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破案之神3:網路連續殺人魔

第6章 第四章 浪漫陷阱,殺機重重

  20   每到夏季,堪薩斯天鵝鎮一帶的榆樹都會染病蟲害,小蟲侵襲整個州的東半部,在樹上結了又白又大的繭,垂掛在樹枝上,像一團團的棉花糖。牠們依附在樹葉上,把葉子壓得往下垂,慢慢侵蝕葉片,從裡面毀掉整棵樹。榆樹擺脫不掉這些小蟲子的侵擾,最後枯萎而死。這種蟲叫結網毛蟲,不僅能讓樹致命,而且醜陋無比,令人厭惡。無論是顏色、構造或移動的方式都教人聯想到蛆,看過包準永生難忘。   天氣一熱,這些蟲子就會報到,奪走樹木的生命。當地的農夫說:如果打開蟲繭,你一輩子都忘不了,真的噁心透頂、讓人不寒而慄。數以千計的可怕小東西在裡面鑽動,那幅景象會停留在你的腦海,揮之不去,讓你惡夢連連,聯想到死亡。真教人不禁想拿起火把,一把將這些蟲繭燒個精光。

  這些遭蟲害而枯萎的榆樹減損了天鵝鎮一帶秀麗的風光。楓樹和白楊遍佈整個山丘,草原上開滿蛇目菊和紅苜蓿。矮樹叢中隨處可見野火雞和鹿群漫遊其中,灌木叢下則有一窩窩捲縮成一團的鵪鶉。天鵝之澤流經整個堪薩斯東部,漁夫划著小獨木舟,天暖時日,緩慢滑行穿梭於寬闊安靜的河岸間。這幽靜的鄉間彷彿另一個時空,遠離堪城塵囂。   天鵝鎮人口一千,地名源自法文的天鵝(cygne)。傳說有個美麗的印地安公主和一個酋長,為了逃離她憤怒的父親,兩人迷失在這附近的湍流,但是他們變成天鵝後得救,游在水面上。十九世紀從法國來到堪薩斯的移民,便將這條河命名為天鵝之澤。今天,通往城裡的兩線道柏油路旁,還懸掛著天鵝圖案的白色、栗色旗幟,城裡主要道路旁的大花架,也做成天鵝的形狀。這小城看來純潔無邪,但那只是錯覺。七○和八○年代,專門販賣大麻的毒販聚集於此,看上這裡地處偏遠,掩人耳目,不易被一般大眾或執法單位發現。沒多久,生意蒸蒸日上。九○年代中,本州製造甲基安非他命的工廠屈指可數,但是到二○○○年,激增到上百家,而且持續增加。即使中西部的大草原在晴朗夜空下,土狼嚎叫依舊,恐怕也今非昔比了。

  九○年代末,羅賓森賣掉佛羅里達大松翅果的房子,轉戰到天鵝鎮西北方六哩處,花了三萬六千六百七十美元,買了十六畝半的土地,上頭已有幾間附屬房屋和一個池塘。他稍後搬來了一間活動房屋,架設一條電話線。房子離碎石路有幾百碼,一邊有排大樹擋住視線,邊緣還有一間倉庫。經過該地的人幾乎不會注意到那間活動房屋或地上的其他建築物,也不可能看到那個小池塘。這座農場很隱蔽,是個讓人暫時逃離都市生活、休養生息的好地方。羅賓森很喜歡開著小卡車往南來到這座農場。有時候,他在天鵝鎮稍作停留,加加油,在餐廳用餐。他對當地人很友善,但不往來。他在這鄉下地方,總是穿牛仔褲和工作服,不像在奧萊斯穿得那麼體面規矩。他跟當地人說自己是週末農夫,開一小時的車來這裡暫忘都市生活的擾攘。問題是,他的模樣或說話口氣一點都不像是務農的。

  羅賓森邁入五十大關,頭開始禿,身材更加矮胖,頂上剩下的幾根毛也灰白了。他戴上眼鏡,好襯托他的娃娃臉和清澈湛藍的雙眼。他的外表並不突出,可是給人溫文、無害的感覺。身體、臉頰和手掌的肉看起來都很柔軟,不像常勞動的人。說話時,也不像一般鄉下人不擅言詞,任何話題他都侃侃而談,口若懸河,帶點芝加哥腔。精力旺盛加上活潑樂觀,羅賓森天生就是幹業務員的料,不過在天鵝鎮,他很低調,不願惹人注意。   他不太和鄉下鄰居打交道,倒是曾為土地界線和鄰居吵了一架。當地人很少看到他在農場上勞動、在小池塘邊垂釣,也從沒見過他在農場上幫自己拍照。他喜歡到野外架起相機,拍自己打扮成農場大亨的模樣。回到奧萊斯,他太太每天忙著管理聖塔芭芭拉的活動屋園區,他則安坐家中,瀏覽聊天室和佈告欄,繼續尋找寄發照片的新對象。

  他在都會區的鄰居偶爾看到他在院子裡做些雜事,或是開小卡車出門,但渾然不知他家裡竟有五台電腦,更不知道他還上一些他們根本無法想像的網站,以為他是個精力充沛、討人喜歡而且非常忙碌的生意人,忙到沒時間和他們談天,看到他人時老是開車來來去去,每次遇見,他都把手伸出車窗,揮手打招呼。他被視為社區的寶,因為每年聖誕節,他把住家佈置得美不勝收,院子的那尊聖方濟像更是增添了過節氣氛。羅賓森家習慣上教堂,在聖塔芭芭拉活動屋園區也很活躍,從未給別人添麻煩除了羅賓森偶爾跟園區裡的太太小姐說些不三不四的話。畢竟,每個人多少有點怪癖,不是嗎?比起美國其他地方的人,住中西部的人較容易信任彼此,只要外表看起來端莊、得體、誠懇,很少人會去探究別人的身家背景,大多數人都願意相信人性本善。

  在天鵝鎮外的農場上,羅賓森在農場周圍架設了籬笆,把矮樹叢清掉,還在活動房屋外面蓋了露天平台。在園區這邊,他結交了一個害羞的年輕墨西哥維修工人卡洛斯.伊巴拉。南茜僱他負責維修,羅賓森則教他很多這方面的知識,他非常感激能得到這份工作和協助。兩人有時候會一塊修東西,年長的會跟年輕的吹噓,他把女人養在當地旅館隨時供他取樂,還拿了一張女人的裸照給卡洛斯看,照片裡的女人手腳都綁在桌子上。他告訴卡洛斯那是他的女朋友。當兩人開小卡車在堪城街上閒晃時,羅賓森還說他很想要個漂亮的墨西哥女人作伴,暗示卡洛斯應該懂得回饋,幫他實現願望。卡洛斯靜靜聽他說完,沒敢多說。他的處境其實很尷尬,他喜歡南茜,因為她給他工作,可是她先生卻向他炫耀自己的豔遇,給他看不堪入目的照片,得寸進尺地作出令人不安的要求。卡洛斯只想保住工作,賺取薪水。

  羅賓森要求他的不只是墨西哥女孩。卡洛斯的母親莉迪亞.龐斯(Lidia Ponce)從墨西哥的維拉克魯斯來看兒子,羅賓森要卡洛斯請母親順便帶四、五個淡藍、淡黃和淡綠的信封和信件回墨西哥,再從當地將信寄回美國。羅賓森給了卡洛斯十塊美金的郵資,並解釋有個朋友欠銀行錢,正在跑路,希望當局以為他人在墨西哥。莉迪亞照做,從當地的節慶旅社把信寄出。   羅賓森總共邀卡洛斯去了三次農場。有次,卡洛斯受邀到池塘釣魚,另一次,他幫羅賓森把活動屋搬進去,最後一次是幫忙蓋那個露天平台。後來,羅賓森要他再幫忙在池塘邊蓋個釣魚小碼頭。蓋碼頭需用幾個大桶,他特別吩咐卡洛斯找來四個容量八十五加侖、裝燃料或其他液體的大桶。還要找蓋子將桶子上方的洞堵住,好將碼頭浮在水面。卡洛斯並沒真的花錢幫羅賓森買桶子,而是告知他有人可以轉賣,一個要價十五美金。

