成兩道,流到臉頰時又分成更多道,有些流入嘴巴,有些自老師的下巴滴到我臉上。   乖乖聽命於你,你就自以為了不起呀!   老師滿是血跡的臉猛地被扯遠,取而代之進入我眼簾的是滿臉通紅的小涼先生。   光這樣還不夠咧!   小涼先生扯住老師的長髮,把她推到地板上,他手上還握著一把小斧頭。   你這個肥婆!肥婆!   小涼先生瘋狂地叫著,同時拿斧頭朝老師的身體砍了好幾下。   一開始朝頭部後面砍的那一下似乎傷得很重,老師幾乎完全沒抵抗,只有一次虛弱地伸出右手,但立刻遭小涼先生揮動斧頭砍飛,根部相連的小指和無名指猛烈地彈到房間牆上。   老師已毫無動靜,但小涼先生仍不停揮動斧頭,砍在肉和骨頭上的噁心聲音歇斯底里地迴響了好一陣子。   最後小涼先生總算停下來了。他激動地喘著氣,同時滿意地望著地板上血肉模糊的老師。   哎呀,潤,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哪。小涼先生將濺滿血滴的臉轉向我,笑著說。   小涼先生為何做出這麼可怕的事?   我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他。我的聲音很尖,連自己都幾乎聽不出來。   咦,怎麼?難不成你又跟她和好了嗎?不過,我早就猜到你一定會被那肥婆洗腦的。   小涼先生說著,同時揮動沾滿血的手,把血甩到房間牆壁上。我清楚地看到他背後附著許多靈魂,多得就像佛祖身後的背光似的。   個個都是熟面孔。那個戴著玫瑰胸花的女人也在其中。她和我目光相接後,給了我一個和剛才一樣的微笑。   小涼先生,工作結束後,你有沒有確實將牌位拿到寺廟裡供養?我提心吊膽地問。   小涼先生只是像平常一樣誇張地對我聳聳肩。   剛開始我還照這傢伙的話去做,但最近寺廟也不便宜了。既然他們已經出不來,那何必多花那些錢呢?   小涼先生說到這傢伙的時候,還使勁朝老師的臉踩下去。老師的牙齒因而斷了不少,就像冬天的冰柱斷裂那樣。   所以我就把他們和我的存摺一起放在銀行的保險箱裡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小涼先生大笑,而他後面的無數靈魂也一同低聲笑著。不管怎麼說,我今天已經把他們全燒掉了。   沒想到他竟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來。   小涼先生應該是到銀行去拿藏在保險箱裡的存摺時,順便將一起放在裡面的牌位也取出來。看來他一定是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於是隨便找個地方放把火,將那些牌位全數燒了。   封印的線被燒斷,又失去暫可入住的牌位,眾靈魂自然會就近找個人鑽進他的身體。   對了,接下來該你了。   小涼先生用那把沾滿血跡的斧頭指著我。我背上突然有股冰冷而麻痺的感覺直竄而上。   反正大姊變成這樣,你也永遠動不了了。接下來就把你賣到古董店,或者扔進壁爐去燒也不錯喔。   小涼先生說著,還愉快地晃動身體大笑。我實在無法了解他話裡的意思。   您究竟在說什麼呀?   喂喂,你不會吧?小涼先生滿是血跡的臉上露出大片眼白。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人類吧?   他仰著頭大笑,同時走近床邊,抓住我的手臂用力一扯。我突然聽到某種東西斷掉的聲音,是我的手臂應聲被扯離肩膀。   看清楚!這是人類的手臂嗎?   小涼先生把我的手臂舉到我眼前大喊。那是露出球狀關節的人偶手臂。   你是人偶呀!人偶!   下一個瞬間,小涼先生便把手上的斧頭朝我揮來,我閃避不及,斧頭不偏不倚地嵌進我眉心。   一點也不痛。我本來就感覺不到痛。   像這樣被砍也不會流血。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你是木頭做的呀懂了吧,笨蛋!小木偶!小涼先生拔出斧頭後這麼說。   的確,我的身體並無任何變化。   你本來就是被丟在這房子裡的人偶哪。大概是從前那戶有錢人家的特殊趣味吧。哈哈哈,還真是變態的趣味呀。幹嘛特別做個巨大的那個呀。不知是為了填補太太的欲求不滿,還是變態先生喜歡看女人和人偶做愛無論如何,你就是那種人偶呀!   小涼先生說著的同時,還邊玩弄著我被扯下的手臂。   聽說那位先生是因生意失敗而發瘋致死,這你知道嗎?那時他連老婆和孩子都一起帶走了。就是像這樣,用斧頭砍死所有的人。   小涼先生說著又揮了幾下斧頭,附在他背後的那些靈魂興奮地交頭接耳。   接下來是聽大姊說的被殺的老婆腹中似乎已有身孕。可憐的母親意志真是不可等閒視之呀。被老公砍死的那一瞬間,她一心一意只想救自己腹中的孩子。那心意實在太強了,腹中孩子的靈魂竟鑽進一旁你的身體之內。不過你雖然附有靈魂,卻也是個左右不分的原始靈魂。   我想起樓下那幅關在門扉後的畫。驕傲展示著自己突出腹部的女性,及她周圍表情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物畫的名稱似乎是叫做希望。   一直到我們住進這房子之前,那靈魂一直在你體內沉睡。大概誤以為自己還在母親的腹中吧,哈哈哈哈!   