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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節

流星蝴蝶劍 古龍 8838 2023-02-05
  沙灘潔白柔細,夕陽燦爛如金。   孩子赤著腳在沙灘上奔跑,留下了一串凌亂卻美麗的足印。   小蝶也赤著腳,她的腳纖巧美麗。   現在正以最舒服的姿勢擺在沙灘上,讓夕陽將腳上的海水曬乾。   夕陽溫柔得宛如她的眼波。   孩子在海濤中歡呼跳躍,本來蒼白的皮膚已曬成古銅色。   一年來這孩子不但已長大了很多,而且也強壯了很多。   小蝶溫柔的嘆了口氣,道:在海邊長大的孩子,的確總是特別強壯些!   孟星魂也在微笑,道:就算不比別人強壯,至少總比別人胸襟開闊。   他蒼白的臉也已漸紅,看來無論身心都已比以前健康得多。   現在若還有人問他:   你活過了沒有?   他一定會給那人一個很肯定的答覆。

  小蝶看著他的時候,眼波更溫柔。   她緊握著他的手,柔聲道:這一年來,我跟孩子都過得很開心,太開心,但有時我卻還是免不了有些擔心。   孟星魂道:擔心什麼?   小蝶道:擔心你後悔。   孟星魂笑道:後悔?我為什麼會後悔?   小蝶道:你是男人,還年輕,還有很多事可以做,這裡的日子卻實在過得太平凡,太單調。   孟星魂柔聲道:我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一個人能過這種日子,還有什麼不滿足?   他眨眨眼,忽又笑道:也許現在我只想做一件事。   小蝶道:什麼事?   孟星魂附近她的耳邊,悄悄道:生一個我們自己的孩子。   小蝶雖然還在笑著,但笑容似已僵硬。   這才是她真正擔心的事。

  他雖然也很疼愛這孩子,但他們之間卻像彷彿有種隔膜。   因為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孩子,這本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世上也許只有夢境才是完全美麗的,現實中總難免有些無法彌補的缺憾和裂痕,日子過得越久,裂隙也越深。小蝶垂下頭,道:有件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但卻又不忍再瞞你。   孟星魂道:什麼事?   小蝶道:我已不會再有孩子。   孟星魂的笑容也突然僵硬,過了很久才問道:誰說你不會再有孩子。   小蝶黯然道:替這孩子收生的產婆,以前本是大內中的宮女,她不但懂得替女人接生,也懂得怎麼樣要一個女人不能再生孩子。   皇宮中有很多黑暗殘酷的事,確不是外人所能想像到的。   皇后為了確保自己的地位,時常不惜使出各種殘酷的手段,令別的妃子不能生孩子。

  孟星魂嘴脣發白,問道:她已令你不能再生孩子?   小蝶點點頭。   但孟星魂道:是你要她這樣做的?   小蝶沒有回答,目中卻充滿了痛苦之色。   孟星魂忽然明白。   接生婆自然是孩子父親找來的,他既然不願讓別人知道他和小蝶的關係,自然也不願小蝶再有孩子,他已決心毀了小蝶的一生。   這個人究竟是誰?小蝶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來?   孟星魂本來認為自己不會為這件事痛苦的,因為這本是他自己心甘情願做的事!他情願為小蝶犧牲一切。   但現在他才知道,有些痛苦你非但無法忍受,連忘都忘不了的。   小蝶悽然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他是誰?他不但害了我,也害了你,但你非但不能去找他,還要躲著他。