    21   一九九八年,羅賓森和一個加拿大女人重新聯絡上,他們相識於一九六三年,那年,羅賓森十九歲,女的十五歲。芭芭拉.桑德(Babara Sandre)現年五十,留著一頭金色短髮,體型碩大,長相酷似美國知名電視佈道家泰咪.菲.貝克(Tammy Faye Bakker)。年輕時,兩人是朋友,魚雁往返了幾年後失去聯絡。一九六九還是七○年時,羅賓森到加拿大看她,兩人再度聯絡上。後來,她搬到英國發展翻譯事業,又斷了線。一九九三年,羅賓森寄了一封信給她父母,她父母轉寄給芭芭拉,兩人重拾友誼。   他在美國,我在英國。她一度回憶,當時羅賓森在失聯了十幾年後寫信給她,她並不覺得奇怪。   這封信重啟兩人密集的書信往返及電話聯繫。芭芭拉和她第三任丈夫以分手收場,羅賓森要她到堪城來,跟她講他過去幾十年精彩的冒險故事,以及他和許多祕密組織的關聯,她聽了一定開心。他還說他領養成年的孩子,問她是否可以幫他把一些信件寄回美國給他女兒金柏莉,他女兒在收集歐洲國家的郵戳。芭芭拉寄了兩封,信封上的地址羅賓森都寫好了。她沒仔細看寄出的地址,只知道一個在法國,另一個在瑞士。後來只要羅賓森開口,她都樂意幫忙。

  芭芭拉善於聆聽,也善於表達,說話速度幾乎和羅賓森一樣快,而且頭腦敏銳。她自己開了一家翻譯公司柏林聯合有限公司(Berlin Associates, Ltd.),專門處理德英兩種語言的翻譯。芭芭拉和羅賓森其他的親密愛人相比,比較務實,而且有謀生能力。實際上,羅賓森買天鵝鎮外的農場,有部分錢是芭芭拉出的。她在評估男人或生意夥伴這方面,大概不怎麼精明。   他們每天通電子郵件,芭芭拉還到堪城來看他(兩人上床,但沒有進行SM遊戲)。南茜察覺先生又有新歡,並發現附有芭芭拉英國地址的信件,便寫信給芭芭拉,表明她是羅賓森的太太,芭芭拉火速寫了一封電子郵件給羅賓森。   我剛收到你太太的來信。她寫道。

  什麼太太?羅賓森反問道。   這個南茜.羅賓森究竟是何許人,她堅持要問明白。羅賓森跟她解釋,那並不是他老婆,而是他孩子還小時所雇用的幫傭,現在是他女兒小孩的保母。羅賓森語帶暗示,南茜有點問題,法院下令她不能再騷擾他的家人。羅賓森的解釋不但令人困惑,還頗怪異,不過這阻擋不了芭芭拉結束英國事業搬到堪城來的決心。儘管有南茜那封信,她還是相信羅賓森未婚。而且她搬到堪城來還有另一個目的。   芭芭拉一度向警方形容羅賓森很會照顧人,她很肯定如果她搬到他家附近,他們一定相處融洽。一九九九年七月,她揮別英國,遷居到堪城。由於她不是本國人,租第一棟公寓得有保證人,羅賓森是最佳人選。他們合開了一個支票帳戶,芭芭拉還在他的出版公司任職,幫忙出版活動房屋雜誌。

  他跟我說他在政府單位工作,她曾表示:是中情局的助理主任。   她很快又搬家,這次搬到歐佛蘭帕克市一棟雙層公寓。公寓沒附家具,羅賓森便從舊倉庫搬來了書籍、家具、碗盤和其他家用品。他跟芭芭拉說,這些東西有些是在二手拍賣會買的。他在公寓裡擺了三、四百冊神祕文學書籍,作者從安.萊斯(Ann Rice)到布拉瓦斯基夫人(Madame Blavatsky),一應俱全。芭芭拉覺得這類書很詭異,絲毫不感興趣,不過她還是留著。羅賓森從沒告訴她這些書打哪兒來,也沒追問。其他家用品如匈牙利咖啡壺、波蘭風格的杵臼,則佈置在客廳的壁爐架上。一幅大型橘色印象派油畫就掛在客廳牆上。她特別喜歡這幅畫,因為落款是羅賓森,她相信他就是作者。此外,他還給她幾套紅褐、墨綠相間的漂亮棉質床單。不過呢,少了枕頭套。   芭芭拉很失望,她原想住在羅賓森家附近,希望更常見到他,但未能如願。他只在白天過來,只要他來,幾乎都跟她窩在公寓做愛,辦完事就離開,可是他不常來。她想可能是工作太忙,也就不逼他多花時間陪她。   她只好靠買東西給羅賓森和認識新朋友來打發時間。每次他開口要求幫忙,她都樂此不疲。有次,她陪羅賓森到堪城較混亂的區域選購一把電擊槍,但她並不清楚槍枝的用途。羅賓森透過電話訂購,卻用她的名字購買,只告訴她:這是別國同事要的。她臆測這或許是他在中情局的工作之一,自此她再也沒見到那把電擊槍。   另一次,一九九九年十月,她和一個朋友到山姆俱樂部量販店購物,就在走道上,她看到羅賓森推著推車和南茜一起迎面走來。碰到羅賓森,已經讓她嚇了一大跳,看到他跟另一個女的在一起更是令她吃驚。   我走在走道上心想,我面前的那個人很像羅賓森。她說:我幾乎要碾到他的腳趾頭了。羅賓森夫婦經過芭芭拉身旁時,因為太靠近,也幾乎碾到她的腳。   他瞪著我瞧,她說:好像從沒見過我似的。   芭芭拉仔細端詳那女人的灰白頭髮、眼鏡、年紀、衣著和舉止,覺得她看來比羅賓森老。她立刻返家,怒氣沖沖地寄了封電子郵件給羅賓森,說她剛剛在量販店看到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他否認那個人是他,表示他人根本不在堪城。他回信道:我不可能出現在那裡,我人在俄國。   芭芭拉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停止和羅賓森來往,卻激發她監視他行蹤的動機。當初南茜寫給她的信,她還留著,信封上的寄件人地址是奧萊斯蒙特利路三十六號。芭芭拉從網路上列印了奧萊斯的詳細地圖,請朋友開車載她過去。她看到羅賓森的道奇白色小卡車就停在活動屋前。她不知道羅賓森的確實住處,不過看來他就住在那裡。事後,她質問他這件事,羅賓森反應極快,掰了一個快速但複雜的答案:他女兒常常用他的車,他出城時,女兒都把車停在那個地點。那是他女婿親戚的房子,他女兒就在附近的消防局上班。他說服了芭芭拉,兩人繼續交往。   羅賓森找過當地一個網頁製作格瓦尼(Steve Gwartney)幫他設計網站,為活動房屋雜誌製作網路版。史帝夫的設計完全符合他的要求,不但可連結到零售商和相關產業,還有一個專欄叫羅賓森怎麼說,有他微笑的照片和建議。專欄裡,羅賓森告訴讀者哪種活動房屋的風格最棒以及該如何保值等等。他說得頭頭是道,儼然是這方面的專家。史帝夫以為羅賓森對電腦外行,焉不知他在監獄裡已經上手,上過各式各樣的網站,還用好幾個化名上聊天室交友。   芭芭拉壓根不曉得羅賓森上這些網站,也不清楚他的網路生活,更不知道他每天和多少個女人在網路上來往。她渴望和羅賓森耳鬢廝磨,享受他給的愛,可是得到的遠比期望的少。她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他總是很忙,每天東奔西跑,有忙不完的事情,可是從來不說自己在忙什麼。沒多久,芭芭拉就決定搬回加拿大,她和羅賓森討論遇,在二○○○年的春天到兩國交界處會合,一起定居加拿大。她在那裡有人脈,經濟狀況會較好,因為她的客戶多半以馬克或英鎊付款,加拿大的匯率比美國好,錢自然賺得多一些。她和羅賓森打算申請財產共有,不過她同意她是他們家的經濟支柱。她認真思考和羅賓森的未來,並相信羅賓森也一樣。   他可能感覺到他在美國的時日無多,必須到他地尋找未來。在堪城的生活,不管是在網路上或現實世界,都變得太過複雜,亟需脫逃策略。偽造身分、女人和感情關係終於讓他承受不了,要滿足的需求太多,時間和精力要分給太多人,還要杜撰無數的故事。他太太知道芭芭拉這個人,不喜歡羅賓森和她在一起,最近他們老為了這事吵架。愈吵愈兇。羅賓森同時過好幾種生活的本事了得,長久以來相安無事,不過他開始嚐到作繭自縛的苦果了。   