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福爾摩斯的成就

第7章   六、紅寡婦奇案

  夏洛克.福爾摩斯說:親愛的華生,你的結論完全正確。卑微和貧困是暴力罪行的自然母體。   我表示同意地說:正是這樣。真的,我剛才正在想我忽然停住了,驚訝地看著他,老天爺,福爾摩斯,這太過分了,我大聲說,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內心深處的想法呢?   我的朋友靠在椅背上,兩手指尖相抵,眼皮也不抬地看了我一眼。也許,我不回答你的問題才能使你更公正地評價我這有限的能力。他乾笑著說,華生,你總是要求對簡單而合乎邏輯的推理過程作出解釋,這是一種傲慢的態度。你就有這種特點:借助這種態度來掩蓋你看不到明顯事實的缺陷。   我有點被他那種傲慢的態度激怒了,因而反駁道:我不明白,邏輯推理怎麼能使你探明我的思想呢?

  這不很困難。剛才幾分鐘我一直在看著你。原先,你臉上沒什麼表情。後來,你的眼光無目的地環視室內,落在書架子上,在雨果的《悲慘世界》上停住了。你去年看過這部書,它給了你深刻的印象。你變得若有所思,眯起了眼睛。顯然,你的思想又沉浸在那部關於人類苦難的長篇傳奇之中。最後,你的眼光向上移到能夠看見飄舞的雪花、灰暗的天空和光禿禿的結了冰的房頂的窗戶那裡,接著又慢慢地移到壁爐台上,停在我用來把未答覆的信件串在一起的大摺刀上。你皺著眉,臉上顯得更陰沉,還不自覺地沮喪地搖了搖頭。你這是在聯想。從雨果筆下那悲慘的第三階層人們的境遇,從貧民窟裡那些飢寒交迫的窮人,聯想到我們這座平常的散發著熱氣的壁爐上方的那把沒有鞘的刀。你臉上顯出愁苦的神情,就是那種由於瞭解了人間永恆悲劇的起因和後果而產生的憂鬱。到這時,我才敢表示同意你的看法。

  我承認道:嗯,我得承認,你對我的思想了解得非常透徹。真是非凡的推理,福爾摩斯。   這是很膚淺的,親愛的華生。   一八八七年即將結束。從十二月最後一週開始的嚴酷的暴風雪已經席捲大地。在貝克街福爾摩斯住所窗外呈現出陰鬱的景色:陰沉低矮的天空,在雪幕中隱約可見的白色屋頂。   對我的朋友來說,這一年是難忘的,但它對我卻更為重要;因為在兩個月以前,梅麗.摩斯坦小姐給了我非凡的榮譽,答應把她的命運和我的結合在一起。在從一個領半薪的前軍醫的獨身生活到結了婚的幸福生活的轉變過程完成之前,夏洛克.福爾摩斯發了一些意想不到而又具有諷刺意味的議論,但是,由於我的妻子和我的結識是要歸功於他的,所以,我們能夠耐心地、甚至理解地對待他那種冷嘲熱諷的態度。

  這天,準確地說,是十二月三十日下午,我順便到我們的舊住所來,想和我的朋友一起消磨幾個小時,還想問問他,從我上次來過以後,是否又遇到了有意思的案件。我看到他臉色蒼白,無精打采,晨衣披在肩上,屋子裡充滿了他所喜歡的黑板煙絲的煙霧和氣味。透過煙霧看壁爐裡的火光,就像是看霧中的火盆一樣。   他用抱怨的口氣尖聲回答說:除了幾次常規調查以外,沒什麼事,華生。自從我處理了已故的伯特.斯蒂文斯的案件以後,創造性的犯罪藝術似乎是衰退了。接著,他陷入沉默之中,愁眉不展地蜷坐在扶手椅中,我們兩人都沒再說話。後來,我的思路被他發表的意見打斷了,這就是本章開頭時的情景。   當我站起身來要走時,他用批評的眼光看著我。

  他說:華生,我看得出,你正在付出代價。你的左面頰那種不整潔的狀態提供了令人遺憾的證據:有人改變了你的修面鏡的位置。另外,你正在縱情地揮霍浪費。   你這太冤枉我了。   冬天花的價格是五便士一朵,對不對?你扣門的方式告訴我:至遲在昨天,你還戴著一支花在人前顯示著。   我有點不樂意地反擊道:今天我才知道你是個窮鬼,福爾摩斯。   他忽然開心地大笑起來。他高聲說:親愛的朋友,你得原諒我!過多的消耗不掉的精力總是要在我的神經上起作用,因為這個而折磨了你,真是不公平。哎,又有什麼事?   樓梯上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我的朋友揮手示意我再坐下。   他說:再待一會兒,華生。這是格雷格遜,老戲又要重演了。