  孟星魂輕輕咳嗽了幾聲,道:我並沒有怪你!   小蝶道:你嘴裡雖然這麼說,心裡還是一樣覺得痛苦,逃避本來就是件痛苦的事,何況你逃避的又是個這麼樣的人。   孟星魂嘆了口氣,道:但是我了解,你和他既然已有了該子,自然難免有感情!   小蝶淚已流下,流著淚道:你若認為我不肯說出他是誰,是為了維護他,你就錯了。   孟星魂握緊雙拳,忍不住道:你難道不是?你就算不肯告訴我,為什麼不肯告訴老伯?   小蝶道:你認為我怕老伯殺了他?孟星魂拒絕回答這句話。   小蝶流淚道:你錯了,如果我能殺他,我自己早就殺了他但我卻不能告訴你,也不能告訴老伯,因為因為   她還是沒有說出因為什麼,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孟星魂看著她,目中的憤怒己變為憐憫,慢慢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的柔髮,柔聲道:其實我已該知足,因為我已有了個又聰明又強壯的孩子,無論誰看到這樣的孩子都會很喜歡的!   他忽又笑道:你記不記得再過五、六天就是老伯的生日?   小蝶道:你你怎麼知道的?   孟星魂笑了笑,道:去年他的生日,我去拜過壽,今天我們若能帶這孩子回去替他拜壽,他一定開心得要命。   小蝶咬著嘴脣,道:你又錯了,他不但恨我,也恨這孩子,因為他覺得我們丟了他的人,只要有我們在,對他就是種侮辱,所以所以他才會把我們趕出來,而且還說,只要他活著,就不許我們回家去。   孟星魂嘆了口氣,道:這次錯的不是我,是你,你看錯了他,他本該殺我的,但卻放過了我,你知不知道為了什麼?

  小蝶搖搖頭。   她從沒有問過這件事,從沒有提起過老伯。   孟星魂道:他不殺我,就是為了你!   小蝶道:為了我?   孟星魂道:因為我告訴他,我一定能讓你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才讓我活下去!   小蝶垂著頭,沉默了很久,才忍不住問道:他為什麼要殺你?   孟星魂道:因為我本是要去殺他的!   小蝶霍然抬頭,動容道:我知道很多人都想殺他,可是你你為什麼?   孟星魂苦笑道:因為有人收買了我,要我去殺他。   小蝶道:誰?   陸漫天!   小蝶顯然更吃驚,道:但他一直是老伯最親信的朋友!   孟星魂道:親信朋友並不一定是可靠的朋友!   小蝶道:老伯知不知道這件事?

  孟星魂笑了笑,道:老伯知道的事比任何人都多,所以我想,現在陸漫天就算還活著,那日子也一定不好過。   小蝶沉默了很久,道:依你看,老伯身邊究竟有沒有可靠的朋友?   孟星魂道:有,至少有一個。   小蝶道:誰?   孟星魂道:律香川。   小蝶道:你你見過他?   孟星魂道:我不但見過他,還吃了三碗他親手炒的蛋炒飯。   他又笑了笑,接著道:假如我留在那裡,也一定會變成他的朋友。   小蝶突然不說話了。   孟星魂道:我跟他相處的時候雖然不多,卻已發覺他這人有種說不出的特別味道,讓你覺得無論什麼事都可以信任他,無論什麼事都可以交給他做。   小蝶還是不說話。   孟星魂道:你怎麼忽然不說話了?

  小蝶頭又垂下,道:你要我說什麼?   孟星魂道:聽說律香川很小的時候就到了你們家,你當然認得他!   小蝶道:我認得他!   孟星魂道:你覺得他這人怎麼樣?   小蝶忽然站起來,向海邊走過去。   孩子正歡呼著向她奔過來,道:娘娘,快來看,寶寶找到了個好好看的貝殼。   小蝶迎上去,緊緊抱著孩子。   孩子親著她的臉,忽然道:娘娘你怎麼哭了?   小蝶揉了揉眼睛,道:娘娘怎麼會哭,只不過眼睛裡吹進了一粒沙子這裡的風好大,我們還是回家吧。   她將孩子抱得更緊,夕陽將他們的影子長長的拖在沙灘上。   孟星魂看著他們,也不再說話。   夕陽黯淡夜,夜色漸臨,漸漸將孟星魂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陰影裡。

     有時七十個人就無異是一支精兵雄師。   看到這七十個人,你也許就不會對老伯的話再有懷疑!   這七十個人有高有矮,有老有少,從他們的衣著上看來,身份也顯然不同。   但他們還有一點相似之處。   他們至少都很沉得住氣。   秋日的陽光還是很強烈,他們已在驕陽下足足站了兩個時辰,每個人都站得筆直,連指尖都沒有動過。   但他們的神色還是很安詳的,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看來就算是要他們再站三天三夜,他們也一定還是這樣子。   老伯叫他們站著,他們就站著。老伯叫他們走,他們就走,湯裡他們也去,火裡他們也去。   律香川坐在窗口看著他們,忍不住道:是不是應該叫他們去吃飯了?

