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女雕刻家

第10章 8

女雕刻家 米涅.渥特絲 7221 2023-02-05
  蘿莎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她那五歲大的女兒面目全非的慘白臉龐。生前多可愛,死得多悲慘,她的皮膚被車窗的碎玻璃割得血肉模糊。她有時忍不住會想,如果當時魯伯特也一起喪命,她是否會覺得好過些?她無法原諒他竟苟活了下來,他若死了,她是否就會原諒他?我根本沒與你見面,如何能折磨你?她似笑非笑地說,你喝醉了,在說醉話。這兩種情況我都看多了。他滿臉憔悴,顯然乏人照料,那使她覺得更輕蔑又不耐煩。噢,看在老天份上,她厲聲說道,你出去好不好?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老實說,我也不曾對你有任何感覺。不過那不是真心話。妳無法恨妳從來沒愛過的人。奧莉芙曾這麼說。   淚水滑落他滿臉醉意的臉。妳知道,我每天都為她而哭。

  你會嗎,魯伯特?我就不會。我已經沒這股力氣了。   那妳對她的愛就沒有我深。他飲泣著,胸口不斷起伏。   蘿莎不屑地撇著嘴。是嗎?那你為什麼急著想找人替代她?你知道,我想出來了。你從那場意外安然地脫身後,不到一個星期就讓你那寶貝的潔西卡受孕了。她語氣尖刻地說,山姆是不是個很好的替代品?他會不會像愛麗絲一樣,用手指頭捲著你的頭髮?他會不會像她一樣的笑容可掬?他會不會像她一樣在門口等你,然後抱著你的膝蓋叫著:媽咪,媽咪,爹地回來了?她氣得聲音顫抖著。他會這樣子嗎,魯伯特?愛麗絲會的他都會,而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或是他根本不像她,所以你才每天為她而哭?   妳就行行好吧,他只是個孩子。他緊握著拳頭,也被她激出恨意。妳真是個賤人,蘿莎。我從來不想找人替代她。怎麼可能?愛麗絲就是愛麗絲。人死無法復生。

  她轉身望向窗外。是不能。   那妳又何必怪罪山姆?又不是他的錯。他甚至不曉得有這麼個同父異母的姊姊。   我不是怪山姆。她望著窗外一對情侶,他們並肩站在路邊的鵝黃燈光下,相依相偎著,互相撫弄著頭髮、手臂,親吻著。他們好天真。他們以為愛就是溫柔體貼。我是恨他。   她聽到他捶打茶几的聲音。太過份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沒錯,她淡然地說著,像在自言自語,她呼出的氣息使窗戶玻璃蒙上一層霧氣。不過我自己痛不欲生,為何要讓你快樂?你害死了我女兒,卻不用受任何懲罰,只因為法院說你承受的痛苦也夠多了。我所受的痛苦更深,而我所犯的唯一罪過就是讓我那不忠的前夫再與我女兒見面,只因為我知道她愛他,我又不忍心看她悶悶不樂。

  如果妳能體貼一點,他飲泣著,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是妳的錯,蘿莎。真正害死她的是妳。她沒聽到他欺近身的腳步聲。她剛轉身面向房內時,他的拳頭已朝她迎面揮來。      這是場死纏爛打的纏鬥。兩人已無話可說一開口就相互指責於是動手而不動口,想藉此傷害對方。不是為了恨或報復,而是為了宣洩滿心的歉疚,因為兩人內心深處都很清楚,由於他們的婚姻失敗,兩人互相敵視,才會使魯伯特在盛怒之下帶著他們的女兒,猛催油門離去,讓愛麗絲沒繫安全帶坐在後座。又有誰能料到車子會打滑,衝向安全島,使柔弱的五歲小女孩被撞得飛出車外,頭破血流,體無完膚?保險公司說,那是上帝的旨意。不過對蘿莎而言,那是上帝最後一道旨意了。祂已隨著愛麗絲的往生而滅亡。

