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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衣櫃裡的賊 勞倫斯.布洛克 5917 2023-02-05
  蜘蛛酒吧裡陰暗空蕩。椅子放在桌上,凳子倒立在吧檯上。窗口的一份菜單上說明他們週一至週五供應午餐,但今天是週六,他們要到下午三、四點才會把燈打開。我一直在列剋星頓大道上,沿著馬路往上城走了一兩個街區,到了一個很小的酒館,裡面的酒保在對著女性顧客擠眉弄眼,滿口親愛的、寶貝和甜心之類的話。她們全都嚥了下去。我則嚥下三明治、奶油乳酪棗子核桃麵包,喝了兩杯不怎麼樣的咖啡。   格拉堡,格拉堡,格拉堡。我在一家旅館的大廳裡翻閱著曼哈頓電話簿,找到八個格拉堡,另外還有兩個格拉波。我向出納換來一堆一角硬幣,把十個號碼全打了一遍。其中六個沒人接,另外四個根本不知道有個叫格拉堡的畫家。有一個說她丈夫的哥哥是油漆工(註:英文裡油漆工和畫家均是painter。),室內室外都漆,不過他住在紐約州北部的果園城。在水牛城的近郊,她說,總之他沒改過名字,還是叫格拉堡斯基。可我估計這對你沒什麼幫助。

  我告訴她我也看不出會有幫助,但還是向她道了謝。我正準備離開,忽然想到了什麼,便又回去看電話簿,然後開始給各個格拉堡斯基打電話。如果有用就好了,可結果當然是否定的,只是花掉了許多硬幣。我打給所有的格拉堡斯基,一共十七個,接電話的大概有十四五個吧,而且其中當然沒有一個會漆或者會畫,不管是圖畫還是房子,連會給圖畫書上色或塗鴉的都沒有。這條死胡同算是走完了。   離此地最近的銀行在一個街區外的第二大道。我換了一堆一角硬幣五美元換到五十個,這可是僅剩的幾樁好買賣之一了然後全帶到另一家旅館的大廳。沿路我經過好幾個室外電話亭,但裡面都沒有電話簿。原因不明。我打電話到蜘蛛酒吧,確定他們還沒有開門。我拖出分類電話簿,找到法律代理人那一欄。上面說,請查律師欄,我照辦了,不過不知道能找到什麼。律師有十八頁,而且很多都叫約翰尼,但這又怎樣?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打電話過去。我隨手翻閱著,希望能突然出現什麼抓住我的視線。我看到一個叫卡爾森、吉德和迪爾的事務所,然後便跳到字母V。我打電話給克雷格的私人律師卡爾森.弗瑞爾(註),找到他本人接聽。自從把克雷格介紹給埃洛爾.布蘭肯施普後,他就再沒收到關於此案的任何消息。他想知道我是誰,找他有什麼事。我告訴他我自己也是牙醫,與克雷格關係甚好。我沒費事就編了個名字,而他也沒有追問。

  我再打電話給埃洛爾.布蘭肯施普。他不在,對方問我是否願意留下姓名和電話。   格拉堡,格拉堡,格拉堡。藝術家的目錄下有滿滿兩頁。沒有格拉堡。我又找藝術畫廊部分,看看他是否自己開了畫廊。其實就算開了,登記的名字也不會是格拉堡。   我投資一角,打電話到位於蘇荷區西百老匯的窄廊畫室。我正打算放棄另找別人時,一個聲音略微嘶啞的女人接了電話。我說:也許你能幫得上忙。我大約在一個月前看到一幅畫,一直忘不了,問題是我對那位畫家一無所知。   哦。我先點根菸。嗯,好了。你剛才說你在我們畫廊看到一幅畫?   不是。   不是?那你是在哪兒看到的?   在哪兒呢?在一間公寓。一個朋友的朋友,他們是一年前在華盛頓廣場戶外藝術展上買的,也可能是兩年前。印象有點模糊了。