  老伯搖搖頭。   律香川道:難道你就叫他們一直這麼樣的站著?   老伯淡淡道:若連站都不能站,還能做什麼大事!   一片烏雲掩住了日色。   律香川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看來好像馬上就要下大雨了!   老伯道:下雨最好。   只聽霹雷一聲,大雨果然傾盆而落。   七十個人還是站在那裡,黃豆般大的雨點,頃刻間就將他們的衣衫打得濕透!   但他們還是筆直的站著,動也不動。   老伯忽然叫道:你為什麼不叫他們去避雨?   律香川遲疑著,道:我說的話有用麼?   老伯道:你為何不試試看?   律香川探頭出去,道:雨很大,你們不妨到飯廳去避避雨。   一個人立刻用手蓋住頭,從隊伍裡前排奔出去。   但另外六十九人還是站著不動。   這人奔出幾步,往後面看了看,臉色變了變,又慢慢的退回去。   但老伯已沉聲道:于明,你過來。   于明低著頭走到窗口!   老伯看著他,微笑道:你這件衣服料子不錯,手工好像也不錯!   于明身上穿的是一套藍緞子衣服,質料剪裁都很精緻。   老伯道:這樣的衣服被雨淋濕實在很可惜,難怪你急急要去避雨了!   于明臉色已蒼白,囁嚅著道:我我不是這意思。   老伯道:不是這意思,那麼你是怕頭被雨淋濕了?   于明垂下頭,不敢再說話。   老伯嘆了口氣,道:頭被雨淋濕,的確很容易傷風著涼的,你近年來日子過得很不錯,的確應該好好的保重身體。   他揮了揮手,道:快回家去洗個熱水澡,喝幾杯熱酒,好好睡一覺吧!   于明目中露出恐懼之色,突然跪下去,顫聲道:我不回去,我情願為老伯效命戰場。   老伯笑笑,道:戰場上用不著你這樣的人,你的命太珍貴!   他忽然出手,出手時臉上還帶著微笑。   刀光一閃,霹靂一響,   于明的頭顱已滾了下來。   老伯道:好好的保存他這顆頭顱,小心莫要被雨淋著。   沒有人敢說話,甚至沒有人敢呼吸。   就連律香川鼻尖上也沁出了冷汗。老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是我生死存亡的一戰,這次我帶去的人,都絕對要服從命令,我一個人的命令,你明白麼?   律香川面上露出敬畏之色垂首應道:我明白。   現在七十人只剩下六十九個!   老伯道:前面的十九人先進來。   桌上攤著張圖!   飛鵬堡全圖。   老伯指點著道:這一條是飛鵬堡的護城河,河上有吊橋,平時吊橋很少放下來,你們的任務就是佔據這條吊橋,明白麼?   十九人同時點頭。   老伯道:每天正午飛鵬堡中都會有號角聲響起,那就是他們守卒換班吃飯的時候,你們一聽號角聲響,就立刻動手,絕不能早一刻,更不能遲一刻!   十九個同聲道:遵命!   老伯道:動手的日子是初七正午,所以你們一定要在大後天清晨趕到,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接著又道:我已替你們準備好行商客旅的衣服,路上你們最好分開來走,但首尾必須呼應,絕不可走散,更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若有酗酒鬧事,狂嫖濫賭者,殺無赦!   十九人同聲道:屬下不敢。   老伯點點頭道:現在你們可以去準備了,吃過飯後,立刻動身。   他揮揮手,又道:出去時叫本屬鷹組的二十二個人進來!   這十九個人出去後,律香川才忍不住問道:你已決定初七動手?   老伯道:是!   律香川道:但初七是你的生日。   老伯道:我知道。   律香川道:今年你雖然聲明不做生日,但我想還是會有些老朋友來為你拜壽的,所以我還是準備了些酒菜,還安排好兩三百個人住宿的地方。   他笑了笑又道:今年拜壽的人雖不會有往年那麼多,但我想兩三百人至少該有的!   老伯淡淡道:你儘管安排,若有人來,你儘管好好招待他們,而且不妨告訴他們,我已到了飛鵬堡,說不定正在跟萬鵬王拼命!   律香川道:但為什麼一定要選在你生日那一天呢?   老伯道:你想不到我會選在那一天?   律香川嘆了口氣,道:我以為你會遲一兩天的。   老伯道:你想不到,萬鵬王當然也想不到,所以我才選定這一天。   