  格雷格遜?   這是那種普通的腳步聲,絕錯不了。雷斯垂德走路沒有這麼重;赫德森太太聽得出來是熟人的腳步聲,不然的話,她就會陪他一起上來了。就是格雷格遜。   他剛說完就有人敲門,進來的人圍著一條大而厚的圍巾,把耳朵都捂住了。客人把圓頂禮帽扔到身旁的椅子上,解開圍在面孔下部的圍巾,露出了這位蘇格蘭場偵探的亞麻色頭髮和蒼白的長臉。   啊,格雷格遜。福爾摩斯一邊用頑皮的眼光看著我一邊和他打招呼說,一定是有急事,不然的話,你不會在這麼冷的日子跑來。伙計,把圍巾摘了,過來烤烤火。   那位警官掏出一個大掛錶看了一眼,搖著頭說:一會兒也不能耽誤。到德比郡去的火車在半小時之內就要開了,我的雙輪雙座馬車還在下面等著呢。雖然這個案子對於像我這麼有經驗的警官來說並不困難,可是你如果能一起去的話,我還是很高興的。

  是有意思的事嗎?   謀殺,福爾摩斯先生。格雷格遜簡短地回答,從當地警方打來的電報看,是個挺奇特的案子。看來,副郡長喬瑟林.科普爵士在安斯沃斯堡被殺。蘇格蘭場完全能解決這種性質的案件,可是,鑑於警方電報中的奇怪字句,我想你也許願意和我一起去。你去嗎?   福爾摩斯探身把煙袋裡的煙絲全倒在他的煙荷包裡,然後一躍而起。   他大聲說:等一小會兒,我去拿一條乾淨的硬領,還有牙刷。華生,我有一個多餘的牙刷,可以給你用。別,老朋友,別說話。你不幫忙,我怎麼辦?給你妻子寫個條子,赫德森太太會把它寄出去的。咱們明天就能回來。啊,格雷格遜,我現在聽從你的吩咐。路上你可以對我講述一點案情細節。   我們衝上聖潘克拉斯車站的月台,急忙地拉開第一節空著的吸煙車廂的門,這時,守車員已經搖旗子命令開車了。福爾摩斯帶了三條旅行毯。當火車在冬天的暮色中急駛而去時,我們都坐得很舒服了。

  福爾摩斯說:好了,格雷格遜,我很想聽你說說詳情。他戴著一頂獵鹿帽,帽子的護耳裹著他那清瘦急切的臉。他的煙斗冒起一股煙柱。   除了剛才已經告訴你的以外,我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你用了奇特這個詞;還有,在提到郡警察局的電報時,你說過奇特。請你解釋一下。   用這兩個詞的理由是,當地巡官的電報建議,蘇格蘭場的警官應該看《德比郡誌》和《地方志》。這建議太特別了!   據我看,建議提得很有見識。你怎麼辦的?   《地方志》上只寫著:喬瑟林.科普爵士是副郡長,是郡裡的權貴,已婚,沒有兒女,以在遺囑中寫上對當地考古團體的遺贈而聞名。至於那本《德比郡誌》,我把它帶來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小冊子,翻著書頁。在這兒。他接著說,安斯沃思堡,建於愛德華第三統治時期。裝有十五世紀彩色玻璃以紀念艾金科特戰爭。一五七四年,科普家因有傾向天主教的嫌疑而受到皇家巡視團的懲處。博物館每年開放一次。展品包括大量軍事和其他方面的文物,其中有一個法國革命時期在尼姆製造的小型斷頭台,原來是用來處決現在家主的一個母系祖先的。由於準備要處決的對象逃走了,斷頭台從未被使用過,後來,在拿破崙戰爭以後,這個家族把它當作文物買下,帶到安斯沃思來。啐!當地巡官準是頭腦發昏了。福爾摩斯先生,這裡面沒什麼有用的材料。

  咱們先別下結論。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提這個建議。同時,我提醒你注意,現在天漸漸黑了,各種東西都顯得模糊不清,但是它們的實體依然存在,儘管咱們幾乎看不見它們。黃昏裡面也有很多道理。格雷格遜朝我擠了擠眼,笑著說:是這樣,福爾摩斯先生。真的,很有詩意。嗯,我要打個盹兒了。   大約三個小時以後,我們在一個小站下了車。雪已停了。在小村子的房屋後面,德比郡沼地的長而荒涼的斜坡在滿月照耀下泛著白光,一直伸展到地平線那邊。月台上有一個身穿牧羊人常穿的蘇格蘭花呢披衣、長著羅圈腿的矮胖男子急步朝我們走來。   他粗魯地和我們打了招呼,說:我想,你是從蘇格蘭場來的吧?我收到了你答覆我的電報,外面有一輛車在等著。對,我是道利士巡官。他這句話是為了回答格雷格遜的問題而加上的。這兩位是誰?

