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鴿群裏的貓

第5章 四、旅客歸來

  1   是的!沙可立夫太太厭煩地說。她望著飯店的窗外,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一回到英格蘭,就總是下雨,真是觸霉頭。   我倒覺得回來真好,珍妮芙說,聽到街上每個人說的都是英語!而且我們馬上就可以喝上一杯真正的好茶。麵包、奶油、果醬,還有對味的蛋糕。   我真希望妳的心胸不要這麼偏狹,親愛的,沙可立夫太太說,要是妳的意思是妳寧可留在自己國家裏,那我老遠的把妳帶出國到波斯灣去豈不白費了?   出國一兩個月我倒不在乎,珍妮芙說,我的意思是我很高興回來了。   讓開一點,親愛的,讓我確定一下他們是不是把所有的行李都帶上來了。真的,我真覺得自從戰後以來,人們變得非常不老實。在提爾伯里要不是我盯住那個人,他早把我那綠色帶拉鍊的手提袋給摸走了。還有另外一個人,老是在行李周圍打轉,我後來還在火車上看到他。我相信,妳知道,這些妙手空空的小賊,都會合在船上,要是有人被灌了迷湯,或是暈船,他們就把手提箱給摸走。

  噢,媽,妳怎麼老是這樣想,珍妮芙說,妳認為妳碰到的每個人都不老實。   大部分都是,沙可立夫太太繃著臉說。   英國人不會不老實,愛國的珍妮芙說。   那就更糟了,她媽媽說,我不敢指望阿拉伯人或是外國人怎麼樣,但是在英國,每個人都不太警覺,不老實的人就更容易得手了。讓我來數數看。綠色的大皮箱,還有黑色的那只,兩個土黃色小的,帶拉鍊的旅行袋,高爾夫球桿和網球拍,手提袋還有帆布提袋綠色的提袋呢?啊,在那裏。還有那口當地買的錫皮衣箱,我買來裝多出來的東西的對了,一、二、三、四、五、六對了,總共十四件都在這裏。   我們不能先喝杯茶嗎?珍妮芙說。   茶?才三點而已。   我餓死了。

  好吧,好吧。妳能不能自己下去叫?我真的感到非休息一下不可,然後我得把我們晚上用得著的東西找出來。妳爸爸沒趕來見我們實在太糟了。我實在無法想像,他為什麼今天偏偏得去新泰恩堡參加一個重要的董事會議。還以為他會把太太和女兒擺在第一位,何況他已三個月沒見過我們了。妳自己下去叫沒問題吧?   真是的,媽媽,珍妮芙說,妳以為我才幾歲?請妳給我些錢好嗎?我身上,沒有英國幣。   她接過她媽媽遞給她的一張十先令幣,不悅地走了出去。   床旁的電話鈴響起,沙可立夫太太走過去,抓起聽筒。喂是的是的,我是沙可立夫太太   有人在敲房門。沙可立夫太太對著話筒說了聲等一下,放下話筒,走去開門。一個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年輕人,帶著一組工具站在門外。

  修水電的,他敏捷地說,這間套房有些電燈壞了,他們要我上來看看。   哦好   她退後一步,電工走進門來。   浴室?   往那邊走在另外一間臥房那邊。   她走回電話機。   抱歉你剛剛說?   我叫狄瑞克.歐康納。我能不能上來見妳,沙可立夫太太,是關於妳弟弟的事。   巴普?是不是有關他的消息?   我想是的。   嗯嗯,我知道好的,上來吧。三樓,三一零室。   她在床上坐著。她已經知道會是什麼消息。   隨即一聲敲門聲傳來,她過去打開門,一個年輕人與她握握手。   你是外交部的人?   我叫狄瑞克.歐康納。我的長官派我來,因為似乎找不到其他的人來告訴妳這個消息。

  請告訴我,沙可立夫太太說。他遇害了,是不是?   是的,沙可立夫太太。他駕機載阿里.尤瑟夫王子飛離拉馬特,墜毀在山區。   為什麼我沒聽說為什麼沒人打電報到船上?   消息幾天前才確定。本來祇知道飛機失踪,在那種情況之下,仍然可能有希望,但是現在飛機殘骸已經找到。我相信妳一定樂於知道那是立即死亡,而不是痛苦難堪地飽受折磨。   王子也遇害了?   是的。   我一點也不感到驚訝,沙可立夫太太說。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但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我知道巴普會早死。他總是莽莽撞撞的,你知道總是試飛新機,總是嘗試新特技。過去四年,我幾乎都沒見過他。唉,你無法改變一個人,你能嗎?   不,她的訪客說,我想是不能。

