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鴿群裏的貓

第22章 二十一、收線

  1   我想跟妳談談,愛琳,巴絲路小姐說。   愛琳.瑞奇隨著巴絲路小姐身後,走入巴絲路小姐的客廳。草堤女校一片出奇的寧靜。大約還有二十五個學生留在學校裏,都是些家長覺得不便帶回去的學生。意外事件所造成的恐慌急亂,已如同巴絲路小姐所希望的,在她的策略運用之下,平息了下來。大家都有一個共通的感覺,覺得在下學期之前,一切都會雲消霧散。她們覺得,巴絲路小姐暫時關閉學校,是明智之舉。   教職員都沒有離去。喬生小姐閒得發慌,她不習慣一天到晚閒著沒什麼事做。查威克小姐看來老邁、悲悽,昏昏沉沉、淒淒慘慘地閒蕩著。她在外表上看起來,比巴絲路小姐受到更大的打擊。巴絲路小姐顯然保持住她原來的樣子,鎮靜、沉穩,沒有任何過勞或消沉的跡象。兩位較年輕的女教師,並不討厭過多的空閒。她們到游泳池游泳,寫長信給親友,還有寫信要來各種海上旅遊的廣告資料,加以研究、比較。安.夏普蘭手上握有一大把的時間,並沒顯出什麼不愉快的跡象。她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花園裏,致力於園藝工作,成果相當出人意料的輝煌。她寧可接受亞當而不是老布瑞斯的指導,這也許並不是什麼不自然的現象。什麼事,巴絲路小姐?愛琳.瑞奇說。

  我一直就想跟妳談談,巴絲路小姐說。這所學校能不能繼續我不知道。人們的感受總是相當難預料的,因為他們的感受都各自不同。不過最後的結果會是,感受最強的人,會使其他的人改變自己原來的心意,而全部歸向他。因此,草堤不是完了就走   不,愛琳.瑞奇打斷她的話說,還沒完。她幾乎跺起腳,同時她的頭髮馬上散落下來。妳不能讓它停掉,她說。這將是一種罪一種罪行。   妳說得非常強烈,巴絲路小姐說。   我的感受很強烈,有太多太多的事物看來一點也不值得,可是草堤看來的確值得,打從我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它值得。   妳是個鬥士,巴絲路小姐說。我喜歡鬥士,而且我向妳保證,我並不打算乖乖地放棄。就某一方面而言,我準備好好鬥個痛快。妳知道,當一切都太容易,而且事情進行得太順利時,人會感到我不知道我確切指的是自滿?或是無聊?我想是兩者的混合。不過我現在並不無聊,也不自滿,而且我準備用我所有的每一點每一滴的力量;每一角每一分的金錢,來好好鬥一鬥。現在我想要鄭重告訴妳的是:如果草堤女校繼續,妳願不願意加入作為我的合夥人?

  我?愛琳.瑞奇睜大眼睛注視著她。我?   是的,親愛的,巴絲路小姐說:你。   我不能,愛琳.瑞奇說,我懂的還不夠。我太年輕了。哎,我沒有經驗,我沒有妳需要的知識。   妳必須留待我自己來決定我需要什麼,巴絲路小姐說,妳要知道,在目前來說,這並不是個好提議。妳也許在別的地方可以獨立更好的門戶。不過我要告訴妳,妳得相信我。我在范西塔小姐不幸死去之前,早已做好決定:妳是我想要的接班人。   那麼妳是早就想好了?愛琳.瑞奇注視著她。可是我以為︱我們都以為︱范西塔小姐   我並沒有安排范西塔小姐,巴絲路小姐說,我承認,我考慮過她。在過去的兩年當中,我一直考慮選她。可是總是有什麼阻止我明確的對她說。我敢說每一個人都認定她會是我的接班人。她自己可能也這樣認為。我自己一直到最近也都這樣認為。後來我決定了,她並不是我想要的。