住在羅賓森農場西邊的鄰居叫柏契特(Wayne Burchett)。兩人認識,羅賓森讓柏契特在他的農場上放牧牛隻,條件是他必須幫他割除整座農場的雜草,而且有個但書,柏契特不能讓他家的牛進入倉庫,因為倉庫另有用途。有次他告訴艾蕾莎.考克斯,要帶她到農場瘋狂做愛。剝光她的衣服,把她捆綁起來,跟她做愛,然後再嘿咻幾回合,但是艾蕾莎婉拒了他的提議。她從沒造訪羅賓森的農場,即使他曾計畫這麼做。她在汽車旅館提早醒來的那天早上,事後回想,確信羅賓森打算殺她。在那之前羅賓森就跟她提過,前往歐洲前,得先把她的車開到農場上。   羅賓森和柏契特交易達成後,幾乎沒再碰面。不過羅賓森和東邊的鄰居,可就沒處得這麼好。   雷提雅.葛蘭特(Retia Grant)和先生住在羅賓森農場的另一頭,直到一九九九年秋才打了照面。雷提雅是個中年婦女,個頭嬌小,留著稀疏的棕色長髮,是很虔誠的基督徒,熟讀《聖經》。她謙遜有禮,總是避免和鄰居發生衝突。有天,查經班的聚會結束後,她和一個朋友到外面採南蛇藤果實,那是堪薩斯秋天常見的成串橙色莓果。她朋友打道回府後,她發現家裡十六隻貓中有隻叫探險家的,跑到羅賓森的倉庫附近玩耍。   雷提雅養了八隻狗,叫蒙大拿的那隻跟在她後邊察看。就在她快接近倉庫時,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好像金屬碰撞到堅硬物體發出的撞擊聲和鏗鏘聲。倉庫後面停了一台橘色車子,往前靠近了一點,又聽到那種聲音。她走進倉庫,發現倉庫裡有人。   午後陽光從倉庫屋頂天窗灑了進來,照在一個拿鏟子的男人身上。羅賓森穿著深色襯衫和年仔褲,頭戴棒球帽,站在約膝蓋深的洞裡面。他在倉庫的地上挖了兩個大洞,但是沒辦法再往下挖,因為碰到了岩床。雷提雅和狗進入倉庫後,所有的挖掘聲、撞擊聲及鏗鏘聲戛然而止,一片死寂,只見羅賓森冷冷地看著女人和那條狗。   雷提雅正要開口自我介紹的瞬間,羅賓森突然破口大罵要她滾出他的倉庫,遠離他的土地,否則他會好好對付她的動物。她馬上賠不是,可是他怒氣沖天,根本不接受她的道歉,不停大罵。那條狗察覺到危險,跑過來擋在主人和大發雷霆的男人中間。被嚇呆的雷提雅趕緊抱著狗兒盡速離開。回到家,她向丈夫描述剛才發生的事。先生很擔心,將曬衣繩挪遠一點,遠離羅賓森的農場。葛蘭特夫婦自此避免和羅賓森有任何接觸。   幾個月後,也就是二○○○年三月,雷提雅再度目擊羅賓森在他的農場上拿著鏟子。     22   羅賓森在網路上認識了另一位加拿大婦人蘿兒.雷明頓(Lore Remington),她住在加拿大東部新斯科夏省的哈利法克斯市。蘿兒年紀三十出頭,已婚,有小孩。她膚色蒼白,體格粗壯,有頭紅褐長髮,外表帶點叛逆的味道。個性強悍、獨立的她,並不能滿足於家庭主婦的生活,她的想像力豐富,酷愛認識新的人事物。在哈利法克斯這個小地方,蘿兒或許與世隔絕,但網路改變了一切,將全世界或起碼世界的一部分帶進她家中。只要她想,隨時都可以暫停打掃、煮飯等瑣事,打開電腦,連上網路,進入聊天室,同那些無聊、孤單或想辦法度過漫長早上或下午時光的人交談。她很快迷上網路,喜歡上新興的電腦語言addie是地址(address)的簡稱;nick指綽號(nickname);LOL表示大笑(laugh out loud)。她非常擅長在網路上與別人交流。   她喜歡上哥羅人聊天室玩支配/順服的角色扮演遊戲,不僅刺激,而且限制級。她從中得到極大樂趣,暫時從工作、家庭和小孩的桎梏中解脫,結識願意和她分享慾望的人。在網路上,她可讓平常受壓抑的自我徹底解放。無須離家,就能隨心所欲變成任何人,連結到別人的嗜好、祕密和幻想。只要關掉電腦,就能輕易回復為人妻、為人母的角色。   沒多久,她開始用一種新的網路聊天軟體ICQ。這種個人化服務,只要蘿兒的朋友上網,就會發出聲音。這時,她通常暫停手上的事,來到電腦前回應朋友的訊息。交談可能持續好幾個小時,超越時空,來來回回交換彼此的想法和感受。孤單解除了,永遠有事情可期待,永遠不知道下一個訊息是什麼,不確定會認識哪些新的人,也永遠料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一九九六年,她認識了住密西根州蒙路郡的年輕女人蘇珊特.特勞登(Suzette Trouten)。兩人在網路上一聊就聊了好幾個鐘頭,發現彼此有很多共同點。蘇珊特未婚,正在尋覓浪慢的愛情和穩定的男女關係,也渴望多認識新朋友。她跟蘿兒一樣喜歡幻想,亟需逃避現實。她的父母三度結婚、離婚,共生育了五個孩子。她排行老么,長期受到體重和情緒問題的困擾,曾嘗試自殺尋求解脫,有次她朝肚子開了一槍,結果只傷到表皮。蘇珊特面臨的掙扎雖不少,但是她熬了過來,還生氣勃勃。二十來歲的她,活力充沛,充滿好奇心,期待各種經驗。這個有著捲曲棕髮的年輕女孩,有股特別的活力,好似生命和死亡的力道在她體內一番激戰後,生命力贏得最後的勝利。   她想成為護士,不過還需要更多的訓練和教育。九○年代中以前,她擔任居家照護員,協助年長及體弱者,另外還在她母親經營的大男孩餐廳兼差。她的薪水低,工作一成不變。白天工作時必須壓抑自己,直到下班後才能上網去會有趣的人。她無須打扮,也不必擔心體重,什麼事都不必做,只須登入和打字就行了。現實世界不受歡迎的她,在網路上卻極受歡迎。來自全世界,數以百萬像她這樣的人,都來到網路上尋求別人的欣賞、瞭解和愛。現實世界裡,我們不一定會和隔壁的陌生人聊天,因為總不希望隨便透露自己的背景,可是在網路上卻很容易無所畏懼地盡情展示自己私密的一面,無須擔心被看到。蘇珊特在網路上結交了許多網友,蘿兒便是其中之一。   泰咪.泰勒(Tammy Taylor)是蘇珊特的另一位網友。她住在加拿大安大略省,在哥羅人的聊天室認識蘇珊特。泰咪、蘿兒和蘇珊特三人經常在網路上分享彼此的生活細節和對BDSM的喜好,在聊天室裡自成小圈圈,蘇珊特的化名為潘朵拉。她和蘿兒的友誼進展到一定程度後,於一九九八年相約在底特律見面,在那待了一星期,發生曖昧關係,雖然她們基本上都渴望男人。一九九九年,蘇珊特和泰咪見面,也發生了關係。   蘿兒想在網路上尋找支配的搭檔,蘇珊特說她最近在網路上認識一個堪薩斯生意人,自稱奴隸主或JR,是一九九九年春在絲與鋼這個哥羅人聊天室認識的。羅賓森聲稱要幫國際主子俱樂部架設新網站,她非常感興趣並主動幫忙。他們透過電子郵件互通信息,蘇珊特透露了很多私事,包括工作和經濟狀況。羅賓森說他一直在找有居家照護經驗的人到堪城來照料高齡父親約翰老爹,而成為護士正是蘇珊特長久以來的夢想。他問蘇珊特是否願意接這份工作,她很感興趣,開始考慮搬到堪城。她經濟拮据,拖欠房租已有一些時日,說不定這正是她的轉機。   她寄了羅賓森穿牛仔裝的照片給蘿兒看。蘿兒後來透過羅賓森另一個化名博學主人的電子信箱和他聯絡。