  魯伯特先停手,或許是因為這場架打得強弱太過懸殊,也可能只是因為他已經清醒了。他跌跌撞撞地到角落蜷縮著。蘿莎撫著嘴角,舔舔唇邊的血,然後閉上眼睛默默坐著休息,她滿腔怒火也已平息。他們早就該這麼好好地打一架了。她感受到幾個月來難得的平靜,好像已藉此消滅了心頭的愧疚。她知道,當天她原本應該一起上車,抱著愛麗絲坐在後座,但她卻在他們出門後猛然將門一摔,逕自回到廚房喝悶酒,並藉著撕照片洩恨。或許,她自己也應該受懲罰。她的良心一直歉疚不安。她只能暗自飲泣,但這只使她瀕臨崩潰,於事無補。   如今她看清楚了,也決定坦然面對。我們都是自己命運的主宰,蘿莎,包括妳在內。   她蹣跚著站起來,拿起掉落的椅墊,擺回沙發上。她瞥了魯伯特一眼,打電話給潔西卡。我是蘿莎,她說,魯伯特在這裡,恐怕要人來接他回去。她聽到電話那一頭傳來歎息聲。這是最後一次了,潔西卡,我向妳保證。她試著笑一笑。我們已經決定停戰了。不再互相指責。好,半小時。他會在樓下等妳。她把話筒放回去。我是說真的,魯伯特。到此為止。那場車禍是意外。我們不要再互相指責了,定下心來過日子吧。

     艾黎絲.菲定一向以冷漠麻木出名,但她第二天看到蘿莎鼻青眼腫的模樣時,連她也大驚失色。老天,妳臉色真難看!她毫不掩飾地說,進門到酒櫃去替自己倒了杯白蘭地。她隨後想想,也替蘿莎斟了一杯。誰揍的?   蘿莎將門帶上,緩緩走回沙發。   艾黎絲自顧喝著酒。是不是魯伯特?她將酒遞給蘿莎,蘿莎搖頭婉拒。   當然不是魯伯特。她小心翼翼地調整姿勢,半躺半坐,安卓芭夫人這時跳到她身上,親密地以頭摩挲著她的下巴,向她撒嬌。能不能麻煩妳幫我餵安卓芭夫人?冰箱裡有一罐已經打開的貓食。   艾黎絲瞪了安卓芭夫人一眼。全身跳蚤的怪物。妳的主人需要妳時,妳在哪裡?不過她還是到廚房裡張羅貓食了。真的不是魯伯特嗎?她再度出現時又問了一次。

  不是。那不是他的作風。我們以前吵架,也只是鬥鬥嘴。   艾黎絲困惑地說:妳總是告訴我,他很魯莽。   我騙妳的。   艾黎絲更是滿臉迷惑了。不然是誰?   是一個我在酒吧裡搭上的無賴。他穿著衣服比不穿衣服還迷人,所以我叫他滾蛋,結果他惱羞成怒。她看出艾黎絲滿臉狐疑,於是苦笑了一笑。沒有,他沒有強暴我,我的貞操沒有受損。我用我的臉來維護我的貞操。   喔。好吧,我沒資格批評,不過,妳不覺得如果用貞操來維護妳的臉比較明智一點?我不贊成為貞操而拚命。她把蘿莎的白蘭地也喝了。妳有沒有報警?   沒有。   看過醫生了?   也沒有。她把手按住電話。妳也別通知他們。   艾黎絲聳聳肩。那妳一整個早上都在做什麼?

