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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亞麗,現今

深夜的文學課 威爾.拉凡德 4355 2023-02-05
  40   我不明白,費斯克院長,你撒了什麼謊?   院長挪動重心,眼睛搜尋她,視線溜過小房間唯一的窗戶。暗藏手槍的法奧斯小說就在床頭櫃上,但她現在沒有試圖藏起書。   我想要找出法奧斯的身分,老人說,想得要命   現在口氣變冷:你做了什麼?   我一直信不過理查。   亞麗在床上向後坐,院長的話撕裂她的心。   我始終不確定他是否涉入杜蒙特命案,始終如此。   可是上課期間我去找你,你說   我說了什麼我自己知道。費斯克粗暴的說,但我順著理查的計畫去做,因為我需要他的資訊。我要法奧斯的身分水落石出,解開謎團,我需要解開疑雲。費斯克閉上眼睛,彷彿在重溫一段可怕的回憶。有一次我去岩石山探監,他說他在規畫一門課,我賄賂賈斯博董事會來促成這堂課。我在這所學校權大勢大,沒人反駁我。我再去探監的時候,理查跟我提起一本書,說要在書上寫一段話

  天啊!   你在書上看到關於他無辜的那段話,亞麗那是我寫的。我很想相信他是清白的,可是理查從來沒有直截了當的否認犯下命案,從沒有真的否認過。他交代我怎樣做,告訴我班上會有一個學生雀屏中選這是他用的詞成為我們的耳目,但他沒說自己無辜,全都在講尋找法奧斯。事實上,他從沒提過杜蒙特大學,或那兩個遇害的研究生,一次都沒有。   亞麗打了寒噤,再次望著窗戶,看到學校建築物的尖頂矗立在霧濛濛的遠處。你想他在追殺我們嗎,費斯克院長?   老人看著她,似乎頭一次專注面對她。然後他說:確實如此。我很抱歉,亞麗,但我想我可能害你一頭栽進他的陷阱裡了。      晚上十點,亞麗的手機響了。她從包包裡拿出來看螢幕,是彼德。該死。她瞪著手機,考慮一下,拒接。

  她離開房間,去找凱勒。   屋裡很幽暗,只聽到布雷克和手下們在大宅樓下工作的模糊聲響。她納悶路易斯.普萊恩的遺體被送去哪裡,忖度他在死前看到了什麼。艾迪斯是突襲他的嗎?或者他們在路易斯遇害前講過話呢?   (相信我,)她心想。(你不相信我嗎?)   想到這裡,她搖搖頭,繼續走。   到了凱勒房間門口,她停下來,有人移到她右邊。   她抬頭,看到法蘭克.馬斯登迎向她。   法蘭克。   他們不能把我們困在這裡,亞麗。他急切的說,聲音顫抖,顯示他可能瀕臨崩潰。我們又不是該死的動物。   艾迪斯很快就會被逮到了   才怪,我管不了那麼多。能閃人的時候,我就要閃了,露西跟我得回去拍戲,我們沒時間管這鳥事。要我繼續待在這裡,我就要瘋了他甩甩頭,彷彿要甩掉一個可怕的畫面,繼續穿過走廊。亞麗進入了凱勒的房間。

  他斜坐在房間另一端的凳子上,寬闊的背部向著門口。即使在這裡,夜都這麼深了,亞麗仍可以感覺到他多麼清醒、多麼蓄勢待發。   你記得我們找到法奧斯的時候嗎?她問,眼皮越來越沉重,屋中的靜寂沉甸甸壓著她。   我記得。他說,我們連去愛荷華都不該去的。   去都去了,也找到我們尋找的答案。我們查出他的真實身分。   我們還真是獲益良多喔!   她盯著他,看看他旁邊的床頭櫃,手稿不在那裡。   那滋味如何?她問。   什麼?   殺人。   他瞪著她。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凱勒。我想知道自己辦不辦得到,萬一我不得不下手的話。   不會有那種情況的。   他在床尾坐下,床墊裡的彈簧在他身體底下咿呀作響。一個畫面閃現:在愛荷華那些風波發生前一夜在旅館的那個他,她躺在他身邊,她的身體依偎著他。

