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督察手上還抓著電報,忽然聽到一輛車駛近前門,煞車嘎扎一響,車子停了下來。
瑪麗.竇夫說︰現在是佛特斯庫太太回來了。
尼爾督察向前門走去,眼尾瞥見瑪麗.竇夫謙謙虛虛退居幕後,不見了人影。即將來臨的場面她顯然無意參加表現得真圓滑、真謹慎卻也太缺乏好奇心了。尼爾督察斷定大多數女性都會留在現場
他走到前門,發現茶房總管克倫普正由門廳後面走上來。原來他聽到了車聲。
這輛車是羅斯本特利跑車。兩個人下車向大樓走過來,剛到門外,門就開了。阿黛兒.佛特斯庫嚇一跳,瞪著尼爾督察。
他立刻發現她是非常美麗的女人,剛才他為瑪麗.竇夫的評論感到震驚,現在他體會出個中真義了。阿黛兒.佛特斯庫的確是性感尤物。她的身材和特徵跟金髮的葛羅斯佛諾小姐相似,但是葛羅斯佛諾小姐外貌迷人,心性端莊;阿黛兒.佛特斯庫卻從裏到外充滿魔力。她的魁力是明顯的,不是微妙的,等於向每個男人說︰我在此。我是女人。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口氣息都含著性感但她的眼睛卻有種精明估價的意味。他暗想︰阿黛兒.佛特斯庫喜歡男人不過她永遠更愛鈔票。
他接著打量她後面那個替她揹球棍的身影。這種人他見識過。他們專門迎合闊老頭的少妻。他大概就是維維安.杜博斯吧,他具有相當不自然的雄偉氣勢,事實上可能並不剛毅。他是那種瞭解女性的男人。
佛特斯庫太太?
是的。她的藍眸子睜得很大。我不知道
我是尼爾督察,恐怕有壞消息要告訴妳。
你意思是說竊案之類的?
不,不是那種事情。跟妳丈夫有關。他今天早上嚴重發病。
雷克斯?生病?
我們從早上十一點半就一直想跟妳聯絡。
他在什麼地方?這裏?還是醫院?
他被送到聖尤德醫院。妳大概得準備面對一個打擊。
你該不是說他該不是死了吧?
她身子微微向前倒,抓住他的手臂。尼爾督察自覺像一個參加舞台表演的人,連忙扶她走進門廳。克倫普熱心在附近徘徊。
她需要白蘭地。他說。
杜博斯先生以低沉的嗓音說:
對,克倫普。去拿白蘭地。又對督察說:進來吧。
他打開左邊的一扇門,大夥兒列隊走進去。先是督察和阿黛兒.佛特斯庫,然後是維維安.杜博斯,克倫普端著圓酒瓶和兩個杯子殿後。
阿黛兒.佛特斯庫跌坐在一張安樂椅上,一手蒙著眼睛。督察遞上酒杯,她啜了一小口就推開了。
她說:我不要喝。我沒什麼。告訴我怎麼回事?我猜是中風吧?可憐的雷克斯。
不是中風,佛特斯庫太太。
你說你是督察?問話的是杜博斯先生。
尼爾轉向他,怡然說道:對。犯罪偵察部的尼爾督察。
他發現對方的黑眼睛浮現一股警戒的光芒,杜博斯先生不喜歡犯罪偵察部的督察露面。他一點都不喜歡。
他說: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對呃?
他不自覺向門口倒退一兩步,尼爾督察注意到這個動作。
他對佛特斯庫太太說:恐怕得調查案情。
調查?你是說你是什麼意思?
他說話的口吻很圓滑。佛特斯庫太太,妳恐怕會覺得苦惱。我們要儘快查明佛特斯庫先生今天早晨上班前吃了或喝了什麼。
你是說他可能是中毒?
是的,似乎如此。
我不相信。噢你是指食物中毒。
她說到最後幾個字,嗓子低了半音階。尼爾督察面無表情,聲音仍舊很順耳,他說:
夫人,妳以為我是指什麼?
她不理這個問題,匆匆往下說:
可是我們都沒出毛病啊我們大家。
妳能代表家裏所有的人說話?
噢不當然我不能確定。
杜博斯特意看看手錶說:
阿黛兒,我得回去了。真抱歉。妳大概不會有事吧?我意思是說,家裏有女僕和竇夫小姐,還有
噢,維維安,別走。別走嘛。
嗓音帶著哭調,對杜博斯倒有了相反的效果,他加速退開。
抱歉,乖女孩,重要的約會。對了,督察,我下榻高爾夫賓館。如果你有事要找我
尼爾督察點點頭。他無意扣留杜博斯先生。但是他知道杜博斯先生告辭的含義。杜博斯想躲開麻煩。
阿黛兒.佛特斯庫盡量勇敢面對現實說:
回來發現家裏有警察,真叫人震驚。
我相信如此。不過妳知道,我們必須立刻行動,取得必要的食物,咖啡、茶葉等樣本。
茶和咖啡?不會有毒吧?我們有時候吃的鹹肉不大對勁。有時候簡直不能吃。
我們會查出來的,佛特斯庫太太,別擔心。有些事情叫人驚訝。我們辦過一個指頂花中毒案。原來他們誤摘了指頂花的葉子,以為是萊菔。
你以為此地也可能發生這種事?
佛特斯庫太太,我們驗過屍才知道。
驗噢,我明白了。她打了個寒噤。
督察繼續說:夫人,你們家四周有很多紫杉,對不對?我想,可不可能是紫杉果或葉子拌在什麼東西裏面了?
他密切打量她。她瞪著他瞧。
紫杉果?有沒有毒?
她的眼睛好像睜得太大了一點,問話也太天真了。
曾經有小孩誤食,導致不幸的結果。
阿黛兒雙手抱頭。
再談下去我受不了。我非談不可嗎?我要去躺一躺。我實在受不了啦。柏西瓦爾.佛特斯庫先生會安排一切我不能我不能不該問我。
我們正儘快和柏西瓦爾.佛特斯庫先生連絡。他不巧到英格蘭北部去了。
噢,是的,我忘了。
只問一件事,佛特斯庫太太。妳丈夫的口袋裏有一些穀粒。妳能略作說明嗎?
她搖搖頭,似乎很困惑。
會不會有誰開玩笑偷放進去?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好玩?
尼爾督察也看不出。他說:
我暫時不打擾妳,佛特斯庫太太。要不要我叫一個女僕去陪妳?還是竇夫小姐?
什麼?她說話心不在焉,他懷疑她在想什麼。
她伸手摸皮包,掏出一條手帕,嗓門直發抖。
她顫聲說:真可怕。現在我才漸漸體會出來了。剛才我的感覺一直很遲鈍。可憐的雷克斯。可憐的雷克斯親親。
她哭的樣子幾乎叫人相信是真的。
尼爾督察恭恭敬敬看了她一會兒。
他說:來得太突然,我知道。我派個人來陪妳。
他走向房門口,開門出去,停了半晌才回頭往裏瞧。
阿黛兒.佛特斯庫還用手帕遮著眼睛。手帕末端往下垂,但是沒蓋住她的嘴角。她唇邊正掛著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