這個電子信箱名稱再次顯露羅賓森自認聰明過人的虛榮心和自信。一九九○年代末,網路上無奇不有,何不讓自己在這特殊領域的主人美名流傳網路呢?總有人照單全收他的話,相信他身上有他們尋找的答案。   可能是為人妻母,蘿兒對於和網友見面一事,比較小心謹慎。蘇珊特可就毫無顧忌,和網友相約,總是勇於嘗試新鮮的事。   當蘇珊特告訴蘿兒她負債,想接受堪城生意人提供的高薪工作,蘿兒有點擔心,那個工作聽起來優渥得不像話。泰咪得知蘇珊特的決定也是同樣的反應,她不相信天下有這等好事。該份工作年薪有六萬五千美金,還可到夏威夷和香港旅遊,不過可能還有其他附帶條件,畢竟她是去替博學主人工作,跟新雇主上床相信免不了。   蘿兒勸她不要將工作和樂趣混在一起,會加速事情的複雜化,特別是主僕關係。蘇珊特不為所動。她總在追尋能使她忘懷失敗或債務的事物,渴望男人愛她。她身邊唯一能紓解寂寞的,只有兩隻北京狗哈利和佩卡。蘇珊特決定順著自己喜好流浪的天性。她告訴蘿兒她要去堪城見未來的雇主,還強調自己會小心,除非確定他是個好老闆、工作有發展性,否則不會接下工作。   一九九九年秋,羅賓森幫蘇珊特付了到堪城的機票費用。抵達當天,羅賓森派一輛豪華禮車到機場接她,他們開車經過一棟豪宅時,羅賓森告訴她那是他的房子。接下來幾天,羅賓森盛情款待蘇珊特,不斷鼓吹這份工作有多吸引人,還有她的資格有多優秀云云。甚至鼓勵她把狗接來,有狗狗的陪伴,她在堪城就不會無聊了。這份工作聽來很有趣,但蘇珊特尚未被完全說服,放棄密西根的生活搬到堪城工作。她這輩子沒離開過家人,尤其她跟母親卡蘿很親近,要離開母親令她不安,然而她還是想抓住這次機會賺更多錢,再拿個護理學位。她喜歡助人,特別是病人或老年人,現在有人提供給她這樣的機會,還可以環遊世界,何不好好把握。於是一九九九年十一月,她二度前往堪城,這次的經驗也很美好。回到密西根,衡量一切,她決定和羅賓森簽下一年合約,渾然不知羅賓森的父親已過世十年。蘇珊特作好準備迎接這個改變,她的博學主人似乎慷慨又體貼, 還幫她考慮到她的狗。她決定到堪城試試運氣。   二○○○年二月中旬,蘇珊特在一長串的掙扎和猶豫後,終於開著羅賓森租給她的卡車離開密西根,帶了個人財產,包括電腦和兩隻北京拘,迫不及待展開新生活。幾個月來,蘇珊特一直認為搬到西邊的堪城是不錯的主意,但她也不太確定能否割捨下母親及家人。她寫了好幾封電子信給蘿兒,跟她訴說她對前途的憂慮,然而到堪城工作的優點還是勝過缺點。羅賓森答應提供她一間歐佛蘭帕克市的公寓和一輛出租汽車,還囑咐她把護照準備好,可能很快就得到歐洲去。他還准許她把兩隻狗帶來,幫她適應生活上的轉變。他很清楚蘇珊特遲疑的心情,盡力消除她的疑慮,深知她害怕離開家人,要有所安撫才能安心離開密西根。   她抵達堪城那天,正好是情人節下午,事情並未如她所預期的,計畫不斷變更,她沒有馬上開始照顧約翰老爹,也沒搬進那間公寓,車子還給租車公司後,交通工具就沒了。羅賓森讓她住進歐佛蘭帕克市一家汽車旅館迎賓套房,要她這幾天先自己逛逛,等他把事情處理妥當再說。他三不五時出現在旅館裡,要求和蘇珊特燕好,並拍下一些不雅的照片。蘿兒早警告過她不要和老闆發生關係,但木已成舟,為時已晚。   蘇珊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旅館等羅賓森來找她,要不就寫電子郵件給朋友或家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起碼還有兩隻狗陪伴她。她愈來愈無聊,幫狗兒編起辮子來,不過這只能暫時消遣,因為旅館不准客人帶寵物,她仍得把牠們送回狗舍。沒有狗的陪伴,她更覺孤罩、更想家,更依賴新雇主。可是他不怎麼關照她,她也無法理解為何還不開始工作,不禁想是否下錯了決定,但在二月最後一個星期,羅賓森告訴她準備到加州去,再坐他的遊艇出航到夏威夷和澳洲。   出發前,蘇珊特必須先簽三十張的空白文件,在四十個給親友的信封上預先寫上地址。蘇珊特到堪城來,不僅帶著親友姓名和地址,還記了一些人的生日,到時才不會忘記祝他們生日快樂。羅賓森跟她解釋,接下來她會很忙,沒時間理這些瑣事,最好先處理妥當。   有天,他們忙完那些瑣事,羅賓森來到旅館,帶了一台攝影機。他把攝影機架在床尾,將鏡頭對準床上,打開鏡頭,接著兩人將衣服脫光。影片一開始,蘇珊特全裸躺在床上,床的上方掛著大幅油畫,收音機正播著曾經紅及一時的澳洲工作者合唱團(Men at Work)的暢銷單曲<澳洲>(Down Under)。蘇珊特穿了洞的兩個乳頭間綁著一條鏈子,鏈子兩端由一只蝴蝶墜子連接起來。她將電動按摩棒塞入她穿了洞的生殖器,在鏡頭前搖擺呻吟。她拉了拉乳頭上的鏈子說:這就是你想要的,主人。我是你的蕩婦,我的屁眼、下體、嘴唇,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妳是誰?羅賓森在鏡頭外問她。   你的蕩婦、你的奴隸。她說。   這是誰的穴?妳是妓女、蕩婦嗎?妳喜歡妳的棒子嗎?賤人!   喜歡,主人。   羅賓森跟著出現在螢幕上,他跪在床上讓蘇珊特幫他口交,並不時用皮鞭鞭打她的背,接著不停用力拍打她的臀。後來,他們停了下來討論如何使用一種叫經皮神經電刺激(Transcutaneous Electrical Nerve Stimulation)的儀器。那是一種治療器材,特別用在美式橄欖球和其他運動治療上,可刺激肌肉、舒緩疼痛,大小和電視的遙控器差不多。可以拿來刺激生殖器助性。在攝影機前,蘇珊特跟他解釋這玩意兒的使用方法,感覺像針在刺。   我要妳把這玩意兒設定好。他說:我想看看它的效果。   撥弄了一陣後,他說:看來只有電子工程師才會操作。他的話逗得蘇珊特咯咯笑。   蘇珊特似乎比羅賓森放鬆隨性,像個年輕人毫不害臊地探索性愛的極限。有時會跳脫奴隸的角色,像朋友或愛人般跟維持主人嚴厲姿態的羅賓森說話。蘇珊特以她一貫的樂天態度教羅賓森使用儀器,可是他依然粗暴、嚴厲。對羅賓森來說,主控權顯然不僅重要,而且能夠激發性慾。蘇珊特友善、開放、活潑、頑皮的個性,一一表現在性愛過程中,直到他開始用力拍打她的屁股,才恢復她奴隸的角色。對她來說,這只是個遊戲,但對羅賓森,意義大不同。   把經皮神經電刺激的儀器擺一邊後,羅賓森躺下來讓蘇珊特再次幫他口交。她跨坐在他身上時,他一直跟她講話,幾乎沒停過,還不時用力拉扯她乳頭上的鏈子,不斷用最骯髒下流的字眼羞辱她,好像藉此將她隔離在一定的情感距離之外。   妳這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就是成為我的奴隸。羅賓森說,不斷叫她妓女、婊子和蕩婦。他換到她身後,抓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往後扳,進入她體內,連珠炮似地痛罵她。   