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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誤入羅網

多情劍客無情劍上 古龍 8631 2023-02-05
  林仙兒和阿飛在晚風中來到一片很大的莊院前,指著那座高得出奇的圍牆道:這就是申老三的家,他們堂兄弟十六個合開了四十多家店舖,現在全是申老三的了,因為他的十五個兄弟已全部進了棺材。   阿飛道:那十五個人是怎麼死的?   林仙兒道:據說是病死的,但究竟是怎麼死的,誰也不知道,別人只奇怪平日身體很好的十五個人,怎會在兩三年之中就死得乾乾淨淨,就像是中了瘟疫似的,而申老三連一點小毛病都沒有。   阿飛仰起了頭,似乎在計算牆的高度。   他什麼都不說了,只淡淡說了句:我明天晚上就來找他。      阿飛手足並用,壁虎般爬上了高牆。   但他用的並不是壁虎遊牆的功夫,他甚至沒聽過這種功夫,他只是用鋼鐵般的手抓在牆上,腳一蹬,身子就靈巧的翻了上去,與其說他像隻壁虎,倒不如說他像隻在山壁上攀越的猿猴。

  爬上牆頭,就可以看到一片很大的園林和一層層房屋,這時人們多已熄燈就寢,偌大的莊園只剩下寥寥幾點燈火。   林仙兒是個很能幹的女人,也是個很好的幫手,她已買通了申家一個僕人,為她畫了張很詳細的圖,那裏是大廳,那裏是下房,那裏是申老三的寢室,這張圖上都畫得非常詳細清楚。   所以阿飛並沒有費什麼事就找到了申老三。   申老三還沒有睡,屋子裏還亮著燈,這精明的生意人頭髮已花白,此刻正在燈下撥著算盤,清算一天的帳目。   他算盤打得並不快,因為他的手指很短,食指,中指,無名指,幾乎都和小指差不多長。   但他的手指卻很粗,每個指頭都像是被人削斷了似的,連指甲都沒有,這養尊處優的濁世公子,怎會有這麼一雙挖煤工人般粗糙的手?

  原來申老三小時候頑劣不堪,曾經被他父親趕出去過,在外面混了五年,誰也不知道他混的是什麼。   有人說這五年他跟大盜翻天虎做了五年不花錢的買賣,有人說他做了五年叫化子,也有人說這五年他入了少林寺,從挑水的做起,雖吃了不少苦,卻練成了一身武功,所以後來他兄弟死的時候,雖也有不少人暗暗覺得懷疑,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   這些傳說當然他全都否認,但有件事是否認不了的,那就是他的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雙手必定練過鐵沙掌一類的外門掌力,而且已練得有相當火候,否則他的堂房大哥也就不會突然嘔血而死了。   阿飛突然推開窗子,一掠而入。   他並沒有用什麼特殊的身法,只不過他身上每一環肌肉,每一條骨骼,每一根神經,甚至每一滴血,都是完全協調,完全配合的,當他的手在推窗子時,他的人已躍起,窗子一開,他已站在屋子裏。

  申老三並不是反應遲鈍的人,但他剛發現窗子響動,阿飛已到了他面前,他從未想到一個人的行動能有這種速度,這久闖江湖,滿手血腥的武林客竟也也嚇呆了,整個人都僵在椅子上。   阿飛的眼睛冷冷的盯住他,就好像在看著個死人,一字字道:你就是申老三?   申老三不停的點頭,彷彿除了點頭外,他什麼事都不會做了,他的一身武功,此刻也似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飛道:你可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申老三還是只有不停的點頭。   阿飛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次申老三不再點頭,卻在搖頭了。   在這生死俄頃之際,他竟連一點掙扎求生的意思也沒有,非但沒有抵抗,也完全沒有逃避。   阿飛的劍已拔出,在這剎那之間,阿飛心裏突然覺出一種不祥的警兆,這本是野獸獨具的本能,就宛如一隻兔子突然發覺有惡狼在暗中窺伺,雖然它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更沒有看到那隻狼的影子。