  一聲輕快的啪!亞麗的目光竄向窗戶,原來有一根山毛櫸的技枒畫過窗玻璃。當她回過神,便聽到凱勒的聲音在密閉的房裡響起。   我燒掉了。他說。   你幹了什麼?   我燒掉手稿,亞麗。丟到一個壁爐,看著它化為青煙,但我留下一頁,我想給你看,我要你明白我是對的。毀掉它是唯一的出路。那份手稿只會傷人,它會害死你的。   她怒目相視,再一次,她回想以前的他、回想他在愛荷華做的事,為她做的事,他的舉動、在那門課尾聲所作的、完全不理性的決定,再再都是為了保護她。但亞麗認為燒書將一切都一筆勾消,灰飛煙滅。現在她恨死了凱勒,恨意空前清晰。站在那裡,和他在寒冷的房間裡,一個念頭竄過她。那念頭來得黑暗而全面,像一扇猝然摔上的門:(我要宰了他。)

  四年了,她咆哮,四年來我苦苦尋找那份手稿,你卻毀了它?就是這種人,凱勒。你搶走我們在愛荷華的一切努力、我們在那堂課的所有成就,然後統統丟掉。你就打算這樣對付我、對付我們嗎?就隨隨便把我們的關係也丟到老壁爐裡,繼續過你的生活嗎?   或許是吧!或許那樣對我們兩人最好。   她內心似乎有某一塊動搖了,某根心弦鬆開。她移向他,凱勒反應迅速,抓住她的手臂、架住她。他們之間相距幾吋;她可以聞到他的口氣,可以看到張大的鼻翼,迎視他的瞳仁。(你混蛋。你這個孬種。)   我是在保護你。他說,話音如鞭子。相信我:你看了會後悔,你會情願不知道法奧斯寫了什麼。   她看著他。那你呢?你看了嗎?   以小到難以辨識的動作,他點點頭。

  是法奧斯的作品嗎?   對。   暴怒!她再度感覺到怒火中燒,嘗到怒火像舌頭上的酸水,她聽到自己在尖叫,聲音不知何故不像她,原始而駭人。再一次,她推了他一把,指甲狠狠掐進他掌心的皮肉。當她開口,聲音緊繃刺耳。書裡講了什麼,凱勒?還是那又是你的祕密?   起初他一言不發,樹枝刮擦著他們旁邊的玻璃窗;他的心跳在手婉裡噗噗跳,像一條纏著的線被拉直了。他們站在那裡,定在某種停格的舞姿中。他開口時,聲音充滿憐憫。她以前聽過這聲調,在學生時代,他們談論起艾迪斯時,凱勒就是這種口吻。   書裡寫的是我們。他說。   她眨眨眼。我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凱勒。   書裡寫了這裡的風風雨雨,亞麗。關於這棟房子、這些謀殺。這部小說有點像密室殺人案,故事說有一群老朋友齊聚一堂,他們每個人都被幹掉,一個接一個。

  她瞪著他的面孔,搜遍枯腸找話說。試圖理解他告訴她的事。   (我很抱歉,亞麗,但我想我可能害你一頭栽進他的陷阱裡了。)   你是指法奧斯策畫了這一切?她問道。法奧斯死了,凱勒。這你跟我一樣清楚。   凱勒神色痛苦,然後說:我拿給你看。   起初她不讓步,揪著他,使出全部力氣拉著他,但她終究妥協了。她一點一點的退開,直他脫身,摩挲著掌心被她弄破皮的部位。(我非看不可。)她心想。(要我原諒自己竟然讓他搶先拿到手稿,我就得看他留下了什麼。)   她戒慎的退開。凱勒掉頭走向房間角落的一張小寫字桌,拉開抽屜,取出一張泛黃的紙。他舉起來給她看,光線穿透了紙頁,映出連續不斷、力透紙背的打字字型。他將紙頁舉得遠遠的,活像會被紙感染似的。

