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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6章

衣櫃裡的賊 勞倫斯.布洛克 9291 2023-02-05
  我不知道吉莉安有沒有不知所措,但她顯然有些困惑。她的臉上有欣喜和驚訝,而且顯然很震驚。我提過她的眼睛嗎?它們是褪了色的乾淨的牛仔藍,很大,之前我都沒注意過它們這麼大。   叩叩叩。   伯尼!   是警察,開門。   我還摟著她的肩膀。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急切地耳語道,你不是克雷格的女朋友,是我的,所以才會叫我過來。我們剛才只是和平常一樣親熱了一下。   她的嘴巴張成O形,眼睛裡閃出恍然大悟後的光芒,不停地點頭,表示同意。我指著門時,她已經在向那兒移動了。我迅速從瑪麗安桌上的盒子裡抓起一張舒潔面巾紙。門打開,走進來一對便衣警察時,我已經在擦吉莉安猩紅的唇印。   很抱歉打擾了。高一些的那位說道。他的肩膀比一般人要寬,雙眼分得很開,仿佛在子宮裡時想過要變成雙胞胎,可又在最後關頭改變了主意。他的語氣聽起來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我們是警察。另一位說道。七月大停電時有人說過外面一片漆黑,對吧,那是我聽過最沒有必要的廢話,這句我們是警察緊跟其後,排名第二。   首先,他們在鎖著的門外就講得很清楚了。更何況他們看起來就是這種角色。矮的那個偏瘦,一頭黑色鬈髮,小小的黑色八字鬍修得很不專業,而且沒有一個好萊塢導演選角時會找他扮演警察。他更像是在片尾會去告密的黑幫分子。不過他站在你面前,看起來就像警察,寬肩膀的那個也一樣。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姿態,或許是因為面部表情,或許是因為他們刻意表現出的內在自我的某一方面,反正所有的警察看起來就像警察。   這一對開始自我介紹起來。大塊頭的花崗岩姓托德拉斯,賊眉鼠眼的小個子姓奈斯旺德。托德拉斯是警探,奈斯旺德是巡警,他們如果有名字,那也得保密。我們也提供了名字,連名帶姓,然後托德拉斯就要吉莉安拼出她的名字。她一邊拼,奈斯旺德一邊記錄到一本捲了角的筆記本上。托德拉斯問吉莉安的昵稱,吉莉安說她沒有。

  呃,只是例行公事。托德拉斯說道。在這兩人組裡他好像很自然就是領頭的,清出一條路讓鼠頭鼠腦的奈斯旺德鑽過去。想來你已經聽說你老板的事了,帕爾小姐。   收音機裡報導了。   呃,嗯,恐怕他會有一陣都抽不出空來了。嗯,診所你已經關了。打電話取消他預約了嗎?   今天的全都取消了。   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也許你應該把這個月的都取消。奈斯旺德建議。   或者今年的。   對。看來他這次是闖下了大禍。   也許你最好就此結束營業。托德拉斯說道。   也許是該這麼辦。   另外找個雇主。   找個覺得離婚就行,大可不必殺人的老板。   或者找個殺了前妻又可以逍遙法外的。   對,就是這樣。

  沒錯。   這兩人一來一往的,真令人歎為觀止。他們好像在排演雜耍,正式上演前找個小房間練習練習。我們算是暖場的觀眾,被他們充分利用起來。   吉莉安好像不覺得他們很滑稽。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下嘴唇上的唇膏比平時要淡一些。她的眼睛霧濛濛的。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想著,並努力把這個信息傳遞給她。克雷格只是你的老板。還有,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叫他克雷格。   難以置信。她說。   相信吧,帕爾小姐。   沒錯。奈斯旺德的聲音傳來。   可他不會做那種事。   這很難講。托德拉斯說。   他們每次都會把你騙得團團轉。   可謝爾德里克醫生沒有殺任何人!   他是沒有殺任何人。奈斯旺德說。

  他殺了某個特定的人。托德拉斯說。   也就是他老婆。   這可很特定。   吉莉安皺起眉頭,嘴唇又抖起來。我還真佩服她使用嘴唇發抖這招技術。也許是真的,也許她根本不自覺,不過放在整齣戲裡看,效果甚佳。也許不像托德拉斯和奈斯旺德一樣搶戲,但也充分傳達了她的意思。   在他手下做事很好。她說。   為他工作很久了嗎,帕爾小姐?   挺久了。我就是這樣遇到伯尼的就是羅登巴爾先生。   你和羅登巴爾先生是通過醫生在這兒認識的?   她點點頭。他是這裡的病人。我們在這兒認識,開始約會。   所以今早你預約了看牙,對吧,羅登巴爾先生?   不對。很誘人的回答,也許吧,不過是錯的,而且他們一查預約登記簿就會知道真相。既然撒個小謊可以瞞過去,那又何必動用彌天大謊呢?

