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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37 日耳曼史皮歐尼

復仇女神的懲罰 尤.奈斯博 7177 2023-02-05
  哈利睜開眼,仰頭看著微笑女孩的臉,感到大錘重重敲了第一下。   他又閉上眼睛,但那女孩的笑聲和頭痛都沒有消失。   他嘗試回憶昨天晚上的情景。   洛斯可、地鐵站的廁所、穿著亞曼尼西裝的矮胖男人吹口哨、戴著一堆金戒指的手朝自己伸來、黑色的頭髮和小指上又長又尖的指甲。嗨,哈利,我是你朋友賽門。跟破舊的西裝成強烈對比的,是一輛閃亮的全新賓士車,車上的司機就像賽門的哥哥,有一樣愉悅的棕色眼睛,手上一樣戴滿了金戒指,也一樣長滿了手毛。   車子前座的兩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休,用混合著挪威語和瑞典語、外加一種馬戲團團員、賣刀子的、傳教士和舞團歌手的特殊腔調。但他們並沒真正說了什麼。老哥,你好嗎?天氣真夠爛的。老哥,這套衣服不錯喔。要不要跟我換?開懷的大笑和香菸打火機的閃動。哈利抽菸嗎?俄國菸哦。抽一根吧,味道可能有點嗆,但有它的好味道。更多笑聲。沒人提到洛斯可的名字,或他們要去哪裡。

  原來目的地並不遠。   過了孟克美術館以後,他們駛離馬路,車子顛簸地開過坑坑窪窪的路,駛土荒涼、滿是泥濘的足球場,停在足球場前方的停車場上。停車場的盡頭有三輛露營拖車,兩輛大而新,第三輛又小又舊,而且沒有輪胎,車身架在多孔磚上。   一輛大拖車的門打開,哈利看到一個女人身影,幾個小孩從她身後探頭出來。哈利數了數,一共五個。   他說他不餓,只坐在角落看他們吃。食物由拖車裡兩個女人中年輕的那個端出來,很快就被一掃而空,也沒有飯前祈禱。那群小孩看著哈利,一邊咯咯笑一邊互相推擠。哈利對他們眨眨眼,笑了笑,覺得自己僵硬、麻痺的身軀慢慢有了感覺。這是好事,因為他將近兩百公分的身軀,每一吋都在痛。之後,賽門給了他兩條毛毯,在他肩上友好地拍了拍,朝那輛小拖車點了點頭。雖然不是希爾頓飯店,但你在這裡很安全,老哥。

  哈利體內的每一絲暖意,在進入那有如蛋形冰箱的拖車之後都消失無蹤了。他踢掉愛斯坦那雙比他的尺寸至少小了兩號的鞋,揉著雙腳,想辦法在短短的床上找地方放他的一雙長腿。他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想脫掉身上溼了的褲子。   嘻︱嘻︱嘻。   哈利又睜開眼。那張棕色的小臉不見了,笑聲來自外頭,透過開著的門,一束陽光大剌剌地射入車內,照上他身後的牆和釘在牆上的幾張照片。哈利用手肘撐起身子看。其中一張是兩個小男孩勾肩搭背地在他現在躺著的這輛拖車前方。兩個男孩看起來很滿足。不,不只是滿足,他們很開心。大概因為這樣,哈利差點認不出年輕的洛斯可。   哈利的雙腿跨出床外,決定不理會頭痛了。為了確保肚子沒問題,他多坐了幾秒鐘。他經歷過比昨天更糟、糟上數倍的事。前一天晚上吃飯時,他差點就要開口問他們有沒有更烈的東西可以喝,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在克制了這麼久之後,或許他的身體現在比較可以接納烈酒了?