  嗯,我了解。   她了解?厲害。我只知道藝術家的名字,我說,格拉堡。   格拉堡?   格拉堡。我表示同意,還拼了出來。   這是名還是姓?   簽在畫布最底下的字,我說,天知道是什麼,有可能是他家貓的名字,不過我猜是他的姓。   你想找他?   對。對藝術我是一竅不通   但我敢打賭你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有時候吧。我喜歡的繪畫作品不是很多,但這幅我喜歡,而且想忘都忘不了。持有人說他不想賣,於是我就想到也許可以找到畫家,看看他還畫了什麼,可是怎樣才能找到呢?他不在電話簿裡我是說格拉堡,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聯絡上他。   所以你就打電話過來。   對。   真希望你不是這麼早打來。不,不用道歉,反正我也該起床了。你是不是對著電話簿,把上面每家畫廊的電話都打過了?看來你是電話公司的股東啊。

  不是,我   要不然就是你很有錢。你有錢嗎?   也不是特別有錢。   如果你很有錢的話,或者比較有錢也行,我就可以給你看很多看不完的漂亮作品雖然畫它們的不是格拉堡先生,或者格拉堡女士。你何不乾脆過來這兒瞧瞧呢?   呃   恐怕我們的收藏裡沒有格拉堡。不過有很多丹妮絲.拉斐爾森的油畫和丙烯作品,還有她的一些素描。你也許從沒聽說過她。   呃,我   但這會兒你可是在跟她說話。印象深刻吧?   當然。   真的嗎?我可想像不出為什麼。我想我從沒聽說過什麼叫格拉堡的畫家。你知道咱們城裡有幾百萬個藝術家嗎?也不是真的有幾百萬,不過加起來也有好幾噸了。你真的打電話給所有的畫廊了嗎?

  沒有。我說,在她打斷我之前,又補充道,事實上,第一個就是打給你的。   真的?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榮幸呢?   我比較喜歡你們的名字。窄廊畫室。   我選這名字是因為這個閣樓形狀詭異,越往後面走就越窄。我正開始後悔沒把它取名叫丹妮絲.拉斐爾森畫廊呢,反正這也算是免費廣告嘛,不過叫它窄廊畫室終究還是有了回報。我賺到了一個電話。格拉堡都畫些什麼?   媽的,我怎麼知道?算是現代派吧。我說。   天哪,這可沒想到。我還以為他是十六世紀法蘭德斯繪畫大師呢。   呃,抽象畫,我說,幾何圖形之類。   粗線條的?   這是什麼意思?對。我說。   天哪,現在大家都畫這個。別問我為什麼。你真的喜歡那玩意兒?我是說,除了有趣的形狀和顏色,還剩下什麼呢?在我看來,那是候診室用的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明白。我困惑地說。   我是說你可以把這種畫掛在候診室或旅館大廳裡,效果很不錯,不會讓任何人不高興,能跟裝潢搭配,可它是個什麼?倒也不是說因為它不寫實,我是指就藝術而言,他媽的它是個什麼東西?我是說你如果想把它掛在牙醫診所的話,那效果一定很棒。說不定你就是牙醫呢,那就算我剛才說錯話了吧。你是牙醫嗎?   天哪,不是。   你聽起來好像跟牙醫完全相反,天哪,我在說什麼啊?沒準你專門打掉人家的牙齒。我今天早上有點神志不清,或者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哦,真的就是了,對吧?   從剛才開始算是了。   GAG。   你說什麼?   要找到你的格拉堡只有這個辦法雖然我真覺得你犯不著費這工夫。照我看,你該做的就是買下獨一無二的丹妮絲的美麗畫作,如果不行的話,你可以試試GAG。這是首字母縮寫,指的是哥譚藝術家協會(註)。他們是一家提供信息的服務社,你到那裡去查查吧。每個人的作品在那裡都有存檔,資料按照藝術家的名字編成了索引,而且他們可以告訴你哪家畫廊負責哪個藝術家的作品。如果他沒找畫廊代理,他們也可以告訴你怎麼跟他取得直接連繫。辦公室在城中區,我想是東五十幾街。哥譚藝術家協會。