  可是她在每一方面都那麼適合,愛琳.瑞奇說。她會完全依照妳的方式、妳的看法繼續下去。   不錯,巴絲路小姐說,而這也正是不對的地方。妳不能因循過去。適量的傳統是好的,可是絕不能太多。學校是為今日的孩子而設的,並不是為五十年前或甚至三十年前的孩子而設的。有些學校的作風是傳統重於一切,不過草堤可不是這種學校,她的背後並沒有冗長的傳統。她是一件創作如果我可以這麼說的話一個女人的創作,那就是我本人。我嘗試了一些主意,盡我最大的能力去執行它們,雖然偶而成果不如我所預期時,我得修正一下。她不是一所傳統的學校,不過她足以自豪的,也不在於她是一所非傳統的學校。她是一所企圖盡量利用兩個世界過去和未來的學校,不過真正的重點是放在現在。這是她將繼續的方向,也是她應該繼續的方向。由有創見的人來經營有時代創見的人。保存過去的精華,展望未來的新知。妳的年齡跟我當初開辦這所學校時非常相近,不過妳擁有我現在無法再有的。妳會在聖經上看到這一句話:他們的老年人作著各種夢;他們的年輕人有著各種夢想。我們這裏不需要老年人的夢,我們需要年輕人的夢想。我相信妳有夢想,這就是為什麼我決定選妳,而不是范西塔小姐的原因。

  這本來該是好極了,愛琳.瑞奇說,好極了。本來該是我最喜歡的事。   巴絲路小姐有點驚訝她說的是本來,但是沒有表露出來。她很快地同意說:是的,本來該是好極了。不過,難道現在就不好了嗎?哦,我想我曉得妳的意思了。   不,不,我絕對不是那個意思,愛琳.瑞奇說。絕對不是。我我沒有辦法詳細說明得很好,不過如果妳如果妳以前問我,一個星期或兩個星期以前這樣跟我說,我會馬上說我不能:說這是相當不可能的事。為什麼現在可能的的唯一理由是因為呃,因為這是戰鬥是接受挑戰的特殊情況。我可不可以我可不可以考慮考慮,巴絲路小姐?我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當然可以,巴絲路小姐說。她仍然感到驚訝。她心想,你永遠沒有辦法真正了解任何一個人。

  2   你看瑞奇小姐的頭髮又披散下來了,安.夏普蘭在花床邊站直了身子說。要是她沒有辦法控制她的頭髮,我真搞不懂為什麼她不乾脆剪掉。她的頭型不錯,頭髮剪掉反而好看。   妳應該這樣告訴她,亞當說。   我們還沒熟到這種地步,安.夏普蘭說。你認為這個地方能繼續下去嗎?她繼續說。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懷疑的問題,亞當說,我是什麼東西,敢妄下判斷?   我認為,你跟任何人一樣可以說一說,安.夏普蘭說。有可能,是不是?母老虎,如同女孩們叫她的,真有她一套。一開始就在家長身上產生了催眠效果。這學期開始到現在有多久了才一個月?好像已經過了一年似的。學期結束的日子來到時,我會高興起來。   如果學校繼續,你會回來嗎?

  不會,安重重地說,真的不會。我這一輩子已經受夠了學校生活了。至少我不適合跟一大堆女人一起工作。而且,老實說,我不喜歡兇殺。這種事在報紙上,或是睡不著覺時床上看的書上看一看倒是有趣,可是換上真人實事可就不是那麼好玩了。我想,安深思地繼續說,學期結束離開這裏之後,我將跟丹尼士結婚,安定下來。   丹尼士?亞當說。就是妳跟我提過的那個,不是嗎?我記得他的工作使他不得不到緬甸、馬來亞、新加坡和日本等等地方去。如果妳嫁給他,並不能算是真的安定下來,是嗎?   安突然笑了起來。不是,不是,我想是不能算安定下來。就肉體與地理上的觀點來說,是不算。   我想妳可以挑到比丹尼士好的,亞當說。   你是在向我提議?安說。