  我想,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聲我們的同伴話只說了半句,就被道利士打斷了。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他那黑色的眼睛帶著敵意看著我們。這是個嚴重的案件,沒有非專業人員說話的份兒。可是,這裡太冷了,我不想爭論這個;而且,既然倫敦同意讓他來,我有什麼資格否定他呢。請往這邊走。   站前停著一輛封閉式馬車。轉眼間,我們已拐出車站,在通向村子的大路上無聲地急速駛去。   你們可以住在皇后岬那裡。可是,現在先到城堡去吧。道利士咕噥著說。   格雷格遜說:我想聽聽案情,還有,你為什麼在電報裡提出了那種不同尋常的建議。   案件太簡單了,道利士獰笑著說,爵爺被害,我們知道是誰幹的。   是嗎?

  被害者的表弟賈斯帕.羅西恩上尉突然失蹤。這兒附近的人都知道,這個人具有無所顧忌的特性,見到酒、馬或者離他最近的女人,那他手下可是不留情的。賈斯帕上尉因殺死自己的恩人、也就是他家的頭兒而毀滅,這並不使我們驚訝。對,頭兒這個詞太合適了。他是用柔和的語調說出最後一句話的。   如果案情已經清楚,那你還提什麼郡誌這種沒有意義的事幹什麼?   道利士巡官傾身向前,用接近耳語的聲音說:你看了郡誌了?那麼,這個情況可能使你感到有趣:喬瑟林.科普爵士是在他自己先輩的斷頭台上被人殺害的。   聽了他的話,我們都身上發冷,說不出話來。   夏洛克.福爾摩斯終於開口問道:你認為謀殺的動機是什麼?為什麼使用這種野蠻的手段?   可能是因為吵架吵得很凶。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賈斯帕上尉是無所顧忌的。啊,就是那個城堡。看起來,這真是進行暴力活動和黑暗勾當的好地方。   我們的車子離開大路拐進一條陰沉的胡同。這胡同兩旁堆著雪堆,向上通向荒涼的沼澤坡地。在坡頂上聳立著一座龐大的建築物,它的牆壁和塔樓在夜空襯托下顯得灰濛濛的很淒涼。幾分鐘以後。我們的車子在外牆的拱門下隆隆駛過,在一個院子前停住了。   道利士巡官上前敲門,一個穿著管家制服、有些駝背的高個子男人打開了沉重的櫟木大門。他把手中的蠟燭高舉過頭,從門裡向外看著我們,燭光照著他那雙憂鬱而眼圈發紅的眼睛和他那稀疏的鬍鬚。   他抱怨地喊道:怎麼,你們來了四個人?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我們全都難過得要命,你們還來麻煩夫人,真不像話。   行了,斯蒂芬。夫人在哪裡?   燭光顫抖起來。斯蒂芬用抽泣般的蒼老的聲音回答說:還和他在一起,她一直沒動。還是坐在那張大椅子上瞪著他,好像是瞪大眼睛沉睡過去一樣。   當然,你們什麼也沒觸動吧?   沒有,完全和原來一樣。道利士說,那麼,咱們先到罪行發生的博物館去吧在院子那邊。   他正朝一條掃乾淨了的卵石小徑那邊走去時,福爾摩斯用手抓住了他的胳臂。他急切地大聲說:這怎麼行!博物館在另一邊,而你卻讓車子穿過院子,還讓人們像成群的水牛似地在地上踩來踩去。   那又怎麼了?   福爾摩斯朝著月亮伸出雙臂懇切地說:雪,伙計,雪!你把最好的幫手破壞了。   可是,我告訴你了謀殺案發生在博物館裡。雪和這個有什麼關係?   福爾摩斯極為憂鬱地哼了一聲,然後,我們跟著那位當地的偵探穿過院子走進一個拱形的門道。   我和夏洛克.福爾摩斯合作以來看見過許多可怖的景象,但是卻想不起來哪一次的景象比眼前這間歌德式房間裡所呈現的更為恐怖。房間不大,房頂是圓形的,用放在牆上燭台裡的成簇細蠟燭照明,牆上掛著紀念性的盔甲和中世紀的武器,貼牆放著裝有玻璃的櫃子,裡面塞滿了羊皮紙文稿、扳指兒、各種石刻和張大口的捕捉機。我一眼就看到了這些東西,跟著,我的注意力就被房子中間一個低台上放著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架斷頭台,上面的紅漆已經褪色。除了尺寸稍小之外,完全和我在有關法國革命的木刻上所見到的相似。在兩根立柱之間趴著一個瘦高個子的男人。他身上穿著吸煙服,兩手被反綁在身後;一塊已經被血污染得挺嚇人的白布包住他的頭,或者毋寧說是原來長著頭的地方。   