  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真的?這可太突然了,先生。我只知道你不是牙醫,這對你有利,真的。我敢打賭你結婚了。   我敢打賭你錯了。   是嗎?那便是和別人同居,嗯?   沒有。   你體重三百磅,身高四英呎六英吋,而且身上長疣。   呃,最後一條你可說錯了。   很好,因為疣會讓我渾身發毛。你叫什麼名字?   警察會盤問到這位女士頭上嗎?不會。伯尼,我說,伯尼.羅登巴爾。   天哪,要是我嫁給你,我名字的縮寫都不用改呢。我所有繡了R的上衣都可以留著。可是我們還沒見過面呢。我們在電話上共享了這個神奇時刻,但我們永遠不會面對面。傷感,不過無所謂。你對我說了你愛我,這可比我昨天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棒。哥譚藝術家協會。記住了?

  記住了。再見,丹妮絲。   哥譚藝術家協會位於東五十四街,在公園大道和麥迪遜大道之間。他們在電話上告訴我說得本人親自去,於是我便乘公共汽車往上城去,然後步行到他們的辦事處。他們在一家日本餐廳樓上,我得走兩段樓梯。   我對丹妮絲是即興表演,一邊說一邊編故事,但現在我是有備而來,毫不遲疑地對著一個長得像貓頭鷹的小夥子滔滔不絕。他拿來一臺幻燈機和幾張柯達幻燈片。我們只有這一個格拉堡,他說,你看像不像你記得的那幅畫。   看來根本不像我描述給丹妮絲聽的畫,而且我差點脫口而出,說我剛想起那幅畫根本就不存在。原來格拉堡酷愛大膽地潑灑顏色和形狀不規則的色塊,根據的原則對這位藝術家來說無疑頗具深意。不是我通常會喜歡的東西,不過我看到的是縮小複印的版本,如果目睹原作,也許我會折服。

  得裝得像真的一樣。格拉堡,我的口氣很肯定,我看的畫跟這些很像。一定是同一個藝術家。   我無法得到地址或者電話號碼。藝術家如果有畫廊代理的話,他們就只會透露這一點,而沃特.依格納修斯.格拉堡是由格林街的柯特諾畫廊負責代理的。這個畫廊也在蘇荷區,離丹妮絲.拉斐爾森那兒很可能只有幾步之遙。但也可能還要遠一些,我對格林尼治村以南的地理狀況知之甚少。   我找到付費電話在中央公園東邊五十五街的威治沃斯飯店打到柯特諾畫廊,沒人接;打到吉莉安的公寓,沒人接;打到克雷格的診所,還是沒人接。我打到四一一,問查號臺小姐曼哈頓是否登記有沃特.依格納修斯.格拉堡的電話。她說沒有。我謝過她,她說不客氣。我想到再打給丹妮絲,告訴她我終於聯絡到了我的格拉堡,並謝謝她的建議,但我克制住了自己。然後我又打到柯特諾.吉莉安家,還有克雷格的診所,還是全都沒有回音。沒人在家。我撥了我自己的號碼,證實了我也不在家。全世界的人都外出吃午餐去了。