  這個疑問在他跨出車外時得到了解答。   那群小孩訝異地看著哈利靠著拖桿,對著棕色的草地嘔吐。他咳了一聲,又呸了幾下,用手背擦過嘴角。他轉身看到賽門站著,一臉燦爛的笑容,好像倒出胃裡的東西是展開一天最自然的事。吃壞東西啦,朋友?   哈利嚥了口口水,點頭。   賽門借給哈利一套皺巴巴的西裝、乾淨的寬領襯衫,和一副大墨鏡。他們爬進賓士車,開上芬馬克街,在卡爾柏納廣場的紅綠燈口,賽門搖下車窗,對站在雜貨店外抽雪茄的一個男人大喊。哈利隱約覺得看過這個人。根據經驗判斷,他知道這感覺通常代表這個人有前科。那人大笑,喊了一句話回來,但哈利沒聽清楚。   是熟人嗎?他問。   線人。賽門說。

  線人。哈利跟著說了一遍,看著一輛警車在十字路口對面等綠燈。   賽門轉向西,往伍立弗醫院。   告訴我,哈利說,洛斯可在莫斯科的線人是哪種,竟然能在一座有兩千萬人口的城市裡,一下子就找到人?哈利彈了一下手指。是俄國黑手黨嗎?   賽門大笑。也許哦。如果你想不出還有誰更會找人。   KGB特工?   朋友,要是我沒記錯,他們已經不存在了。賽門笑得更大聲了。   密勤局的俄國專家告訴我,前KGB特工還在暗中操縱。   賽門聳肩。朋友,這是幫忙和回禮。都是這樣的。   哈利的目光掃視馬路。一輛小巴迅速駛過。他請泰絲叫醒他的那個棕色眼睛女孩到德揚區替他買一份《每日新聞報》和《世界之路報》,但兩份報紙都沒有警員遭到通緝的消息。那並不表示他就可以到處露臉,除非他錯得離譜,否則每輛警車裡都會有他的照片。

  哈利迅速走到門口,把洛斯可的鑰匙插進鎖孔,轉了轉。他盡量不在走廊弄出聲音。艾斯翠.蒙森家門外有份報紙。一進入安娜的公寓,他立刻輕輕關上門,吸了口氣。   別去想你要找的東西。   公寓裡的空氣很悶。他走進最裡面的房間。自從他上次來過之後,這裡的一切都沒動過。灰塵在透窗灑入的陽光裡飛舞,陽光照亮了那三幅畫。他站著看畫。那幾個扭曲的頭顱有種怪異的熟悉感。他走到畫前,指尖摸過突起的油彩。如果畫在對他說話,那麼他也不瞭解他們在說什麼。   他走進廚房。   這裡有垃圾和油脂變質的氣味。他打開窗戶,查看廚房水槽裡的盤子和餐具。這些東西沖了水,但沒洗過。他用叉子戳了戳變硬的食物殘塊,弄下醬汁裡的一小粒紅色東西,放進嘴裡。節朋椒。

  大平底鍋後面有兩個大酒杯,一個有細細的紅色沉澱物,另一個似乎還沒用過。哈利把鼻子湊進杯口,但只聞到杯子的氣味。兩個酒杯旁還有兩個普通的水杯。他找來一條擦碗巾,方便舉杯對光看而不留下指紋。一個杯子很乾淨,另一個有黏黏的一層。他用指甲刮了一下,吸吮著手指。糖。有咖啡的味道。可口可樂?哈利閉上眼。酒跟可樂?不對。一個人喝水和酒,另一個人喝可樂,沒用酒杯。他拿擦碗巾把酒杯包起來,放進夾克口袋。接著他一陣衝動,走進浴室,把馬桶水槽的蓋子轉開,摸了摸裡面。沒有東西。   回到馬路上,他看到雲層從西邊掩來,空氣裡有一絲寒意。哈利咬住下唇,下定決心,開始往威博街走去。      哈利立刻認出這家鎖店櫃檯後方的年輕男子。