妳簽合約嗎?他問。   她點點頭。   妳願意為妳的主人犧牲性命嗎?   願意,主人。   他又拍打她的臀部,繼續以冷淡、無情的口吻對她念念有詞。羅賓森射精後,離開鏡頭。蘇珊特則對著鏡頭,有三顆高爾夫球接連從她體內掉出來。   激烈的性愛結束後,影帶上竟然出現了極不搭調的影像。顯然,羅賓森並沒有用新帶子,而是把剛剛的性愛過程錄在一卷叫《歡樂糖果屋》(Willy Wonka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的兒童影片上。後面這段影片忠實反映羅賓森的生活,他不在堪城的汽車旅館裡搞SM時,是個溺愛孫子的好爺爺。     23   蘇珊特來到堪城後,仍持續和蘿兒交換電子信件,談到她的新工作和即將到來的旅行。二○○○年二月二十九日清晨兩點,她們互通郵件。當晚八點,又連上線。蘇珊特說她正在處理一些文件,也談了一下工作。   別跟老闆上床。蘿兒在八點四十二分寫的信裡如此告誡她。   一分鐘後,蘇珊特回覆:哈哈!如果我這麼做,不就搞砸了這份好差事。   一小時後,她們又聯絡上,這次談的是蘿兒以前的主人。她們之間的對話斷斷續續直到深夜。三月一日午夜十二點三十八分,蘇珊特寫給蘿兒,說她沒有和羅賓森亂搞,後面再加上lol(哈哈大笑)。蘿兒和蘇珊特對話時,也和聊天室的伙伴壞蛋一號交談。她們一直談到凌晨三點,會談這麼久,可能是因為之後有好一陣子不能在網路上聊天。依羅賓森的計畫,他和蘇珊特當天稍晚要出發前往加州,再乘遊艇到夏威夷。蘇珊特告訴親友,旅行期間她不會帶電腦。   蘇珊特趁著在網路上和蘿兒聊天的空檔,打了電話給母親,時間大約是東岸時間凌晨一點左右,那時她媽媽的餐廳準備打烊,正在結算當天營收。蘇珊特在電話那頭聽起來有點落寞,正是她搬到堪城以來的心情寫照。她告訴母親,翌日要啟程前往西岸,越過太平洋到夏威夷。   那天早上,羅賓森打電話到迎賓套房給蘇珊特,告訴她差不多該走了,不過離開堪城前,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完成,他想帶蘇珊特去天鵝鎮外的農場參觀一下。等羅賓森來接她的空檔,她把電腦拆解開來,她想旅行期間電腦應該會另外收起來。然後,就離開了。   當天早上十一點四十三分,羅賓森在農場上打了通電話,兩個小時不到,就來到狗舍領取蘇珊特的兩隻北京狗,還抱怨四百七十七美金的住宿費太貴。約一小時後,旅館的攝影機拍到他在櫃台幫蘇珊特結帳。他中途還在奧萊斯永嫌不夠儲藏室出租公司他最近租的儲藏室逗留一會兒,卸下一些蘇珊特的行李,但進入儲藏室必須使用電子卡片。三月一日他在所到之處,包括農場、狗旅社、汽車旅館及倉庫,一一留下了痕跡。   領了狗以後,羅賓森帶狗回到聖塔芭芭拉活動房屋園區,擺在籠子裡,丟在南茜的辦公室外頭,然後打電話給奧萊斯動物管制局,通報他家有兩隻走失的狗。當天下午,動物管制局官員麥克連(Modney McClain)來到園區,看到兩隻漂亮的純種狗,沒帶項圈,在園區四處遊蕩。他很驚訝這兩隻狗的毛髮梳理得如此整齊,對人非常友善。很明顯,牠們並非流浪犬。麥克連將牠們抓回狗籠,載回動物收容所。根據奧萊斯的佳律,若沒人盡快認養這兩隻狗,就會面臨被銷毀的命運。   八天後,也就是三月九日,如果還是沒人前來認領或領養,哈利和佩卡就要被安樂死。三月六日,當地的瓦格納夫婦(Vicki and Dan Wagner)領養了那隻母狗,重新取名為泰拉。同一天,動物收容所的義工赫伯特(Ginny Holbert)親手將那隻公狗交給勒許(Patty Lusher),她是動物照顧團體的一員。   三月二日,羅賓森重新把蘇珊特的電腦組裝好,花了幾小時檢查她的電子郵件,試圖找出她的密碼和其他資料。他想知道她在網路上如何與人溝通,有哪些網友,他們的電子郵件信箱地址為何,以及她跟朋友通信時使用的語言習慣。收集到這些資訊後,羅賓森開始發信給蘇珊特的舊識,暗示他們,蘇珊特終於和她的寵物狗離開堪城,踏上美妙的旅程。   三月六日,卡蘿收到一封用電腦打的信,信紙是淡彩色的,信末署名是她女兒沒錯,但整封信極不尋常,寫得像遊記,包含太多資訊,卻遺漏了女兒的個人訊息。更令她不安的是,這封信的郵戳是堪薩斯城。這封信寫於二月二十八日,但根據蘇珊特之前告訴母親的,這封信應該從西岸寄來才對。郵戳顯示,蘇珊特在她離開堪城幾天後才寄出這封信,這完全不合常理。   她不可能在堪城寄出這封信。她母親如此推論。   卡蘿沒多久又收到另一封電腦列印的信件。信上郵戳是加州的聖荷西,附有蘇珊特的簽名。她在信裡說道:我踏上這千載難逢的冒險之旅。   我很清楚這些信不是出於我女兒之手。卡蘿後來表示:這些信毫無個人特色。完全沒拼錯字,但蘇珊特其實常拼錯。   諷刺的是,蘇珊特在賓館房間錄影帶中呈現的活潑合群個性,引導最愛她的母親朝事實真相思考。她很清楚蘇珊特說話的語氣,憑直覺知道這些不是女兒的親筆信,感覺事有蹊蹺。羅賓森也許本領夠高,但是他偽造不出蘇珊特那股活潑氣息。一點點語氣上的細微差別就讓蘇珊特的母親提高警覺,更多差異還將陸續出現。   一九九六年,有個叫珍.葛萊恩斯(Jean Glines)的中年女子和南茜在活動房屋園區共事,當時她已婚,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了羅賓森一家人。幾年後,她離婚,搬到了聖荷西。二○○○年,她打電話到羅賓森家要求工作推薦信,接電話的人剛好是羅賓森,他告訴珍他已和南茜離婚,但會替她寫封文情並茂的推薦信。羅賓森旋即跟她打情罵俏起來,叫她美人兒,還建議她跟他親近親近。   他想進行電話性交,珍說:我回說,那不是我的作風。   羅賓森自此常常打電話給她,要求她搬來堪城和他住。她家人都在加州,根本不打算離開他們。羅賓森雖然失望,仍和她保持聯絡。二○○○年三月,他請她幫一個忙。他會請快遞送來一些信件,希望她能馬上從聖荷西寄出。他的說詞是為了保護一位受家暴威脅的婦女,珍同意幫忙。那些信預定在三月二十四日寄達她家,但未如期寄到。據珍的說法,羅賓森得知後,簡直氣炸了。後來這些信終於寄到,她打開包裹,發現裡面有三個分別是淡黃、淡藍和淡綠的信封。她事後才想起來,這三封信要寄到中西部,也許是密西根的某個地方,而寄件人要不署名ST(蘇珊特英文名字的縮寫),就是蘇滋(Suze)。她和羅賓森的電話交流,在她將信件寄出後沒多久,便宣告結束。珍.葛萊恩斯記得其中一封的收信人叫卡蘿。卡蘿收到的另一封信則是由莉迪亞.龐斯從墨西哥寄出。   到了三月中旬,卡蘿已經兩個星期沒接到女兒的電話或電子郵件。三月二十一日,這位焦急的母親收到一封電子郵件告訴她,女兒即將從加州出航。這封郵件和之前的信件一樣,措詞和語氣都和蘇珊特南轅北轍。