  雷.基希曼已經說了他要克里斯特爾的一半珠寶,而東西根本就不是我偷的。他把事情想錯了,可是也非常接近事實。托德拉斯和奈斯旺德知道我說的姑姑的事全是胡編的,也知道我是小偷。我不清楚他們是否知道這案子牽扯到許多珠寶,也完全猜不出他們跟吉莉安說了些什麼,而吉莉安又會跟他們說些什麼。克雷格的情況我也沒弄明白。他可能還在牢裡,而如果布蘭肯施普知道為客戶著想的話,應該已經告訴他不許開口。問題是有幾個律師會替客戶著想呢?克雷格隨時可能決定揭了伯尼這個賊的老底,到時我該怎麼辦呢?我和命案只隔著一張票根,可要說它是什麼牢不可破的盾牌,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四處遊走。這是個還算得上美麗的秋日。煙霧稍稍遮蔽了太陽,不過天色依然美麗明亮,是那種你坐牢期間偶爾得以在運動場上呼吸到新鮮空氣時才會懂得欣賞的天氣。   媽的,是誰殺了那女人?W.I.格拉堡?禿比?律師約翰尼?凶手和情人是不是同一個人?或者凶手殺她是因為忌妒她的愛人,還是另外有個我完全沒想到的理由?而珠寶又扮演了什麼角色?還有克雷格呢?另外,最令人惱火的,我又是什麼角色?   我不斷進出電話亭,再一次打到柯特諾畫廊時,響兩下後有個女人接了電話。她聽起來比丹妮絲.拉斐爾森年紀大,說話也沒那麼風趣。我說我得知她代理沃特.格拉堡的作品,而我是他的老朋友,想聯絡他。   哦,我們以前是有他的一些作品,不過我想不起來有哪幅成交過。他本打算湊足A級畫作辦個展覽,可是一直沒成功。你怎麼知道應該打給我們?   哥譚藝術家協會。   哦,GAG,她說,他們還把我們列為沃特的代理畫廊嗎?真想不到。他從沒真正吸引過什麼顧客,你知道,然後他又去搞平面設計,並開始對版畫技巧產生極大的興趣。最後他就不再畫畫了,我覺得這簡直是暴殄天物,因為他最擅長的就是把握顏色,可是他卻開始陷入細節處理和自我局限。你也是藝術家?   只是他的老朋友。   那麼這些話你也不用聽了。你只是想知道他家在哪兒。稍等。我等著,過一會兒總機便提醒我再投五分錢進去。我往投幣孔裡丟了一角,告訴她不用找錢,她連謝謝都沒說一聲,然後柯特諾畫廊的那個女人便唸出一個國王街的地址。我想不起國王街在哪兒。   國王街?   哦,我打賭你是外地人,對吧?   沒錯。   呃,國王街在蘇荷區(SoHo),不過接近邊緣了。離So of Ho一個街區。她機械地笑起來,仿佛經常玩這個小小的文字遊戲,都玩膩了,我是說South of Houston(註:Houston指休斯頓街,蘇荷區命名的由來是這個區位於休斯頓街以南。)。   哦。我說。這會兒我想起國王街在哪裡了,可是她又繼續解釋我該怎麼乘地鐵上那兒,諸如此類的廢話,沒一句是我需要聽的。   這是我知道的最新的地址,她說,但我不敢說他還在那裡,不過我們的通訊地址列表裡一直有他,畫廊開幕的便寄邀請卡過去。信都沒退回來過,所以如果你寫給他,郵局應該會幫忙轉寄,只是她不停地說。說什麼檔案裡沒有他的電話號碼,但我可以查電話簿,當然如果我已經查過的話就不必了,而且也許他有電話但沒登記。當然,如果我找到國王街的那個地址,而他又不在的話,就問管理員,絕對錯不了,他們偶爾還能幫得上忙總之全是些小學四年級的學生都可以想出來的白痴建議。   總機又插話進來要我投幣。他們是無底洞。我正準備再塞硬幣到投幣孔裡,突然恢復理智掛斷了電話。   我手裡拿著那個硬幣,又把它放進口袋。然後,好像是下意識地,我開始撥電話。我打到吉莉安的公寓,是一個男人接聽的,他對我說∶抱歉,打錯了。然後便掛了電話。我皺起眉頭,核對了錢包裡那張卡片上的號碼,再次皺眉,又摸出一個硬幣現在我的儲蓄還很多然後再撥一次。   喂?   同樣的聲音,我多年來常聽到的聲音,不過平時說的不是喂,而是請再張大一點。   克雷格.謝爾德里克的聲音。喂?哪一位?   這兒除了我們小偷沒有旁人,我想,那麼你又在那裡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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