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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深入虎穴

光神 黃易 6058 2023-02-05
  車子飛快在路上行駛。   下午五時四十九分。   兩人一直互不交談,也不知現在應去什麼地方。   他們間關係複雜,非敵非友。   這是下班的時間,道路頗為擠塞,令氣息更為沉悶。   車內忽地響起一下尖長的聲音。   金統側望了凌渡宇一眼,取出無線電話,放到耳邊去。   驀地金統整個人彈了起來,怪叫道:什麼?控制方向盤的手一震,車子幾乎剷上行人道上去。   金統的臉色說有多麼難看,就有多麼難看,不過情緒卻回復了過來,沉聲道:怎麼發生的?   又聽了一會,才掛斷電話,跟著一扭方向盤,轉入另一條街去。   凌渡宇忍不住問道:我們現在到哪裡去?   金統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前方,道:到醫院去!

  這回輪到凌渡宇吃了一驚,叫道:什麼?   金統嘆了一口氣道:威爾失蹤了!在最嚴密的保護下,卻像空氣一般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失蹤,當醫生要進行檢查時,才發覺他不見了。   凌渡宇默然無語,彷彿又看到那道神秘的電光。   金統又再低呼一聲,叫道:看!前面那架賓士,是馬卜的座車。不知他一個人要到哪裡去?那不是往醫院去的方向。   凌渡宇道:跟著他。   金統這次言聽計從,卻不敢跟得太近,因為馬卜認得他的車。   金統苦惱地道:這樣的跟法,一定會把人跟丟。   凌渡宇道:你若能貼近到一百尺內的距離,我便有辦法。   金統不信地望了他一眼,右腳卻不由自主地踏上油門,加速前進。

  兩車慢慢接近,就在快要進入凌渡宇所說的距離時,馬卜的賓士忽然在路旁停下來。   這時無論是向前直駛,或是隨著他的車停下,都很容易被發覺。   金統的反應也是非常快,急速扭轉方向盤,轉入了一條橫街。   車還未停定,凌渡宇便撲出車外,金統跟出,雙方倒合作無間。   轉出橫街的彎角,恰好看到馬卜下車買煙。   凌渡宇低聲道:你留在這裡!   不理金統是否同意,逕自向馬卜走去,一邊從袋裡取出一個金屬小盒。   馬卜這時剛好轉身,看樣子是要回到車內。   這是下班的時候,街上行人很多,對凌渡宇相當有利。   馬卜打開車門,一隻腳踏了進去。   凌渡宇加快步伐,迫近至二十多尺內。

  手中小盒有圓孔的一端,對正馬卜,就在馬卜完全進入車內前,他一按發射的按鈕,一粒沙般大的黑點,疾射向他西裝的袖口,命中後黏附在他衣袖上,馬卜這才關上車門,發動引擎。   凌渡宇很快回到金統的車內,繼續跟蹤。   金統是一個頑固的人,卻絕不笨,已有點明白凌渡宇在幹什麼,所以雖然馬卜的車早已不見影蹤,他仍是不慌不忙,從容駕駛。   果然凌渡宇從袋內取出一部電話記事簿般大小的儀器,上面的小型螢幕,有一個小紅點在緩緩移動。   凌渡宇道:轉左。跟著不斷指示方向。   這樣遠程地跟著馬卜的車,一個小時後,離開了曼哈頓,向新澤西的工業區駛去。   天色漸暗。   凌、金兩人搜索枯腸,都想不到馬卜來這裡要幹什麼?

