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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火車 宮部美幸 9358 2023-02-05
  嶄新的車站大樓。宇都宮是個繁華熱鬧的都市。   車站出口分為東西兩邊。為了觀察,本間往返走在連接兩個出口的通道上,同時也參觀了一下車站大樓裡的店家。整體氣氛與新宿或銀座的百貨公司不相上下。擺設的商品貨色齊全,在本間眼中不論是顏色還是品位跟東京都心裡的大規模商店也沒什麼兩樣。   漫步之餘,本間看到了一家服飾店、一家咖啡廳和一家餐廳都貼出了徵人廣告。看來勞動力不足的問題跟東京都心也是一樣。   這裡是新幹線通勤者的住宅區,大都市區裡的衛星城市。   十年前,當關根彰子十八歲時,應該還沒有這般繁榮的景觀吧。但畢竟這裡仍是一個頗大的地方都市,她為什麼要去東京呢?   如果是為了讀書還能理解,但她九年前上班的公司卻在江戶川區儘管位於都市中卻依然顯得很鄉下。

  這是個充滿活力又很乾淨的車站,來往的人群很多。唯一和東京不同的是,這裡看不到外國人的身影。那些出國工作的外籍勞工,不是去東京、大阪等大都市,就是到更偏遠的溫泉區等觀光勝地去了,尤其是女性。對他們而言,宇都宮太近了,也太遠了。   從兩個出口挑選有較大剪票口的出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天橋。與其說是天橋,或許更應該稱之為立體通道吧?在東北、上越新幹線的停靠車站常有這種設施。   從水泥的圍欄向外看,底下是公車站,儘管立有告示板說明發車地點和終點站。但是因為數量太多、太過於複雜,本間還是搞不清楚該搭什麼公車去銀杏阪町。最後還是靠計程車幫忙了。   告知地址,並表明自己是外地人對這裡不熟,請司機開到目的地。矮小的司機卻側了一下頭說:今天是週末,有自行車賽,所以有點塞。

  從站前大馬路向右轉,行駛約五分鐘後向左轉,轉進一條同樣寬廣的大馬路。車子朝著市內的西方前進。攤開剛剛在車站裡的書報亭買的市內地圖,知道前面就是宇都宮的中央署、縣政府和縣警總部。   也不是沒想過拜訪當地警署以獲取關根彰子的母親淑子死亡狀況的資料。既然是意外事故死亡,就應該留有什麼記錄才對。如果事先讓碇貞夫知道,他一定會說我會先聯絡好,讓對方幫忙,這麼一來效率會更好。   但本間沒有那麼做,因為他想維持空白的狀態。淑子已經過世兩年又兩個月,之前關於她的死因從未被懷疑過,她的女兒彰子也順利地領到了簡易保險金。換句話說,警方並不認為淑子的死亡有問題,所以也結案了。因此也沒什麼好急的,先親自去看過現場,聽聽附近居民的說法,如果仍需要找警方幫忙,就留到最後再說吧。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吧。就是這裡。司機說完,將車停在標示有銀杏阪町二○一○號的電線桿前。電線桿位於T字形的小巷口,巷口豎著一個單行道的標誌。   二○○五號就在巷子裡。   關上車門後,計程車便呼嘯而去。本間看了一下周圍。   從坐上計程車起,不對,從出了車站的那一瞬間起,就感覺宇都宮市是個一望無際的平坦都市。想想是因為位於關東平原的正中央,這也是正常的。只是受到銀杏阪町地名的影響,很自然便以為是高低起伏的坡道,就像涉谷的地形一樣。   在這平坦的都市裡,哪有什麼階梯會讓喝醉酒的人跌落致死呢?關根淑子是死在自己家裡的吧?   銀杏阪町這一帶跟水元附近很像,都是安靜的住宅區。沒什麼公寓大樓,多半是透天房子,而且建築年代都有些久遠,不像是建商整批蓋好賣的便宜房子,而是根植於該地區的居民的老家,這是本間的第一印象。

