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別無選擇的賊

第17章   第17章

  實在太好了,艾莉說,真讓人想不到,你破了這個案子。   沒錯,我的確破了這個案子。   真是厲害。她伸了伸腿,換個姿勢,再用身體壓住。她現在穿的衣服跟撞倒花盆那天一樣,寬鬆的白長褲,斜紋棉布襯衫。美麗的容顏也和那天一樣,讓人心醉。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伯尼。   哦,我已經跟你說過關鍵在哪裡了。在確定門的鎖死裝置被扣上之後,謎團就迎刃而解了。剛開始,我以為是弗蘭克斯福德在出門之前把門鎖好了,但他其實是在臥室裡。確定這一點之後,那就只有兩種可能性了:不是凶手有鑰匙,就是弗蘭克斯福德在裡面把它鎖上的。如果是弗蘭克斯福德鎖的,那我在公寓裡的時候他就沒有死,而有機會殺他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羅倫。   羅倫。如果羅倫是凶手,那他一定是為了錢,但從頭到尾我們都沒有看到錢。可是,在這個事件裡一定要有錢,否則就說不過去了。   你在混進去之後,才想清楚了這一點?   我其實更早以前就已經想明白了。我是故意假裝等雷在場的時候才知道,這樣他才能比較理解我的推理。   你的運氣真好,居然還能在地板上撿到那張百元鈔票。我沒有回應這句話。其實,就算運氣不好,我也想出應變的方法了。我的皮夾裡也有一張百元鈔票,就是我和達拉各分了的一張。我會在上面點一滴血作裝飾,然後再把它放到藍盒子裡;就算我沒有找到真的那一張,我也會用假的蒙混。我需要一點東西吸引雷的注意力,讓他不要一直想著盒子裡原來究竟裝了什麼東西。而一張沾了血的鈔票,應該有足夠的戲劇效果,也許是因為心裡有這個主意,我才會注意到羅倫沒撿到的那一張。這樣也好,我至少還能留下一張鈔票,不至於血本無歸。

  艾莉跑到廚房想去倒咖啡。我伸了伸腿,蹺到咖啡桌上。我的身體疲倦得要命,內心卻極度興奮。我想躺下來好好睡上六、七天,但依照目前的計劃,我還得保持六、七天的清醒。   現在已經很晚了,大約一點半。羅倫和雷一走出達拉的公寓,我就打了電話給達拉。   按照先前說好的辦法,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就掛掉。沒過幾分鐘,她就打了電話過來。我告訴她找到那個盒子了,照片和錄音帶在我手上。你不用擔心底片,我說,因為全都是拍立得照片。還有一件事,這照片不知是誰拍的,但這人對構圖很有研究。   你看過了?   我總得知道盒子裡面是什麼東西吧。我總不可能摸一下就知道那是什麼吧。   我不是說你不該看,她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感覺,好玩嗎?

  坦白說,有一點。我說。   我想也是,她說,帶子你聽了嗎?   沒有,我不打算聽。我想讓它成為我們之間永遠也不要解開的謎。   哦,我們之間還會有未來嗎?   我希望有。你的壁爐能用嗎?還是只是裝飾?   可以用。只是我和那個壁爐以前倒沒有過什麼聯繫。   我倒還沒有想到這個,我只是想在走之前把帶子燒掉。別忘了,盒子裡面的東西有一半是我的。我用光了所有的錢才把它們換回來,我希望它們能盡快消失。   這可能是很有意思的紀念品。   不行,我說,這實在是太危險了,跟在家裡放一把裝滿子彈的槍有什麼不同?好處小得看不見,危險卻大得要命。我今晚就要它們消失。還有,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我不會用這批東西來勒索你,這點請你放心。

  哦,我信得過你,伯納德。   那套警服,我想就放在這裡好了,我不想帶到下城去了。   這麼說也對。   手銬和警棍還在我這裡,它們的主人走得匆忙,而且可能也沒有用了,所以我也放在你這裡吧。   真好,要不是現在已經太晚了   對,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且我有別的事情要做。我會再和你聯絡,達拉。   那很好,她說,我會很高興的。   我查出了坎特伯蘭旅館的電話號碼,找到了韋斯利.布里爾,向他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跟他說這事已經完美地畫上了句號。你的工作已經完成了,我說,這案子破了。我的冤屈也洗刷乾淨了。我完全沒有提到你或是某位太太,請你不要擔心。   我是有點擔心。他承認說,你是怎麼擺脫的?

