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夜半陌生人

第29章 28

  他走出電話亭,一路上想看卡式帶的事。他讓麥莎和那男孩錄了音之後,該怎麼辦?他該錄嗎?有何不可?   他直接走到大中央車站,最好趁現在人還多的時候去。那些警衛精得像什麼一樣,一眼就能看出誰不像旅客。   麥莎和那小孩也許沒吃晚飯,他們一定餓了,他不希望她餓著肚子,但是很可能她要等那小孩吃了東西後自己才肯吃。想到那小孩,就讓他緊張。兩個禮拜前,他望向外面,正好那男孩坐在車裏瞪著他,那雙睜得很大的棕色眼睛,瞳孔放大,一副指責的眼神,他常常會想到,夢到,甩都甩不開。   明天一切就會結束了,他要替麥莎買一張飛機票,現在他沒有錢買,不過過了今夜他就有錢了,他要先訂機票。但是他該用什麼名字?他也必須替她捏造一個名字。

  昨天在今天的節目裏,主持人介紹她是名專欄作家,她真的很有名。就是因為如此,所以他這麼地愛她,這真是太美好了。   她真的很有名。   她上過今天的節目。   很多人會認出她。   他皺皺眉頭,忽然停住腳步,後面的女人匆忙地擠過他,他瞪了她一眼,她馬上說,哦,對不起,然後就馬上走過街了。他放鬆下來。她不是有意粗魯的,事實上,她還對他微笑。真的對他微笑。如果那些女人知道他是多有錢的話,一定都會對他微笑的。   他沿街慢慢走著。往來的巴士使得地上的積雪變成一片泥濘。他真希望自己能回到比迪莫旅館去,那裏的房間真舒服,他這輩子從來沒有住過那樣的地方。   他要回去看著麥莎和那小孩,下午再搭火車去卡利市。他要回原來的地方,看一看有沒有什麼信件,如果他不在太久,會引人起疑的。他絞盡腦汁想著該把卡式帶放在哪裏。也許派史提沒聽到錄音帶,就不會付錢。

  他必須要拿到那筆錢,他再留在費田郡是太危險了,而且他也有走的理由。大家都知道他要走。在殺害最後兩個女孩前,大家都知道他的房子就要拆掉,無法再住下去了。   最後的兩個女孩,報上說他是公民無線電兇手。要是他們知道   他甚至還去參加了芭芭拉的葬禮,他們不知會作何感想。參加葬禮!   他忽然知道該把卡式帶放在哪裏了,他可以確定今天晚上派史提就能拿到手。   滿意了以後,他輕快地走到小店裏,點了咖啡蛋捲和牛奶。他只在那裏待一會兒,所以多買一些,這樣他們餓的時候還可以吃。他不希望麥莎覺得他人不好。   他離開佛南山軌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有人在暗中監視,他對這方面的直覺一向是很正確。他停止腳步,仔細地聽著。他似乎聽到了什麼,小聲地走回去看。但是他只看到一個提著購物袋閒蕩的女人。也許她昨天是睡在月台上吧。

  他非常小心地解開繫在門上的線,敏捷地拿出鑰匙開門,一次只開一點,免得震動電線,他偷偷地溜進房間關上門。   他打開日光燈,覺得很滿意,麥莎和那小孩和他走以前一樣。男孩戴著眼罩看不見他,躺在他後面的麥莎抬起頭來。他把食物放下,迅速地走過去拿下她的口罩。   這次不太緊吧,他說。他覺得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責罵之意。   不太緊,她的聲音非常緊張,和先前的緊張不太相同。她的眼神十分害怕。他不希望她怕他。   麥莎,你害怕嗎?他的聲音變得異常溫和。   哦,沒有一點也不怕。   我買了一些吃的東西。   哦,我很高興,不過你能不能解下尼爾的口罩?拜託,你能不能鬆鬆我們手上的綁,就像先前一樣。

  他瞇著眼睛。她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當然可以,麥莎。他用鼻子觸碰她的臉部。他的手指很有力,沒兩下就解開繩子。她的手鬆了,他又伸手要解男孩的綁。   那男孩怕得一直靠向麥莎。沒關係的,尼爾,她說,你要記得我們剛才說的話。   麥莎,你們說了什麼?   只是說他爸爸會把錢給你,明天他就能回家了。我說我要跟你一起走,我們一走,他爸爸很快就會找到他的。對不對?   他沉思了一會兒,麥莎,你真的要和我一起走嗎?   哦,是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我喜歡你,狐狸。   我買了一些蛋捲和咖徘,還替小孩買了牛奶。   你真好,她讓手指靈活一點。他看著她替尼爾搓手腕,還撫摸他的頭髮。她握男孩手的樣子,好像做什麼暗號一樣。