細蠟燭的光照在深嵌在斷頭孔裡的染滿血跡的鋼刀片上,然後擴散開形成光暈,照著一個坐在可怕的無頭屍旁邊的女人的紅色頭髮。我們走近時她也沒理會,仍然一動不動地坐在高背雕花椅子上。她的臉像一個象牙面具,兩個黑亮的眼睛像美洲蜥蜴那樣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陰影。我見過三大洲的婦女,但是,就面部表情的冷漠和完美程度而言,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在安斯沃斯堡那間死亡之室裡守夜的女主人。   道利士咳嗽了一聲。   你最好還是去休息吧,夫人。他率直地說,請放心,格雷格遜和我保證要讓事情得到公平的解決。   她這才看了看我們。燭光搖曳不定,在一剎那間,我似乎覺得她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閃現的是嘲弄而不是愁苦的光芒,並且很快就消失了。   她文不對題地問道:斯蒂芬沒和你們一起?啊,當然,他會待在圖書室裡的。忠誠的斯蒂芬。   恐怕爵爺的去世   她猛地站起身來,胸部起伏,一隻手抓著她那黑色網眼織物作成的長袍下襬。   他該入地獄!她聲音嘶啞地說。然後,她作了一個絕望的姿勢,轉過身去輕輕地走出屋去。   門一關上,夏洛克.福爾摩斯就單腿跪在斷頭台旁,掀起被血浸透了的那塊布,看著下面那個可怕的東西。他平靜地說:天哪,受到怎麼大力量的一擊之後,那顆頭一定滾到房間的那邊去了。   可能。   我不明白。你准知道你是在哪裡見到那顆頭的吧?   我沒見著。沒有頭。   福爾摩斯又跪了好半天,一聲不出地看著說話的人。後來他一邊站起來一邊說:我覺得你似乎是把很多事情都看成是當然的了。請把你對這個怪案的想法告訴我。   事情很明白。昨晚的某一時刻,這兩個人吵起來,最後動手互毆。年輕一點的制服了年紀大點的,然後用這個工具把他殺死了。喬瑟林爵士被放到斷頭台上時還活著,證據是,羅西恩上尉不得不把他的手捆上。今天早晨,管家斯蒂芬發現了這一罪行,一個馬伕到村子裡去把我找來。於是我按通常的程序確認了爵爺的屍體,然後把從他身上找到的東西列了清單。要是你想知道凶手是怎麼逃走的,我也可以告訴你,他是騎著馬廄裡失蹤的那匹母馬跑的。   福爾摩斯說:很有啟發。按照我的理解,你的理論是:這兩個展開凶猛的格鬥,同時很小心地不把傢俱碰亂,也不把玻璃櫃子碰破,以免把房間裡弄得亂糟糟地。後來,凶手一隻胳臂夾著箱子,另一隻胳臂夾著被害人的頭,騎著馬消失在夜色之中。這是一場真正卓越的表演。   道利士的臉色氣得通紅。他輕蔑地冷笑著說:對別人的想法挑毛病是很容易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也許你能對我們說說你的理論?   我沒有理論。我等著自己去查明真相。順便說一句,你們這裡的雪是什麼時候下的?   昨天下午。   這樣的話,還有希望。可是,咱們還得看看,在這個房間裡還能發現什麼情況。   我們站在那裡看著他,足有十分鐘之久。格雷格遜和我滿懷興趣,而道利士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則帶著掩飾不住的蔑視。這時,福爾摩斯四肢著地,在房間裡慢慢地爬來爬去,自言自語地咕噥著,看起來像一條暗褐色的大蟲子。他從披風口袋裡掏出了放大鏡。我注意到,不僅是地板,就連偶然在桌子裡發現東西,他都要仔細地加以檢查。然後,他站起來沉思著。他背向燭光,瘦削的身影投到對面那架褪了色的紅斷頭台上。   他忽然說道:不行,這是有預謀的凶殺。   你是怎麼知道的?   斷頭台的啟動手柄是新上的油,被害人是失去知覺的。稍微一動,他反綁著的雙手就能掙開了。   那麼,為什麼還綁著呢?   啊!毫無疑問,這個人是在失去知覺的情況下被弄到這裡來的,當時,他的手已經被捆住了。   道利士大聲插話說:這你可錯了!綁手的繩子上的花紋證明,那是這些窗簾上的拉簾繩中的一條。   福爾摩斯搖搖頭說:那些窗簾的拉簾繩已經被日光照得褪了色,而這一條卻沒有。無疑,這是從門簾上拆下來的,而這間屋子裡沒有門簾。好了,在這裡發現不了什麼啦。   兩個警官商量一下之後,格雷格遜轉過身來對福爾摩斯說:已經過半夜了,咱們最好回到村子裡的旅館去休息;明天早晨分頭去調查。