  早安,我是警察。哈利說,希望對方不會要求看他的證件,因為證件留在史蘭冬區薇格蒂絲.亞布家的夾克裡了。   男孩放下報紙。我知道。   一時之間,哈利感到一陣驚慌。   我記得你來過這裡拿鑰匙。男孩開朗地笑了,我記得住我每一位顧客。   哈利清了清喉嚨。呃,我並不是真正的客戶。   哦?   對,那把鑰匙不是我的。但我並不是因為   一定是啊。男孩插嘴,那是系統鑰匙,不是嗎?   哈利點頭。他從眼角看到一輛警察巡邏車緩緩駛過。我就是想問系統鑰匙的事。像這種系統鑰匙,如崔奧芬鑰匙,不知道外人能不能拿到備份?   不能。男孩以科幻漫畫雜誌讀者那種信誓旦旦的語氣說。只有崔奧芬能做出有用的備份鑰匙。所以唯一的辦法是假造住戶委員會的書面授權書。但就算那樣也會被查出來,因為你來領鑰匙的時候,我們會請你拿出證件,跟該公寓戶主的名單比對。

  可是我就拿到了一把這種系統鑰匙。而且還是別人的。   男孩皺眉。不,我記得很清楚,你拿出證件,我還檢查了名字。你說你拿的是誰的鑰匙?   哈利從櫃檯後方玻璃的倒影中,看到剛才那輛警車從相反方向過來。   算了。要拿到備份鑰匙,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沒有。打這些鑰匙的崔奧芬公司,只接受像我們這種授權經銷商下的訂單。而且我剛才說過,我們會檢查證件,注意共用物業和住戶委員會訂購的鑰匙。這個流程應該滿有保障的。   聽起來的確如此。哈利不耐地用手揉了揉臉。我前陣子打過電話來,你們說有個住在索根福里街的女人收到她家的三把鑰匙。一把我們在她家裡找到,第二把她給了一位電工,要對方修理東西;第三把我們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了。但現在情況是,我不相信她訂了第三把鑰匙。能請你幫我查查嗎?

  男孩聳肩。當然可以,但你為什麼不自己問她?   有人對她頭上開了一槍。   哎呀!男孩說,眼皮連眨都沒眨。   哈利動也不動地站著,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事。一股輕微的打顫,會不會是門口吹來的風?足以讓你後頸的汗毛豎起。一陣遲疑的清喉嚨聲,但他沒聽到有人進來。他沒轉身,他想看那人是誰,但所站的角度卻看不到。   警察。一個宏亮的尖嗓子在他身後說。哈利嚥了一大口口水。   什麼事?男孩說,視線越過哈利肩頭。   他們在外面。那聲音說,說住十四號的那個老女人被闖空門了,她需要立刻換新鎖,所以警察在問我們能不能馬上派人過去。   唔,那你跟他們去吧,艾夫。你也看得出來,我正在忙。   哈利留神聽著腳步聲愈來愈遠。安娜.貝斯森。他聽到自己低聲說,你能不能查一下,她是不是親自領取所有鑰匙的?