  我運氣好。喂,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他回答了我的問題。然後我們又聊了兩三分鐘,兩人都覺得應該有時間就聚在一起喝杯酒,不過最好別約在潘朵拉。接著我們又說了一會兒閒話。然後我查到了羅德尼的電話打過去,響到第十五聲的時候,接線小姐接過電話,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羅德尼他還在聖路易我打過去,他卻還沒有進旅館,我想戲還沒演完吧。   我換回自己的衣服,把警服放進達拉的衣櫥。達拉在衣櫥裡放了一些很好玩的衣物,有些我還在拍立得照片上見過,但我沒有時間好好看。我在客廳裡翻了翻照片,抽出其中的一張,剩下的全部往火爐裡一放,點著火讓它們燒起來,然後又放下錄音帶。它先悶燒了一會兒,隨即發出一股刺鼻的臭味。我把灰燼攪了攪,打開空調,然後離開了。

  我叫了輛出租車坐到貝休恩街。指引司機開到那裡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下了車,我抬頭看著眼前的建築,四樓一片黑暗。我在大門前看看四樓的電鈴,按鈕上並沒有名字,而按了門鈴也沒有人回應。我用老辦法打開大門,爬到四樓。   四樓的鎖很好開。我進去之後,只待了一會兒。大約十分鐘之後,我把門關好鎖上,爬到樓上羅德尼的房間,艾莉正在裡面等我。   現在我們兩個在一起,啜著加了威士忌的咖啡,聊著這段曲折的經歷。你現在已經證明你的清白了嗎?她說,是不是這樣?警察是不是根本不會找你問話了?   他們遲早還是會想找我去問話的。我說,主要是看雷最後決定怎麼做。他要羅倫這輩子別再做警察了,在牢裡蹲上一段時間;但是,他也會想避免挑起全面的調查,更不會想在庭上跟人作口舌之爭。我想他們會在這兩者之間找到折衷的,用某種殺人罪起訴羅倫。但是,如果他在牢裡的時間超過一年,我會很驚訝的。

  可是他殺了人啊。   在法庭上很難證明這一點,否則你得揪出執迷不悟的小偷、收受賄賂的警察、貪贓枉法的地方檢察官,還有無數腐敗政客。這樣事情才能說明白。你可以說,整個體制會為了自己的利益遮蓋這件事情。更何況羅倫手上還有五萬美元,可以叫別人閉嘴。   五萬哦,錢啊。那筆錢現在到哪裡去了?   這問題問得好。我想這筆錢應該是邁克.迪巴斯的。但是,他怎麼才能出面要回這筆錢?我想不會有人肯讓羅倫保留這筆錢,不過雷也別想獨吞,總要吐出來一部分。真希望我也能分一杯羹。我不貪心,只要能把我的投入補上就可以了。你知道,這次的事情真讓我破費不少。一千美元的預付款我給了雷;迪巴斯的手下到我那兒去,把屋子弄得面目全非,造成了好幾千的損失;到最後,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連五千美元的私房錢都賠了進去。這樣加起來,我的赤字真是嚇死人了。

  那五千美元不能要一點回來嗎?   想都別想。警察才不會把錢還給小偷呢。在這個世界上,我是唯一連聞一聞這筆錢都沒份的人。我得趕緊幹一票才行,我現在已經破產了。   哦,伯尼,想想你上次去偷東西,結果惹出這場風波。   上次是接受人家的委託去偷東西,這次我要做自由工作者。   唉,你真是積習難改。   這句話說得很好,我就是這樣,叫我轉性是白費工夫。她把咖啡杯放回桌上,身體蜷得更緊了,秀氣的臉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氣。   實在想不到,她說,盒子裡面竟然是空的。   除了那張百元鈔票。   在你把鈔票放進去之前,裡面不是空的嗎?   是啊。   不知道照片到哪裡去了。

  也許根本沒有照片,我試探性地說,也許他只是口頭威脅桑多瓦爾太太,並沒有把照片拿給她看。因為,拍照片還需要第三者在場,是不是?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們並沒有找到第三個人啊。   說的也是,不過,我記得你說過他曾經把照片拿給她看。   我的印象裡是這個樣子。但也有可能是他把盒子拿給桑多瓦爾太太看,順口跟她說盒子裡面有證據,讓她理所當然地以為裡面有照片,產生這個印象。這是有可能的,對不對?   我想是的。   所以可能根本沒有什麼照片和錄音帶。就算有,現在也無從查起了,反正它們已經不見了。   跑到哪兒去了?   已經化成灰了。我是這麼想的。   還真懸哪。   我想也是。   你就這樣沒事了?這是我最不敢相信的一點,警察從此不會再找你了?