我只能同意道利士巡官的意見:咱們在這裡講理論,凶手可能已到達海岸了。   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格雷格遜:警方是否正式雇用我參加這個案件的偵破?   不可能,福爾摩斯先生!   正是這樣。那我就可以自己自由地判斷了。請你給我五分鐘時間,我要到院子裡去,然後我和華生醫生會去找你的。   寒氣襲人。福爾摩斯拿著手提燈在前面,我們借著昏暗的燈光,在那積雪未除、穿過院子通向前門的小徑上前進。他俯身看著小徑上被軋成粉末的雪,大聲說:全是蠢材!華生,你看!一團人也造不成這樣的損壞。三處車輪跡。這是道利士的靴子;還有一對鞋底的平頭釘,可能是馬伕的。啊,一個女人,還跑著。當然是喬瑟林夫人首先發現情況去找人。對,肯定是她。斯蒂芬出來幹什麼?那是他的方頭鞋,沒錯。華生,他給咱們開門時,你一定看到那雙鞋子了吧?啊,這是什麼?   燈光停了一下,接著又慢慢地向前移動。   他急切地大聲說:淺口無帶皮鞋,淺口無帶皮鞋,而且是從前門那裡過來的。看哪,這又是他。從腳的尺寸看,可能是個高個子男人,還拿著很重的東西。步距縮短了,腳尖的痕跡比腳跟的清楚。身負重物的人往往是重心前傾的。他回來了!啊,正是這樣,正是這樣!嗯,我看,咱們可以去睡覺了。   在回村的路上,我的朋友一直沒說話。可是在旅館門前分手時,他把一隻手搭在道利士巡官的肩膀上。   他說:幹這事的人又高又瘦,大約五十歲,左腳內翻,煙癮很大,喜歡吸土耳其煙,吸煙時用煙嘴。   道利士咕噥著說:羅西恩上尉!腳和煙嘴的事我不知道,可是,你所說的其他情況都很清楚。可是,是誰告訴你這些外貌特徵的?   我向你提個問題作為回答。科普家以前是信天主教的嗎?   那位本地巡官意味深長地看了格雷格遜一眼。他拍著腦門說:天主教?嗯,你提起這個了,我想,很久以前他們是信天主教的,可是,這究竟!   我只不過是想讓你去看看郡誌而已。晚安。   第二天早晨,那兩位警官用車把我的朋友和我送到城堡門口之後,就坐車到遠處去調查了。福爾摩斯看著他們離去,眼中閃閃發光。   恐怕過去這些年來我對你一直是很不公平的,華生。我們轉過身時,他有點莫測高深地評論了一句。   那個老年男僕給我們開了門。我們跟著他走進大廳時覺得很傷腦筋,因為他顯然還為主人之死而深受折磨。   他尖聲地喊道:這裡沒你們的事。老天爺,難道你們永遠也不讓我們得到安寧?   以前我曾說過,福爾摩斯有一種能使人平靜下來的天才,於是那個老人逐漸鎮靜下來。我想,這是艾金科特窗吧?福爾摩斯抬頭看著一扇很小的而顏色高雅的彩色玻璃窗問道。這時,冬天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古老的石鋪地面上投射出色彩鮮明的花紋。   是的,先生。全英國只有兩個。   我的朋友接著溫和地問道:無疑地,你伺候這一家人已經很多年了吧?   伺候他們?對,我和我們家族,差不多有二百年啦。我們和他們是棒打不散的喲。   我想,他們家的歷史很有意思吧?   是的,先生。   我似乎聽說過,這個不吉祥的斷頭台是專門為你的已故主人的某個祖先建造的?   對,雷內斯侯爵。是他自己的佃戶那些流氓們造的。他們恨他,原因只不過是他遵守老習慣。   真的?什麼習慣?   是有關女人的,先生。圖書室裡那本書解釋得不對。   大概你說的是《封建領主權》?   這個,我不想說野蠻人;可是,我相信這種詞兒正對路。   嗯,我想看看圖書室。   那個老人把眼睛轉向大廳盡頭的一扇門。他嘟囔著說:看圖書室?你想在那裡找什麼?除了書之外什麼都沒有,而且,夫人也不願意咳,好吧。   他很不禮貌地帶我們走進一個長形低矮的房間,裡面的書一直堆到房頂,盡頭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壁爐。福爾摩斯無精打采地在屋裡轉了一會兒,然後停下來點了一支方頭雪茄。   嗯,華生,我想咱們該走了。他說,謝謝你,斯蒂芬。這房間很漂亮,儘管我由於看到裡面放著印度地毯而覺得驚訝。   那個老人憤慨地提出異議說:印度的!那些是古波斯地毯。   肯定是印度的。   我跟你說是波斯的嘛!像你這樣一位紳士應該知道,商標是刻上的。沒有放大鏡看不見嗎?那就用放大鏡看吧。真糟糕,他把火柴弄灑了!   我們把灑了的火柴撿起收拾好,站起身來。