  亨利常常說他遲早會跌得粉身碎骨,沙可立夫太太說。她似乎從他先生預言的準確無誤中,得到一種悽慟的滿足感。一顆淚珠滾落到她腮邊,她找她的手帕。真是叫我震驚,她說。   我知道我也很難過。   巴普無法逃走,當然啦,沙可立夫太太說。我是說,他接受了王子座機駕駛這份工作。我不想叫他不幹。而且他是個好飛行員。我相信要是飛機撞了山,那不是他的過錯。   不,歐康納說,那當然不是他的錯。唯一把王子弄出國的希望,是經由空中飛行,不管氣候如何。那是一次危險的飛行,而且出了差錯。   沙可立夫太太點點頭。   我相當了解,她說。謝謝你來告訴我。   還有一件事,歐康納說,我不得不問妳的一件事。妳弟弟有沒有託妳帶任何東西回英格蘭?

  託我帶東西?沙可立夫太太說。你是指什麼?   他有沒有給妳任何包裹任何小包裹要妳帶回來,轉交給英格蘭任何人?   她不解地搖搖頭。沒有,為什麼你認為他會這樣做?   有一個相當重要的包裹,我們想妳弟弟可能已託某一個人帶回家。他那一天到飯店去找過妳我是說,革命的那天。   我知道。他留了一張字條。可是字條上並沒有提到只是一些第二天要跟我打網球或高爾夫球之類的傻話。我猜想他寫那張字條時,一定不知道那天下午得駕機帶王子出去。   上面就寫這些而已?   字條上?是的。   妳有沒有留下來,沙可立夫太太?   留下他寫的字條?沒有,當然沒有。沒什麼重要的,我把它撕碎丟掉了。為什麼我要留下來?

  沒有理由,歐康納說。我祇是隨便問問。我懷疑   懷疑什麼?   上面是否可能隱藏著一些其他的訊息。畢竟他微微一笑,有一種東西叫做隱形墨水,知道吧。   隱形墨水!沙可立夫太太很不以為然地說。你是指間諜小說裏說的那種東西?   呃,恐怕我指的正是那種東西,歐康納有點抱歉地說。   真是異想天開,沙可立夫太太說。我相信巴普從不會用隱形墨水這種東西。為什麼他要用?他是一個可愛、講求實際的人。又一顆淚珠滾落到她腮邊。噢,天啊,我的皮包呢?我得拿條手帕。可能我放在另一個房間裏了。   我去幫妳拿,歐康納說。   他走過玄關,突然停了下來,一個穿著工作服,俯身在翻動一隻皮箱的年輕人,站直身子面對他,看起來有點驚嚇。

  電工,年輕人急忙說。這裏的電燈有點毛病。   歐康納按下一個電燈開關。   我看好像沒什麼毛病,他和氣地說。   他們一定給錯了我房間號碼,電工說。   他收拾一下工具袋,很快地溜了出去。   歐康納皺皺眉頭,拾起沙可立夫太太放在梳粧臺上的皮包,走了回去拿給她。   對不起,借下電話,他說完抓起話筒。   這裏是三一零室。你們剛才有沒有叫一個電工上來這裏檢查電燈?是的好,我等一下。   他等了一下。   沒有?我想是沒有。沒有,沒什麼不對。   他放回聽筒,轉向沙可立夫太太。   這裏的燈一點毛病都沒有,他說。他們也沒派電工來。   那,那個人是幹什麼的?是不是小偷?