  慢慢走在T字形的小巷中,迎面遇到一對手牽手的情侶走來。女子稍微看了一下本間拖曳的步伐,然後趕緊將眼光避開。男子則不斷地大聲說話。前面是一間掛著羅蕾雅沙龍看板的美容院,對面是教珠算的補習班。隔壁是棟三層樓的建築,每個窗戶都曬滿了衣物,像瀑布般揮灑下來,一樓是建築包商。再過去空出一台車可停空間的後方是棟外牆塗灰泥的二層建築,鋁製拉門的入口處掛著用毛筆書寫的舊式招牌茜莊。   這裡就是二○○五號了。   本間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思索著接下來該從何處著手。這時鋁門拉開,跑出來兩名小學生般的小孩。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女孩顯得年紀較大些。大概是姐弟吧?   或許是鋁門很重,女孩很用力地想關上門。彷彿一不小心手一滑就會被門打到頭一樣,看的人也覺得有些危險。

  好不容易關上門,女孩抓起站在旁邊等的弟弟的手,一起往這邊走過來。看不見其他的人影。   你們好!本間開口打招呼。   孩子們停下了腳步,兩人穿著帶有同樣卡通人物的球鞋。小女孩脖子上掛著一個頗大像是項鍊的墜子。   你好。小女孩回答。本間彎下身來,將雙手放在膝蓋上,對著兩張小臉微笑。   你們是住在這屋子裡的小孩嗎?   小女孩點點頭。弟弟則抬著頭看著姊姊,一副這個人是誰的表情。因為姊姊什麼都知道。   是嗎?伯伯想跟以前就住在這裡的人說話,所以從東京過來。你們知道這裡的房東住哪裡嗎?   小女孩立刻回答說:不知道。   沒有住在附近嗎?   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見過房東。

  是嗎?這也難怪。   突然間本間發現小女孩沒有握著弟弟的另一隻手,緊抓著脖子上掛著的項鍊墜子。   本間用討好小孩的語氣,故作自然地問說:那是什麼?   警報器呀。   心驚肉跳指的就是這種狀況吧。   這附近有色狼耶。小女孩說:可是媽媽說只要弄響這個,色狼就會跑掉。所以媽媽買這個給我,伯伯想不想聽聽看是什麼樣的聲音呢?   才不要呢,在這裡一旦警報器大響,恐怕會被帶回警局,豈不糟糕!   不用不用,對了,你們媽媽在家嗎?   不在。還是小女孩回答。她一抬起腳走路,弟弟也跟著抬起腳走路,就像掛在摩托車旁的拖車一樣。   可是媽媽就在附近,那裡。小女孩指著本間的背後。

  本間趕緊回過頭,以為有個以責備外來侵略者的眼神瞪著他的女人站在那裡,但是沒有。小女孩指著羅蕾雅沙龍的招牌。   媽媽身上也有警報器。小女孩說。   這世界上戒心最重的人是誰?應該是擁有幼兒的年輕媽媽吧。因為有許多醜惡事件是以小孩為對象的。   那對姐弟的母親是在羅蕾雅沙龍工作的宮田金惠女士,她也是個戒心重的年輕媽媽。因為是美容師,照理說應該具有服務業的熱忱才對,但是本間從推開羅蕾雅沙龍那扇響著鈴聲的大門到進入店裡面說明來意,竟足足花了三十分鐘。   本間很謹慎開口地表示對於外甥和也的未婚妻關根彰子有些疑慮。   我可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不會的。畢竟我也是和也的親戚。只是因為彰子沒有親人,我們多少會有些擔心。

