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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糊塗一世

王子與貧兒 馬克.吐溫 6721 2023-02-05
  邁爾斯.亨頓從橋上往南區那頭趕,睜大眼睛尋他要找的人,希望一下子就趕上他們。不過,他卻大為失望。他東問西問,在南區開頭還有一點線索,追了一段路之後,線索便全無了;他不知道該怎樣繼續尋找。但這一天其餘的時間裡,他還是全力以赴地繼續找著。夜幕降臨時,他雙腿疲軟,目的卻遠未達到;於是他在塔巴客棧吃了晚飯,上床休息,決心第二天早早行動,把全區仔細搜尋一遍。他躺在那兒思索計劃時,很快便這樣推測:如有機會,這孩子定會從那惡棍,他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父親手裡逃走;他會回倫敦找以前受過的罪嗎?不會,他會盡量避免再被抓住。那麼,他會怎麼做呢?在遇到邁爾斯.亨頓以前,他在這裡從沒有朋友,也沒有保護人,所以他自然會再去找他的朋友,只有這樣做才不用再回倫敦去冒險。他會去亨頓莊園,他會這樣做的,因為他知道亨頓在回家的路上,可以在那兒找到他。是的,情況很清楚他不能在南區浪費時間,而應立即穿過肯特郡,去僧人洲,沿途打聽,並在樹林裡尋找。現在我們再回頭講那失蹤的國王吧。

  客棧跑堂的說在橋上看見那惡棍正要加入那年輕人和國王一道,其實並沒有真的和他們一道走,只是緊緊跟隨在他們後面。他一聲不響,左臂用繃帶吊著,左眼上還戴著一個綠色的大眼罩,他步子有些跛,拄著一根橡木棍。那年輕人領著國王七繞八拐地穿過南區,漸漸走到郊外的大路上。   國王這時生氣了,說他不肯走了應該是亨頓來見他,不是他去找亨頓。他不能容忍這樣的怠慢,再也不肯走了。那年輕人說:   你要待在這兒,讓你那受傷的朋友躺在那邊的樹林裡無人過問嗎?那好,就這樣吧。   國王的神色馬上變了。他叫道:   受傷了?誰膽敢如此?先不說這個,引路吧,引路吧!快一點,我說!你腳上灌了鉛嗎?他受傷了,不是嗎?哪怕是公爵的兒子幹下的,他也逃不脫的!

  到樹林還有一段路,可是很快就走完了。那年輕人四下張望,看見地上插著一根樹枝,上面繫著一小塊破布條,便引路向林中走去,一路尋找同樣的樹枝,走一陣便會有一根;顯然這些樹枝引他們去要去的地方。不久他們到了一塊空地,那兒有一座燒焦的農舍遺跡,附近有一個快要倒塌的穀倉。四下並無人跡,只是一片寂靜。那年輕人進了穀倉,國王迫切地跟了進去。裡面沒人!國王驚疑地掃了那年輕人一眼,說道:   他在哪兒?   回答他的只是嘲弄的笑聲。國王一下子氣極了;他抓起一根木頭,準備打那年輕人,忽然又聽到一聲嘲笑。這是那個跛腿的惡棍發出的,他一直遠遠地跟著他們。國王轉過身去,氣憤地問:你是誰?到這兒幹什麼?   別傻了,那人說,安靜點吧,我還沒有化裝得使你連父親都認不出來了吧。

  你不是我父親,我不認識你。我是國王。要是你把我的僕人藏起來了,就給我把他找來,不然你要吃苦頭的。   約翰.坎第用嚴厲、沉穩的聲音答道:   很明顯你是瘋了,我也不願意懲罰你;不過如果你惹火了我,我只能那樣。你在這兒胡說八道也不要緊,因為這兒沒人聽你的,不過你最好還是說話小心點兒,省得咱們換了地方之後又惹出事來。我殺了人,家裡是不能待了你也不能待在家裡,因為我要你幫忙。我已經改了姓,這樣聰明點,改成了霍布斯約翰.霍布斯,你就叫傑克記牢。現在,你快說,你媽在哪兒?你姐姐呢?她們沒到我指定的地點你知道她們到哪兒去了嗎?   國王冷冷地答道:   不要拿這些莫名其妙的事來煩我。我母親已死,姐姐都在宮中。