  追蹤儀右上方有一個電子讀數,正在不斷跳動,顯示出馬卜與他們間的精確距離。   儀器上移動的小紅點停了下來。   在凌渡宇的指示下,金統駕著車子左彎右轉,最後來到一道大閘門前,門衛森嚴,門旁的牆上寫著:泰臣公司國防工業重地。   大閘後是廣闊的空地和數十座樓宇和貨倉,金統不敢即時停下,待車子再滑出百來碼,轉入了一條橫街,才停了下來。   金統沉聲道:你肯定他是進了那裡?   凌渡宇哂道:除非這儀器騙我們!   儀器上的讀數是八二八,馬卜現在應該在八二八尺的距離,這個範圍裡,除了那泰臣公司,再無其他的建築物,馬卜當然應該在裡面。   金統不滿地看了凌渡宇一眼,默然不語。   反而是凌渡宇道:這泰臣公司絕不簡單,近年來出產的各種軍用儀器、武器,大受國際上買家歡迎,所以銷路直線上升,由一個在破產邊緣的公司,一躍而為軍火界的天王巨星。最近還開始生產戰機,預訂者之多,使他們短期內拒絕再接任何訂單。

  金統聽得目瞪口呆,在軍火工業來說,全賴精密和長期的研究,及天文數字的投資,所以幾乎一走下坡,便極難翻身,像泰臣公司這種在短短幾年內不單止完全回復過來,還追過了頭的情形,只可用神蹟來解釋。   金統呼出一口氣道:想不到你對這方面倒很熟悉。   凌渡宇淡淡一笑,也不解釋,他參加的抗暴聯盟,不時須要訂購軍火,所以不得不對國際上的軍火市場,下工夫研究。   兩人心情沉重,先是名人自殺,跟著卓楚媛、文西、威爾等三人失蹤,他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現在連下一步行動要幹什麼,說實在的,兩人完全不知道。   馬卜來到這裡,事情看來遠比想像的更為複雜。   國際刑警的總負責人,會和一間世界最先進的軍火工廠有什麼關係?

  他為什麼不去醫院,卻到這裡來?   金統話題一轉道:威爾受傷,迫使我對整件事作重新估計,於是我才動用了所有眼線,也找到了史亞。   凌渡宇奇怪地望了金統一眼,這是他早先問金統的答案,那時他勃然大怒,現在卻自動說出來,大有和解之意。   金統續道:不過我仍然不相信這件事和什麼奇異力量有關,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弄鬼。   凌渡宇嘆道:我也希望你的推斷正確,對付人總比對付妖精鬼怪有把握一點。   金統不理凌渡宇的嘲諷,繼續道:我也想過內奸的可能性,所以那天我撞到你和文西在一起時,放過了你們,就是這個原因。那天你來幹什麼?   凌渡宇正要答話,忽地驚呼起來道:他出來了!   金統吃了一驚,望回閘門。

  一點動靜也沒有。   金統望住凌渡宇手上拿著的追蹤儀,顯示馬卜所在的小紅點正在飛快地移動。   金統訝道:為什麼走動得這麼快?   適才追蹤馬卜時,小紅點只是緩緩移動,絕不似目前的速度。   照這樣的移動,馬卜早應走出了大門,難道他從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凌渡宇苦笑道:我也希望知道!   忽地抬頭望向天空,叫了起來道:直升機!   金統條件反射般發動汽車的引擎,呼地衝出。   夜空上有兩點紅光,向東方駛去。   金統把車速增至極限,在街道上飛馳,不斷超越路上的車輛,驚險萬狀。   金統忽地把車子在路旁停下,詛咒起來,直升機不知去向。   凌渡宇安慰他道:這是雖敗猶榮,我從沒聽人說過可以用車去追直升機的。

  金統笑了起來,道:這樣說,難道我們還要慶祝嗎?   凌渡宇道:當然!不過是到醫院的餐廳去慶祝!   金統開動車子,想想到醫院去看看,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車子在路上疾馳。   金統說道:這件事一定是由一個有非常龐大勢力作後盾的組織,為了某一不知名的理由,進行一個驚人的陰謀。他始終不肯接受超自然異力這類的看法。   凌渡宇不作聲,金統奇怪地望向他,凌渡宇神色透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金統道:什麼事?   凌渡宇望向後視鏡,道:你看看跟在我們後面的大貨車。   金統在後視鏡端詳了一會道:這只是輛普通的十二噸大貨車,奇怪!   看一看車內的儀表板,指針顯示車時速是九十多里,續道:為什麼它要用這樣的高速行駛?