  當然不是,亞當說,妳是個有野心的女孩,妳不會想嫁給一個身分卑微的園丁的。   我在想嫁給刑事部裏面的人。   我又不是刑事部的人,亞當說。   不是,當然不是,安說,讓我們談些高雅的。你不是刑事部的人,西施塔不是被綁架,花園裏的一切都很可愛。這有點她四周看看,然後接著說:我還是一點也不明白,西施塔出現在日內瓦或什麼地方的,她怎麼跑到那裏去的?你們這些人一定非常懶散,才會讓她被帶出國去。   我可是什麼都沒說,亞當說。   我不認為你是首先知道這個傳聞的人,安說。   我承認,亞當說,我們得謝謝點子高明的赫邱里.白羅先生。   什麼,那個帶茱莉亞回來見巴絲路小姐的可笑的傢伙?

  是的。他稱自己為,亞當說,偵探顧問。   我看他很像是個過氣的風雲人物。安說。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亞當說,他甚至跑去見我老媽或是他的朋友去過。   你媽媽?安說。為什麼?   我不知道,他好像對媽媽有一種病態的興趣。他也跑去見珍妮芙的媽媽。   他是不是也去見瑞奇小姐,和查威克小姐的媽媽?   我推斷瑞奇小姐的媽媽已經不在了,亞當說,否則,毫無疑問的,他一定也會去找她。   查威克小姐告訴過我,她媽媽住在卻爾登漢,安說,不過我相信她已經八十多歲了。可憐的查威克小姐,她自己看起來就好像快八十歲了。她現在過來了。   亞當抬起頭來。是的,他說,她在過去一個禮拜中老了很多。

  因為她真的愛這所學校,安說。它是她的生命。她無法忍受看到它走下坡。   查威克小姐真的看起來比開學時老了十歲。她的腳步已失去了往日的輕快。她不再快樂、嚷嚷著快步行走。她走到他們這裏,腳步有點拖泥帶水。   請你去見巴絲路小姐,她對亞當說,她要指示你一些花園的事。   我得先清洗一下,亞當說。他放下工具,走向棚架去。   安和查威克小姐一起走向校舍。   好像靜悄悄的,不是嗎,安環顧四周說,好像一間空蕩蕩的戲院,她深思地接著說,沒有觀眾,祇好叫售票的員工出來散坐在座位上,裝成是來捧場的觀眾。   可怕,查威克小姐說,可怕!想到草堤到了這種地步實在可怕。我沒有辦法忍受。我晚上都睡不著覺。什麼都完了。所有這些年來的辛勞,建立了這麼一所真正的好學校。