卡蘿快急瘋了,決定報警,但要找哪個警局呢?她叫她另一個女兒道恩(Dawn),一天之內,就找到堪薩斯州江森郡的雷勒沙警局(雷勒沙位於奧萊斯北方)。   有個探員叫卡蘿和她女兒保留最近幾星期蘇珊特寄來的所有電子郵件。卡蘿和警察通話的時候,突然想到了北京狗,馬上告訴警察,她女兒和那兩隻北京狗形影不離,即便去購物,也把牠們裝在大袋子裡揹在肩上,狗狗往往把頭伸出袋外,博得其他客人的喜愛。如果那些狗不在她身邊,就表示這個年輕女孩一定遇上麻煩。卡蘿還告訴警方,蘇珊特常把珠子編進狗的辮子。   最後這個線索引起警方的注意,有位警官開始追蹤當地新近被收養的狗,結果找到了瓦格納夫婦,致電表明要去他們家拜訪,檢查那隻叫泰拉的母北京狗。瓦格納夫婦接到電話,感到很驚訝,但還是請他過來。該名警察採了泰拉的毛髮樣本,注意到牠耳朵周圍的毛捲捲的,好像剛綁過辮子。當警察喚牠佩卡,牠立刻抬起頭來看他,他很確定他找到蘇珊特的狗,但是她人呢?   這個年輕女孩身邊的一些東西也不見了,她帶來堪城的幾件家具憑空消失。警方追查她的名字,最後追到花少儲多儲藏室出租公司。這公司就座落在密蘇里的雷摩爾,堪城東南方和天鵝鎮的交界處。羅賓森也在這裡租了一間儲藏室,所以警方懷疑他和蘇珊特失蹤有關聯,並在儲藏室裝設了監視攝影機。警方還問這家公司經理梅廷利(Loretta Mattingly)對羅賓森的印象:他是怎樣的人?他最近的舉動有無異常?他多常來?是否常和她或其他人聊天?他有沒有讓她起疑心?   她極力想說服警方,他們找錯人了。   當警察在二○○○年三月到這裡來的時候,梅廷利說:我告訴他們應該去找另一個約翰.羅賓森,不可能是我們這裡的約翰.羅賓森。他非常討人喜歡,和善、充滿活力、知識淵博且活潑開朗,每次來都會跟我聊天,笑容可掬。   這家儲藏室出租公司在辦公室後面有四百個十呎寬、十五呎長的儲藏室。梅廷利雖不覺得羅賓森有任何啟人疑竇之處,但她注意到最近幾個月羅賓森都不曾出現,連租金都是寄支票繳納。   我不認為警方追查的人和我認識的是同一個人,她說:但是他們給我看照片,確是他沒錯。   警方架設的監視攝影機沒能提供任何訊息,因為羅賓森根本沒出現。至於蘇珊特的下落,也毫無進展。她母親那裡更是音信全無。   卡蘿以前一天至少和女兒通話一次,但女兒不再來電。蘇珊特的祖母珍妮.特勞登(Jenny Trouten)收到一封淡彩色的信,從墨西哥寄來,上面署名愛你的蘇珊特。   去堪城前,蘇珊特給了母親羅賓森家裡的電話、手機及呼叫器號碼。這和羅賓森過去的作風不同,以前他絕對嚴守不洩漏個人資訊或姓名的原則。這些信件的出現,再加上女兒失聯,終於讓卡蘿拿起電話打給羅賓森。他大吃一驚,甚至花了一點時間才弄清楚來電者是誰,但他隨即恢復鎮定,說蘇珊特並沒有接受他的工作,而是跟一個叫詹姆士.透納的傢伙出航環遊世界去了。卡蘿不太相信他的話,緊接著又呼叫他。羅賓森告訴她,他收到一封蘇珊特寄來的電子郵件,說她旅途愉快。他想藉此安撫卡蘿,但卡蘿不買他的帳,直覺告訴她,羅賓森沒說實話。她表示她很害怕,要去報警,羅賓森試著說服她,沒這個必要,他還在就讀大學的女兒有次去歐洲,也像蘇珊特現在這樣,不管父母的感受。小孩子就是這樣,身為母親,她應該理解並接受這樣的事實,但卡蘿不接受他的解釋。   羅賓森第一次瞭解到,某些女性身上的神祕面紗正逐漸褪去。當卡蘿表示要報警時,語氣堅定,一副說到做到的態勢。同時間,羅賓森持續邀請網友到堪城來,也告訴芭芭拉他考慮離開中西部到加拿大和她定居。他的腳步似乎加快了。     24   提供警方有關羅賓森的線索的,不只卡蘿一人。三月底,雷勒沙警局得知蘿兒、泰咪和羅賓森之間的關聯,非常訝異,假如員警對網際網路或BDSM所知不多,那現在正是好好瞭解網上SM次文化的機會。他們還得知蘇珊特和蘿兒及泰咪分別有曖昧關係,他們兩人也很擔心蘇珊特失蹤一事。蘿兒和卡蘿有聯絡,兩人擬定策略,準備揭發羅賓森的假面具。   蘿兒知道羅賓森的網路化名叫JRT或JT。她和警方聯絡後,提議利用她的網路專長,看能否逮到羅賓森撒謊或自相矛盾的證據。她準備寄電子郵件給他,收到回信後再轉寄給警方。這是警方有史以來第一次借助平民百姓的協助,調查網路殺人事件。雖然利用線民辦案已有幾十年歷史,但現在利用的是網路線民。   羅賓森對於追尋新戀情一向樂此不疲,尋思也許可以引誘蘿兒到堪城來,因此他建議,她若想在網路上尋找高明的支配者,應該試試博學主人,那是他另一個網路化名。蘿兒聽從他的建議,兩人開始魚雁往返,建立主奴關係。不過,蘿兒和警方合力設下的圈套即將出現轉折。   正當他們的溝通漸深之際,蘿兒突然收到蘇珊特的來信,向她保證博學主人是個了不起的支配者,她應該和他在一起。蘿兒也收到羅賓森最自豪的照片,並要求蘿兒寄裸照給他。她和羅賓森談得愈多,遊戲就愈變愈複雜。羅賓森同時以JT和蘇珊特的角色和她通信,但蘿兒深信那不是她的朋友,不由得愈加擔心她是否遭到不測。她試著計誘JT或JRT或博學主人,套出相關細節或謊言,但她交手的對象可不是泛泛之輩,而是躲避當局長達幾十年的狡詐罪犯。   蘿兒擴大計畫,讓泰咪開始和羅賓森通電子郵件,看羅賓森是否會洩漏口風,證實她的懷疑。泰咪以尋找主人的奴僕之姿出現在網路上,也和羅賓森虛與委蛇並試探他,同時將這些電子郵件轉寄給雷勒沙警局。   羅賓森一向積極主動,他和泰咪在網路上交往起來。要扮演好這麼多分身並維持言行一致已夠他忙了,但現在更忙,因為他不是以JR、JT、JRT或博學主人的身分和泰咪來往,而是用了新的化名湯姆。他指導她如何成為好奴隸,還寄給她當過他奴隸的女人所寫的電子信。其中一封出自奴舞者,她描述羅賓森是個真正的主人、很棒的男人。   蘿兒和泰咪玩弄羅賓森的同時,他也回敬她們,見招拆招。羅賓森的多重網路分身再添一個湯姆,他始終不吝嘗試新的身分。   25   二○○○年三月,警方得到一個新的情報,提供者是江森郡一家短期住宿旅館的員工,該旅館距離迎賓套房不遠。羅賓森帶了另一個女人到這家旅館的一二○房,他幾天前就預定好該房。他辦理好住房手續,那個女的隨後進房。兩人在裡面待了很久,久到旅館的員工不禁納悶他們究竟在搞啥名堂。他們的好奇心終於在某天早上到達最高點。那天,那個女人來到櫃台要求幫忙影印幾份文件,這位員工照她的吩咐做了,可是有一份卡在影印機裡,於是又重印一張。他把卡在影印機裡的紙張抽出來丟進垃圾桶,把印好的部分交給那名女性,她便拿著這些文件回房。那名櫃台職員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將垃圾桶那份印壞的文件取出,紙張上頭的文字隱約還可辨識,看起來像合約之類的東西,載明一個女人願意完全接受男人的宰制。   堪薩斯執法當局為掌握當地旅館的長期住客名單,要求業者每週提供一份住宿名單。當警方來旅館取名單時,旅館員工提到這件事,並把那張紙交給警方。