  一頁。他複述。只剩一頁。   他將紙頁放在她旁邊的五斗櫃上,亞麗就著昏暗的光線讀起來。   □□□   他們有九人。現在他應該讓他們都回來團聚。但該如何辦到?   這問題讓他苦思了幾個月。他等待特殊的智慧話語出現擦身而過的陌生人低聲說出的祕密、在他消磨夜晚的圖書館裡遞來的紙條為他說明該怎麼做。可是什麼都沒有,只有日復一日的無盡困惑,夜復一夜的無能為力,汗涔涔躺在床上,反覆思索計畫。然後,近乎意外似的,靈光乍現。其實可以讓他們全員回來弔嗜嘛。或許他始終本末倒置,拈起計畫的尾巴,試圖穿進針裡。有了!給他們一個回來的理由。忽然間,他知道何去何從;第一步棋像一塊黑色玻璃碎片嵌在他的黑色心腸裡。其中一人會死或許是自殺,以免他蒙受質疑然後他便可以真正展開計畫。八個人勢必必須返回老屋,而他會守在那裡,等候他們,觀察他們。

     亞麗看完這一頁,再看第二遍,邊看邊用手指畫過浮起的字跡。即使是字體本身,斑駁破碎,像迸裂的絞鍊歪垂歪斜的e 、狂烈而透過紙背的線條都蘊含力量,有股生命力。(是法奧斯。)   我要結局。她說道,聲音空洞沙啞。   慢慢的,凱勒抬眼。   結局是什麼?   他注視她,像在尋找字句,將可怕的概念耙梳出個頭緒。他們   告訴我,凱勒。   他們全死了,死到只剩一個。   她等著他說下去。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謎底,但她不能退縮。現在不行。   是法奧斯朋人,亞麗。那本他作出嚐到難吃東西的表情該死的東西,最後一行是法奧斯存活下來。作者本人是敘事者,他殺了他們全部的人,獨自活著離開那棟老房子。艾迪斯一定弄到了這份手稿,重現了內容,啟動遊戲。

  這話命中她的要害。她往後退,差點栽倒。(遊戲。艾迪斯是禍首,始終都是艾迪斯,艾迪斯打造了這個辛卓特謎團。)   可是她抬眼看著凱勒。想像他如何將手稿扔進火裡,看著它燃燒,紙張化為碎片,火焰在他眼裡蔬舐,她看到他在笑。   你騙人。她說。   凱勒眨眨眼,一副被摑了耳光的表情。   這全是狗屁。你講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他去拉亞麗的手,她掙脫。你少碰我,不然我就尖叫了,我會大吼大叫,把他們都引來,然後告訴他們,人都是你殺的,說是你害我們全部人被關在這房子裡。   亞麗   但她漸行漸遠,出了房間,人已經到了走廊,卻在盛怒中喪失方向感,她瞥見一個人影立在廳堂另一頭,隱沒在陰影中。又是法蘭克。   你嚇死我了。她說。   他默然無語,望向圓窗底下的前院草皮。亞麗走到廳堂裡,法蘭克依然紋風不動,杵在原位,倚著牆壁,凝視外面   亞麗停步。   她瞪大眼睛。   心想:(不。)   她看得更仔細,留意到他的頭不自然的垂下,下巴以古怪的角度傾斜。然後,她看到窗戶上有個微微發亮的東西,那東西被月光照亮,像蜘蛛網往上延伸。亞麗的目光循線往上,一路看到了圓窗的上緣,窗戶上緣被拉進了室內,她看到一條電線固定在那裡,橫過窗面,繃得緊緊的。   她尖聲大叫凱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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