  一切都可能再好起來的,安愉快地說,人們的記憶都非常短暫,是不是?   對這種事可就不那麼短暫了,查威克小姐繃著臉說。   安沒有回答。她在心底裏同意查威克小姐的看法。   3   布蘭奇小姐走出她教法國文學的教室。   她看了一眼腕錶。嗯,多的是時間做她想做的事。這些日子來,學生這麼少,時間總是多的很。   她上樓回到臥室,戴上帽子。她不是一個不戴帽子就出門的人。她不滿意的端詳著鏡中的自己。不是個引人注目的人!沒關係,這樣可能還有利些!她對自己微微一笑。她姊姊的一些證件讓她用起來無往不利。甚至連護照上的照片不用更換也能通過。她姊姊安琪死後留下來的那些卓越的證件,如果白白糟蹋掉不加以利用,那真是太暴殄天物了。安琪真的很喜歡教書。至於她自己,教書則是件無聊透頂的事。不過薪資倒是很好。遠超過她自己所能賺到的數目。此外,事情的結果好得叫人不相信。未來將會大大的不同。噢,是的,大大的不同。目前生活無聊的布蘭奇小姐,就要改頭換面了。她在心眼中看到了未來美好的一切。里維耶拉避寒勝地,她自己裝扮得宜的在那裏盡情享受一切。在這世界上,一個人所需要的祇是金錢。噢,是的,一切都將是非常的美好。到這可憎的英國學校來是值得的。   她拎起手提袋,走出臥室,沿著走道前進。她的目光落在一個跪在走道上忙著擦地的婦人身上。新來的佣人。警方的眼線,當然。他們真是幼稚以為人家不知道!   她從唇角擠出不屑的一笑,走出校舍,沿著車道來到大門口。公車站牌幾乎就在正對面。她走過去,站在那裏等著。公車應該不久就會來到。   這條寧靜的鄉間道路上,祇看到幾個人影。一部汽車,一個伏在敞開的車篷上的人。一個騎在單車上,倚在樹籬上的人。一個也在等公車的人。   無疑的,這三個人之中,有一個會跟踪她。巧妙而不露痕跡的跟踪。她機敏的發覺這個事實,卻並不擔心。她歡迎那將如影隨形地跟踪她的人,看看她上什麼地方,做什麼事。   公車來了。她上車。十五分鐘之後,她在市中心地區下車。她沒費神去看看身後。她越過馬路,來到一家相當大的百貨公司櫥窗前,裏面展示著新款服裝。她噘起嘴唇,心裏想著,都是些糟糕的貨色,鄉下的風味。不過她還是站在那兒,好像很受吸引地注視著它們。   不久,她走了進去,隨便買了一兩樣東西,然後上了二樓,走進女化粧室裏。裏面有一張寫字桌,幾把座椅,和一個公共電話亭。她走進公共電話亭裏,拿起話筒,放進幾個銅幣,撥起號碼,等著聽聽對方傳來的接電話聲音對不對人。   她聽了對方的聲音,點點頭,開始說話。   我是梅生.布蘭奇。你知道吧,梅生.布蘭奇?我不得不談起一筆欠款。限你到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把我告訴你的數目,存入國家信用銀行,雷伯利街分行,梅生.布蘭奇的戶頭裏。   她說出了款數。   如果到時候沒存進去,那麼我就不得不向有關單位報告我在十二號晚上所看到的一切。有關注意史躍羚小姐的。你還有二十四小時多一點的時間。   她掛斷電話,走出電話亭。一個女人剛從外面進來。一個顧客,也許是,也許不是。如果是後者,那麼也來得太遲了,偷聽不到什麼?   布蘭奇小姐上了一下洗手間,然後走出去,回到街上,臉上帶著微笑。她逛了一家書店,然後搭公車回草堤。   她踏上草堤大門裏的車道時,臉上還兀自掛著微笑。她一切都已安排得很好。她要求的不是個太大的數目不會大到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籌齊。這筆數目夠她往後生活得很好。而且,當然啦,將來還可以隨時繼續要求   不錯,這將是一個相當可觀的收入來源。她沒有受到任何良心上的責備。她壓根兒不覺得向警方報告她所知道所看到的,是她的義務。那個史躍羚是個可憎的女人,粗魯無禮,壞透了。沒她的事也喜歡亂過問。啊,管她的,她活該!   布蘭奇小姐在游泳池畔停留了一陣子。她看著愛琳.瑞奇在跳水。然後是安.夏普蘭,爬上跳水臺,跳進水裏姿態美極了。一陣陣女孩子的談笑嬉鬧聲傳了過來。   鐘聲響起,布蘭奇小姐走進初級班的教室去。學生心不在焉,而且令人生厭,可是布蘭奇小姐並沒去注意她們。她不久便可永遠擺脫粉筆生涯。   她上樓回臥室梳理一下,準備吃晚飯。她看到她的家居外套,並不像往常一般吊在衣架上,而是隨便的橫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不過她並沒怎麼去注意它。   她湊向鏡前,端詳著自己的臉。她撲上些粉,抹上唇膏。   接下來的一切快得使她完全嚇呆了。無聲無息!行家的手法。椅子上的那件外套,好像自己跳了起來,掉落到地上,突然之間,布蘭奇小姐的背後,舉起了一隻抓著沙袋的手,就在她張嘴尖叫之前,適時地擊落在她後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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