這份奴隸合約馬上引起雷勒沙警局的注意。負責調查羅賓森的警探主要是布朗(Dave Brown)和博伊爾(Jack Boyer)警官,著手調查羅賓森的背景。調查的結果令他們非常驚訝與憂心,大隊長梅爾(John Meier)指示成立專案小組,偵查羅賓森最近的商業活動及私人生活。不久,小組成員之一拿起電話,撥給過去十五年一直密切注意羅賓森的海姆斯。海姆斯真希望永遠沒接到這道電話。   如果我們早在一九八○年代竭盡所能,將他繩之以法,他後來就不能再傷人。海姆斯說:其實羅賓森從一九八七年到九三年期間都在牢裡服刑。我一直希望自己的恐懼是多餘的,他最多不過是個騙子。或許,坐牢及健康問題讓他改頭換面,說不定他已精疲力竭,無力再害人,但顯然他毫無悔意,至死方休。   二○○○年初,海姆斯的電話響起時,他再次受到羅賓森的震撼。   海姆斯回憶說:工作小組聯絡我,說他們必須馬上跟我談談某個人。當天稍晚,警探驅車前來,海姆斯在他陳設簡單的辦公室接待他們,辦公桌後方放著小孩的照片。自從一九九三年羅賓森從密蘇里監獄假釋出獄,他便奮力保護孩子,不被心懷報復、憤怒的羅賓森傷害。   他拿出羅賓森的檔案。聽到工作小組正在調查的案件,他非常吃驚。   我不確定八○年代的羅賓森是否會親自動手犯罪。海姆斯說:他有同夥,犯罪的事他都叫他們做。不過物換星移,他顯然改變了作案手法。   海姆斯相當欽佩這個專案小組,編制夠大,偵查態度嚴謹,阻止羅賓森的決心也極為堅定。   他們有批人專門負責這個案件,海姆斯說:投入大量的時間,不過小組的運作低調,相當保密。   小組的工作計畫之一是派布朗前往密西根拜訪蘇珊特的母親、朋友和家人。他們亟欲知道這個年輕女孩的消息。當布朗告訴他們蘇珊特的狗兒已尋獲且被別人收養時,他們的疑懼轉為恐慌。蘇珊特的母親很肯定女兒在正常、安全的情況之下,絕不可能和狗分開。   博伊爾負責用電子郵件和蘿兒聯絡,兩人建立起對話機制。蘿兒定期在網路上和JT通信,然後將信件轉寄給博伊爾解讀,看能否找出任何蘇珊特下落的蛛絲馬跡。博伊爾也請蘿兒協助他瞭解SM,特別是如何在網路上進行這種遊戲。當了二十七年的警察,博伊爾當然知道SM次文化的存在,但稱不上熟悉。   博伊爾說:我們不常接觸這類案子。   他請蘿兒給他上一堂的SM速成課,快速瞭解其規則和實踐,並請她推薦相關書籍。她一一辦到,博伊爾則教她一些應付羅賓森的基本準則,讓他察覺不出自己受到監視。正當他們兩人討論對付羅賓森的對策,羅賓森又假冒蘇珊特發了一封電子郵件。這回,操縱網路、耍把戲的,可要主客易位了。   除了博伊爾和布朗,雷曼(Dawn Layman)警官負責跟蹤羅賓森,密切監視他在堪城的行蹤。三月二十九日這天,她跟蹤他出城,開上三十五號州際公路,往南接到六一九號公路,開往天鵝鎮,越過天鵝之澤,來到他的農場。羅賓森一路都沒發覺有人跟蹤他。她可以看到他的農場,但房子離路邊還有段距離,看不清楚,池塘和倉庫也不在視線範圍內。跟上司討論過這個情況後,她於隔天再度造訪這座農場,並入內拍了一些照片,她並沒有申請搜索令,但她想好了辯駁之詞。她會說那並不需要,因為農場上沒有豎立不得擅入的告示,也沒有圍籬,是開放的空間,任何人只要願意都可以在路邊停車,走幾百碼遠,來到池塘和活動房屋停放的地方。   她小心觀察農場四周,記下池塘和兩台小卡車的位置,試圖貼近窗戶窺探房屋內部,可惜窗戶貼著黑色塑膠和報紙。她拍下活動房屋和卡車車牌的照片,以便回去核對車主。此外,還注意到農場上有些藍色和黃色的大桶,放在一個小棚子裡。逗留了大約五分鐘後,她看看四周,就離開了。   兩個禮拜後,也就是四月十五日,雷曼警官和另一名同僚再度來到農場,這次農場豎立了不得擅入的牌子,也裝了一扇臨時大門。他們猜想可能是羅賓森的鄰居在兩週前看到她在農場上閒晃,告誡羅賓森有人偷窺他的房屋,並且拍照。   雷曼警官不禁懷疑,羅賓森是否發現有人在跟蹤、監視他,甚至竊聽他的電話。     26   這個特別工作小組編制不斷擴增,將近有四十人之多,主要負責人是江森郡的地方檢察官保羅.莫里森(Paul Morrison)。多年來,他的轄區地一直是美國發展最快速、最富庶的地區之一。從一九八○年代開始,江森郡的面積幾乎增加了一倍,新的建築和生意如雨後春筍般不斷出現。許多逃離都市喧囂的人,都直接遷居至此。原本的鄉村景致消失了,取代的是像堪城一樣的都市化面貌:空間日益擁擠,交通日漸繁雜,還有不斷增建房子所挖出來的廢工,堆得到處都是,使那些想逃離都市和鄰居的人不得不繼續往南遷移。   四十五歲的莫里森生於堪薩斯州道奇市,此地以西部不法之徒和執法人員的幾場傳奇對決而聞名。不過莫里森在堪薩斯中部的海斯和堪薩斯州的堪城郊區長大。父親曾經是聖塔菲舊線的鐵路員工。伯靈頓北方︱聖塔菲貨運鐵路至今依然橫亙奧萊斯的心臟地帶,列車日夜不停轟隆轟隆地從莫里森任職的法院對面駛過,離監牢後面不過幾碼遠。火直的汽笛發出刺耳的聲音,警告行人和駕駛勿靠近軌道,驚人的是,幾十年來都沒發生任何意外。莫里森出身勞工家庭,很小就立下志願當警察。他成長的環境是堪城一個地痞流氓橫行的地區,從小所見所聞深深影響他的價值觀、信念和職業。   那裡惡霸橫行,他說:每天在公車站牌都有人被打,有票惡棍專門魚肉鄉民,其中一個最後鋃鐺入獄。我記得有一天,我的朋友坐公車,剛好坐在他旁邊,他無緣無故轉過來朝他臉上打了一拳,打斷一顆門牙。當時,這種欺負弱小的事可以不理會,但長大後,我想小時候的見聞是我這輩子最好的禮物之一。   江森郡多少較封閉,這裡長大的孩子以為世界就像這樣,但事實並非如此。所以在那樣的地方成長,使我能夠和三教九流的人和睦相處。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莫里森是家裡第一個大學生,他決定主攻犯罪學,但是當警察依然是他的目標。   就學期間,我瞭解到如果當警察,不可能一步登天,像福爾摩斯神探一樣辦案。因此,我開始考慮改當律師或檢察官。   他的律師之路走得並不順遂,就讀堪薩斯州立大學一年後,便輟學改行當泥水匠學徒。   我常告訴別人,如果當初我泥水匠的工作做得好,今天就不會成為檢察官了。結果我被老闆解僱,只好重返校園。   一九七七年,他從托佩卡的瓦許本大學畢業,接著讀了三年法律。一九八○年,擔任江森郡的助理地方檢察官,很快就嶄露頭角。莫里森的禿頭、濃黑八字鬍、銳利眼神和友善態度,在在顯露他的敏銳、強悍、積極競爭力和道德權威,往往博得陪審團的信賴。很快,他連升數級,負責起訴各種重罪,並擔任毒品組主管,後來還接手最大宗的謀殺案。他喜歡上法庭,在法官面前說理論證,在執法圈裡名聲鵲起,也樂於說服陪審員,將那些偶爾喚醒他小時候記憶的惡霸繩之以法。他親自參與所有的審判案件,以此為職志,但是八○年代末,辦公室其他同僚勸進他爭取下屆江森郡地方檢察官。   