  哦,他們還是有幾個罪名可以起訴我,我說,但我和雷談過,他向我保證說會把所有人擺平,絕對聽不到一點反彈的聲音。他們可以告我拒捕、非法侵入民宅,不過他們對這種罪不會有興趣的,更何況要定我的罪,他們還得費上好一番手腳呢。他們已經決定要把這件事掩蓋起來了,哪裡會需要我的證詞。   這麼說也有理。   是啊。我摟住她,手指在她的肩頭游走,一切都天衣無縫,甚至沒有牽涉到你,你與此事完全沒有關係。   沉默讓人感到壓抑,她的身體在我的手中變得僵硬起來。我一隻手放在她的肩上,另外一隻取出我在四樓找到的冊子。我早就做好了記號,這時就翻到了那一頁。   我唸道:我在四年前離婚,找了個工作,卻不是很投入。然後我就辭職了,偶爾畫畫、加工珠寶,最近迷上了著色玻璃不是大家都在做的那種,是我自己的創意,是不拘形式的三維雕刻形態。我其實不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到底做得好不好。我的意思是說,也許這只是我的嗜好。如果真是如此,那可就討厭了,因為我不想要什麼嗜好。我要全力以赴地工作,但還沒有找到適當的,至少我不認為找到了。   可惡,她說,你是從哪裡弄到這個劇本的?   在你的公寓裡。   這更可惡。   就在下面,四樓,其實還挺方便的。我上來之前到你住的地方看了看。我以為你的貓就是以斯帖和哈曼會餓,所以想去餵,結果卻找不到。   是以斯帖和末底改。   你根本沒有貓,有必要爭論牠們叫什麼名字嗎?我拍了拍那本裝訂成冊的劇本。《揚帆雙人行》。我說,咱們倆共同的朋友流蕩在外,就是為了演這齣戲。我剛剛唸的這段臺詞,恰巧是一個叫魯思.海托華的角色該說的。   誰告訴你的?   韋斯利知道哪齣劇裡有個角色叫魯思.海托華。但是這個問題我應該一見到他就問的。我告訴他你叫魯思.海托華,他一定覺得很好笑。他可能認為這只是巧合,而你很快就轉移話題,說出了你真正的名字。前一天晚上,我們進到彼得.艾倫.馬丁的辦公室,我胡謅了兩句打油詩,說什麼一個人走陸路、揚帆雙人行,魯思.海托華在海的另一邊等你。你卻非常激動。你一定覺得我識破了玄機,其實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幸好你那天上午已經跟我說了你的真實姓名。   這也不能說有什麼意義,對不對?她看著我的眼睛,我只是太入戲,一時無法自拔而已。   沒有那麼簡單。   可是事情就這麼簡單。   應該複雜得多。沒錯,你是演過戲,所以很容易就融入一個角色之中。我應該更早就看出這點的。昨天你追查布里爾的下落,多麼嫻熟。你知道該打電話到哪裡去先是第九頻道,然後是好萊塢的影視藝術學院和SAG。我連SAG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原本以為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自然而然會這麼世故能幹,但你在和他們說話時卻一直在用你們這一行的行話。   在你們這一行裡,多的是三流演員和劇場迷。表面上,弗蘭克斯福德是個製作人兼房地產商,但他其實是用很卑鄙的方法在賺錢。我的演員朋友羅德尼曾經說過,租這套公寓很划算,因為房東對演員很好。達拉.桑多瓦爾太太的興趣也是劇場,弗蘭克斯福德就是利用這點勾引她的,而這也是為什麼她會想到布里爾,叫他來雇用我的緣故。你是個女演員,所以你認識羅德尼。   這沒錯。   這只不過是個開頭而已,你也是這樣認識弗蘭克斯福德的。弗蘭克斯福德介紹你和達拉認識。但是,你沒在下城見過她,也不知道她姓什麼。一直到我們混進布里爾的房間,你才聽到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那時,你終於明白我們講了半天的桑多瓦爾太太就是達拉。於是你趕緊推說你先前有約,不能到她住的地方去了。因為她認識你,你當然不能再假裝是踢翻花盆的可愛俏女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親愛的。我摸摸她的頭髮,衝她笑了笑,藍盒子並不是空的。   哦。   我掏出皮夾,拿出剛剛保留下來的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然後遞給艾莉。她只看了一眼就開始發抖,身子很快轉過去。   那是達拉,我說,左邊的那個另外一個是你。   天哪。   我把其他的照片都燒了。還有錄音帶。你用不著再隱瞞什麼了,艾莉,我知道你和弗蘭克斯福德的關係非比尋常。我不清楚你是因為劇場的緣故,還是因為向他租房子才認識他的。這幢樓是他的,沒錯吧?弗蘭克斯福德就是傳說中對演員好得不得了的好心房東,對不對?   對,他是在這幢公寓裡碰到我的,不過那時我根本不知道這幢樓是他的。   