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魂斷喀什米爾

第15章   十一

魂斷喀什米爾 M.M.Kaye 4517 2023-02-05
  此後幾天,瑟若都忙著在女巫號中到處搜索。沒想到,想全心全意去做這項工作還真不容易。法姬和柯雨果幾乎整天都在她船上,又經常邀她去參加宴會、野餐,或去探險。她也很難找出一個恰當不得罪人的藉口,能不去陪伴他們。   好幾次她都想把整個故事告訴雨果和法姬,要求他們幫她搜尋。可是,她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倒不是她再三考慮,還是保密的好,而是想到自己擁有的證據實在微乎其微,法姬和雨果聽了這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他們也是不會採信的。不管他倆會禮貌地接受她的要求,還是不相信又嘲笑她,對瑟若來說,都不是滋味。   即使是她自己,在白日的陽光下,回想這些事,都感到恍惚難以置信。有時,她一直都在猶豫,整個事件是否都是夢境,還是她的幻想呢?可是,葛瑞吉的動機卻令她生疑,使她心中惶惶不安,這總不該是自己杯弓蛇影吧?葛瑞吉千方百計想要女巫號,這倒多少支持了她的信念。

  那天宴會的次日早晨,來了一個喀什米爾人,他說是船商經紀人派他來的,竭力說服她放棄女巫號,換住另一艘船。   瑟若一口拒絕了,懷疑這些人都收了賄賂,因此責罵了那人一頓,叫他馬上離去。可是,雖然她一個人繼續留在船上翻箱倒櫃,卻一無所獲。最後她發現,這是一項令人厭煩疲倦,又沮喪氣餒的工作。   首先,她先從顯眼的地方開始搜尋小狗拉吉也熱心從旁協助。牠又吠又抓,四下鑽動嗅聞,好像瑟若要牠負責捉拿耗子。對瑟若來說,橫在眼前最困難的地方,就是住在這種船屋裡,就像玻璃缸中的金魚,一點隱私權也沒有,隨時都可能有人闖了進來。經常有些貨船行來,問她是否有需要買點東西,或者要賣給她水果或鮮花。最令瑟若氣憤的,就是門開開關關,總會放進來一大群大大小小的蚊子,怎麼也趕不走。

  有一回,瑟若正拆開一部分床墊,想看看是否有文件夾雜在那些棉絮中。拉吉吵得特別厲害,瑟若全心全意在翻找,完全沒注意船主什麼時候進來。她只好倉皇解釋,床墊裡不知有什麼尖尖的東西戳痛了她,或許是什麼小蟲子。船主氣壞了,告訴她,以前從來沒有一個客人告訴他船上有臭蟲。就算是最小的一隻跳蚤,也沒有一位白種小姐發現過。如果真有,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瑟若那條狗帶進來的,這絕不是他的責任。瑟若只好作罷,否則事情會愈描愈黑。船主走的時候,猶氣得冒煙。   此外,在這艘船上,要移動而不發出聲音,幾乎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隻老鼠跑動,也馬上就聽得出聲音,知道牠在哪兒只有瑟若有時在細尋時,拉吉才不會激動得四竄亂嗅。

  經常有小販輕輕划船划到她的窗外,這些突然出現在她窗外的小販常會叫道小姐,來看看嘛不一定要買。每次這些人出現,都驚動了她。她這時開始懷疑,珍納在這種情況下,是怎麼能寫下那些紀錄?在斯利那加這種地方,幾乎沒有隱私可言。想來,她一定都是入夜後寫的,也是在夜裡藏妥的。亮著燈,拉攏窗簾,並且把每一扇門、每一扇窗,都拴好鎖緊   等到每一處可能隱藏的地方都翻遍了,瑟若只好折返到客廳,不得不開始搜尋那一大堆卷帙浩繁的書籍。一本一本搬下那些滿是灰塵的舊書,逐頁翻過,既費事又緩慢地做這件工作。最後只有證明,這是件令人疲乏厭倦,吃灰塵又徒勞無功的工作。大部分的書,都是又老又舊,聞起來盡是塵味、霉味,和老鼠的臭味。那些灰塵令瑟若打噴嚏,也使她頭疼。可是,她還是不辭辛苦,堅決又耐心地繼續下去。偶爾發現一本書,扉頁上簽著珍納的名字。龍飛鳳舞的字,正是出自她一雙像女學生般白潔的手。這使瑟若聯想到珍納寄給她的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一行行龍飛鳳舞的字。後來,她借了梅查禮的打火機,燒了那封信。