他表示:我其實只想辦案,不過我有點被說動了。其實我對政治毫不感興趣,但結果很令人滿意。   一九八九年,莫里森獲選為地方檢察官。他的轄區涵蓋十六個警局,但他仍有辦法挪出時間起訴重大謀殺案。一九九○年,他成功起訴殺害三名婦女的連續殺人犯李察.葛理森二世(Richard Grissom, Jr.)。遭殺害婦女的屍體都沒找到,然而莫里森利用當時還很新奇的DNA證據,讓犯人俯首認罪,得到當時全國媒體大篇幅的報導。五年後,莫里森承辦更為棘手的黛柏拉.葛林(Debra Green)醫生殺夫案。她毒死丈夫,故意燒毀他們的豪宅,連帶奪走兩個孩子的性命(草原村警局的西普斯,也就是羅賓森的女婿,也參與了這個案子)。莫里森再次贏得官司,更加鞏固他超級檢察官的名聲,證明他不僅在法庭上能力過人,也非常善於謀畫法律策略。   莫里森在奧萊斯的辦公室表示:幹這一行,不能陶醉在過去的勝利,必須不斷往前。他身後是一大片玻璃窗,窗外是江森郡的新建辦公大樓,有高聳的鐘樓,開闊的中庭中央有座涼亭。夏日時節,當地人會在中庭烤肉,為這些嚴肅的政府機關注入一絲小鎮的親切感。涼亭附近有座噴水池,池中有尊雕像:是兩個拓荒時期的孩子樂觀地望向未來。當年聖塔菲古道行經奧萊斯,這尊雕像正體現了那個時代的精神。   莫里森的某些特點讓人聯想到舊時的執法官,他桌上擺著執法悍將懷特.厄普(Wyatt Earp,譯註)的咖啡杯,更強化這樣的印象。隔壁祕書辦公室的桌上傳來警察無線電頻道的通話,充斥他寬敞的辦公室。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有多密切掌握轄區內的動靜。   這是個很棒的工作。他說,身體往後靠在椅子上,十指交扣放在腦後。因為打擊犯罪是地方性戰爭。美國律師的工作雖然重要,但他們的影響力無法和我們相提並論。我年紀愈大,就愈慶幸有機會參與許多公共政策。   近幾年來,莫里森辦公室擬定各種計畫,包括鎖定高犯罪族群的標準、青少年犯罪、家庭暴力防治、號召市民參與犯罪防治等。莫里森在起訴重罪犯方面也屢有創意,不斷嘗試,不斷贏得官司,替他辦公室的三十位部屬立下良好典範,他們的定罪率遠超過全國平均值。   莫里森有三個小孩,休假時,和太太喬依絲來到堪薩斯簫尼的天主教善牧堂擔任講師,教導年輕準夫妻認識婚姻生活。   我們談的主要是婚姻,他說:和宗教沒有太大關係。我們教導年輕夫妻如何一起生活、相處,這種經驗跟父母是學不來的。   二○○○年冬末,他負責承辦羅賓森一案。他這些年來在法界的歷練,他的耐心和縝密周到,都在偵查之初派上用場。這是他檢察官生涯裡遭遇過最錯綜複雜、牽涉最廣的案件。   這宗案件牽扯到好幾州和司法單位。他說:我們手上的調查資料是十五年前的,犯案範圍不限於本州,而犯案內容包括金融和電腦,複雜度不在話下。   地方檢察官連同堪薩斯和密蘇里多位刑事人員,都意識到羅賓森在很久以前就想盡辦法脫罪,撇清他和麗莎.史戴西、寶拉.嘉弗烈和凱薩琳.克蘭碧失蹤的關聯。現在,他重出江湖,在網路上專找女性獵物下手,將之引誘到堪城加以殺害。莫里森和其他工作小組成員非常清楚這個騙子的本事。他能顛覆司法系統,將劣勢扭轉成優勢,也總有辦法脫罪。執法單位因缺乏證據,每次眼看就要手到擒來,還是讓他順利逃脫,繼續犯案。羅賓森就像典型連續罪犯,依然故我,難受感化,犯案技術愈來愈精進,成為當局愈來愈難纏的對手。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莫里森在二○○○年重啟調查時就暗暗發誓,這次如果逮到羅賓森和蘇珊特失蹤有關,一定要讓起訴罪名成立。然而必須等一切就緒、證據確鑿才能進行。二○○○年四月,他們持續監視羅賓森,但得到的實質證據卻非常有限,亟待突破。   調查進行時,地方檢察官辦公室、調查羅賓森的人員及受害女性的家屬這三方之間,關係一定緊繃。一旦鎖定羅賓森為主嫌犯,接下來就得面對搜證、進而逮捕他的壓力。然而調查人員掌握的證據甚至還不足以申請搜索票。目擊證人和實質證據才能讓羅賓森的罪名成立。   假如羅賓森被捕,莫里森和助理檢察官威爾契(Sara Welch)會親自聯手起訴他。莫里森不會貿然上戰場,他要確定準備妥當、穩操勝券,才會出擊。這一次不容許有絲毫差錯。   我在這案子上投入相當多的心力。莫里森有次談到羅賓森時,這樣表示:他害人無數,每天都有人上當受騙,阻止他是刻不容緩。 譯注:懷特.厄普是十九世紀西部小鎮警長,一九九四年凱文.科斯納將他傳奇的一生搬上螢幕,中文片名譯為《執法悍將》(Wyatt Earp)。     27   隔年春,特別工作小組依然馬不停蹄地跟蹤羅賓森,監視他忙碌的一舉一動。他們來到迎賓套房與員工進行訪談。調查小組請卡蘿呼叫羅賓森並讓他回電,好將電話內容錄音,藉此取得搜索狀(雖然最後未能如願)。於是他們要求法官准許竊聽他的電話,同時更深入追查羅賓森過去的犯罪紀錄,試圖找出他過去的犯案模式及現在可能的犯案手法。也考慮前往新斯科夏拜訪蘿兒,請她針對在網路上設局誘捕羅賓森提供意見。此外還研究更多SM的相關書籍和網站,甚至考慮派員回維吉尼亞州匡提科的聯邦調查局總部,尋求行為科學小組的協助,但最後並未成行,轉而向調查局的地方幹員求助。   他們幫助我們瞭解對手是怎樣的人,博伊爾說:因為羅賓森似乎是個典型的居家好男人,有太太、小孩和孫子,家庭美滿,住家寬敞,庭院美觀,院子裡有各種玩具,全是他孫子的。因此,我們需要調查局幹員的協助,想辦法對羅賓森有基本的認識。   罪犯性格側寫專家通常都是在一切線索都觸礁後,才會派上用場,然而我參與過的許多案件,都是在調查初期就介入。例如一九八○年代初的亞特蘭大兒童謀殺案,在我提供現場諮詢的同時,凶手繼續犯案,將遇害小孩的屍體放在容易發現的地方。只要是兒童綁架案件,我都立刻加入偵辦,因為時間非常寶貴,四十八小時內沒辦法找到歹徒,多數肉票都被撕票。   罪犯性格側寫專家能提供什麼樣的協助,全視案子的類型及資訊而定。舉例來說,遇到綁架案件,我可能會發佈新聞稿。以前研究的心得告訴我,綁票的歹徒及其他暴力罪犯都會注意新聞報導,所以發佈新聞稿是個關鍵。其目的並非嚇唬或挑戰歹徒,而是要告訴他們,特別調查小組已成立,一定會將他們緝捕到案。我想找到肉票遠比逮捕歹徒重要。   羅賓森一案,罪犯性格側寫專家可以和調查員研究出一套審問策略,審問技巧是執法人員較弱的一環,他們也許辛辛苦苦花了兩年調查,但可能只花兩分鐘訂定審問策略。訊問是辦案的必備技巧,而側寫小組在這方面可提供的協助相當可觀。在某些方面,這件案子算是簡單,因為鑑識科學就能將嫌疑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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