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法勾引你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我很確定你和達拉在一起做過什麼事情。有一天晚上,你在弗蘭克斯福德的家裡就是他被殺的那天晚上。   你胡說。   我當然沒有。你聽我說,為什麼弗蘭克斯福德會把自己鎖在家裡?艾莉,雷.基希曼相信我的解釋,但我不相信。我編這個故事是糊弄他的。你那時是跟他在一起的。你有鑰匙可以自由進出,不過這絕對不是因為弗蘭克斯福德要你為他的植物澆水。你經常和他睡在一起,他就索性給了你一套鑰匙。   你那天晚上和他睡在一起。所以你才會覺得奇怪,說他死的時候為什麼穿的是睡袍。你還說,你以為他死的時候是沒穿衣服的。因為你離開他的時候,他身上根本沒有穿衣服。我喝了一口咖啡,我猜我在搜那張書桌的時候,你可能就在公寓裡,一聽到聲音就躲進衣櫥或是別的什麼地方了。你就這麼藏著不動,直到我跑出屋外,那兩個警察在後面追我,四下無人時你才離開命案現場。我想只有這個可能,否則你不可能認識我,更不可能知道我躲在羅德尼的公寓裡。可這個解釋好像還是有漏洞。目前我只能確定,你離開弗蘭克斯福德的時候他身上是沒有衣服的。但你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這倒是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你和羅德尼住在同一幢公寓,而我卻挑上了他的房間躲藏。但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又是怎麼認出我來的呢?你一定打了電話給羅德尼,向他借房間,從別的鄰居那裡拿來了鑰匙。但我還是要問,你怎麼會認識我的?   可惡!   我把你保護得很好,艾莉。警察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沒有理由找你。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大部分都知道了。   我想知道其餘的部分。   為什麼?她的身子離我遠了一點,頭轉到另外一邊,這有什麼區別?我回去過我的日子,你過你的生活。我現在就可以走。裡面還有一壺咖啡和他整瓶威士忌,你今晚應該可以過得很好。   我想知道來龍去脈,艾莉,在我們離開這裡之前。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帶著綠意的藍眼睛中射出挑釁的光芒。然後,她說:大部分的過程,你都已經猜出來了。我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真的。那天傍晚我是在公寓裡面,這點你知道了。他晚上要參加一個首演活動,叫我和他一起去。   桑多瓦爾太太也會到那裡去啊。   這倒沒什麼關係。我經常見到她,事實上,在弗蘭克斯福德給我們拍那張合照之前我還和她說過一兩次話,我只是不知道她姓什麼而已。我認識好幾百個這種只知道他們名字的人。   繼續。   我到他那裡去,跟他上床了。他是個下三爛,伯尼,喜歡操縱別人。我不想跟他上床,到了後來,我也不想跟達拉上床。他是如果我會殺人的話,一定會殺了他。我盡力做了最好的事情,任他在那裡自生自滅。   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在我們在床上,他好像心臟病發作還是怎麼了,突然喘不過氣來,倒在床上。我想他死了,真可怕,但我也感到一陣輕鬆。   但他沒死,你知道嗎?   她點點頭。我試過他的脈搏,發現心臟還在跳,他也在緩緩地呼吸。我知道應該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沒過一會兒,我就發現我其實是想他死。他在呼吸、心臟在跳,我甚至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我想殺死他,趁他昏迷不醒的時候用枕頭悶死他,但我做不到。   所以你把他丟在那裡不管了?   對,我只是把他丟在那裡沒管而已。我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衣櫥裡還有好幾件我的衣服和別的東西,我把它們放進購物袋,整理好就走了。我想,他是生是死,碰運氣吧。我不想叫救護車,把一切留給了命運。   你到哪裡去了?   回家,就是下面的公寓。   那是什麼時候?   我不太確定,七點或七點半吧。   那麼早?   一定是那麼早。我們那時還沒穿好衣服,可我們必須在八點半趕到劇院參加首演。   我想了想。好吧,我說,他大概是七點到七點半之間全身赤裸地倒在床上的,大概稍晚一點的時候恢復了知覺。他站起來,找了件睡袍套在身上。他在找你,你卻不見了。那筆錢呢?   什麼錢?   羅倫發現的五萬美元啊。   我不知道有這筆錢。