  想辦法不驚動別人,自行解決。到了中午,我知道無法獨立解決。我的阿斯匹靈用光了,家裡也沒有吃的了,我也不想以這副德性出去見人。她抬起紅腫但明亮得出奇的雙眸。所以我就想到了一個最老神在在,也最自我中心的人,就打電話把她給找來了。妳得去替我採購,艾黎絲。我需要至少能撐一個星期的用品。   艾黎絲笑著說:我不否認自己相當的自我中心,不過那跟來照顧妳有什麼關係?   蘿莎露齒而笑。因為妳一向只想到妳自己,所以等妳回家時,已經把我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此外,妳也不是那種會硬要我去把那個無賴揪出來的人。如果社會大眾知道妳旗下的作者喜歡到酒吧去勾搭野男人回家,恐怕有損妳公司的清譽。她兩手抱著電話,艾黎絲看見她因太用力而使關節看來白蒼蒼的。

  說得也是。她平靜地同意。   蘿莎鬆了一口氣。我真的無法忍受這種事曝光,妳知道,如果有醫生或警察插手,一定會張揚出去。妳也知道那些小報的狗仔隊多麼喜歡這種八卦新聞。他們或許會再炒冷飯,將愛麗絲慘死的照片再度擺在頭版。可憐的小愛麗絲。或許真是天意,在愛麗絲像個布娃娃般被摔出魯伯特的車外時,路旁正好有一個自由投稿的攝影師。他捕捉到那戲劇化的一刻那家小報的編輯特別註明,發表這幀照片,可以提醒其他家庭,繫安全帶的重要性那幀照片也成為愛麗絲永恆的回憶。妳可以想像,他們會用什麼樣的標題。母親與女兒一樣面目全非。我無法再忍受二度傷害了。她由口袋中掏出一張採購清單。妳回來後我開張支票給妳。無論如何,別忘了買阿斯匹靈。我痛得要命。

  艾黎絲將採購單塞入她的背包中。鑰匙,她說著,伸出手來。我出去後妳可以睡個覺,等一下我自己進來。   蘿莎指著擺門邊架子上的鑰匙。謝謝妳,她說,還有,艾黎絲她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   她本想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但因臉部肌肉太過疼痛,只得作罷。還有,艾黎絲,真是抱歉。   我也替妳覺得遺憾,老友。她轉身離開公寓。      不知何故,艾黎絲兩小時後折返時,不只帶回採購品,還帶著一箱行李。別用那種眼光看我,她神色肅穆地說著,將阿斯匹靈丟入一杯水中。我打算釘著妳一兩天。當然,純粹是基於商業考量。我不希望我的投資有任何閃失。而且,她搔了搔安卓芭夫人的下巴,反正總得有人替妳照料這隻貓。如果牠餓死了,妳恐怕要哭得呼天搶地了。