  凌渡宇道:這架貨車大不簡單,轉彎時比你的老爺車還靈活。   金統說道:我車子的真實性能遠勝它的外型,我才不信。   一扭方向盤,車子來了個九十度的急轉,走上了高速公路,以一百二十多里時速前進。   輪子和柏油路激烈地磨擦,發出吱吱尖叫。   不一刻,金統目瞪口呆,那巨型的貨車靈巧地轉了一個彎,從容不迫地跟在背後。   凌渡宇道:這輛貨車是超時代的設計,你休想擺脫它。   金統悶哼一聲道:若是它要來對付我,我保證它吃不完兜著走。拿起無線電話,想通知警方的朋友,面色倏地大變。   凌渡宇淡淡道:是否有干擾?   金統點了點頭,道:那為什麼還不動手對付我們?   跟著笑道:你看它的車頭會否裂開,伸出支火箭炮來?他開起玩笑來。

  凌渡宇對金統的鎮定相當欣賞,道:在他們發射火箭炮前,我們最好先撤離你這偽裝劣車的好車。   金統啞然失笑道:一分鐘後我們駛上新澤西大橋,過橋後有個大公園,就在那裡下車如何?我看它能拿我們怎樣。   兩人的語氣間不自覺地把大貨車當作有靈性的東西,事實上無論他們的福特如何左搖右擺,大貨車也相應地擺動起來,像拖車一樣。   假設這是與某一種的自動追蹤系統操縱和指揮下的現象,真可說是聞所未聞了。   凌渡宇嘿然道:我看如果我們犧牲小我,投河自盡,一定會多個陪死鬼。   金統一邊加速,一邊道:對不起,命只有一條,恕我不奉陪了。   新澤西橋在望。   凌渡宇驚呼起來:小心!   金統猛踏油門,面前驀地閃出一輛巨型貨車,把前路完全塞滿。   尾隨的貨車超前了。   驚人的事發生了。   貨車的尾箱緩緩打開,一道滑梯斜斜地垂了下來。   貨車上二十尺長的尾箱,是個設計巧妙的囚籠。   另一車道上沒有來車。   凌渡宇大叫道:轉向!   金統怒喝道:我會不知道嗎?他用盡全力,方向盤卻一動也不動。   金統踏上剎車掣,可是車子依然高速前進,欲罷不能。   車子完全不受控制,向著貨車後的滑板駛上去。   金統一把抽出手槍,伸出窗外,把子彈全打進貨車的車廂去。   一點用處也沒有,汽車駛上三十度傾斜狀的滑板上。   凌渡宇叫道:車門鎖死了。   話猶未已,兩人已衝進貨車後尾箱的黑暗裡,尾箱門在車後關上。   一切靜到極點,汽車安詳地停在黑暗裡,前一刻還是以高速行駛,一衝進貨車車箱內,驀然凝止,失去了一切動力和衝力,那種感覺令人難受之極,幾乎要嘔吐起來,那是最極端的失速。     尾箱有隔音的性能,使人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像一個真空的無聲世界。   只有兩人的心跳聲。   金統道:為什麼我的心跳得比你快那麼多?   其實不止心跳,連他的呼吸也比凌渡宇急促得多,顯示他在前所未有的震駭裡。   黑暗中凌渡宇傲然一笑,他自幼苦修瑜伽和禪坐,若連這點修養也缺乏,怎對得起歷代祖師?   他淡淡道:那跳得快好還是跳得慢好?   金統呆了一呆,答道:快是代表衝勁和生命力,當然是快好。   兩人靜了一靜,一齊爆起狂笑,哪似身陷險境、遭人生捉活囚的人?   凌渡宇一扭車門,咦了一聲道:門可以開了,你試試能不能發動引擎?   金統頹然道:早試過了,不可以,對方究竟用什麼武器,這樣可怕。   凌渡宇沉默了一會,道:你信不信,現在對付我們的,絕不是人。   若早先凌渡宇這樣向金統說,金統一定破口大罵,這一刻他卻耐著性子,沉聲道:你有什麼憑據?   凌渡宇道:說出來你也不信。走出車外,在黑暗的貨車車箱內摸索。   