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連錢的影子也沒看到。我不知道是誰給了他這筆錢,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   你出門之前是不是鎖了門?   她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我不想讓任何人進來救他。他不是我殺的,但我可以讓他死得容易點。我是不是很壞?伯尼,我覺得我是個壞女人。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那筆錢可能早就在他手裡。我說,對了,他發現你不見了,又發現你在衣櫥裡的東西也不見了,就想知道迪巴斯給他或是請他轉交的五萬美元是不是也被你拿走了。不知道,反正他到他藏錢的地方,一把將錢抓了出來,然後突然覺得有點頭暈,於是回到臥室坐在床上,手裡還拿著錢。這時,他覺得更不舒服了,想站起來,身體卻往側面倒下,撞翻了一盞燈,發出很響的聲音,或許還痛苦地叫了一聲,然後又倒回床上。九點我進入公寓,這一切可能剛發生不久,我在翻他抽屜的時候,他又陷入了昏迷。當羅倫進到他房間,開始撿散落在房間裡的百元鈔票時,弗蘭克斯福德大概又恢復成那種正常的睡眠狀態。他被羅倫吵醒了,睜開眼睛,羅倫情急之下,用警棍朝他的腦袋敲了下去。弗蘭克斯福德那天晚上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閉上了眼睛。雷和我在街上瘋狂追逐的時候,羅倫又走了進去,用菸灰缸結果了他的性命。   天哪。   但是,你怎麼又捲進這件事情裡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間公寓裡?   我看見你進來的。   什麼?你不可能跟蹤我坐的出租車,而且你也沒有理由跟蹤啊,是不是?你不是一直都在這裡嗎?對了,你可以從窗口看到我,你房間的窗戶是朝著大街的。但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   我在上城見過你,伯尼。   什麼?   我又回上城去了。我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又開始擔心他起來。如果他死了那好,他死了就死了吧。但是,如果我不做點什麼他就死不了呢?我坐出租車回到上城,看可不可以做點什麼。下了出租車之後,我在弗蘭克斯福德的公寓前面走過來走過去,想鼓起勇氣進去。我有鑰匙,當然,門房也會放我進去,因為他認識我。但是如果弗蘭克斯福德沒死,又發現我私自逃跑,他會氣瘋的,而如果他已經死了,我真的不想再回到那間公寓裡去。天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然後你看到我走進公寓?但你不認識我啊。   認識你是後來的事情。我看到你衝出公寓,跑得飛快,差點撞到我。你閃了一下,然後就在街角消失了,一兩分鐘後一個警察跟著衝出來。門房告訴我說你是個賊,剛才在弗蘭克斯福德的公寓裡行竊。   然後呢?   又過了幾分鐘,另外一個警察也衝了下來。他們說弗蘭克斯福德死了,是你殺了他。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於是我又回到這裡,躲在房間裡不敢出去,我想警方遲早會發現我也脫不了干係。我越想越緊張,只好站在窗口,看警察什麼時候會過來。結果我卻看到你走了進來,我想這次死定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找上我的,但我相信你是跟蹤我,上門來追殺我的。   我為什麼要跟蹤你?   我怎麼知道?但是除此之外,你又有什麼理由走進這幢公寓?我站在門邊,抖得像秋天的樹葉,聽著你的腳步聲慢慢上樓。你走到四樓的時候,我差點嚇死了。你走上五樓,我還以為你弄錯了地址,過一會兒就會下來。但你一直沒有下來,我也想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最後,我自己爬上樓,隔著兩個房間就只聽到這個房間有聲音,我想一定是你,因為羅德尼根本不在紐約,房間裡不會有人。我不知道你在裡面幹什麼。我跑回自己的房間,倒了一杯酒,強迫自己入睡。第二天早上,我買了報紙,想知道事情後來怎樣了,你又是誰。   然後,你打電話給羅德尼,向他借鑰匙?   我還發現他認識你。我說我碰到一個叫伯尼.羅登巴爾的人,問他是不是跟我提過這個人。他說有可能,只是不記得跟我提過。他說他和你玩過幾次撲克牌。我想,這就是你會挑上這間公寓的緣故吧。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決定上來看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殺人了。