  站在一旁的年輕人嘲弄地大笑起來,國王簡直要撲過去打他,可是坎第按他現在的說法,是霍布斯拉住了他,說:   好了,雨果,別撩他了;他腦子有問題,你的態度讓他心煩。坐下吧,傑克,安靜些,過會兒我給你點東西吃。   霍布斯和雨果小聲交談起來,國王則盡量離他所厭惡的人遠一些。他挪到穀倉盡頭的暗處,發現那兒的地上鋪了一英尺深的乾草。他躺下來,扯了些草當毯子蓋在身上,便沉思起來。他有許多痛苦,但是那些小的幾乎都因為那最大的一件而忘卻了,那就是他失去了父親。對別人而言,亨利八世的名字足以使人顫抖,使人想到一個食人巨妖,鼻子裡噴著毀滅生靈的毒氣,雙手幹的全是帶來災難與死亡的壞事;但對這個孩子來說,這個名字所帶來的卻是快樂的感覺,有這名字的人是那麼溫和慈愛。他想起父親與自己之間一連串親密的往事,深情地體味著,連成線的淚水表明他心中的痛苦是多麼深切真誠。下午的時間漸漸過去,這悲哀的孩子疲倦起來,慢慢平靜而安逸地睡著了。

  過了相當長時間他不知道是多久他掙扎著要醒來,卻只達到半清醒的狀態。他閉著眼睛矇矓地望著自己是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這時他注意到一陣低低的聲音,那是雨點打在屋頂的沉悶聲音。一陣舒適的感覺湧過他的身子,隨後馬上被粗暴地打破了,那是一陣哄笑,既有尖細的聲音,也有粗啞的聲音。這笑聲可惡地將他驚醒,於是他揭開頭上的草去看這吵聲來自何處。他看到的是一幅可怕而又醜陋的情景。在穀倉的另一端,地中間燃著一堆明亮的火,周圍是一群東倒西歪、席地而臥的烏合之眾,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浪者和歹徒,有男有女,被通紅的火光一照,顯得怪誕可怕,是他從未從書上讀到過,也不曾夢到過的。裡面有高大強壯的男子,因風吹日曬而皮膚棕黃,留著長髮,穿著難以言狀的破衣爛衫;還有身材中等的年輕人,相貌野蠻,穿的和前面那些人相似;還有瞎眼的乞丐,眼睛上或是戴著眼罩,或是纏著繃帶;還有瘸子,裝著木腿或是拄著拐杖;還有一個相貌不正的小販,帶著一包東西;另外還有一個磨刀匠,一個補鍋匠,一個帶行醫的理髮匠,都帶著自己的一套傢伙;女人中有些是還沒長成熟的姑娘,有些是成年婦女,有些是滿臉皺紋、形象醜陋的老婦,個個嗓門特大,厚顏無恥,滿嘴髒話,個個渾身骯髒,汙穢不堪;還有三個臉上長瘡的小孩;還有幾條餓得很瘦的劣種狗,脖子上拴著繩子,是用來給瞎子引路的。

  已是黑夜,這夥人剛剛飽餐了一頓,正準備狂歡。酒罐被傳來傳去地喝著。許多人叫了起來:   唱個歌吧,蝙蝠和獨腳迪克!   瞎子中間有一個站起來,揭去他那本來很好的眼睛上的眼罩,丟開那記錄著他的苦難的紙板,做好了準備。獨腳迪克取下那條麻煩的木腿,用一隻好腿在那位壞蛋同伴旁邊站好,隨後他倆扯著嗓子唱了一首戲謔胡鬧的小曲,每一小節末尾都由全體一道快活地合唱。唱到最後一節時,半醉的人群興奮到了頂點,於是人人都加入進來,又從頭到尾地唱了一遍,發出一陣響亮的邪惡之聲,震動了屋梁。那一段鼓舞人心的歌詞是這樣的:     再見,咱們的老窩。     不可忘,前面路途遙遠;     再見,大地,領結和長眠,

    在樹上,等待著我們。     夜裡,我們會打秋千,     在空中,蕩來蕩去;     破爛,我們會留下,     分贓的,是冤家對頭。   唱完後,大家就說話;他們談話時並不使用歌詞那樣的賊幫黑話,因為他們只是在怕外人聽見的時候才說黑話。從他們的談話看來,約翰.霍布斯原來根本不是新入夥的,而是從前曾在幫裡幹過的。大家要他講離開後的經歷,當他說到他失手打死了一個人,大家都表示相當滿意;當他說到那人是個神父,於是全體一齊喝采,要他和每個人都喝一杯酒。老相識熱情地歡迎他,新夥伴也以和他握手而驕傲。   別人問他為什麼去了那麼多個月不回來。他答道:   倫敦要比鄉下好,而且近幾年來還比鄉下安全,因為法律太殘酷,而且執行得很嚴。要是沒出那回事,我還會待下去。我原打算留在那兒,再也不回鄉下了可是那樁意外的事打破了我的計劃。