  不必查,她一定是親自領的。   哈利傾身靠向櫃檯。但還是請你查一下好嗎?   男孩用力嘆口氣,消失在後面的房間,不久拿著一本檔案夾回來,一面翻閱著。你自己看,他說,這裡、這裡,還有這裡。   哈利認得這些送貨單,就跟他之前幫安娜來領鑰匙時也簽收過的那幾張一樣。但這三張都是安娜簽的名,他正想問他簽的那張在哪裡,目光卻先看到了日期。   這上面說,最後一把鑰匙是在八月領走的,他說,但那是在我過來以前好久的事,而且   怎樣?   哈利凝視著空氣。謝謝你。他說,我找到我要找的東西了。   到了外頭,風增強了。哈利在瓦爾基莉廣場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   貝雅特?   兩隻海鷗朝水手學校塔上的風裡飛去,在塔上盤旋著。海鷗下方是已轉成一片可怕墨綠色的奧斯陸峽灣和艾克柏區,長椅上的兩個人成了兩個小點。   哈利已經說完安娜.貝斯森的事。說他們見面的時間、他對最後那個晚上的記憶,還說到洛斯可。貝雅特也對哈利說完他們成功追查到那台筆電的事。電腦是三個月前從羅馬競技場電影院旁的專家商店買的,保證書上的名字是安娜.貝斯森。連到電腦的手機則是哈利聲稱掉了的那支。   真討厭海鷗叫。哈利說。   你就只有這句話可說嗎?   在這種時候對。   貝雅特從長椅上站起來。我不該來的,哈利。你不應該打電話給我。   可是妳來了。哈利放棄在風中點菸。這表示妳相信我。對不對?   貝雅特的反應是生氣地甩開手臂。   我知道的不比妳多。哈利說,我甚至不敢說我沒開槍射安娜。   海鷗振翅飛起,在一陣強風中表演出優雅的迴旋。   再把你知道的事情跟我說一遍。貝雅特說。   我知道這個人不知怎麼拿到安娜家的鑰匙,然後在謀殺案發生當晚開門進去。他離開時,拿走了安娜的筆電和我的手機。   你的手機為什麼會在安娜家?   一定是那天晚上從我夾克口袋裡掉出來的。我說過,那時我醉醺醺的。   後來呢?   他原本的計畫很簡單:殺了人以後,開車到拉可倫村,把剛才用過的那把鑰匙放在亞納.亞布的農舍,加上寫有亞亞縮寫的鑰匙圈,免得有人起疑。但是他後來發現了我的手機,就突然想到可以把計畫稍微改變一下,讓事情看起來像是我先殺了安娜,再嫁禍給亞布。然後他用我的手機連上埃及的伺服器,開始用讓人追查不出寄件者的方式,寄郵件給我。   那要是追查得到,結果就會是   我。不過,我會一直被蒙在鼓裡,等收到挪威電信的帳單之後才會發現不對勁。搞不好就算到那時候我也不會察覺,因為我不會仔細看帳單。   手機掉了以後也不會去停話。   嗯。哈利從長椅上跳起來,開始前後踱步。更難理解的是,他怎麼進到我家地下室的儲藏間的。你們沒找到破門而入的跡象,我家那棟樓的人都不會讓陌生人進來。換句話說,他一定有一把鑰匙。事實上,他需要的只是一把鑰匙,因為我們用一把系統鑰匙就能開大門、閣樓、地下室和公寓,可是要拿到鑰匙並不簡單。安娜家的那把鑰匙也是系統鑰匙   哈利停步,看著南方。一艘載有兩架大起重機的綠色貨船正駛進峽灣。   你在想什麼?貝雅特問。   我在想要不要請妳替我查幾個名字。   最好不要,哈利。我剛才說了,我根本不該過來的。   我也在想妳的瘀青是怎麼來的。   她立刻把手放在脖子上。健身。柔道。除此之外你還在想什麼事?   對了,我在想妳能不能把這個拿給韋伯。哈利從夾克口袋取出用布裹住的酒杯。請他檢查上面的指紋,跟我的指紋比對。   他有你的指紋嗎?   鑑識組有每一位在犯罪現場警員的指紋。妳請他分析杯子裡的東西。   哈利她用告誡的語氣開口。   拜託啦?   貝雅特嘆口氣,接下那包東西。   拉斯曼登鎖行。哈利說。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妳改變心意,想查名字了,可以去查拉斯曼登的員工名單。這是一家小鎖店。   