  說話的時候,本間心想自己是否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   金惠點點頭說:是呀關根太太的死法真是可憐呀。   金惠稱呼關根淑子為關根太太,稱呼彰子為她女兒。她表示跟關根家不熟,只是到葬禮露個臉的交情而已。   但是從她的話中解開了階梯之謎。   關根淑子跌死的地方是離這裡幾公里遠北邊的八幡山公園旁一棟舊房子的樓梯。   那是棟三層建築,一、二樓是銀行,三樓則是家小店。關根太太是那家小店多川的熟客,好像一個禮拜會去喝一次酒。在樓房外面有一道水泥蓋的安全梯,不是那種常見的彎彎曲曲的樓梯,而是從地面直接通到三樓,高得嚇人的那種,坡度很陡。不過二樓的地方有一小塊緩衝區就是了。   淑子就是從那裡跌下來的。

  三層樓高耶,又沒有任何的阻擋。聽說脖子都摔斷了。就算是老房子,那種樓梯都算是違章建築,還上了報紙呢,只是不很大就是了。   狹小的美容院,看起來不怎麼時髦。美容師除了金惠外,還有一名師傅是這家的老闆,現在出去買東西了。說到客人,只有一位坐在紅色合成皮椅上,讓金惠用髮捲捲頭髮、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   等候區的座位太硬,坐起來很不舒服。本間心想反正是空著的,沒跟金惠打聲招呼,便主動坐在附有頭盔就是一頭放進去,有熱風吹乾頭髮的機器的美容椅上。金惠也沒說什麼。她看起來有點憔悴,或許是因為照顧小孩很累吧。   當時新聞鬧得很大吧?   那當然囉,你想想那種樓梯耶,很早就有人說太危險了,結果真的出事了。

  警方有來調查嗎?   好像來吧,因為是意外事故。   聽金惠的語氣,她對於淑子的死因絲毫沒有懷疑的感覺。   真的關根彰子在拉海娜對母親的過世只是簡略地陳述事實,但是假的彰子會怎麼說呢?   和也對於彰子母親的死因,只說是意外事故。這大概是因為彰子只跟他透露那麼多吧。而且對和也來說,這對她而言,畢竟是件難過的事,自然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   會不會是故意從樓梯上推倒一個喝了酒、腳步不穩的人,然後假裝是意外事故呢?   真要做的話,這應該是最簡單又安全的殺人方法了,只要不被懷疑的話。   當時旁邊都沒有人嗎?   金惠偏著頭說:這個嘛我不知道耶。   本間換個角度詢問。   你們家跟關根家熟嗎?   還好吧。金惠說。她和先生、兩個小孩住在茜莊二樓的二○一室。生前的淑子則是住在他們正下方的一○一室。   關根太太住在那裡將近十年了。   每一次更新租約房租都會漲,她居然都沒有搬家呀。本間試探地這麼說。   金惠聽了笑說:你是從東京來的吧?   是呀。   難怪你不知道。聽說東京的房租貴得像是以前的高利貸一樣,我們這裡可沒有。車站附近的公寓應該很貴,但茜莊是木造房子,不會漲得太離譜。   十年都住在同一個地方,難道不會膩嗎?   因為是租人房子,哪有能力搬家呀。   搬家太麻煩了。男人都會交給太太去處理,我家那口子根本都不會幫我。   金惠彷彿突然想到似的嘟起嘴。儘管表情、臉色變了,她的手指還是不受影響繼續動作。她也幾乎完全沒有看著自己的手指,但手上動作依然正確無誤。   你們是什麼時候搬進茜莊的?   嗯今年是第五年了。   很快就跟關根家認識了嗎?   金惠點頭說:是呀,因為有小孩的關係,有時會從椅子上跌下來或發出吵鬧的聲音,不是嗎?所以先去打聲招呼。與其先被正下方的住戶抱怨,不如自己先出面比較好吧。   當時彰子有在家裡出入嗎?   她女兒我大概見過兩次面吧。暑假和過年時一定會回來。   一直在打瞌睡的老太太,頭上的髮捲都上好了,金惠看著鏡子調整整體感覺,然後暫時離開,拿了一條乾毛巾回來。   關根太太的女兒長得很漂亮吧?   是呀,人很漂亮。   本間根本是亂說的,因為他還沒有機會看到真的關根彰子的長相。   可是有點風塵味吧。   本間看著金惠的臉,她似乎正在專心幫老太太的頭包上毛巾,但視線有些游移。   