  珍納的這本書,她看得特別仔細,慢慢翻過一頁又一頁。在書中,她也發現有幾張紙夾在裡面,有珍納塗畫的筆跡。開始的五分鐘內,她真是欣喜若狂,高興自己終於找到了,那一定是密碼。定神一看,顯然是空歡喜了一場,原來那只是些洗衣店的條子。   第二天,她坐下來正想著手工作,想不到,竟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華海倫。   她住的地方,離女巫號約有四分之一哩,駕車來到這兒,又走了一段路,才找到瑟若。   小狗拉吉狂吠不已,瑟若這才警覺到可能有人來了,慌忙中,匆匆把搬下來的一堆書,塞到沙發下,在出門迎客之前,擦了擦手上的灰塵。華海倫走了進來,又是希望瑟若能把女巫號讓出來。   華海倫輕描淡寫地說,她有一個朋友,非常喜歡這艘奇特的小船,聽說已經有人住進來了,失望得不得了。知道海倫認得住在船中的客人,所以特別央她說說情,是否能換一艘船。

  當然,親愛的,海倫一雙眼睛,蔑視地打量著女巫號這間散亂的起居室。我想妳也不會反對,所以我告訴對方沒有什麼問題,妳說是不是?   不!瑟若冰冷地拒絕了。我不答應,我絕不會放棄這艘船。下次見到葛瑞吉,妳就這樣告訴他。   葛瑞吉?華海倫大惑不解,尖聲叫道。   妳還可以加上一句,瑟若憤憤地說,她那雙綠眼睛,幾乎快冒出火來。雖然我是一個溫柔好相處的人,可是我也不喜歡這樣三番兩次的遊說我。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華海倫說道。她向來略帶誇張的聲音,一下子連那份虛假的情意都沒有,突然變得冰冷地問:葛瑞吉?是那個不可能的海倫突然打住,咬了咬嘴唇。抱歉,她緩緩說道。看來這件事還相當複雜,並不是葛瑞吉找我來,是咦,算了,那人妳也無需知道了,總之是我的一位朋友。

  她站起來,轉過身,從船屋的窗子往外望去,皺著眉頭思索,一邊用太陽眼鏡的邊緣,輕輕地敲著牙齒。她似乎把身旁的瑟若忘了。   突然她旋過身子,問瑟若道:   為什麼妳認為我是替葛瑞吉當說客的呢?難道他也對這艘船有興趣?   顯然是的,不是嗎?瑟若說道:抱歉剛才對妳無禮,華太太,可是   噢,叫我海倫好了。華海倫不耐煩地說。妳也用不著抱歉,真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想租妳這艘船,為什麼葛瑞吉也要?   他的理由實在很牽強。瑟若說道:我也不明白,斯利那加的船屋那麼多,尤其是今年,空船多的是。我不過是碰巧住在這艘船上,可不想換船。   看來,我這趟是白跑了。華海倫說道。   噢,是的,看來妳真是白跑了。我想,妳那位朋友,想找像這艘一樣好的船,起碼可以找到一打。而且,今年的船價還會降些。說到這兒,瑟若意識到言多必失,連忙止住口。

  呃?華海倫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那為什麼妳去年就訂了這艘船呢?不可能是妳吧?妳去年根本不在這兒。那麼妳又是怎麼住上這艘船的呢?為什麼付的船價,還比實際的高些呢?   瑟若考慮了一下,當時想叫華海倫閉口,少管別人的閒事,可是這麼一來,反而更啟人疑竇,而且自己也顯得粗魯無禮,瑟若委實也不想得罪海倫,她也不想讓人認為,自己會住上這艘船,是有什麼神祕的原因。最後她決定說出實情應是上策。   這艘船,原是我一位朋友的。她小心地說:是羅珍納的。   妳是說,就是在古莫格滑雪,後來死了的那個女孩?可是我也認識她啊!   是的,就是她,去年她租下這艘船,把租金付到今年六月。結果,她有天突然改變主意,問我是否願意在租約終止以前,到女巫號來住?我想,這個主意也很不錯,所以接受了她的船租收據,當時以為自己未必會來,可是我終於還是來了,而且也很喜歡這艘船。我並不打算在此長住,等我離去了,妳的朋友,或者是葛瑞吉,或還有其他的什麼人,都可以搬來住。可是目前,我是絕不會換船的。