  他詢問現在幫裡有多少人。名叫老大的幫頭答道:   紮紮實實二十五個,爬窗子的,二人轉的,掏兜兒的,調包的,討飯的,連那些零零散散的丫頭婆娘都算上。多半在這兒,其餘的往東邊幹冬天的買賣去了。我們等天亮了也去。   眾位老實的夥計中間,怎麼沒有肉球啊?他上哪兒去了?   可憐鬼,他現在啃硫磺去了,那滋味可不好受。今年夏天他不知在什麼地方和人吵架,被打死了。   真叫人難過啊!肉球可是個能幹人,又膽大。   真的,他是這樣的。他的姑娘黑貝茜不跟我們一塊兒,現在往東邊去了;她是個好姑娘,說話做事都很像回事,一個星期裡別人最多看見她喝醉四回。   她向來挺規矩的我記得可清楚了長得漂亮,什麼都行。她娘比她放縱,不那麼規矩;是個愛吵架,壞脾氣的醜婆娘,可是腦子卻比一般女人靈。

  恰好為了這個,她把命都丟了。她會像掌,還會些別的算命的本事,結果落了個巫婆的罪名。法官判她在慢火上烤死。她受死時那勇敢的氣派很讓我有些感動火舌上升,衝到她臉上,把她那頭稀疏的鬈髮燒著了,在灰白的頭邊噼啪響,可她還一個勁兒地咒罵那些看熱鬧的人我是說咒罵嗎?對,咒罵那些人!你就是活上一千年,也聽不著這麼內行的咒罵的。哎,她的本事跟她一塊兒完了。還有些學她的樣兒,可都沒那麼地道,算不上真功夫。   老大嘆了口氣,聽者也同情地嘆著氣;一時間這群人都感到沮喪起來,因為就連這種死硬的法外遺民,也不是完全麻木不仁的。過相當長的時間,特別是碰上合適的環境,他們也會有片刻的傷感就像這一次,想到他們中一個既有天賦又有才能的人死了,連接班的也沒有的時候,他們就是這樣的。不過,酒巡一遍,這些傷心者又都恢復了精神。