  蘿莎正感沮喪與寂寞,對此深受感動。      喬夫.瓦特巡官一肚子怒氣地把玩著酒杯。他一直覺得想作嘔,而且疲憊不堪,今天是星期六,他寧可去看場足球賽。看到黑爾狼吞虎嚥吃著帶血牛排的模樣,更令他反胃。聽著,他強忍住心頭的不快。你說的我都明白了,不過證據終究是證據。你要我怎麼樣?湮滅證據?   如果從一開始就被湮滅,就稱不上是證據了,黑爾頂了他一句。老天,有人在設計我。他推開盤子。你應該也吃一點,他語帶譏訕地說,那或許可以改善你的脾氣。   瓦特將眼光別開。我的脾氣沒什麼問題,而且我來之前已經吃飽了。他點了根菸,隔著門望向餐廳內。自從在奧莉芙家裡看到那兩具碎屍後,我在廚房裡總覺得不自在。這地方有太多凶器,太多血淋淋的肉。我們到另一個房間去吧?   別傻了,黑爾滿不在乎地說。去你的,喬夫,你好歹也欠了我一些人情。   瓦特歎了口氣。如果我因為濫用職權協助一位離職警官而被停職,又如何能幫你忙?   我又不是叫你濫用職權,只要解除壓力就好。讓我有個喘息的空間。   怎麼做?   你可以先勸分局長別插手。   那還說不是濫用職權?他嘴角一撇。反正,我也試過了。他不來這一套。他是新來的,做人耿直,不喜歡有人違法犯紀,尤其是警員。他將菸灰彈在地板上。你不該離職的,黑爾。我曾警告過你。在外頭會孤立無援。   黑爾抹了抹長滿鬍渣的臉。如果老同事不要把我當成犯人般看待,或許日子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瓦特望著黑爾盤子裡沒吃完的牛排。他覺得反胃欲嘔。既然談起這個話題,如果你自己不要那麼粗心大意,他們就不用把你當成犯人看了。   黑爾憤懣不已地瞇起眼。總有一天,你會希望自己沒說過這種話。   瓦特聳聳肩,將香菸摁在鞋跟捻熄,然後將菸蒂丟進洗滌槽。我看不然,老兄。自從分局長釘上你之後,我就坐立不安。那真的讓我提心吊膽。他將椅子推開,站了起來。你幹嘛不按規矩去辦,卻要走旁門左道?   黑爾將頭朝門一揚。滾出去,他說,免得我將你這個雙面人碎屍萬段。   你要我幫你辦的事呢?   黑爾由口袋中掏出一張紙。那是她的姓名與地址。看看能否從她身上查出什麼。   例如什麼?   黑爾聳聳肩。看她是不是衝著我來的。她寫那本書的時機太恰巧。他濃眉深鎖。而我又不相信巧合。      肥胖的好處之一,就是藏東西很容易。就算衣服東一團西一坨地隆起,也不會引人注意,而且奧莉芙的乳溝間幾乎什麼都塞得下。反正,她很快就發現那些警衛在遇上必須搜身的場合搜她時總是草草了事。她原本以為她們怕她,不過後來才發現,是她的滿身肥肉使她們裹足不前。雖然她們在她背後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過在她面前總得給她適度的尊重,這是監獄裡不成文的規矩。所以,她第一次被搜身時,因為難以適應而淚水縱橫,滿身肥肉也抖動不已,那些警衛此後便將替她搜身視為畏途,總是馬馬虎虎地隨便在她身體兩側拍兩下便算交差。   不過她也有難題。她用蠟捏塑的那些五顏六色的小人偶,被她溫熱的肌膚夾過一陣子後,便會軟化變形。她不厭其煩地將那些人偶再重新捏回原樣,先將固定他們假髮的大頭針拔掉。她滿心好奇,她捏的那個蘿莎的老公與他本人不知道像不像。      這個鬼地方死氣沉沉的,艾黎絲坐在沙發上,帶著批判的眼光打量蘿莎住處空蕩蕩的灰色牆壁。妳就不想把它裝飾得活潑一點?   不要。我只是暫時住在這裡,這裡是租來的。   妳都在這裡住了一年。我真搞不懂,妳為什麼不拿離婚領到的贍養費去替自己買棟房子。   蘿莎把頭靠在椅背上。我喜歡用租的,就算不去整理也不會覺得可惜。反正我現在也只能繼續等下去。   艾黎絲將一根菸含在艷紅的雙唇間,困惑地問:妳在等什麼?   我不知道。   艾黎絲將菸點燃,端詳著蘿莎。有一件事讓我很困惑,她說,如果不是魯伯特,那他為什麼又哭哭啼啼地在我的答錄機上留言,說他做錯事了?   又留言?蘿莎望著自己的手。那表示他以前也曾留話給妳?   多不勝數。   妳從來沒有提過。   妳從來沒有問過。   蘿莎沉思了良久,然後長長吁了口氣。我最近才感覺到,我有多麼依賴他。她撫著自己紅腫的唇角。