  可能是。   沙可立夫急急檢視她的皮包。他沒有從我皮包裏拿走任何東西。錢都還在。   妳確信,沙可立夫太太,妳完全確信妳弟弟並沒有給妳任何東西,放在妳的行李裏一起帶回家?   我完全確信。沙可立夫太太說。   妳女兒呢妳有個女兒,不是嗎?   是的,她在樓下喝茶。啊,我真怕告訴她巴普的事。或許等我們回到家再告訴她比較好   妳弟弟有沒有可能託她任何東西?   不可能,我相信他不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歐康納說。他那天到妳房間等妳的時候,可能把某些東西藏在妳的行李箱裏。   可是巴普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這簡直太荒唐了。   事實上並不怎麼荒唐。很可能阿里.尤瑟夫王子要你弟弟幫他保管某樣東西,而妳弟弟認為藏在妳的東西裏,比他自己帶著安全。

  在我聽來,很不可能,沙可立夫太太說。   我在想,如果我檢查一下,妳介不介意?   你的意思是,搜查我行李?全部打開來?沙可立夫太太提高嗓門說,最後一句幾近哀號。   我知道,歐康納說,這是個可怕的要求。可是卻很重要。我可以幫妳,妳知道,他遊說地說。我常幫我媽媽打包,她說我是個很不錯的打包員。   他施展出他所有的媚力,他的媚力是皮可畏上校的一項資產。   哦,好吧,沙可立夫太太屈服地說,我想如果你這樣說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那麼重要   可能非常重要,狄瑞克.歐康納說。   那麼,他對她微微一笑。我們動手吧。   2   四十五分鐘之後,珍妮芙喝過茶回來。她環視一下房間,驚叫了一聲。媽,妳們在幹什麼?   我們把所有的行李都打開了,沙可立夫太太沒好氣地說。現在我們正在重新打包。這是歐康納先生。小女珍妮芙。   可是為什麼妳們要拆開又重新打包呢?   不要問我為什麼,她媽媽怒吼一聲。有人認為妳巴普叔叔放了某樣東西在我行李裏,讓我帶回家。我想他並沒給妳任何東西吧,珍妮芙?   巴普叔叔給我東西帶回家?沒有。妳們沒把我的東西也給拆了吧?   我們把所有的東西都拆開了,狄瑞克.歐康納愉快地說,我們沒找到任何東西,現在正在重新打包。我想妳該喝杯茶或什麼的,沙可立夫太太。我幫妳叫點東西好嗎?一杯白蘭地加蘇打怎麼樣?他朝電話機走去。   叫杯茶好了,沙可立夫太太說。   我喝了一杯很有味道的茶,珍妮芙說,麵包、奶油、三明治,還有蛋糕,後來我又要服務生多給我點三明治,要是他不介意的話,結果他說他不介意。真是太好了。   歐康納點了茶,然後繼續完成重新打包的工作,靈巧地把一切打包得整整齊齊,令她不得不佩服。   看來你媽媽好像教得很好,她說。   哦,我學會了各種有用的手藝,歐康納微笑著說。   他媽媽早就去世了,他的這套功夫完全是從皮可畏上校那兒學來的。   還有一件事,沙可立夫太太,我希望妳自己能多加小心保重。   小心保重?這話怎麼說?   呃,歐康納並不明說,革命是險詐的事。各種派系很多。妳要在倫敦久留嗎?   我們明天就回鄉下,我先生會開車來接我們。   那就沒事了。可是千萬不要冒險。要是有任何不尋常的事發生,馬上撥九九九電話。   哇噻!珍妮芙興奮地說。撥九九九。我一直就想撥這個電話。   別胡鬧了,珍妮芙。她媽媽說。   3   地方報紙新聞摘錄:   一個被控私闖民宅的男子昨天被帶至治安法庭,他企圖闖入亨利.沙可立夫先生的住宅裏行竊。當這一家人星期天早晨都上教堂時,沙可立夫太太的臥房遭到破壞,所有的東西都被翻動得零亂不堪。正在廚房裏準備午餐的傭人,沒有聽到任何聲響。警察在這名男子正欲逃離時予以逮捕。顯然是有什麼驚動了他,令他未偷走任何東西,便倉皇逃走。   自稱名叫安得魯.包爾,無固定居所的他,俯首認罪。他說他失業,急需錢用。沙可立夫太太的珠寶,除了戴在身上的那些,其餘的都放在銀行保險箱裏。   我告訴過妳,叫妳在客廳那面法國式窗戶加鎖的,這是沙可立夫先生在家人面前發表的感想。   我的好亨利,沙可立夫太太說,你好像不了解,我過去三個月一直都在國外。而且不管怎麼說,我記得曾經看過這麼一句話:如果小偷想要闖入你家,他總是有辦法得逞。   她看了一眼地方報紙,接著又說:時下的廚房傭人也真是的,大不如前了。愛麗絲老太太耳朵幾乎全聾了,行動也不方便,還有那禮拜天早上才來幫忙的,傻乎乎的巴德威爾夫婦的女兒。   