  阿飛不敢再猶疑,一劍刺出!   劍光如流星般刺向申老三胸膛,只聽叮的一聲,火星四濺,這一劍竟如刺在鋼鐵之上。   原來申老三胸前藏著塊鋼板,也就難怪他刺不動了。   一劍刺出,申老三的人立刻滾到桌下,阿飛的身子卻已凌空掠起,他已知遇險,但求速退。   但他畢竟還是遲了一步。   在這時,屋頂上已有一張巨網撒下,這是張和整個屋子同樣大小的網,只要是在這屋裏的人,無論誰都無法逃避。   阿飛身子剛掠起,已被網住。   他揮劍,削網,但網卻是浸有桐油的九股粗繩結成的,他的劍再快,也只能削斷一根,兩根他還是無法脫網而出。   噗的,他已被網結糾纏,跌在地上。   奇怪的是,這時他的心情既非憤怒,也非驚慌,只是感覺到一種深沉的悲哀,因為他忽然了解到一隻猛獸被獵人的網捕捉到時的心情。

  而野獸卻永遠無法了解獵人為何要張網。   阿飛不再掙扎。   他知道掙扎已無用!   這時已有兩條人影飛鳥般落在網上,兩人手中各拿著個很長的白蠟竿子,長竿急點,阿飛已被點了七八處穴道。   這兩人一個是灰袍白襪的瘦長僧人,面色蠟黃,終年都帶著病容,但目中卻燃著火焰般的光芒。   另一人枯瘦矮小,隆鼻如鷹,行動也如鷹隼,兩人出手都快如閃電,正是少林寺的心鑒大師,和平湖百曉生。   申老三已不在桌下了,桌下顯然另有地道。   這一切,根本就是個陷阱。   百曉生滿面都是得意之色,笑道:我早就算準你要到這裏來的,你服氣了麼?   阿飛沒有說話。   雖然他穴道被點後還是可以出聲,但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問:你們怎會算準我要到這裏來?

  他眼睛空空洞洞的,像是已全無思想。   他是已不能想,還是不願想?不忍想。   百曉生悠然道:我知道你是李尋歡的朋友,為了要救李尋歡,才冒充梅花盜   阿飛厲聲道:我就是梅花盜,用不著冒充,我也不認得李尋歡!   百曉生道:哦心鑒師兄,他說他就是梅花盜,你可相信?   心鑒道:不信。   阿飛冷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梅花盜?你怎能證明?   百曉生微笑道:這倒的確很難證明心鑒師兄,你可記得轟天雷是死在誰手上的麼?   心鑒道:梅花盜。   百曉生道:他是怎麼死的?   心鑒道:他身上雖也有梅花標誌,但致命傷卻在玄機穴上。   百曉生道:如此說來,梅花盜想必也是點穴的高手了。

  心鑒道:正是。   百曉生笑了笑,轉向阿飛道:只要你能說出我們方才點了你哪幾處穴道,我們就承認你是梅花盜,而且立刻放了李尋歡,這樣做你滿意了麼?   阿飛咬緊了牙齒,已咬出血來。   百曉生嘆了口氣,道:你真不愧是李尋歡的好朋友,為了他,不惜犧牲自己,卻不知他對你又如何?要是他肯為你走出那間屋子,也就算不錯了。      杯中有酒。   李尋歡一杯在手。   角落上坐著個很纖秀,很文弱的僧人,雖然已過中年,但並不顯得很蒼老,看來帶著很濃的書卷氣,就像是位中年便已退隱林下的翰林清流,誰也想不到他就是少林寺中最精練的心樹大師。   他雖已做了李尋歡的人質,但神情之間並未顯得很憤怒,卻顯得很沉痛,一直靜靜的坐在那裏,沒有說話。

  心眉大師的遺蛻仍留在床上,也不知是誰已為他覆上了一床白被單,隔斷了十丈軟紅,人間煩惱。   李尋歡忽然向心樹舉杯,微笑著道:想不到少林寺居然也有這樣的好酒,喝一杯如何?   心樹搖了搖頭。   李尋歡道:我在令師兄的遺蛻旁喝酒,你是否覺得我有些不敬?   心樹淡淡道:酒質最純,更純於水,是以祭祀祖先天地時都以酒為禮,無論在任何地方,都絕無絲毫不敬之處。   李尋歡拊掌道:說得好,難怪一入翰苑,便簡在帝心。   心樹大師平靜的面色竟變了變,像是被人觸及了隱痛。   李尋歡又滿斟了一杯,一飲而盡,笑道:我在此飲酒,正表示我對令師兄的尊敬,令師兄若也是走犬之輩,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會在他身旁喝酒的。