當然,他自己的依賴性仍然沒變。和以前完全一樣,總是要別人給他信心。別擔心,魯伯特。不是你的錯,魯伯特。不會有事的,魯伯特。她的口氣很平靜。所以他喜歡女人。女人比較有同情心。她沉默了下來。   那妳又怎麼會依賴他?   蘿莎淡然一笑。他總是不肯讓我有獨處的時間,我也因而無法獨立思考。我幾個月來一直忿忿不平。她聳聳肩。這種生活會使人毀滅。妳無法集中精神,因為那股怒火揮之不去。他寫信來我連讀都不讀就撕了,因為我知道信中會寫些什麼,可是一看到他的筆跡我就咬牙切齒。我一看到他或聽到他的聲音,就會氣得發抖。她無奈地笑了笑。我想,仇恨也會使人走火入魔。我早就可以搬走了,可是,我偏偏一直住在這裡,等魯伯特來激怒我。所以說我很依賴他。這裡有點像座監獄。   艾黎絲將菸蒂彈入菸灰缸。其實蘿莎剛才說的,她以前早就想告訴蘿莎了,不過她一直沒能開口,原因很簡單,就是蘿莎不讓她提起此事。她倒很想知道,蘿莎是如何克服了這道心理障礙。顯然,不管蘿莎自己怎麼想,那都與魯伯特無關。那妳打算如何逃出這座監獄?妳決定了沒?   還沒。   或許妳應該像奧莉芙一樣。艾黎絲淡然地說。   什麼意思?   讓別人進來。      奧莉芙在她的囚房門口等了兩個小時。一個警衛見狀,上前詢問。妳還好吧,女雕刻家?   奧莉芙盯著她瞧。今天星期幾?她問。   星期一。   那就對了。她口氣有點不滿。   警衛蹙眉。妳真的沒事?   沒事。   妳在等會客?   不是。我餓了。茶點吃什麼?   披薩。警衛確定沒事後便離去。滿合理的。奧莉芙幾乎整天都在喊餓,有時候若想控制她,還得以不讓她進食為手段。有一次一個醫護人員曾向她遊說節食的好處,但也徒勞無功。奧莉芙進食的饞相,有如吸毒者在吸食海洛因。      結果艾黎絲總共住了一個星期,也搬來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塞滿了蘿莎的租處。她用蘿莎的電話與國內外往來客戶聯絡,電話費高得令人咋舌;桌上全是她在翻閱的雜誌,菸灰滿地;她還抱了一束花回來,但因為找不到花瓶,所以任其在洗滌槽中枯萎,未洗的碗盤全擺在流理台上;她一得空,便拉著蘿莎傾訴她那沒完沒了的陳年舊事。   隔週星期四下午,她打道回府,蘿莎向她告別後,總算鬆了一口氣,也滿肚子懊悔。不過,與艾黎絲相處一星期,至少讓她認識到,獨居會使人在情緒、心智、精神上都日趨麻木。畢竟,自個兒閉門冥思,沒與別人做腦力激盪,想法很容易走火入魔。      奧莉芙當晚鬧事,驚動了整座監獄。十分鐘後典獄長才接獲通知,又花了十分鐘才將事情擺平。總共動用了八名警衛才制服得了她。她們將她壓在地上,結合幾人的重量才鎮住了她。其中一名警衛事後說:簡直像在抓大象。   她把囚房內的用品全砸得稀爛。連廁所的洗手台也被她用那把鐵椅砸碎了,她的鐵椅則歪七扭八,與滿地的碎片混雜在一起。抽屜內的擺飾全都摔落在地上,所有能拿得動的東西全被摔向牆壁。麥當娜的海報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   她被關入專為鬧事囚犯設計的隔離房,但她的怒火持續到半夜仍未歇息。   她是怎麼了?典獄長問。   天曉得,一個警衛打著哆嗦說,我早就說應該把她移送到布羅德莫。我不在乎精神科醫生怎麼說,她已是喪心病狂了。他們不該將她留在這裡,要我們來照料她。   她們聽著囚房內傳來的咆哮聲。賤人!賤人!賤人!   典獄長蹙眉。她在罵誰?   警衛滿臉惶恐。我們當中的一個吧,我想。我希望能將她調走。她嚇壞我了。   明天就沒事了。   就是這樣我才怕她。她根本就是喜怒無常。她整理凌亂的頭髮。妳有沒有注意到,她捏的那些泥人都沒有受損,只有一個被她捏碎了?她苦笑了下。還有,妳有沒有看到那對母子塑像?那個母親在將孩子掐死,天啊。太可怕了!那應該是聖母抱耶穌才對啊。她歎了口氣。我該怎麼跟她說?如果不安靜下來就沒早餐吃?   這一招一向很管用。希望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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