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加百列獵犬

第9章 八

加百列獵犬 瑪麗.史都華 5961 2023-02-05
  事情的進行正如查理所預料的完全相同。一切似乎來得太輕易了。杰勤一定以為拉鈴的人是那西魯,因為他很快地便把大門打開,等到看清楚是我之後,他又自顧自地咕噥了一陣子,然後便讓我進去了。過了一會兒,我就見到了約翰.雷門,並向他解釋原因。   如果他真的生氣了,他也掩飾得很好。你看我有多傻,竟然未曾事先設想到,尤其在那西魯一直沒有出現之後。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情,豪雨加上山間融雪使得河水暴漲不止。你當然非得留在此地不可。你真的沿著河流一路爬上去,看看是否能夠渡河而過嗎?   是的,我一直爬到源頭,至少我認為那個地方是沙克爾河的源頭,就是有個瀑布直接從一處懸崖之上傾瀉而下的地方。司機認為如果他助我一臂之力的話,或許我還能夠過去,可是那非得要爬岩專家才辦得到,我自己是極不願嘗試的。所以我們就放棄了,因此我又重回此地。

  他回貝魯特了嗎?   我點點頭。他說河水要等到明天才有退落的可能。所以我請他傳了口信給我堂兄查理,要查理明天不必來這裏了,因為哈麗特姑婆身體還不十分好,不能見他。我又繼續說道,我是這麼告訴他的。等到見了他本人,我再對他解釋清楚。你現在就要告訴她我又回來了嗎?   他面露猶豫之色,然後舉起一隻手,笑著說道,我還不確定。我們先把這件事情擱下,等她醒來了再說,好嗎?   你想見機行事,是不是?   正是如此。請回到你的花園,曼薛小姐。你來的正是時候,我們正要吃午飯。   杰勤是否將我重回宮殿之事讓莉黛知道,以及莉黛平常是否與約翰.雷門共同進餐,我無由得知。就在他帶領我回到後宮花園之後沒幾分鐘,莉黛端來了兩人份的午餐,並將午餐憤憤地堆在桌上,然後悶悶不樂地站在一旁望著我,並像隻發怒的貓兒似的對約翰.雷門發出連珠砲般的阿拉伯語。

  他狀似十分鎮靜,只在中間以稍微有點煩躁的口吻打了個岔。到了最後,他瞥了手錶一眼,說了一些似乎令她很滿意的話。她聽了之後乃噤聲不語,看了我一眼而後轉身離去。   雷門的表情非常尷尬。對於這件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喝杯酒吧。   他遞給我一杯酒,當我伸手去按時,我們的手觸了一下。可憐的莉黛,我說著,並呷了一口酒。這酒和昨天那種金黃色的巴卡酒一樣。我趕緊說道,她要為我多做這麼多的事情,真是太不公平了!如果我留一些錢給她,她會不會很不高興?今天早上我因為還不確定所以沒有這麼做。   生氣?他說,你送錢給任何一個阿拉伯人,他都不會生氣的。   多麼通情達理啊!我在沙克爾河上頭看到的瀑布,和你告訴過我的阿多尼斯這個死而復生的糓神,有沒有任何關係?

  並沒有多大的關係。不過在那個瀑布附近有個小型的遺跡,據說那是座阿富卡維納斯神廟的分廟。除非你再向上爬到峽谷之外,否則,你是看不到那座神廟遺址的沒有?唔,那你跑這麼一趟還真有點划不來呢   之後的午餐,我們是在極為愉快的氣氛之下進行的。我們不斷談論著與個人無關的話題,我對遇見查理之事絕口不提,而且對再見哈麗特姑婆一面之事也未刻意強調。   我們一吃完午飯,他立刻站起身來。如果我不介意的話他有重要的事非得過去看看不知他現在能否告退我很快地讓他安心離去,而且似乎說得太早了一點。下午的後宮花園悶熱難當,到處是一片死寂。我會坐在那兒,我告訴他,拿本書,打起瞌睡來。如果我在睡醒過後想到四處走走呢?寢宮不能去,當然,但是還有那兒好去?這麼引人心動一個我今生今世可能都難再遭逢的時機當然,我做夢都不會想到要去打擾哈麗特姑婆的安寧我根本毫無理由讓她知道