貨車以高速行駛,凌渡宇要不斷改變重心,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另一邊傳來零碎的聲音,凌渡宇知道金統也和他幹著同樣的事,結果當然一樣;這車廂以厚鋼板建成,全無門鎖,插翼也難飛。   這兩個同陷險境的人很快又聚在車內,他們放鬆心情,讓身體軟軟地挨在汽車的座椅內,養精蓄銳,以應付任何即將降臨的厄運。   金統道: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貨車現正以高速行走,剛才我在車外幾次幾乎滾倒地上,但這汽車我並沒有拉起手煞車,連打開了的車門也不見晃動一下,你說這是什麼道理?   凌渡宇苦笑一下,他早已注意到這一點,車內像是個靜止了的世界,一切是那樣和平和安定。   金統並不祈求凌渡宇有什麼答案,追回早先的話題道:你剛才說,有些事說出來我也不信,那究竟是什麼事?   凌渡宇醒悟到金統倒不是那麼有興趣聽他的解釋,而是在這瘋狂的寂靜裡,說話可以把注意力扯離這令人不安的等待。   凌渡宇道:我有天生的第六感,每逢有危險臨近時,會預先有感應。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金統這次倒很有耐性,沒有橫加打斷。   凌渡宇續道:我十八歲那年,卻給一堵自動倒塌的頑牆壓個正著,還打破了頭,事前卻一點預兆也沒有。   金統笑道:你的第六感看來也會買大開小!   凌渡宇在黑暗裡搖搖頭,道:後來又經過了幾起同類型的事件,我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就是我這種預知危險的異能,只對有生命的物體起感應,但每次電光出現前,或是現在這大貨車,我都沒有絲毫的預感,所以我敢大膽的說,這一切都不是有生命的物體所為。   金統皺眉道:也不一定是這樣,可能這生命體的精神層次,遠遠超出你這特異預感的範疇,所以你難生感應說到這裡噤口不言,連他自己也為這個得出的推論感到震駭。   那會是什麼形式的生命?   能令人忽然失去蹤影、自願放棄生命,操縱貨車,使他們現在身處的汽車陷入奇異的靜止狀態,又有一班人為他賣命。   但為什麼他不把他們攝走,那不是更乾脆俐落?   反而要像現在那般轉折,目下又要把他們帶到哪裡去?   金統心亂如麻。   在汽車的黑暗裡,一點也感不到貨車的移動。   凌渡宇沉默了好一會,嚴肅地道:金統先生,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能對整件事的水落石出,有很大的幫助。   金統霍然驚醒,迅速答道:請說!   凌渡宇正要發問,驀地響起玻璃破碎的聲音。   汽車前的擋風玻璃整塊粉碎,粉末濺飛。   金統驚叫道:麻醉氣!一股濃烈的氣味,充斥整個黑暗的空間。   金統側倒在凌渡宇身上。   凌渡宇知道金統已不省人事,他卻不驚反喜,閉上口鼻的呼吸,改以皮膚呼吸,這種技倆,在苦行瑜伽上只屬小玩意,技精者能入水不死,加上凌渡宇對藥物的奇異抗力,凌渡宇有信心可以保持清醒。   他裝作暈倒椅上。   黑暗裡一時靜寂無聲。   像過了一個世紀般的長時間後,貨車的尾門緩緩升起,幾支強烈的手電筒光線照射進來。   有人在門外發命令道:將他們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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