我想不通的是,珍妮芙說,警方怎麼曉得我們家遭了小偷,及時趕來逮捕他。   他沒偷走任何東西也實在奇怪,他媽媽說。   瓊安,妳確信他沒偷走任何東西嗎?她先生問她,妳起先不是還有點懷疑?   沙可立夫太太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種事很難說。房間裏一塌糊塗東西到處亂丟,抽屜都被拉了出來,翻倒過來。我必須全部點過才能確定我想起來了,我好像沒看到我最好的那條圍巾。   對不起,媽,那是我拿走的,已經從船上掉到地中海去了。我借用的,本來要告訴妳,可是忘了。   真是的,珍妮芙,我不是經常告訴妳,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不准借用我的東西嗎?   我可以再喫個布丁嗎?珍妮芙引開了話題。   我想可以。愛麗絲太太的手藝真的很不錯,即使跟她講話必須要用喊的也值得。我真的希望妳到了學校後,不要讓人家認為妳貪嘴。草堤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校,這妳可要記住。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想上草堤,珍妮芙說。我認識一個女孩,她的表姊上那所學校,她說太恐怖了。他們把大部份的時間都花在教你如何上下羅玆勞斯汽車,還有,要是女王要妳跟她一起吃飯時,妳的舉止應該如何如何等等。   夠了,珍妮芙,沙可立夫太太說。妳不想想妳有多幸運,才能得到草堤的入學許可。我可以告訴妳,巴絲路小姐可不是每個女孩都願意接收的。這完全是由於妳爸爸的重要地位,還有妳羅傑蒙叔叔的影響力。妳實在太幸運了。再說,沙立可夫太太接著說,如果妳被叫去跟女王一起喫飯,妳懂得如何應對總是一件好事。   哦。呃珍妮芙說,我猜想女王經常不得不跟一些不懂得如何應對的人一起喫飯像非洲酋長、賽馬騎師、阿拉伯酋長等。   非洲酋長的舉止儀態可是非常優雅的,最近剛從迦納商務考察回來的沙可立夫先生說。   阿拉伯酋長也是一樣,沙可立夫太太說。真是謙恭有禮。   妳記得我們去參加的那個酋長宴會吧?珍妮芙說。他是怎麼把烤綿羊的眼珠挖出來給妳的?還有,巴普叔叔向妳點頭,示意妳不可拒絕,把它喫下去。我是說,要是阿拉伯酋長在白金漢宮喫烤小羊時也如法泡製,那女王豈不要龍顏大變?   妳有完沒完,珍妮芙,她媽媽結束了這個話題。   4   那居無定所的安德魯.包爾因私闖民宅的罪名,被判了三個月徒刑之後,治安法庭的推事,狄瑞克.歐康納撥通了一家博物館的電話。   我們逮到他時,他身上並沒有任何東西,他說。我們給他的時間足夠了。   他是誰?我們認識嗎?   葛口一夥的,我想。兼差的。他們祇雇他幹這種事。不太有腦筋,但是據說手腳乾淨俐落。   他像隻小綿羊一樣乖順地接受判刑?皮可畏上校在電話的另一端咧嘴一笑。   是的,完全像個不小心誤蹈法網的笨小子。真無法把他跟大幹一票的那些傢伙聯想在一起。當然,這就是他可資利用的價值所在。   他沒找到任何東西,皮可畏上校沉思著,而你也沒找到任何東西,這樣看來,似乎並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不是嗎?我們認為羅林森把那些東西藏在他姊姊行李裏,這個想法似乎是錯了。   其他人的想法似乎也一樣。   這似乎是顯而易見的事。也許他知道我們會吞下這個餌。   可能。有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太多了。那些東西可能還留在拉馬特,藏在里玆.沙莫耶飯店某個地方。或是羅林森到飛機跑道中途交給了某一個人。或是羅彬生先生話中有話,可能在某個女人手裏。也可能沙可立夫太太一直帶著,自己卻不知道,跟一些不再用得著的東西,一起丟進紅海裏去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那可能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啊,快別這樣說,那可是值不少錢的東西,先生。   人命也很值錢,皮可畏上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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