小涼先生說話的同時仍不停地揮動斧頭。他一定沒發現,附在他背後的那些靈魂已經支配了他的心吧。靈魂們不斷將惡意及憎恨注入小涼先生心裡。   大姊要是別亂來就好了。誰知道她一見你就喜歡,還把你訓練成言聽計從的寵物,真是有點變態的養成遊戲喔。   等一下,可是我腦海裡有記憶。我說。有母親和妹妹的記憶,有從前自由行走的記憶。如果我是人偶,那麼這又是誰的記憶呢?   想也知道,那是進入過你體內的那些靈魂的記憶呀。小涼先生不以為意地說。你每次工作後不是會做好多惡夢嗎?就和那些夢一樣,你將靈魂留下來的美好記憶碎片,當作是自己的記憶。你以為是記憶的那些東西,多半都只是你自己的錯覺。不過這時代也有很多人只是看看書或電視,就也覺得自己什麼都懂。這麼一想,倒覺得你也挺現代的喔。小涼先生覺得可笑,又晃著身體大笑。不過,那些記憶應該會愈來愈模糊吧。   小涼先生這麼一說,我趕緊認真回想母親和妹妹的身影。然而就像小涼先生說的,我竟無法清楚回想起來。臉和身影,浴衣的花樣,都彷彿隔著霧一般模糊。   你偶爾會跟大姊睡覺對吧?小涼先生也學老師一樣摸摸我的臉頰。他的指尖沾滿血跡,黏黏的。那可不光是為了解決大姊的需求唷。雖然有一半是為了這原因不過,你必須透過大姊得到性的力量,否則就無法動彈或說話,當然更無法記憶。   小涼先生以指尖輕撫我被斧頭砍傷的眉心,當他指尖碰到我裂開的傷口內側時,真讓我噁心得幾乎要大叫。   從前我還是上班族的時候,有個很笨的新進人員不小心把工作中的電腦電源關掉當然這已經是陳年往事了不過拜他所賜,所有資料竟然全都消失了。你也是這樣。若切斷你和大姊之間的關係,你就失去電源,你的一切都將歸零。   別別胡說!   我驚恐不已。我的記憶的確逐漸模糊。但難道隨著時間的流去,我將會就此忘記一切嗎?   潤,貓是什麼樣的動物?小涼先生語帶嘲弄地問我。   我完全想不起他指的是什麼。   海豚呢?上次才買給你的,對吧?   海豚海豚。海豚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我現在總算了解剛才小涼先生說我不久將無法動彈的意思。老師討厭我練習走路,想必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吧,因為無謂的動作只會讓能量提早耗盡。   我正好和沒有靈魂時的你相反。我是個只有靈魂而沒有生命的人偶。   懂了嗎,潤?知道你自己是什麼了吧?小涼先生說著,站到老師屍體的腳邊。啊,可惡,還殺不夠呀!   小涼先生說著又以斧頭砍向一旁老師的腿部。斧頭朝同一處砍了許多下,總算把膝蓋以下的部份砍斷了。他拿著那部份的腿莫名其妙地狂笑。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小涼先生了,而是化身為小涼先生的魔,那是遠較人類更加冷酷而殘忍的執著所形成的。   這時,我忽然聽見那靜謐而柔和的聲音。   月亮正啼唱著。   在如此慘絕人寰的悲劇上方,月亮正唱著優雅而美麗的歌。   我突然有一股想哭的衝動。但我偏偏是個沒有眼淚的人偶。   殺死我吧不,砍壞我吧。我對小涼先生說。   如果這樣下去,我會連你也遺忘。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和有你的記憶一同消失。   小涼先生不當一回事地舉起斧頭。   不,等一下,我們來玩個有趣的賭局吧。小涼先生停住正要往下揮落的手,抖著肩膀笑道。我到底是怎麼了,想殺人想得不得了殺一個兩個實在不過癮,還想殺更多人。   那是因為他背後的靈魂支配了他的心。他們都很孤獨,在孤獨之中扭曲了一切悲傷,憎恨,瘋狂對他們而言,他們只有這些,對他們而言,活著的一切都是敵人。   聽說你最近在練習走路。會走了嗎?   我搖搖頭,小涼先生視若無睹,只管繼續說下去:   山下有家幼稚園,對吧?明天早上我就要帶著這東西殺進去,把那些小朋友殺個精光。小涼先生興奮得兩眼發光,還把斧頭舉到頭上。不過,假設你能從這裡走到那家幼稚園門口,我就放棄。怎麼樣?   那根本不可能!即使我能走,路程也有限。   更糟的是,我的體力正逐漸消失。這段距離即使開車也得花上二十分鐘,我怎麼可能走得到?   怎麼樣?要不要賭,由你決定。   小涼先生臉上浮現出一個令人十分、十分討厭的笑容。      你聽過月之歌嗎?   不,我不是唬你的,也不是故意語出驚人,月亮真的在唱歌。   我一邊聽著那月之歌,一邊走在陰暗的山路上。   已經走了多遠呢?距離天亮還有多少時間呢?   我絕不回頭。   回頭看到房子的燈光就在不遠處,我一定會忍不住哭出來吧?雖然身為人偶的我是沒有眼淚的。   我大部份的記憶已變得模糊不清,老實說,已經連你的笑容都記不得了。但希望讓你聽聽月之歌的心意卻還沒死。   任何人都有上天給予的天職這是誰教我的呢?雖然記不清楚了,但我想應該沒錯,人類都有他必須完成的使命。   我本是個人偶,或許完成這使命時,就能成為真正的人類。   我要走。   我要走。      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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