  心樹大師沉重的嘆息了一聲,神情顯得更哀痛,卻也不知是為了死者,還是為了他自己。   李尋歡凝注著杯中琥珀色的酒,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徐徐道:老實說,我實未想到這次救我的會是你。   心樹冷冷道:我並未救你。   李尋歡道:十四年前,我棄官歸隱,雖說是為了厭倦功名,但若非為了你那一道彈劾奏章,說我身在官府,結交匪類,我也許還下不了那決心。   心樹閉上眼睛,黯然道:昔日彈劾你的胡雲冀早已死了,你何必再提他。   李尋歡喟然道:不錯,一入佛門,便如兩世為人,但我自始至終都未埋怨過你,那時你身為御史,自然要盡為官之責   心樹大師的神情似乎有些激動,沉聲道:你棄官之後不久,我也隱身佛門,為的就是自覺言多必失,卻不想畢竟還是遇著你

  李尋歡笑了笑,道:我更未想到昔日瀟灑風流的鐵膽御史,今日竟變做了修行功深的得道高僧,而且會在我生死一髮時,救了我一命。   心樹霍然張開眼睛,厲聲道:我早已說過,我並未救你。而是我自己功力不夠,才會被你所劫持,你萬萬不可對我稍存感激之心。   李尋歡道:但若非你在屋中對我示意,我也未必會闖入這裏,若非你全無抵抗之意,我更無法將你留在這裏。   心樹嘴角牽動,卻未說出話來。   李尋歡微笑道:出家人戒打誑語,何況,這裏又只有你我兩人。   心樹沉默了很久,忽然道:縱然我對你有相助之意,為的也並非昔日之情。   李尋歡似乎並未覺得驚奇,神情卻變得很嚴肅,正色道:那麼你為的是什麼?   心樹幾番欲言又止,似有很大的難言之隱。   李尋歡也並沒有催促他,只是慢慢的將杯中酒喝完。   就在這時,突聽窗外一人喝道:李尋歡,你推開窗子來瞧瞧。   這是心鑒大師的聲音。   李尋歡的人突然間已到了窗口,從窗隙間向外望了一眼   他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再也想不到阿飛竟會落在對方手裏。   百曉生負手而立,滿面俱是得意之色,悠然道:李探花,你總該認得他吧,他為了保住你,不惜揹負梅花盜之惡名,你對他又如何?   心鑒厲聲道:你若想保全他的性命,最好立刻負手就縛。   李尋歡磐石般堅定的手,竟也有些顫抖起來,他看不到阿飛的臉,因為阿飛整個人都伏在地上,似已受了重傷。   心鑒忽然掀起阿飛的頭來,讓阿飛的臉面對著窗子,大聲道:李尋歡,我給你兩個時辰,日落前你若還不將我的六師兄好好送出來,就再也見不著你的好友了。   百曉生忽然道:李探花,此人對你不錯,你也莫要虧負了他。   李尋歡伏在窗子上,似也麻木。   他看到阿飛被他們像狗一樣拖了出去,他也看到阿飛臉上的傷痕,他知道阿飛必定已受了許多苦。   但這倔強的少年卻絕未發出半聲呻吟。   他只是向窗子這邊瞧了一眼,目光竟是說不出的平靜,像是在告訴李尋歡,他對死並無畏懼。   李尋歡霍然站起,連盡三杯,長嘆道:好朋友,好朋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願我去救你。   心樹一直在凝視著他,此刻忽然道:但你的意思呢?   李尋歡又乾了三杯,負手而立,微笑道:我已準備負手就縛,你隨時都可綁我出去。   心樹道:你可知道你一出去便必死無疑!   李尋歡道:我知道。   心樹目光閃動,沉聲道:你可知道你縱然死了,他們也未必會放了你的朋友。   李尋歡道:我知道。   心樹道:但你還是要出去?   李尋歡道:我還是要出去。他回答得簡短而堅定,竟似全無考慮的餘地。   心樹道:你如此做豈非太迂?   李尋歡肅然一笑,道:每個人這一生中都難免要做幾件愚蠢之事的,若是人人都只做聰明事,人生豈非就會變得更無趣了?   心樹像是在仔細咀嚼他這句話中的滋味,徐徐道:不錯,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你縱然明知他非死不可,還是要這麼做,只因為你非做不可!   李尋歡微笑道:你總算也是我的知己。   心樹喃喃道:義氣當先,生死不計,李尋歡果然不愧是李尋歡   李尋歡沒有看他,猝然回首道:我先出去,就此別過。   