  我們各自在放鬆心情,鬆了一口氣之後互道再見。等他拿著餐盤走遠了後,我在窗座上抱了幾個椅墊來到外面的花園裏,在沿著湖邊一株檉柳陰影下坐著。   花園裏一片寂靜。我坐下來沒多久便打起盹來。約莫過了一小時之後,我在一片午後昏昏欲眠的悶熱中醒來。花園中仍是一點聲音都沒有,我站起身來,開始到外面探險。   因為後宮的房間和花園位於宮殿的後面,而且向左右伸展至圍牆,佔據了宮殿的整個橫面。所以,很顯然地,我的搜察工作應自這裏開始。後門很明顯地藏在宮殿東南邊角落的樹叢中。我從我臥室的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那些自牆角竄出的樹梢。那些樹的最頂端正與我的窗檻同一個高度。事實上,整個後宮離高地約有一層樓半的高度。那個後門,一定就開在後宮之下的某個迴廊上,或是開在一段臺階的底部。

  在東邊的拱廊和位於角落的一長排浴室裏面,我找不到任何樓梯,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可通往樓梯的門。過了一會兒之後,我放棄了後宮,開始搜察宮殿裏的其他建築物。   我相信此地未如我想像中的寬闊。但其中卻有無以數計的迴旋梯,窄暗的迴廊和小房間,到處充滿了腐朽多年的污穢和黑暗。我很快地就失去了方向感,而只是隨處亂逛。我每碰到一扇窗子,便從窗子裏望出去,以辨認方位。但是大部分的房間裏,只有那從天窗或是開向迴廊的窄窗裏透進的微弱光線,而且每一扇窗子望出去,所見的都是一個小庭院。唯獨一扇位於北邊一道黑暗的迴廊之後的窗子,它是向外開向村子的。但是這扇窗子卻裝著有鐵柵,在窗子的左右兩旁,各立著一道嵌著鐵柱的厚門,看起來就像監獄裏的牢房似的。

  我這樣漫無目的地胡亂逛了約莫兩個小時之後,雙手早已弄得髒兮兮的,皮鞋也已經沾滿了厚厚的一層灰。但是我仍然找不到任何可能是後門的們,以及任何可能通往後門的樓梯。四點三刻的時候,我來到一個陽臺之上,然後疲憊地坐在一處窗臺上休息。那扇尋找中的後門,若不是純粹的海市蜃樓,就是被藏匿於某扇上了鎖的門之後,而未曾被我發現。我的搜巡工作可能只是表面的,是很不徹底的。但是我確實不敢再繼續搜巡下去。後門既然沒找到。查理只得爬牆進來了。我煩躁地拍拍褲管的灰塵,心想他這麼做真是活該。   雖然目的沒達成,但至少我的運氣還不壞,整個下午沒撞見任何人,而且連條獵犬也沒有碰到。毫無疑問地,那些獵犬必然也在這一片午後悶熱的氣氛中睡著了。然而驀地,我被陽臺之下的迴廊傳來的開門聲所驚起。在迴廊的另一端盡頭,有人打開了一扇門,午睡已經結束,大地正在甦醒之中。我最好趕緊回到臥房裏,以免有人要送茶給我時,發現臥房裏空無一人。

  石板地上響起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道紅絲綢的亮光在石板上移動著。莉黛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停下,並轉身輕柔柔地對著一個仍在房間裏的人說話。她那雙纖細褐色的手,正慵懶無力地調整腰間那條金黃色的腰帶。她已脫下了中午她為我們端來午餐時所穿著的工作服,換上一件深紅色的衣裳,同時腳上也穿著一雙金光閃閃的高跟拖鞋。她這隻小鳥又再一次地換了羽毛,而且比前幾次都要來得美麗漂亮。   事實上,她這一身打扮完全是為了赴約而裝扮的。我聽出在屋子裏和她答話的是約翰.雷門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之後,他也隨她走到門口。他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絲質的阿拉伯長袍,從領子一直開到腰際,而他腳上沒有穿鞋。看起來好像剛剛才睡醒似的。   我想躲起來已經太遲了,我只要一移動便會被他們看到,我只好繼續站著不動。