我想你在進到公寓之前,他可能就已經死了。他死了,是因為我沒有替他安排醫療搶救,所以他的死是我的錯。但是,報紙上又提到了菸灰缸,我想他還是你殺的。然後,我就見到你了,而且立刻就喜歡上了你,可能陷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我和你交往的同時,還是要演戲。一開始,我真的不能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和住址。因為如果弗蘭克斯福德真是你殺的,就不會牽連到我,這樣我可以在外面幫你奔走。所以,我想最好不要讓你知道我是誰、到哪裡可以找到我。這樣,警察如果抓到你,就不會把我扯進去了。   你告訴我你真實的姓名,是因為怕我抓到你的破綻?她搖搖頭。不是的,我就是不想聽你叫我魯思。我就是很討厭聽到。我們上了床,在那種時候你一直叫我魯思,我實在無法接受。我想,反正你遲早會知道我叫什麼,但在那個時候,我就確定人不是你殺的。事實上,我一開始就很確定   又是你那個很準的直覺嗎?我知道這件事多少跟你有些牽連。艾莉,沒有人的直覺那麼準的。你一直那麼投入,一定有別的理由。   你遲早會知道我的名字的,除非哪一天我在你面前永遠消失,但我不想。而且,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得那麼快。   對。   現在你知道真相了。我們有一次差點就走到我的家了,我掩飾得還可以吧,是不是?   後來我還是琢磨出這裡面的蹊蹺了。   我想是吧。她的目光瞄向近處某個地方,我想我也是吧。沉默逐漸升起,籠罩了我們好一會兒。最後,她開口了。   怎麼樣?她說,事情的結局還算圓滿吧?   還可以,不過我的個人財務狀況除外。對,你沒事了,達拉沒事了,而我也不是殺人嫌疑人,從這方面來看,這事解決得算是相當漂亮了。   你會恨我吧?這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恨你?聽到這句話,我真的有點吃驚,我為什麼要恨你?最初你來這裡是出於好奇,想確定我是不是來殺你的,這沒錯,但後來你幫了我很多忙。一開始你的確沒說實話,但誰會為了交朋友而冒生命危險呢?   伯尼   不,我是說真的,我並不怪你。一開始,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凶手,更何況那時大家都認為人是我殺的。有所保留沒什麼不對。後來你幫我那麼多忙。如果沒有你,我絕對不可能查清真相的;沒有你,我說不定連試都不會試。我會去找個律師,請他去和雷打交道,談出個我能接受的條件,然後我就去自首。我又不是笨蛋,怎麼會恨你?   哦。   說實話吧,我說,我其實有些喜歡你。我覺得你有點古怪,但誰又沒有一點呢?   你知道我和弗蘭克斯福德的關係。   那又怎樣?   你看過照片了。   那又怎樣?   你會覺得不舒服嗎?   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不舒服。   那是哪種不舒服?   我的身體有點發燙。   哦,我明白了。   是啊。   哦。   我托高她的下巴,熱吻了很久。然後,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挨著我的肩膀,說她不明白事情到了後來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好笑。以後會怎麼樣?她問。   世界照常運轉,寶貝,你做你的女演員,我做我的小偷。人是不會變的。我們倆的職業都有點不那麼體面,但我想我們都會繼續做下去的。我們會經常碰面,看看我們以後會怎麼發展。   這我喜歡。   我也會再和桑多瓦爾太太碰面,我還要想個法子在不引起達拉疑心的前提下,把她丈夫珍藏的硬幣偷個精光。我也得回去把我的房間收拾好,雖然我的鄰居現在都知道我是幹哪行的,但他們說不定也知道我只在東城作案,那邊有錢的渾蛋反正也罪有應得。他們可能不會在乎我是個做賊的。我還是會玩玩撲克牌,偶爾看看棒球,必要的時候出門幹活。這樣過日子當然不是最好,但誰的生活十全十美?我們是不完美的生物,在不完美的世界過著不完美的生活,只要盡力也就行了。   我把這番道理跟艾莉說了說,但多少保留了一點。我們靠在一起,起初很舒服、很溫馨、很安逸,但到了後來,好像就多了點什麼。   我們上床吧。她說。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但首先,我要確定門已經鎖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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