我看到福爾摩斯那灰黃色的臉上忽然出現了興奮的紅暈,卻弄不清怎麼回事。   他說:我弄錯了,是波斯地毯。來吧,華生,到時候了,咱們該回村子裡坐車回城去啦。   幾分鐘以後,我們已離開城堡。使我驚奇的是:走出城堡的外牆之後,福爾摩斯立刻領路沿著一條通向馬廄的小徑走去。   我提示說:你是打算調查那匹丟失了的馬。   馬?親愛的朋友,我毫不懷疑,那匹馬安全地藏在某個自用農場裡,而格雷格遜卻要滿郡裡到處去找。我要查的是這個。   他走進第一個飼馬房,回來時帶了一抱稻草。你再去拿一捆,華生,就足以達到咱們的目的了。   可是,咱們的目的是什麼?   主要是走到前門而不被人發覺。他笑著背起了他那捆稻草。   回頭走完來時那段路,福爾摩斯舉起食指壓在嘴唇上示意不要出聲。他小心地打開那扇大門。溜進近處的一間堆滿了斗篷和手杖的房間,把兩捆稻草都扔到地板上。   他小聲說:房子是用石頭蓋的,很安全。啊,這兩件雨衣能幫大忙。他劃著一支火柴扔到稻草堆裡,還說:我毫不懷疑,我還能遇上需要使用這種不算過分的計謀的場合。   當火焰在稻草上燒著,燒到雨衣時,繚繞的黑色濃煙從衣帽間灌進安斯沃斯城堡的大廳,燒著的膠皮也發出嘶嘶的和劈啪的響聲。   我被熏得淚流不止,喘著氣說:老天爺!福爾摩斯,咱們要憋死了!   他抓住了我的胳臂。   等著。他低聲說,而就在他說話時,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和恐怖的嚎叫聲。   著火啦!   這絕望的嚎叫,我聽出是斯蒂芬的聲音。著火啦!他又一次尖聲嚎叫。我們聽到了他飛奔過大廳時的劈啪的腳步聲。   快!福爾摩斯低聲說。轉眼間他已出了衣帽間,一直向圖書室跑去。圖書室的門半開著,可是,當我們闖進去時,那個正在歇斯底里地用雙手猛敲大壁爐的人卻連頭也不回。   他尖聲叫道:著火了!房子著火了!咳,我那可憐的主人!老爺!老爺!   福爾摩斯把手搭到他肩膀上,平靜地說:往衣帽間澆一桶水就行了。可是,最好還是由你把爵爺請出來吧。   那個老人眼裡冒火,手指頭彎得像鷹爪一樣。他撲向福爾摩斯。   你耍鬼花招!他尖聲高叫,由於你耍花招,我把他暴露出來了!   抓住他,華生。福爾摩斯說,同時伸直了胳臂抓著他,好啦,好啦。你是個忠誠的伙伴。   這時,有一個人用衰弱的聲音說:到死也是忠誠的。   我吃了一驚,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那個古老的壁爐從邊上打開了,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缺口,在那裡站著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他身上落滿塵土,一時間我覺得好像眼前看到的不是人,而是個幽靈。他大約有五十歲,形容憔悴,高鼻梁,臉色像古老的紙,一雙昏花的眼睛狂亂地忽睜忽閉。   福爾摩斯很溫和地說:恐怕塵土使你覺得煩惱了吧,喬瑟林爵士。請坐下,那樣不是更好嗎?   那個人步履蹣跚地跌坐在一張扶手椅上。他喘著氣說:你想必是警察了。   不,我是一個私人偵探,但是代表著正義的力量。   喬瑟林爵士咧開嘴苦笑起來。   他說:太晚了。   你病了嗎?   我就要死了。他張開手,露出一個空了的小藥瓶,我活不了多久了。   沒有辦法了嗎,華生?   我過去把了把病人的脈。他臉色發青,脈搏慢而且弱。   沒有辦法了,福爾摩斯。   喬瑟林爵士痛苦地伸直了腰。他說:也許你能滿足我最後的好奇心,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真情的?你一定是個很有洞察力的人。   我承認,在開始時是有困難的,福爾摩斯說,儘管後來這些困難在事情的進展過程中都自行消除了。顯然,這個問題的全部要害在於兩個突出事件的同時發生使用了斷頭台和被害者的頭顱的失蹤。   我問我自己,除了斷頭台對其有重大的象徵意義的那個人之外,誰會用這種既笨重又古怪的工具呢?如果是這麼個情況,那麼,這種重大意義的線索一定與斷頭台的歷史有關。這個假定是合乎邏輯的。那個貴族點點頭。   雷內斯自己的人民給他造的,他咕噥道,為了報復他對婦女們幹的醜事。可是,請接著說下去,而且要快一點。   