  華海倫只是含糊地噢!了一聲,落坐在沙發的扶手上。   我突然覺得,天氣怎麼會變得這麼悶熱啊,等會兒聽到雷聲,我也不會驚訝,妳這兒是否有什麼飲料喝?   抱歉,我剛才都忘了替妳倒杯飲料。瑟若不好意思的說。妳想喝什麼?檸檬汁好嗎?   如果妳有琴酒,我想要一杯。   抱歉,我這兒沒有琴酒。妳坐一會兒,我去隔船問問法姬,看看他們那兒有沒有。   妳真是太好了!海倫拖長了聲音說,摘下頭上的草帽,搧著涼。   瑟若匆匆走過船頭的踏板,跑到雨果的船上,在他寫字桌的花瓶後拿了琴酒,等她折返回船上時,發現華海倫坐在客廳的地板上,她的身邊,全圍著一疊疊的書籍,手上還拿了一本在翻看。當瑟若進來時,她也沒有倉皇愧色,大剌剌地說:

  放書的地方,還真有意思。她研究著瑟若的反應。那條臘腸狗,把這些書從沙發下面拖了出來,所以我想我還是行行好,救救這些書。妳那位船主也真是個怪人,竟然把那麼多書藏在那兒。   那兒?瑟若淡淡地問。心裡在想,拉吉這條狗,全把事情弄砸了。她調好酒,遞給這位不受歡迎的客人。   抱歉沒有冰塊,妳介意嗎?   不,親愛的,多謝了,敬妳一杯。   海倫喝下半杯酒,一面還在翻看手上拿的那本書,瑟若看到,她正在看珍納簽了名的那一頁。   這本書是珍納那女孩的!華海倫叫了起來。   是啊!瑟若簡短地說。   真可惜,竟然死了!她實在太傻,不該那麼不小心的。我一直奇怪,珍納死了,妳怎麼還要住在她的船上?

  怎麼啦?瑟若冷冷地問道。   哦,我也說不上來。妳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嗎?妳不會介意我這麼說吧?發生了這麼些不幸的意外,在喀什米爾這一年,可說是很不吉祥,是嗎?首先是叫瑪莎的那個婦人,接著又是姓羅的女孩。我敢說,恐怕還有第三個遭殃。這種事情,總是接二連三的來,是不是?好啦!我看我也該走了。   瑟若無意留客,海倫站起身來,拉了拉裙子,把珍納那本書丟在椅子上,戴上草帽,頓時叫了起來。   老天,天氣怎麼會這麼熱,真希望來場雷陣雨,也好讓空氣清涼些。   她掏出粉盒,往鼻尖上補了補粉,又重新塗過口紅。   唉!看來我是白跑一趟了,真遺憾妳不肯放棄這艘船。這樣吧萬一妳改變了主意,告訴我一聲。   瑟若依然沉默不語,華海倫咔!地一聲,扣上了皮包,調整了一下墨鏡,就走出了小船,行過烈日下的踏板,又轉過頭來說:   謝謝妳的酒!希望妳不致後悔,我是指船的事!她淡淡地揮揮手,走入綠楊林蔭中。   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瑟若沉思著,對著拉吉自言自語。到底是威脅?還是看準了我會答應?不管怎麼樣,我想我不喜歡。不,我絕不喜歡這樣的干擾。不!我絕對討厭被這些人逼迫!   女巫號有兩條船的踏板。一條是從餐具室通到堤岸,多半是船主或其他船奴隸走的。另一條通往船首,那兒還有點小小的空間,然後可以通往客廳。   瑟若站在船首烈日下,看著華海倫走著田間的小路,路兩旁種著幼嫩的玉蜀黍和一片濃黃鮮豔的芥菜田。這條路,可以一直通往納琴。   此時,她以更堅定的語氣,又說了一遍:   不!拉吉,我絕不會再受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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