她做出放棄爭辯的表情。   哈利聳肩。妳如果能把酒杯給韋伯,我就很高興了。   等韋伯有了結果,我要怎麼跟你聯絡?   妳真的想知道?哈利微笑。   我想知道得愈少愈好。你跟我聯絡好了。   哈利拉緊身上的夾克。要不要走了?   貝雅特點頭,但沒動。哈利揚起眉。   他所寫的,她說,有關只有復仇心最強者才得以存活那段。哈利,你覺得是真的嗎?      哈利在拖車的短床上伸展雙腿。芬馬克街上的車聲讓哈利想起在奧普索鄉的童年,他都躺在床上聽車聲。從前暑假時,他們在爺爺家,翁達斯涅鎮上一片寂靜,當時他唯一渴望的就是回到有車聲的地方,那種規律、催眠的嗡嗡聲,只會被摩托車、吵雜的排氣聲和遙遠的警笛聲打斷。   有人敲門。是賽門。泰絲明天也想請你講睡前故事給她聽。他說著走了進來。哈利已經對她講過袋鼠學跳的經過,還得到每個小孩的晚安擁抱作為回禮。   兩個男人靜靜地抽菸。哈利指著牆上的照片。那是洛斯可和他哥,對吧?叫史帝方,是安娜的父親?   賽門點頭。   史帝方現在在哪裡?   賽門聳肩,對這話題不是很感興趣。哈利知道這是禁忌。   他們在照片上看起來像是好朋友。哈利說。   他們就像連體雙胞胎,是好夥伴。洛斯可還替史帝方坐過兩次牢。賽門笑了。朋友,你好像嚇到了。這是傳統啦,你懂嗎?能替兄弟或父親受懲罰是一種榮譽。   警察可不會這樣想。   他們分不出哪個是洛斯可、哪個是史帝方。吉普賽人兄弟,要挪威警察分辨並不容易。他冷笑一聲,遞給哈利一根菸。尤其他們當時還戴了面罩。   哈利長長吸了口菸,朝黑暗噴出。他們之間出了什麼事?   你說呢?賽門睜開眼,比出誇張的手勢。當然是女人。   安娜?   賽門沒有回答,但哈利知道答案已經不遠了。史帝方跟安娜斷絕關係,是因為安娜遇上外地人嗎?   賽門捻熄了菸,站起身。不是安娜,但安娜有個母親。晚安了,史皮歐尼。   嗯,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賽門停步。   史皮歐尼是什麼意思?   賽門呵呵笑了。那是日耳曼史皮歐尼的簡稱,意思是德國間諜。但朋友你放心,這個詞沒有冒犯的意思。有些地方還拿來當男孩的名字。   然後他關上門,走了。   風勢減弱了,現在只剩下芬馬克街上的嗡嗡車聲。然而哈利還是睡不著。      貝雅特躺在床上,聽著戶外的車聲。小時候,她經常聽他講話聽到睡著。他說的故事不在書本裡,都是他臨時編的。那些故事從來不重複,儘管有些有類似的開場,或有同樣的人物:兩個壞小偷,一個聰明的爹地和他勇敢的女兒。故事也總是以小偷被關進牢裡作結。   貝雅特怎樣也想不起看過她父親讀書。長大之後她才發覺,父親得了一種叫閱讀障礙的病。要是沒這樣,他早就當律師了,母親當時這麼說。   我們也希望妳當律師。   但那些故事講的並不是律師。當貝雅特告訴母親,自己被警察學校錄取的時候,母親哭了。   貝雅特驚醒。有人按了門鈴。她咕噥一聲,雙腿跨下了床。   是我。對講機裡的聲音說。   我說過不想再見到你了。貝雅特說,穿著薄薄睡衣的她打著顫。走開。   我道完歉就走。是我失心瘋了,我平常不會那樣的。我失控了。拜託,貝雅特,只要五分鐘。   她遲疑了。脖子還有僵硬感,還被哈利注意到瘀青了。   我帶了禮物來。那個聲音說。   她嘆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遲早會跟他見面,在這裡把話說清楚總比上班時要好。她按下鈕,拉緊身上的睡衣,站在門口等,一面聽著他上樓的腳步聲。   嗨。看到她時,他微笑著說。一個燦爛、露齒的大衛.赫索霍夫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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