第一件事就談這些。福爾摩斯一邊用手指頭點了一下一邊接著說,第二件事給弄清整個問題投下了一線光明。這裡不是新幾內亞,那麼,凶手為什麼把被害者的頭弄走呢?明顯的答案是,他要掩蓋被害者的真正身份。他嚴峻地問道:順便問一下,你是怎麼處置羅西恩上尉的頭的?   斯蒂芬和我在半夜把它埋到家墓裡面了,可是,對它還是非常敬重的。回答的聲音很微弱。   福爾摩斯繼續說道:剩下的就簡單了。本地巡官根據死者的衣服和其他私人物品很容易把屍體認成是你,因此我認識到,除非是凶手和死者調換了衣服,否則就沒有必要把頭藏起來。衣服是在死之前換的,這一點可以從衣服上的血跡看出來。事先已經使死者喪失了活動能力,也許是給他吃了麻醉藥;因為正像我對我的朋友華生醫生解釋過的那樣,從一些現象可以清楚地看到:死者死前沒有掙扎的跡象;還有,是從城堡的另一處把他運到博物館去的。假定我的推理正確,那麼,被害者就不能是喬瑟林爵士。可是,不是還有一個失蹤的人嗎?爵爺的表弟、被認為是凶手的賈斯帕.羅西恩上尉。   我插話問道:你怎麼能向道利士描述被通緝者的特徵呢?   我看了死者的屍體就能辦到這一點,華生。這兩個人互相必須有許多相似之處,否則這種騙術從一開始就行不通。博物館裡有一個煙灰碟,裡面有一個土耳其煙的煙頭,是最近吸的,吸時使用了煙嘴。除了有煙癮的人之外,誰也不會在那種可怕的情況下吸煙而留下那個不顯眼的煙頭。雪地裡的足跡表明有人從主樓那裡身負重物到這邊來,而回去時是空身走的。我想,主要之點都講完了。   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打破沉默的只有越來越大的風吹到窗戶上發出的沙沙聲和那個要死的人呼吸時發出的短促刺耳的喘息聲。   他終於說道:我沒有向你解釋的義務,因為,只有上帝才能看到人類內心最深處的東西,我的行為只應當向上帝負責。然而,儘管我的經歷是可恥和有罪的,我還是要在你能忍耐的限度以內向你說一些,以使你能答應我最後的要求。   我應該告訴你:我表弟賈斯帕.羅西恩在幹了那件使他結束了軍事生涯的醜事之後,一直住在安斯沃斯。雖然他分文不名,而且已經由於邪惡的行為鬧得聲名狼藉,我還是把他當作親人來歡迎,不但給他以財政上的支援,而且,恐怕更有價值的是,憑我在郡裡的地位而提供的社會庇護。   現在回頭去看過去的那些年,我要責備我自己缺乏原則性,因為我沒能制止他的奢侈、酗酒、賭博以及使他的名字和流言相聯繫的一些不那麼光彩的消遣。我已經覺得他是放蕩和不慎重的,可我還不知道他是如此卑鄙無恥、敗壞門風的傢伙。   我娶了一個比我小得多的女人,她的美貌和她從她西班牙祖先那裡繼承到的浪漫而又獨特的氣質都很突出。這是舊事。最後,我在可怕的現實面前醒悟過來,又知道了我有生之年只剩下一件可做的事,那就是報復。向我這個使我的名字蒙受恥辱並且敗壞了我家名譽的人報復。   出事的那天晚上,羅西恩和我就在這間屋子裡喝酒,一直坐到深夜。我設法在他的酒裡下了藥,而在麻醉藥的效果使他失去知覺之前,我把我發覺他醜行的情況告訴了他,並且說只有死才能消除宿怨。他輕蔑地回答說,殺了他,我自己就會走上斷頭台,而且會把我妻子的羞辱公之於世。我說明了我的計畫,他臉上的輕蔑神情消失了,死的恐怖凍結了他的黑心。其餘的情況你是知道的。藥力把他麻醉過去之後,我和他調換了衣服,從門簾上扯下一根繩子捆住他的手,背著他經過院子走到博物館,來到那個原來為另一個人的醜行而建造的、但從未使用過的斷頭台前。   事情辦完之後,我叫來了斯蒂芬,把實情告訴了他。這個老人在為不幸的主人效忠方面是從不遲疑的。我們一起把人頭埋在家墓裡面;然後,他從馬廄裡牽出一匹母馬,騎著它走過沼地,為的是給人以逃走的印象;最後,他把那匹母馬藏在他妹妹的一座孤零零的田莊裡。剩下的事就是我該裝作失蹤了。   像許多從前信奉天主教家庭的古老住宅一樣,安斯沃斯也有一個神父室;我一直在那裡面藏著,只在夜間出來,在圖書室裡向我那忠誠的僕人傳達我的最後指示。   福爾摩斯插話說:你在地毯上留下了不下於五處的土耳其煙污跡,於是進一步證實了我對你藏身處所的猜疑。可是,你最終的目的是什麼呢?   在向極不公平地對待我的人進行報復時,我已成功地使我們的名聲免遭斷頭台之辱。我可以信賴斯蒂芬的忠誠。至於我的妻子,雖然她知道實情,可是她要出賣我,就不能不向世人宣布她自己的不貞。