他笑了笑,淡淡道:那天我若戰死,生日和忌辰就恰巧是同一天,你們以後要祭我的時候,豈非也省了很多麻煩?   律香川不再說話,因為這時另外二十二人已垂手走了進來。這二十二人的任務是搶攻正門,吊橋一放下,就立刻進攻。鷹組的人武功較高,輕功也不弱。但只憑二十二人就去搶攻飛鵬堡的正門,還是太冒險。第三次進來了二十個人,這二十個人輕功最高,而且每人都精通暗器,他們的任務配合鷹組的攻擊,由正門兩側越牆進攻,以暗器進擊堡上的守卒。   剩下來的八個人擔任老伯的貼身護衛。律香川又忍不住問道:這一次行動為什麼要完全由正面進擊,為什麼不能留一半到後路?   他指點著飛鵬堡的全圖,道:飛鵬堡雖是在山頂,但堡後還是有片峭壁,若令人由後山爬上去,居上臨下,搶攻飛鵬堡的後部,令他們首尾不能兼顧,豈非更妥當些?   老伯沉下了臉,冷冷道:這次的行動是誰主持?是你還是我?律香川不敢再說話。   但他心裡不禁更懷疑。   這次行動計劃,不但太冒險,簡直可以說是去送死!   因為這麼樣做,飛鵬堡不但佔盡天時、地利,人數也比這一方多得多,而且以逸待勞,完全佔盡了優勢。   以老伯平日的作風怎麼會訂下如此愚蠢的計劃來?   莫非他暗中還另有安排,所以成竹在胸!   律香川心裡雖然懷疑,卻不敢問出來。   老伯既然不願說,誰也不敢問。   律香川轉頭看窗外喃喃道:好大的雨   老伯忽然笑了笑,道:下雨天留客,我本來今夜就想動身,現在看來只好多留一天了。   他也轉身去看窗外的雨,喃喃道:現在一切事都已安排好了,這麼多年來,我們真還很少像今天這麼空閒過!   雨下得很大,風也很大。   雨點凌亂得就好像瘋子在灑水。   老伯卻在看著這些雨點,彷彿覺得很欣賞。   除了花之外,老伯很少這麼看著別的東西,因為他覺得除了花之外,世上根本就沒有值得他欣賞的東西。   假如他這麼樣在看別的東西,那就是說他根本沒有在看,而是在思索。   他在想什麼?   是不是在想應該好好利用這難得空閒的一天?   他是不是已經有了打算?   律香川遲疑著,正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問他。   老伯已回過頭,微笑著道: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打算做什麼?   他的微笑看來很動人。   只有在真正愉快的時候,老伯才會笑得這麼動人,通常他的笑只會令人覺得恐懼。   律香川眨眨服,道:你打算做什麼?   老伯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跟你說過的話?   律香川道:什麼話?   老伯道:有關馬和女人的話。   律香川道:你說騎馬就像享受一樣,無論多少年不騎,都不忘記。   老伯道:你卻說就算不會忘記,但無論如何總會生疏些的。   律香川道:所以你就想試給我看看?   老伯道:我現在還是有這意思。   律香川笑了。   老伯道:你想不到?你覺得奇怪?接著笑道:因為我已是個老頭子。   律香川道:但是你卻比大多數年輕人都強得多。   老伯道:你應該也聽說,我在年輕的時候,每次行動前的那天晚上,至少要找三四個女人,而且要她們一個個爬著出去。   律香川道:我聽說過。   老伯道:每個人緊張的時候,都有他自己使自己放鬆的法子,我的法子就是找女人,我可以保證這種法子最有效。   律香川道:我知道。   老伯道:你既然知道,那麼我們還等什麼,走吧。   律香川道:走?到那裡去!   老伯道:當然是快活林,你難道認為我會去找次等女人。   律香川道:你就算要找最好的女人,也用不著到快活林去。   老伯道:為什麼?   律香川笑得很神秘,悠然道:因為我已經將快活林中最好的女人找來了。   一隻很大的藤箱子被搬進來,箱子裡睡著個女人,睡得很沉。   她當然很年輕,很美。她睡著的時候也很美,長長的睫毛蓋在眼簾上,面頰上露出一雙深深的笑渦。   老伯欣賞著她,就像是在欣賞一朵花。   律香川道:她姓高,叫鳳鳳,是高老大的乾女兒。   老伯道:高老大知不知她到什麼地方來?   