心樹忽然道:且慢!   他像是已下了很大的決心,目光凝注著李尋歡,道:方才我還有句話沒有說完。   李尋歡道:哦?   心樹道:我方才說過,我救你別有原因。   李尋歡道:嗯。   心樹神情凝重,緩緩道:這是我少林本門的秘密,而且關係重大,我不願向你提起。   李尋歡回轉身,等著他說下去。   心樹聲音更緩慢,道:少林藏經之豐,冠絕天下,其中非但有不少佛門重典,也有許多武林中的不傳之秘。   李尋歡道:這我也知道。   心樹道:百年以來,江湖中也不知有多少妄生貪念,要到少林寺來盜取藏經,但卻從來未有一人能如願得手,全身而退的。   他肅然接道:出家人雖戒嗔戒殺,但藏經乃少林之根本,是以無論什麼人敢生此念,少林門下都不惜與之周旋到底。   李尋歡道:近來我倒很少聽到有人敢打這主意了。   心樹嘆了口氣,道:你是外人,自然不知內情,其實這兩年來,本寺藏經已有七次被竊,除了一部耐平心經外,其餘都是久已絕傳的武林秘笈。   李尋歡也不禁聳然失聲,道:盜經的人是誰?   心樹大師嘆道:最奇怪的就是這七次失竊事件,事先既無警兆,事後也毫無線索可尋,都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失竊,第一、二次發生之後,藏經閣的戒備自然更森嚴,但失竊的事仍是接二連三的發生,本來掌藏經閣的三師兄,也因此引咎退位,面壁思過。   李尋歡道:如此重大的事,江湖中怎地全無風聞。   心樹道:就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所以掌門師兄再三囑咐嚴守秘密,到現在為止,知道此事的連你也只不過九個人而已。   李尋歡道:除了你們首座七位外,本來還有誰知道此事?   心樹道:百曉生。   李尋歡嘆了口氣,苦笑道:他參與的事倒當真不少!   心樹道:三師兄是我師兄中最謹慎持重的人,他退位之後,藏經閣便由我和二師兄負責,至今只不過才半個月而已。   李尋歡皺眉道:心眉大師既然負有重責,這次為何竟離寺而出?   心樹嘆道:只因二師兄總懷疑失經之事與梅花盜有關,是以才搶著要去一查究竟,誰知他一去竟成永訣。   說到這時,他面對心眉遺蛻,似已泫然欲涕。   李尋歡不禁暗暗嘆息,出家人雖然四大皆空,這情字一關,畢竟還是勘不破的。   我佛如來若非有情,又何必普渡眾生。若有人能勘破這情字一關,他也就不是人了。   心樹黯然良久,才接著道:二師兄自己老成持重,離寺之前,已將最重要的三部藏經取出,分別藏在三個隱秘之處,除了掌門師兄和我之外,已沒有第三人知道。   李尋歡道:其中有一部是否就在這屋子裏?   心樹點了點頭,道:不錯。   李尋歡苦笑道:這也就難怪他們出手有如此多顧忌了。   心樹道:就因為這幾次失竊事件太過離奇,所以二師兄和我在私下猜測,也認為可能是出自內賊。   李尋歡動容道:內賊?   心樹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道:我們雖有此懷疑,但卻不敢說出來,因為除了我們首座七個人外,別的弟子誰也不能隨意出入藏經閣。   李尋歡目光閃動,道:如此說來,偷經的人極可能是你們七位師兄弟其中之一。   心樹沉默了很久,才長嘆道:我們七人同門至少已有十年之久,無論懷疑誰都大有不該,是以我們對這件事的處理,更不能不力求慎重,只不過   李尋歡忍不住問道:只不過怎樣?   心樹道:只不過二師兄離寺之前,曾經悄悄對我說,他已發現我們七人中有一人很可疑,極有可能就是那偷經的人。   李尋歡立刻追問道:他說的是誰?   心樹搖了搖頭,嘆道:只可惜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生怕錯怪了人,他只望盜經的人真是梅花盜,不願看到師門蒙羞   說到這裏,他聲音已有些哽咽,幾乎難以繼續。   李尋歡皺眉道:心眉大師的這番苦心,我也懂得,只不過現在他在冥冥中眼見著那人逍遙法外,再想說已不能說了,他豈非要抱憾終生,含恨九泉?   心樹道:二師並沒有想到這點,臨走的時候,他也曾對我說,他此去萬一有什麼不測,就要我將他的讀經扎記拿出來一看,他已將他所懷疑的那個人之姓名寫在扎記的最後一頁上。   