  沒有,我說,帕爾小姐打電話給我,我剛好沒事,可以過來陪陪她。她非常焦慮,不想獨自待在這裡。   他們互相點點頭,然後奈斯旺德做了筆記。或許記的是時間和溫度吧。   我看你當他的病人也有一段時間了,羅登巴爾先生。   兩年。   見過他前妻嗎?   呃,我們從來沒被正式引見過。沒有,我說,我想沒有。   婚前她是他的護士,對吧?   他的護理師。吉莉安糾正道。兩人瞪眼看她。我說據我了解,謝爾德里克太太嫁給他時便辭掉了工作,而我開始找他看牙時,她已經不在診所上班了。   很好的交易。奈斯旺德說,嫁給老板,這可比娶了老板的女兒還划算。   除非老板把你宰了。托德拉斯說了另一種可能性。我們的談話便以這種風格繼續進行著。我偶爾會插幾個試探性的問題,好讓他們一路表演下去,另一方面也藉機打探到一點信息。

  信息:法醫判定死亡時間是在午夜到凌晨一點之間。你知我知,克里斯特爾死在十點四十九分,也就是差十一分十一點,但我不知道該如何提供這條信息。   信息:沒有強行闖入的跡象,看不出任何東西被移出了公寓。結合所有事實來看,凶手應該是在克里斯特爾的同意下進門的。她的穿著頗不正式,連浴帽都戴在頭上,因此可以假設凶手至少應該是她的熟人。   這我不同意。沒有強行闖入的跡象,當然,因為我打開鎖裡的制動閂時,通常不會留下痕跡。看不出遭人洗劫,只是因為東西沒被弄亂,抽屜沒被拉開,沒有業餘小偷或匆匆離去的慣偷會留下的蛛絲馬跡。不管是誰殺了克里斯特爾,他原本可以把公寓搞得像一群地獄天使來這裡住了個把月一樣,但在我的幫助下,他做事變得異常容易他上門前我已經搜羅好所有的贓物並幫他打包完畢。天哪,真是氣死人!

  信息:克雷格無法說清楚他老婆被人殺死時,他在什麼地方。如果他曾經提起和吉莉安共進晚餐,那麼消息並沒有傳到托德拉斯和奈斯旺德的耳朵裡。吉莉安是老板的女朋友,而我只是個和善的普通小偷,這事他們最終肯定會發現,只是時間問題。所以我早晚會惹上麻煩,這個念頭已經成為我的肉中刺、心中慮。不過謝天謝地,眼下還沒事。與此同時,克雷格是跟他們說自己在家裡靜靜地度過了一晚。很多人的很多晚上都是在家裡靜靜度過的,但就是那種晚上最難查證。   信息:有人我想是某個鄰居聲稱命案發生前後,看到一個符合克雷格外貌特徵的人離開格拉姆西公寓。我沒問出那人確切是什麼時間被人看到的,他當時是離開那幢建築還是那套公寓,是誰看到了他,目擊者對時間和對象的認定到底有多大把握。某人或任何一個人有可能是看到和克里斯特爾上床的男人,或是殺人凶手,甚至看到伯尼.羅登巴爾本人從洗劫一空的屋子匆匆逃逸。

  那人說不定就是克雷格。我只知道凶手有兩條腿,而且沉默寡言。如果賈利.庫珀(註:美國西部片明星,常演不愛說話的角色。)還活著,說不定就是他。或許是馬塞爾.馬爾索(註:法國默劇演員。),或許是克雷格一反常態地沒開金口。   我們可以進辦公室看看吧?托德拉斯說。吉莉安解釋說我們現在就在辦公室裡,他說:呃,我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是指他平常工作的地方。   嗯?   有一張往後倒的椅子。奈斯旺德說。   可以看到所有的螺絲起子。   工具啊那些頂上裝了可愛小鏡子的棒子,還有從人家牙齦底下挖出牙垢的那些東西。   哦,對。托德拉斯說著,似乎在回憶什麼,笑了起來。他的牙齒又大又白又整齊,就像好國王溫瑟拉斯(註:一首聖誕歌曲裡的主角,聖誕節時他會出來給窮人發救濟品。)往宮外探頭時看到的白雪這句兒歌可能背得不對,但你一定懂我的意思。他分得很開的眼睛如同車頭燈一樣,在他笑起來分成許多白格子的嘴巴上方閃閃發亮。還有那個把你的所有口水都呼嚕呼嚕吸光的玩意兒。可別忘了那個呼嚕呼嚕的東西。

  那是口渴先生。   嗯?   吉莉安把我們領到克雷格做手工、解決眾人問題,然後把他們送出門去和堅硬的牛排或牛軋巧克力對抗的地方。兩名警察滑稽地把椅子前傾後斜,還模仿科隆克特醫生(註:美國歌舞喜劇片裡的角色。)拿著螺絲起子相互比畫,但很快他們便拉下臉來,打開裝著鋼製工具的抽屜櫥櫃開始辦正事。   這些東西真有趣啊,小個子奈斯旺德說道,伸直手臂拿過一把嚇人的小鑿子,這玩意兒叫什麼名字?   吉莉安告訴他,那是從牙齒上刮牙垢的鑿子。他點點頭,說這事想必很重要。她說重要極了,否則會發炎,骨頭蝕爛,會得牙周病,弄到後來滿嘴沒有一顆牙。大家都認為蛀牙才是嚴重的,她解釋道,其實就算牙齒再好,可牙齦有問題,牙齒也會保不住。