對我來說,生命已經沒有意義,所以,我當時決定再活一兩天,把事情安排就緒之後就自殺。我向你們保證,你發現了我的藏身之處,這只不過把事情的進程提前了大約一小時而已。我留下一封信給斯蒂芬,要求他盡最後的義務:把我的屍體秘密地埋在我們家族的墳地上。   先生們,這就是我的經歷。我是我們古老家族中最後一個人。這個家族究竟會不會傳下不光彩的名聲,那要靠你們來決定。   夏洛克.福爾摩斯按著爵士的手。   警方已經告訴我們了,華生和我完全是以私人的身份來的,也許這樣倒更好些。他平靜地說道,我要把斯蒂芬叫來,因為我不由得想到,如果他把這張椅子搬到神父室裡去,再把你搬進去,然後把門關上,那樣你一定更舒適一些。   我們得彎下腰去才能聽到喬瑟林爵士的聲音。   他用微弱的聲音說:那樣的話,上帝將審理我的罪過,而墳墓將吞沒我的秘密。永別了,讓一個即將死去的人祝福你們吧。   在回倫敦的路上,我感到又冷氣氛又沉悶。福爾摩斯看著窗外黑暗中間歇掠過的星散村舍的燈光,完全沒有談話的心情。   舊的一年即將逝去,他忽然談道,等待著午夜鐘聲的善良單純的人們年年都在心中期盼著,希望將要到來的一年比去年要好。希望,不管它有多麼天真而且被過去的實踐所否定過,卻仍然是醫治生活給予我們的打擊和創傷的萬應靈藥。他靠向椅背。可是往煙斗裡裝煙絲。   萬一你要寫一篇敘述德比郡這個奇案的文章的話,他接著說,我建議你用紅寡婦這個題目,用它挺合適。   我知道你對婦女十分反感,福爾摩斯,所以,你竟然注意到了她的頭髮的顏色,這很使我驚訝。   他嚴肅地說:華生,我這裡指的是法國革命時,人們給斷頭台起的一個通俗的綽號。   我們最後回到貝克街已很晚了。福爾摩斯把火捅旺之後,忙不迭地穿上他那件灰褐色的晨衣。   我說:快到午夜了。在這一八八七年就要結束的時候,我希望能和我妻子在一起,因此,我必須走了。祝  你新年快樂,我的朋友。   我衷心地感謝你的良好祝願。他答道,請代我向你的妻子致意,還請你代我向她道歉,為了我讓你短暫離家之事。   我來到空無一人的街上,停住了一小會兒,把領子翻起來擋住飛舞的雪花。我剛要往前走時,一個小提琴曲的旋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不由自主地抬眼看著起居室的窗戶,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身影清楚地顯現在被燈光照亮了的窗簾上。我看得見我非常熟悉的那個好看的鷹一樣的側影,他俯向提琴時稍微前傾的雙肩,還有起落的琴弓。但是,在荒涼冬夜的寂靜中飄進我耳朵裡的肯定不是如夢的義大利曲調,也不是他自己創作的複雜的即興曲。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   心中能不回想?   舊日朋友豈能相忘,   友誼地久天長。   必定是一片雪花飄到我的眼裡了,因為,在我轉過身來時,照在荒涼空曠的貝克街上的煤氣燈的微弱光芒似乎變得異樣地模糊了。   我的任務完成了。我的筆記本近年來一直放在一個黑馬口鐵文件箱裡;現在,它們又被放到那裡面去了。我也是最後一次在墨水瓶裡蘸墨水了。   從可以俯視我們農莊住房外一片不大的草地的窗戶向外看,我看得見在蜂箱之間散步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他的頭髮白得厲害,但他那瘦長的身體卻還像從前那麼結實有力,面頰上顯露出健康的紅暈,這是大自然和她那吹到這優美的蘇塞克斯丘陵的帶有海水氣味又充滿三葉草香的微風賜給他的。   我們的生命已接近黃昏,熟識的面孔和景物已永遠消失。但是,當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時,過去的情景就會在眼前升起,遮住了現在的一切。我看見貝克街的黃霧,又聽見我所認識的最好、最聰明的人的聲音:   來吧,華生,比賽正在進行!   根據《冒險記》中《波希米亞醜聞》裡在達靈頓頂替醜聞案件中,它對我有用;在安斯沃斯案件中也是如此。兩句話而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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