李尋歡展眉道:那本扎記現在哪裏?   心樹緩緩道:本來是和藏經在一起的,現在已在我這裏   他取出本淡黃的絹冊,李尋歡立刻接過來,翻到最後一頁,上面寫的都是佛門要旨,並沒有一句話提到失經的事。   李尋歡抬頭望著心樹,道:這最後一頁莫非已被人撕下了?   心樹沉聲道:非但最後一頁已被人撕下了,那本藏經也變作了白紙!   李尋歡道:如此說來,盜經的那人想必已發現心眉大師懷疑到他了。   心樹道:不錯。   李尋歡道:但知道他藏經之處的,卻只有你和掌門心湖大師。   心樹的面色如鉛,沉重的點頭道:不錯。   李尋歡面上也不禁變了顏色,道:難道你認為心湖大師就是   心樹默然半晌,道:這倒不一定,因為那人既已發覺二師兄對他有所懷疑,自然也會對二師兄的行動份外留意,也許就可能因此而在暗中窺得二師兄的藏秘之處,只不過   李尋歡道:怎樣?   心樹目光凝注李尋歡,一字字道:只不過二師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死,簡直本來也不致於死的!   這句話說出來,李尋歡才真的為之聳然失色。   只見心樹大師雙拳緊握,接著道:我雖然對下毒並沒有什麼很深的研究,但近年來對此中典籍倒也頗有涉獵,二師兄回來的時候,我已看出他中毒雖深,但卻絕非無救,而且在短時間之內也絕不會有生命之危!   李尋歡動容道:你是說   心樹道:偷經的那人既知道秘密已被二師兄發現,自然要將之殺了滅口!   李尋歡忽然覺得這屋子裏悶得很,幾乎令人透不過氣來。   他緩緩踱了個圈子,才沉聲問道:心眉大師回來後,到過這屋子的有幾個人?   心樹道:大師兄、四師兄、五師兄和七師弟都曾進來過。   李尋歡沉吟著道:你的意思說,他們都有可能下手?   心樹點了點頭,嘆道:這是本門之不幸,我本不願對你說的,但現在我已發覺你絕不是出賣朋友的人,所以我希望你   李尋歡道:你要我找出那兇手?   心樹道:是。   李尋歡目光炯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道:兇手若是心湖呢?   心樹突然怔住了,過了半晌,滿頭大汗涔涔而落。   李尋歡冷冷道:就算少林門下人人都已知道心湖是兇手,也絕無一人肯承認的,是麼?   心樹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江湖中人素來將少林視為名門正宗,如今少林掌門若是殺人的兇手,少林寺數百年的聲名和威望豈非要毀於一旦。   李尋歡道:就算我能證明心湖是兇手,祇怕連你也不肯為我說話,為了保全你們少林的聲名,你恐怕也只有牲犧別人了。   心樹長長嘆了口氣,道:不錯,為了保全少林威望,我的確不惜犧牲一切。   李尋歡淡淡一笑,道:那麼你又何苦要找我?   心樹沉聲道:我雖不願做任何有損本門聲名的事,但你只要能證明誰是殺死心眉師兄的兇手,我不惜與他同歸於盡,也要他血濺階下!   李尋歡悠悠道:出家人怎可妄動嗔念,看來你這和尚六根還不清淨。   心樹垂下眼簾,合什道:我佛如來也難免作獅子吼!何況和尚。   李尋歡霍然而起,道:好,有了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心樹動容道:莫非你已知道兇手是誰?   李尋歡道:我雖不知道,卻有人知道。   心樹皺眉道:兇手自己當然知道。   李尋歡道:除了兇手自己之外,還有一個人知道,那人就在這屋子裏。   心樹聳然道:誰?   李尋歡指著禪床上心眉的遺蛻道:就是他!   心樹失望的嘆息了一聲,道:只可惜他已無法說話了!   李尋歡笑了笑,道:死人有時也會說話的。   他忽然掀起覆在心眉屍身上的被單,日光斜斜自窗外照進來,照著心眉枯槁乾癟的臉。   暗黃色的臉上,還帶著層詭異的灰黑色。   李尋歡道:你可曾看過被極樂童子毒死的人?   心樹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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