看來她在試探些什麼。   那是因為她在酒店上班的關係吧。本間說。   聽說金惠用橡皮筋將毛巾固定在老太太的頭上,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種事,聽說她女兒跟地下錢莊借錢,被搞得很慘。你知道嗎?   金惠家是在五年前搬進來的,正好是關根彰子處理個人破產手續的時期,也是地下錢莊糾紛鬧得最兇的年代,所以金惠會聽說彰子的困境。   我知道。   於是金惠臉上閃過遺憾的表情,還差點發出咂舌的聲音。看來她是知道什麼。   很慘耶,關根太太家來了討債公司的人,連警車都上門了。   什麼時候的事呢?   金惠手上拿著燙髮藥水的罐子想了一下。   嗯應該還是在昭和(一九八八年以前)的年代吧。   那就沒錯了。   聽說那種借錢,雖然是小孩欠的,但是做父母的可以不用還。金惠的語氣顯得很意外。   是呀,反過來的情形也沒有還錢的義務,只要不是連帶保證人的話。而且只要不是兩個人一起花的,夫妻之間也是一樣。   是嗎?如果我那死鬼賭自行車跟人借錢,我可以不用還嗎?   當然。   金惠淋上藥水,大概是冰涼的感覺,老太太總算從瞌睡中醒來,突然開口說:什麼,妳老公還在賭自行車嗎?   金惠笑著回答:說是要幫我蓋房子。   妳別傻了。   老太太在金惠幫她戴上塑膠浴帽時,轉頭看著本間。本間對她點頭致意。   他是師傅的老公嗎?   才不是呢,是從東京來的客人。   討厭,我還以為是你離婚的老公又回來了呢。   看來這位美容師傅有過離婚的經驗。   從東京來這裡幹什麼?老太太不是問本間而是對著金惠問。金惠將老太太的頭轉向前方,戴上塑膠浴帽。   來看我的呀如果太燙就說一聲。   後面那句指的是套在老太太頭上、跟剛剛的頭盔不一樣的美髮機器。按下按鈕後,紅色的燈光亮起,並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金惠按下推車上的計時器,一副工作結束的樣子往本間所在的位置走來。坐在客人等候的座位上,從圍裙裡掏出一根細長的淡煙,用十元打火機點燃香煙。   然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濃煙。臉上神情彷彿辛苦工作就為了這一刻的樂趣。   如果要調查她女兒的品行。金惠壓低聲音說:與其問我這種鄰居,不如去學校問還快一點。   學校?   是呀,關根太太在這附近的小學廚房工作過,她女兒也是讀那所學校的。   可是現在問些小學時的事,根本沒什麼用吧?   會嗎?關根太太說不定會跟同事抱怨女兒的不對吧。   剛剛提到借錢一事,浮現在金惠眼中不懷好意的目光又出現了。跟自己毫無關係的婚姻話題,她當然會沒興趣,所以說話才會盡可能地挑毛病吧。   更何況對方是個從事特種行業、跟地下錢莊借錢、對母親不孝的女孩呢。   還有呀金惠似乎看出了本間的疑惑,繼續說,關根太太女兒年紀比我小很多,我無法直接知道什麼。但是她的國中、高中同學應該還有很多住在這裡吧,去找他們問問不就得了。總有開同學會什麼的吧。   妳知道彰子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嗎?   這個嘛金惠偏著頭似乎沒什麼概念。   有沒有小時候的朋友還住在這裡,會來這裡燙頭髮的?   金惠對著正在吹熱風的老太太大聲問說:老太太,妳還記得住在我家樓下的關根太太嗎?   頭被固定的老太太,面對著前方大聲說:就是從樓梯上摔下來死掉的人嗎?   沒錯。她不是有個女兒嗎?大概是二十五、六歲吧。   今年已經二十八了。本間開口訂正。   金惠吃驚地說:討厭,已經那麼大了呀。