  他把橘子箱拿過來,把食物袋放在上面,他給麥莎一瓶咖啡。   謝謝你。她放下瓶子。尼爾的牛奶呢?   他遞給她,她把牛奶瓶放在尼爾的手中,尼爾,握緊,慢慢喝。那男孩刺耳的呼吸聲真讓他心煩氣躁。   他拿出蛋捲。他喜歡吃那種奶油比較多的,所以他就叫了這種。麥莎剝下一小段,遞給那男孩,尼爾,拿著,這是蛋捲。她的聲音真溫柔,好像她和那男孩有什麼對付他的陰謀一樣。他鬱鬱地看他們吃著。他吞了幾口咖啡。他們兩個吃完了一根蛋捲,咖啡和牛奶也喝完了。   他沒有脫下外套,這裏面很冷,他不願意把他的新西裝弄髒。他把橘子箱清理一下,把食物袋放在地上,自己坐在板條箱上看著他們。   麥莎抱著尼爾。那男孩的呼吸聲很吵,狐狸變得很緊張。麥莎根本沒有看他,只是一再揉著那男孩的背,輕聲地對他說話,叫他睡會兒覺,親吻了尼爾的額頭,讓他靠著她的肩膀。

  她是個很年輕的女孩,狐狸想,也許他該趁早擺脫掉那個男孩,讓麥莎也對他這樣好。他一想到麥莎對自己這樣百股溫柔時,便不禁微笑起來,心中頓時湧上一股溫暖。他知道麥莎正看著他,他看到麥莎把那男孩擁得更緊了些。他真希望她的手臂擁著的是他。   他站起來走向床邊。他的腳碰到了錄音機。錄音機!對了,派史提要的卡式帶。他現在還不能除掉那個男孩。他又失望又生氣地坐下,你們現在要錄音給派史提聽,他對麥莎說。   錄音?麥莎迅速地問。一秒鐘前,她幾乎確定他要對他們採取行動,從他注視他們的神情裏,她感覺得到。她努力思考著。有什麼辦法可想嗎?有沒有?自從尼爾告訴她這是殺死他母親的兇手,她就急著想離開這裏。要是到了明天,對湯羅納和尼爾就都太遲了。狐狸遲早也會殺害她的。他很精明,當然早晚她會被人認出來。她一想到自己為湯羅納陳情的事就覺得好笑也覺得痛苦。湯太太是對的,她的兒子沒殺人,麥莎簡直是在那裏幫倒忙。現在救尼爾和湯羅納是最重要的事。要是她自己有什麼不幸,那是她活該。想想她竟然還指貴史提扮演上帝的角色。

  狐狸有槍,在他外套口袋裏,如果她能使他擁抱著她,或許她能摸到那把槍。   要是她拿到槍的話,她會殺他嗎?   她望著尼爾,想到在監獄裏無辜的少年。會的,她會殺這個人的。   她看著他熟練地操作錄音機,插入卡式帶。那是一捲TWX錄音帶,是最普通的那種,沒辦法追查的。他把板條箱拉到便床前面。   來,麥莎,你來念這個。他寫了一張紙條。史提,如果你要我們回來的話就付贖金。八萬兩千元,要用十元、二十元和五十元的現鈔,不能留記號。凌晨兩點到五十九街轉角的電話亭,一個人來,不要報警。   她抬頭看著他。我能補充一些話嗎?我是說,我們吵了一架,鬧得很不高興,如果我不道歉的話,他也許不願意付贖金,你知道,他相當地頑固。他也許只會付一半的錢贖尼爾。但是我們需要全部的錢,對不對?