  莉黛又說了一些話,而且大笑不已,他將她摟到身旁,睡眼惺忪地在她髮際答話。   我從窗邊退下,希望他們正專注於彼此間的事情,不要發現我的動作而擡頭向我這裏望來。但就在剎那間,有個到目前為止我已十分熟悉,但聽來仍然令人十分震驚的鈴聲,打破了昏沉的寂靜,驚得我呆立在窗臺邊,站得直挺挺地,一動也不動。那是從寢宮傳來的鈴聲。而緊跟著鈴響而至的,仍是那無可避免的獵犬狂吠聲。   我本以為莉黛聽到這鈴聲的反應會和昨晚一樣,既驚且懼,而後向寢宮飛奔而去。但是事情卻非如此,他們兩人擡起頭來,卻站在原地不動,莉黛的神色稍微有些吃驚,並投以約翰.雷門一個問號。他簡短地回答了幾個字,她接著又縱聲大笑起來。她口中迸出的一連串阿拉伯語夾雜著笑聲,使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而那些獵犬則停止了狂吠,一切又恢復寂靜。然後,約翰.雷門將女孩推離身邊,甩了一下頭,並做出一個很明顯地意味著你最好趕緊走的手勢。她則仍然一味地笑個不停,將他額上的頭髮向後撥,吻了他一下,不急不徐地走開了。

  我並未移動身子,我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她離去。自從查理提出要在今晚冒險潛入宮殿的計劃之後,我第一次熱切盼望他趕快來到,因為我迫不及待想把我目睹的這一切事情告訴他。   莉黛的手中一直戴著哈麗特姑婆的紅寶石戒指。   這一點我絕對不會弄錯。因為當她舉起手來,為約翰.雷門撩頭髮的時候,從他身後房間裏透出來的燈光,照得那顆紅寶石閃閃發亮。而且當鈴聲響起暗,她大笑不止,但當她離去時,卻是不慌不忙,不急不徐。   我緊咬著下唇,目送她離去。我突然想起昨晚那間點著油燈的房間,想起全身被層層的棉毛和絲綢裹得緊緊,而在臥床的角落上塌成一團的老太婆,和站在她身邊,不時地以機警的眼光環顧四周的莉黛,以及站在我身後的約翰.雷門:

  他轉身走回房裏,並把房門關上。   我在過了三分鐘之後,才靜悄悄地走下陽臺的臺階,回到後宮花園裒。   起初,我以為查理的冒險計劃注定會失敗。在六點到七點的黃昏之際,我在湖面北邊的拱廊下探巡,我一扇窗子接著一扇窗子地看,檢查上面的格子鐵柱和其下的石塊。所有的窗子都釘得很牢固,我絲毫拿它們沒辦法。只有一扇窗子未加鐵柵,而以厚厚的窗板釘住。雖然每個格子窗戶的鐵柵或多或少有斷裂、生銹或彎曲之處,但是這些鐵柱窗戶的格子間隔都不大,僅容貓狗出入,人想要爬進來,根本是不可能的。   查理和我都太過樂觀了。這兒畢竟是個遺世而獨立的地方,而且傳說中的哈麗特姑婆又是個極為富有的女人。按常理而言,無論這建築物的內部有多麼破敗,它出入的門戶和窗口必定是十分牢固,毫無間隙可乘才對。   說來慚愧,我在一扇上了格子鐵柵的窗子前面呆站了整整五分鐘之久,才驀然想到,只有一扇窗子是被堵死了的!就是在尾端的那扇,用窗板釘死的那扇。   一扇從裏面以窗板釘死了的窗子,當然也可以從裏面將窗板取下來。   我沿著拱廊一路狂奔而去,在薄暮中逐漸黯淡的天光下,好奇地看著這扇窗子。   乍看之下,這扇窗子上面的窗板像是被釘得死死,從未被取下似的。兩片像雙扇門的牢固窗板並立在牆上,在窗板之上則以四個大如鉚釘的釘子,釘著一個閂條將窗板托住。我伸手一摸,才發現那些根本不是釘子,而是螺絲釘。   我立刻奪門而出,到拱廊末端的第三個房間,找尋任何可以將螺絲釘取下的工具。因為我印象中似乎記得那兒有個雜物間,或許那兒有我所需要的東西。果然,在細心的翻尋之下,我在一疊積滿了灰塵的書堆旁,找到了一把裁紙刀。   這把裁紙刀正好派上用場。我拿起刀子來到門口,將上面厚厚的一層灰塵打掉,卻發現這根本不是一把裁信刀,而是一把短劍。這把短劍的把柄部分鑲嵌精美,劍刃部分則是鋼製的,手工精巧而純熟。我立刻拿著短劍跑回原先那扇釘著窗板的窗子旁邊。   我花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兩個螺絲釘取下來,但因為這個閂條是橫釘著的,所以我只得踮起腳尖,又費了一番工夫,才將另一邊的兩個螺絲釘也鬆開。但是我並未將這兩個螺絲釘取下,而仍然將它留在閂條上。要將窗板取下,現在還不是時候,在約翰.雷門尚未離開這兒去見哈麗特姑婆之前,我不能輕舉妄動,所以我將螺絲釘留在上面,使一切仍舊保持原狀。   我剛回到臥房,並把短劍藏在窗座的椅墊之下沒多久,杰勤便拿了一盞點著的油燈,一瓶燒酒,和一張約翰.雷門寫的紙條來到我房裏。約翰.雷門在紙條上面寫著他本人必須和哈麗特姑婆共進晚餐,而我的晚餐將於九點送到。他將於十點左右過來一趟,以確定我是否還缺少些什麼物品。   紙條上的最後一段這樣寫著:我並未稟告她你已至此。時機似乎尚未成熟。我確信你會瞭解的。   我想我相當瞭解,我將紙條放回我的手提袋中,厭惡地望著那瓶燒酒。我倒寧可喝上一大杯茶。   他依約於十點鐘來到我房裏,和我閒聊了半個小時,而後拿著我的餐盤出去了。在約莫十一點左右,我又聽到哈麗特姑婆的鈴聲猛然響起,以及宮殿裏某個角落傳來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然後,一切又復歸沉寂。我將油燈吹熄,在房裏坐了一會兒,等到我的眼睛能適應黑暗後,我跨出門檻,走進花園裏。   一陣摸索,我總算來到了那扇被我動了手腳的窗子旁邊。我神經繃得緊緊的,加上唯恐被獵犬發現的恐懼感,使得我心驚膽跳不已。幸而這一路都沒有獵犬的蹤影。我站了一兩分鐘之後,才開始動手。   螺絲釘在短劍的旋轉之下,很快地就被我取下來,然後我將閂條拿了下來。   我原本極為擔心窗板可能是固定不動的,但經我用力一拉,右邊的窗板打開,並且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這聲響似乎瀰漫了整個黑夜。我一慌張,便匆忙將窗板拉回牆上,並且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沒事,連隻夜鶯的鳴聲都沒有,到處是一片沉寂。   這樣最好,我將另一邊的窗板拉開,並且探身出去看個仔細。   我的頭能夠探得出去,因為這扇窗子除了幾根數吋長的鐵條嵌在石牆上之外,所有的格子鐵柱早已不見了。這扇窗子離地約有三十呎高,在窗子的正下方,就是那條繞著北面宮牆的小徑。小徑的另一邊種著一叢叢矮樹和灌木,在陡落至沙克爾河的邊上還立著幾根細柱子。在我的左手邊,我看到一大叢無花果樹,將從懸崖頂端通到下面河流淺灘的小徑給遮了起來。   除了這幾根無法攀爬的石柱之外?沒有任何靠近窗子且和窗子同樣高度的東西,看來我堂兄想爬上來還得費一番工夫呢。我將我的白毛巾掛在窗臺上,做為記號,而後匆匆轉身沿著拱廊跑回去。   過了好久,從北邊圍牆的正下方傳來兩聲狐狸尖銳的號叫聲,那是查理的信號。   我轉身睜大眼睛仔細看,我似乎看到遠處的陰影裏有人在移動。過了一會兒之後,我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他進來了。   我正準備跑過去見他時,卻聽到庭院大門外頭響起一陣獵犬的叫聲,以及爪子撲在木門上叭嗒叭嗒馬蹄似的聲音。我現在已經可以看得相當清楚了,他此時正以急快的速度沿著東邊的迴廊向我走來。   我跑過去見他。真抱歉,可是這些狗,這些該死的獵犬!牠們發出嚇死人的聲響,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陡然停住腳步。那個模糊的身影已經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真的感到萬分地抱歉,他說,那些獵犬把你嚇著了嗎?那個白癡杰勤,他忘了把門關上,那些狗就跑了出來。   這個站在我面前的人根本不是查理。他是約翰.雷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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