律香川道: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要她先睡著。   老伯道:很好。   律香川道:她今年才十六歲。   老伯道:十六歲對我來說未免太年輕些。   律香川道:你不喜歡還可以去換。   老伯笑道:我喜歡,我自己年輕的時候,總喜歡找年紀大的女人,因為她們比較有經驗,但等我老了的時候,就喜歡小姑娘了,這也許因為她們可以讓我變得年輕些。   這也正是老頭子為什麼喜歡找小姑娘的原因。   律香川道:這女孩子也特別可以讓你覺得年輕,因為她還沒有過別的男人。   老伯笑道:很好,好極了。   律香川道:她的父親本是個飽學的秀才,所以她也唸過很多書。   老伯微笑道:我要找的是女人,不是教書先生。   律香川道:她母親也是個賢慧的女人,若不是遭遇到特別的變故,她也絕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老伯道:我也不想調查她的家譜。   律香川笑笑,道:我只不過想告訴你,她的家世不錯,性情也不錯,將來若是有了孩子,一定是個很好的母親。   老伯神情忽然變了,臉上忽然發出了光采。   律香川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等著。   老伯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道:你認為我還可能再有兒子?   律香川微笑道:有人八十歲的時候還能生孩子!   老伯慢慢的鬆開手,慢慢的走到窗口,目光凝視著遠方。   過了很久,他緩緩道:你說她父親是個飽學的秀才?   律香川道:他們原是書香之家。   老伯道:現在她父親呢?   律香川說道:已經去世了,父母都去世。   老伯道:她家裡還有沒有別的人?   律香川道:她家裡若還有別的人,也不會讓她淪落到快活林去。   他忽又笑了笑,道:若不是高老大特別到關外去尋覓人材,也不會找到她。   老伯霍然回首,道:她也是來自關外麼?   律香川微笑點頭,道:她本是長白山上,高家村裡的人。   老伯臉上發出了紅光,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已被打動了。   律香川目光閃動,道:是不是要留下她?   老伯大聲道:當然留下,我走了之後,就讓她住在這裡,找幾個老媽子來侍候她。   律香川笑道:我早已找好了。   老伯看著他,微笑著,拍著他的肩,道:有時我覺得你很可愛,有時卻又覺得你有點可怕,你為什麼總能猜到別人的心事?   對一個又有錢,又孤獨的老人說來,世上還有什麼比生個孩子更值得高興的事呢?   鳳鳳不但美,而且嬌弱,嬌弱得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鮮花。   這正是最能讓老年人滿意的女孩子。   因為老年人也只有在這種女孩子身上,才能表現自己的男子氣概。因為他是不是真有男子氣概,她根本不懂。   她只懂得呻吟、躲開、逃避、求饒!對一個老年人說來,這雖然是種發洩、是種愉快;但也無異是場戰鬥。   這種戰鬥甚至比別的戰鬥更消耗體力。   老伯伏在她身上,流著汗,盡力將自己的生命壓出來。   他希望真的能有個孩子。   她已不再閃避,只能閉著眼承受。她臉上的痛苦之色漸漸減少,漸漸開始有了歡愉的表情。   老伯知道她已被征服。征服別人永遠是種很奇妙的感覺。   她的手本來緊緊抓住被單,現在已放鬆,忽然將老伯緊緊擁抱。   她的身子也開始變得更緊,將老伯的身子緊緊夾住。   老伯的生命已被夾住。   這正是人類生命延續的時候,也正是一個人感覺最偉大、最奇妙的時候。   在這時候,沒有人會想到危險,更沒有人會想到死亡。   鳳鳳的呻吟已變成了呼喊   就在這時,門忽然披撞開,撞得粉碎。   一條人影掠進來。   七點寒星,閃電般射入了老伯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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