  麥莎,你想說什麼?他相信她的話嗎?   只是道個歉而已。她試著擠出一絲微笑。她讓尼爾坐好,伸手過去拍拍狐狸的手。麥莎,別要花樣。   我沒有理由要花樣。你要尼爾說些一什麼?   沒什麼,只要說他想回家就好了,他把手擱在鍵盤上。我一按下,你就開始說話,裏面有麥克風。   她嚥了口氣,等鍵盤按下時就說。史提她慢慢地念著,邊念邊在想自己等下要說些什麼,她就要念完了,不要報警替。她停了一會兒。   他專注地注視她。   史提,她說話了,史提,尼爾要和你說話,但是我先要告訴你,我錯了,我希望你能原諒我錄音機被切斷了,她本來要說,我犯了一個大錯誤的。   夠了,麥莎,這樣道歉就夠了。他指指尼爾,她伸手抱著他。

  好了,尼爾,現在和你爹地說話。   他的氣息聲更濃重了,爸,我沒事,麥莎一直照顧我。但是媽咪不會希望我在這裏的。   錄音機停了。尼爾是想給他爸爸一個暗示,暗示這樁綁架案和母親的死有關。   那個男人倒轉錄音帶,重放了一遍。他對麥莎微笑,很好,要是我是派史提的話,一定會贖你們兩個回來。   很好,我很高興你滿意。他是故意逗她的嗎?   麥莎,尼爾抓著她的衣袖。我必須   小鬼,你要上洗手間嗎?狐理冷淡地說。我想時候也該到了。他站起來,抱尼爾到洗手間去,關上門。麥莎全身都僵硬了,不過沒一會兒,他就夾著尼爾回來了。她發現他把尼爾的頭偏轉過去,好像怕他能從眼罩中看到他一樣。他把尼爾丟在小床上。尼爾渾身發抖。麥莎。