二十八歲了呀。老太太,妳想她有什麼同學住在這裡嗎?   老太太打了個大哈欠,眼睛沁出了淚水,看來很想睡的樣子。大概是很暖和又舒服的關係吧。本間心想她應該靠不住吧。   結果老太太回答說:葬禮的時候,本多家的阿保好像有來,不是嗎?   阿保?啊,原來他是呀。   是呀,怎麼妳忘了?本多太太參加告別式時,不是妳幫她做頭髮的嗎?   金惠笑著說:哎呀,是嗎?   本多保。問出他的名字和他家的本多汽車修理廠位置後,本間起身說: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   什麼問題?   他從口袋中掏出假彰子的照片。   請問有沒有見過這名女性?她有沒有來找過關根淑子或是跟回家的彰子在一起過呢?   金惠將照片拿在手上,也給了老太太看。   沒有看過耶。   這小姐怎麼了嗎?   對不起我沒辦法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聽了本間這麼說,好奇心反而被鼓舞了起來,金惠再一次注視著照片。   這張照片能不能借給我呢?金惠的語氣顯得很客氣,因為我想讓可能知道的人看。我一定會還的,知道什麼後也會打電話給你的。   本間先給了金惠一張印有家裡地址的名片。然後是那張彰子的照片,之前為了不時之需早已經請照相館加洗了好多張。   可以呀,那就麻煩妳了。   拿好自己的外套,本間往門口走去,金惠叫住了他。   關根太太的女兒是要跟什麼樣的人結婚呢?   是我那沒用的外甥呀。   我不是問這個,是做什麼的?   稍微猶豫了一下,本間回答,在銀行上班。   金惠和老太太在鏡子中彼此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金惠說:這件婚事最好還是放棄吧。   金惠的身體裡面同時居住著讓小孩隨身攜帶警報器的媽媽、擁有愛賭自行車的老公和疲於生活的妻子等部分。這兩個部分讓她對離開故鄉到東京投入特種行業、因為債務被討債公司糾纏的關根彰子能夠冷眼旁觀。   我們會好好考慮的。當作對方提供許多資訊的謝意,本間如此回覆。金惠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一次羅蕾雅沙龍的大門沒有發出清脆的鈴聲。來到外面,本間舒了一口氣。   阿保,有你的客人。穿著一身油污連身工作服的中年技工對著廠房裡面大聲呼喚。   修車廠鐵皮牆邊的一輛五十西西摩托車旁,原本蹲在那裡跟兩個高中生商量什麼的青年站了起來。身材不高但很結實的肩膀上,頂著一個看起來很頑固的戽斗下巴。頭髮削得很短,走近一看,額頭上盡是汗珠。   從金惠的羅蕾雅沙龍走路到這裡約十分鐘的路程。面對著通往車站的大馬路設有一面招牌。一眼看過去約有二十幾輛汽車和一些自行車,最旁邊是一輛小卡車。身上穿著胸口繡有本多修車廠字樣工作服的技工,在看得見的範圍內就有五名。   請問是本多保先生嗎?本間開口一問,對方便輕輕點頭。看他緊盯著本間的視線不放,想來是十分驚訝吧。   不好意思,突然來拜訪。   就像對宮田金惠說的一樣,本間說明其來意。阿保越聽眼睛睜得越大。   那麼彰子在東京過得很好囉?她在哪裡呢?   你問哪裡是?   自從她離開川口的公寓後,就不知道搬到哪裡了,我一直很擔心她。   這句話讓本間有鑽出山洞的感覺。   你去過她在川口的住處?   去過,結果說她已經離開了。   你見到了房東?   是呀,對方很生氣,說彰子才在前個禮拜不說一聲地跑了。   所以說你是前年三月底去的囉,對不對?   阿保一邊將油污的手在褲管上摩搓一邊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大概是吧。   