  咱們的朋友中還有倒楣的嗎?霍布斯問道。   有的有幾個。特別是新入夥的像那些小莊稼漢,他們的地讓人家奪去做了牧場,走投無路,只得餓肚子。他們去討飯,被捆在馬車後面拿鞭子抽,從褲腰帶以上脫光,直抽得流血;然後被枷上,讓人家扔石頭;他們再去討飯,又被抽鞭子,還割去一隻耳朵;第三次去討飯可憐鬼呀,他們還有什麼辦法呢?結果被用燒紅的烙鐵在臉頰上烙上印記,賣為奴隸,他們逃跑,又被抓住,最後被吊死。這是很簡單的故事,我也三言兩語就講完了。別人也有的不那麼倒楣。約克爾,彭史,霍奇,你們站出來把身上掛的花亮一亮!   他們三個站起來,脫去身上的一部分破衣,把背露出來,那上面橫一道、豎一道的,全是以前挨抽時留下的鞭痕;有一個還撩起頭髮,露出原來有左耳的部位;另一個露出肩膀上的烙印那是個遊民的遊字和一隻殘毀的耳朵;第三個說:   我叫約克爾,以前是農民,家境不錯,有老婆孩子,一家人相親相愛現在我的情況可不一樣了;老婆孩子都沒了;也許他們上了天堂,也許在在別的地方感謝仁慈的上帝,他們不住在英國了!我那善良無辜的老娘靠服侍病人過日子,有一個病人死了,醫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我老娘被當作巫婆燒死了,我的孩子在一旁看著,嚎哭著。英國法律!起來,都起來,端起杯子!大家一齊歡呼!為這仁慈的英國法律乾杯,感謝它把我老娘從英國這地獄中解放了!謝謝,夥計們。多謝。我挨家挨戶討飯我和老婆帶著飢餓的孩子可是在英國挨餓是有罪的所以他們剝下我們的衣服,用鞭子抽著讓我們在三個鎮子遊街。大家再為仁慈的英國法律乾杯吧!因為它的鞭子沾滿了我的瑪麗的血,很快就讓她從這個地獄中解脫了。她就躺在那死人崗裡,再也不會受傷害了。還有我的孩子哼,法律抽著我挨鎮子遊街時,他們就餓死了。喝吧,夥計們只喝一點兒為那可憐的孩子,他們可沒幹過什麼壞事啊。我又去討飯討點麵包皮什麼的,又被上了枷,丟了一隻耳朵瞧,剩下的一小節在這兒;我再去討飯,結果另一隻耳朵又只剩下一小節了,讓我記著。我還是只好討飯,結果被賣做奴隸瞧我臉上這些髒東西,要是我洗掉它,你們就會看到一個紅色的奴字,是烙上去的!奴隸!你們懂這個詞吧!一個英國奴隸!就是站在你們面前的這個人。我從主人那兒逃走,要是被抓到的話讓天雷打這該死的法律吧!我就得上絞架!這個農民是提前受這種法律的苦,國王所痛恨的法律當時還不存在:因為這可怕的法令是在這位小國王自己統治期間出台的。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沉悶的空中傳來:   你不會的!從今天起那條法律就廢止了!   大家都轉過頭去,看到小國王奇特的身影快步走過來;等他來到火光之中,可以看清時,大家急不可待地詢問起來:   這是誰?怎麼回事?你是什麼人,小傢伙?   那孩子站在這驚訝、探詢的人群之中,並不慌亂,他用帝王的高貴氣概答道:   我是英國國王愛德華。   一陣狂野的笑聲爆發了,一半是表示嘲笑,一半是為這個絕妙的玩笑而高興。國王卻被刺痛了,他厲聲說:   你們這些不懂禮貌的遊民,國王給你們這麼大的恩典,你們就這樣感謝嗎?   他用氣憤的聲音和激動的手勢又說了些話,卻都淹沒在高聲大笑和嘲諷的喊叫之中了。約翰.霍布斯幾次想讓別人聽見他的聲音,最後總算成功了他說:   夥計們,他是我的兒子,是個夢想家,大傻瓜,十足的瘋子別理他他還以為他是國王呢。   我確實是國王,愛德華轉向他說,你早晚會知道的,那時你就活該,你承認殺了人你要被吊在絞架上。   你要出賣我!你?我要是抓住你   好了,好了!魁梧的老大說道,他的介入及時地救了國王,另外,他還一拳打倒了霍布斯,你對國王和老大都不尊敬了嗎?你要是再在我面前這樣無禮,我就親手吊死你。   接著他又對國王說,孩子,你可不能恐嚇自己的夥伴:你在別處可要千萬留神,別揭自己人的底。你要是樂意瘋,就當你的國王去吧,但不要惹出禍來。拋開你剛才說的稱號吧那可是叛逆大罪呀;我們雖是壞人,也壞不到哪兒去,可是我們中間並沒有人壞到反叛國王啊;我們對國王可是熱愛的、忠實的。看我說的是不是真話吧。好大家一齊喊:英王愛德華萬歲!   英王愛德華萬歲!   如雷的呼聲從那群各色各樣的人中爆發出來,連那破敗的房屋也震動了。小國王的臉上此刻露出光彩,他略一點頭,簡單而又莊嚴地說:   謝謝你們,我善良的百姓。   這出乎意料的結果又讓大家哄笑不已。等聲音平靜一些之後,老大嚴肅而善意地說:   別這樣了,孩子,這可不聰明,也不妥當。要是你一定要開心,那就換一個稱號吧。   一個補鍋匠尖叫著提出建議:   糊塗一世,傻瓜國國王!   這個稱號立刻就被接受了,人人都歡呼響應,響起一陣如雷的喊聲:   傻瓜國國王糊塗一世萬歲!隨後又是怪叫聲,喝倒采聲,和一陣陣的哄笑聲。   把他推到前面來,戴上王冠!   披上御袍!   獻上權標!   擁上寶座!   這些喊聲加上其他二十來種喊聲一齊爆發出來;可憐的小傢伙幾乎沒來得及透口氣,頭上便被扣上一個洋鐵盆當王冠,身上被裹上一條破毯子當御袍,又被擁到一隻當作寶座的木桶上坐著,手裡被塞入一根補鍋匠的焊扦算是權標。然後眾人一齊跪倒,同聲發出嘲諷的哭訴聲和揶揄的哀告聲,還一邊用又髒又破的袖子和圍裙揉眼睛:   仁慈的皇上,請您開恩吧!   高貴的陛下,不要踐踏我們這些哀告的可憐蟲吧!   可憐可憐您的奴僕吧,您用御足踢我們吧,讓我們舒服舒服吧!   啊,光明如日的天子啊,請把仁慈的光照在我們身上,讓我們幸福、溫暖吧!   請您用御腳踏在地上,使它神聖,讓我們吃了那泥土,也變得高貴起來吧!   噢,陛下,請您開恩,往我們身上吐口水吧,讓我們的子孫都能說起您的恩典,永遠得意快樂吧!   不過,這天晚上獨占鼇頭的卻是那位幽默的補鍋匠。他跪下來假裝吮國王的腳,被國王氣呼呼地踢了一下;於是他就到處討一塊破布,要貼在臉上挨過腳的地方,說不讓骯髒的空氣接觸,要好好保護起來,還說他準備到大路上去,揭開來給人看,每回收一百先令,好發大財。他表演得那麼滑稽有趣,成了那群邋遢的烏合之眾裡最受人嫉妒和羨慕的人。   小國王眼中盈滿恥辱和憤怒的眼淚;他心裡想著:哪怕我使他們受了天大的冤枉,他們對我也不能更殘忍了可是我根本沒有傷害他們,而是答應向他們施恩他們卻這樣對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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