  我在這裏。她拍拍他的背°   麥莎,你想上嗎?陌生人把頭指向洗手間。   嗯。   他半抱著她到陰暗的小房間裏。她腿上和腳踝綁的繩索痛得要命。麥莎,裏面有門栓,他說。我准你進去的時候用,因為不用的話門關不緊。但是你最好馬上出來。他撫摸著她的面頰。如果你不馬上出來,我會生氣,這孩子就先遭殃。他走出去,把門拉上。   她馬上拴上門栓,四處張望。裏面一片黑暗,她摸著牆壁,沿著水箱上面亂摸。也許能摸到一些什麼,一段管子,只要是光的就好。她沿著地上摸。   快點,麥莎。   就好了。   她開門時覺得門栓鬆鬆的,立刻打定主意想把整個門栓拔下來,她可以偷偷地藏在裙子口袋裏,說不定等下還有用武之地。但是她一直拉都拉不掉。   出來!他的聲音有些惱火。她馬上打開門,想跳出來,但是絆倒了,她立刻抓住門框,他走了過來。她故意用手抱住他的脖子,強行抑制噁心的感覺,她吻著他的面頰和他的唇。他把她抱緊了些,她感覺到他的心跳加速。哦,天,拜託。   她把手滑向他的肩膀、背部。她一隻手撫著他的頭部,另一隻手摸進他外套的口袋裏,碰到了一個金屬物體。   他猛力地推開她,她跌在水泥地上,右腳踝一陣刺痛。   麥莎,你和別人沒什麼兩樣,他大叫著。他站在她前面。她倒在地上,腳上傳來陣陣的疼痛,胃裏不斷地翻攪,她可以看得到他。他的臉孔變得猙獰恐怖,眼裏都是血絲,臉上的筋跳動著,他虎視眈眈地大罵。你這婊子,他說,婊子。   他一把抓她起來,扔到床上,扭她的手臂。她的眼前一片昏黑。我的腳。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麥莎,麥莎,怎麼回事?尼爾害怕地說。   她顫抖地呻吟著。我跌倒了。   你就像其他人一樣處偽但是你更壞壤竟然想玩弄我。我看得出你在說謊,欺騙我看得出來她覺得一雙手扼著她的脖子。哦老天!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正扼著她的脖子天救救我   不行,那雙手鬆開了她的脖子。   麥莎,麥莎,尼爾哭了,他的聲音窒息著。   她拚命地吸著空氣,把臉貼向他。她的眼皮很沉,她勉強睜了開來,狐狸正在水槽那裏洗臉。水一定很凍。她害怕地看著。他正設法鎮定下來。剛才他差點殺了她,是什麼阻止了他?是因為他還需要她嗎?   她咬咬嘴唇,抑制陣陣襲來的痛苦。沒辦法了,她真的是束手無策。明天他拿到錢後就會殺了她和尼爾。湯羅納也會無辜地坐上電椅。她和尼爾是唯一能證明他無罪的人。她的腳踝腫了,繩子綁得太緊。哦,天,拜託。疼痛使得她全身發抖。   他用一條手帕抹乾臉,走過來機械地綁住尼爾的手,把他們兩個的嘴塞緊,把炸藥的線調整了一會兒。麥莎,我要出去,他說,明天我會回來,那是最後一次了   他原來沒打算這麼早走,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不走,一定會失手殺了她的。他也許還需要她活著。他們可能還要更多的證明。他必須得到那筆錢,不能現在冒冒失失地就把她殺了。   十一點鐘就有一班佛南山的火車進站,他必須等幾分鐘,他躲在隧道的入口處,那裏很黑。   腳步聲。他靠在牆邊,偷偷地望出去。警衛!警衛仔細地張望著,來來回回地在房裏走動,看了一下通往那個房間的樓梯,然後又走回佛南山站的月台了。   他的臉上已經流下冷汗。他覺得自己的運氣越來越不好了。這件事一辦完後,他就要遠走高飛。火車轟隆轟隆地進了站,煞車。他謹慎地通過那些通風管道,幫浦,到了坡路,沒入下車的旅客中。   十一點剛過,他不想到旅館裏的房間裏乾坐,他坐不住,就到戲院去看電影,連看三場黃色影片,感官大感滿足。四點零五分的時候,他搭上往卡利市的火車。   他坐上車後,無意間看到了派史提。派史提走過時,他正好抬起頭來,還好手上有報紙遮著,他這樣做是為了預防萬一,免得鄰座有人認出他來。   派史提拿了一個很重的手提箱。   是錢!沒錯!今天晚上這些錢就要是他的了。一切的不悅一掃而空。他歡天喜地地下了車,確定派史提開車走了以後,他也輕快地離開車站,走了八條街到他住的地方,那是在一條死巷裏的一個破車房,招牌上寫著修理汽車。   他打開門,走了進去,門下面沒有信。好。沒人來找他。但是就算有人來找他,沒找到他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因為他常到別人家去修汽車。   車房又冷又髒,沒有比大中央車站的房間好到哪裏去。他一直在這種像豬窩的地方工作著。   他的車在裏面,他已經裝滿了汽油,是用角落裏的打氣筒裝的。買那個打氣筒是他所做過最聰明的事。對顧客方便,車裏裝滿汽油跑路比較便利。對他自己也方便,可以晚上到處亂跑。小姐,你沒有汽油了嗎?正好我的車廂裏有一些。汽車是我的本行   他已經把車子換上一個舊車牌,那是他兩年前替顧客換下的,這樣今天晚上萬一有人抄下他的牌照也不礙事。   他也拿下了公民無線電,放到前車座上。   他把這六年來搜集的車牌,額外打的鑰匙全部丟在垃圾場裏。   架子上有一些奇怪的工具和零件,角落裏還有一些輪胎。都讓馬老頭去煩心吧,反正他要把這裏拆掉,這個爛窩都由他去清除吧。   這是他最後一次到這裏來,不過也無所謂了。這幾個月來他沒心做事,太緊張了,還好修了瓦格家的車,手頭上總算有一點錢花花。   他走到後面的破房間裏,在床下撈出了一個爛箱子,又從一個不穩的櫃子中拿出幾件內衣和襪子,放進箱子裏。   後門上掛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紅夾克和格子褲,他一把抓下來摺好,放到手提箱中。他把油漬的工作褲丟在床上,不帶走了。等他領到了錢,就不必穿這種寒酸的東西了。   他從口袋裏拿出錄音機,仔細聽著麥莎和尼爾的卡式帶。他還有另一個新力牌的錄音機放在櫃子上面,他拿下來,從很多卡式帶中選了一捲,放出來聽。他需要其中的一部份。   對!   然後他又把麥莎和尼爾的卡式帶重放一遍,等尼爾的聲音一停,他就按下錄音鍵。並且同時按下另一台新力錄音機放的按鈕。   只花了一分鐘,事情就辦完了,他把他重新加錄的卡式帶重放了一次,好極了,好極了,就這樣送給派史提,真是大快人心。他用一張棕色的紙包起來,用透明膠帶黏好,再拿紅筆在包裝紙面寫了一些話。   他把其他捲卡式帶和兩個錄音機一起放進衣箱裏,衣箱關好後,就擺到車上。   他打開車房的門,坐上車,發動引擎。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現在是去教堂和喝啤酒的時候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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