你跟她很熟嗎?   是沒錯漸漸地阿保眼中懷疑的神色越來越濃了。   這樣感覺很討厭,我不太想幫忙你調查彰子的品行。像是袒護朋友般,阿保挺著胸膛說。本間背後是那兩位站在摩托車旁的高中生,還在等著阿保,阿保隔著肩膀看了他們一眼說:你還是去問別人吧。我不想做這種事。   不是這樣子的,我不是在調查她的品行。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能突破困境的人,不能就這樣放棄。   其實有很多內情,說來話長。不曉得你能不能撥些時間給我,不然我可以待會兒再過來。我是要找出下落不明的彰子。   結果本間坐在本多修車廠會客室等了三十分鐘。這中間電話聲不斷響起,大概是別的電話給轉接過去了。不等每一通電話聲響兩次以上就安靜了下來,可見得這裡對員工的教育很徹底。   等到那兩名摩托車的高中生回去後,本多保才捧著兩個紙杯的咖啡走進會客室。   或許是以前出過車禍也說不定,在明亮的地方一看才發現阿保的額頭上有一道斜斜的傷痕。除此之外,他算是端正英俊的好青年了。左眼好像有些斜視,但還是給人親切的印象。   因為內容太過複雜,阿保中間不斷提出疑問之外,其他則不多說廢話安靜聽著。當電話又響起時,他伸手按了一個鈕讓鈴聲不再作響。   目前我無法證明自己是名刑警,因為停職期間,我將證件繳回去了。我不是壞人,也沒有說謊,請你相信我。   阿保的視線看著會客室的桌面思索著本間的這些話。   好沒關係。阿保慢慢地說,要確認的話也很簡單,只要跟境兄說立刻就會幫我查的。   境兄?   對,他是宇都宮警署的刑警。彰子媽媽過世時,他很親切地幫忙。我跟他很熟。   可以跟他見面嗎?   我試試看,我想他應該能夠撥空的。   阿保因為其他事而懷疑問說:既然事情演變至此,為什麼不公開調查呢?得早點找到小彰和冒用她名字的女人才對呀   本間稍微攤開手說:如果找到她們,發現兩個人都活得好好的,而且戶籍的買賣或租賃也是出於兩人的合意,該怎麼辦?這還是最好的情況。但只要這種情況有一絲可能性,警方就不會出動。   阿保咬著嘴唇,吞吞吐吐有點難以啟齒,最後才說:萬一假設小彰被殺了,沒有發現屍體就不行嗎?   要想被變成事件,有屍體是最好的。   阿保嘆了一口氣。   你都是叫彰子小彰的嗎?   是的。   本間看著點頭的青年冒汗的額頭心想,看來總算找到關根彰子真正的朋友了。   小彰這小名,聽起來有兒時玩伴的味道,就像碇貞夫叫千鶴子是千千一樣,語氣有著不像他本人的溫柔。   可是我阿保欲言又止,小彰的媽媽過世後我去川口找她,發現她失蹤時,我有了很奇怪的想法。   他用請示的目光看著本間。   我想果然是小彰殺死了她媽媽,所以才會逃跑。   感覺就像是一顆無法預料方向的球飛來一樣。自己明明看是風景畫,別人卻開口問說:這是幅人物畫吧?   那是因為你知道那個彰子之前曾被地下錢莊討債的事吧?所以懷疑會不會是為領取保險金而犯案。   阿保點點頭,神情有些難過。   還有郁美也說過,小彰媽媽從樓梯摔下來時,除了看熱鬧的人外,有一個樣子很奇怪的女人也在。她戴著墨鏡遮住臉,不知道會不會是小彰。   本間探出身子問:等一下,你說的郁美是   是我太太。   她也是彰子的朋友嗎?   阿保搖搖頭說:不是。是郁美發現了小彰的媽媽倒地,並叫救護車來。那天她剛好路過。因為這個緣分,她也來參加葬禮,我們是因為這樣而認識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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