  這些牙可真美,托德拉斯真誠地說,可是恐怕你的牙齦得下臺了。   這話惹得我們笑成一團。奈斯旺德和托德拉斯輪流舉起各種工具想認識它們。這是鑿子,那是牙科手術刀,還有好多數不勝數的玩意兒,幸好仁慈的上帝讓我根本想不起它們的名字和用途。   所有這些東西,托德拉斯說道,都有個基本共同點,對吧?比如它們都成套,只不過沒有裝在同一個盒子裡,以便讓人知道它們全都在。現在它們只是被排放在抽屜裡而已。醫生是成套買,還是怎樣?   沒錯,是可以成套買。   他是這樣做的嗎?   吉莉安聳了聳肩。不一定。在我為他工作之前很多年,他就開了這家診所。當然有些工具可以單獨買到,而且都是高級鋼製品,可是意外總是難免,鑿子會掉在地上折彎,手術刀會起凹痕。每種用具我們手邊都有幾套備份,因為看牙一定要有合手的工具。我是護理師,不用處理文書,但我知道我們偶爾會重買某些工具。   可它們全都一樣。奈斯旺德說道。   哦,也許看起來是吧,但鑿子彎曲的角度會有細微的差別,要不就是   她停下來是因為他在搖頭,不過說話的是托德拉斯。它們的柄全是六面體,他說,是同一家廠商做的。   哦。對,沒錯。   哪家廠商,帕爾小姐?你知道嗎?   賽尼克眼科與牙科用品供應商。   你能拼一下嗎,帕爾小姐?她拼出來,奈斯旺德做了筆記,他套上筆帽,然後翻過一頁。與此同時,托德拉斯則從口袋伸出大手,攤開手掌露出一把牙科用具,它看起來和吉莉安指出的手術刀很像。以前我也有把類似的刀,但品質沒那麼好,那是我小時候一組美工刀裡的,我通常用它在木頭上削出一隻可憐巴巴的沒有翅膀的小鳥。   這你認得嗎,帕爾小姐?   是牙科手術刀啊。怎麼了?   你們的?   不知道,有可能。   醫生有幾把這種型號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應該不少。   他離開診所時帶走過嗎?   為什麼要帶走?   他們再度交換目光,頗具意味。   我們在克里斯特爾.謝爾德里克的公寓找到了這把。奈斯旺德說。   事實上是別的警察找到的。他說我們意思是指我們警方。   事實上是在克里斯特爾.謝爾德里克的身上找到的。   事實上就插在她的心臟裡。   事實上,托德拉斯或許是奈斯旺德說,這就叫罪證確鑿,真相大白,對吧?依我看,你的老板是怎麼也無法脫身了。   吉莉安大受刺激。不過我聽了卻毫無反應,因為當初我像個白痴一樣摸著克里斯特爾的手腕把脈時,就看到那個六面體的刀柄從她的雙峰之間豎起來。我知道最終他們會查出那是克雷格的工具,或者是幾乎可以亂真的複製品,而且我也考慮過要把它帶走。   不過,不這樣做的理由非常充足。其中最有力的一個,是弄不好我正走霉運,凶器塞進口袋後便和警察撞個正著。讓人逮住你攜帶偷竊工具已經夠糟糕的了,要是你還身懷凶器,那恐怕就真要完蛋了。   再說,依我的看法,手術刀恰恰證明克雷格是無辜的,有人成功設下了天下第一愚蠢的嫁禍之計。克雷格知道手術刀一定會讓警察立刻將箭頭指向他,那他為什麼又要用它去殺他老婆呢?而且,如果他的品位和智慧讓他淪落到去動用手術刀,那麼殺人後為什麼不拿走凶器,而是讓它豎在他老婆身上呢?無論警察根據哪條線索辦案,遲早都會找到他身上,可我如果拿走了手術刀,之後精明的法醫鑑定結果卻證明傷口是牙科手術刀造成的,呃,那克雷格可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所以我把它留在原處沒動,現在則是在盡最大努力假裝我是頭一回看到此物。哇,我張大嘴巴說道,這是凶器?   正是。   直直插進她的心臟。奈斯旺德補充道,沒錯,就是凶器。   一定是當場死亡。   根本沒流什麼血。乾淨俐落,痛痛快快,不著痕跡。   哇。我說。   吉莉安處於崩潰的邊緣,我真希望她不要反應過度。想到老板犯下的命案,她當然應該震驚,可如果他們只是雇主和員工的關係,震驚程度也應該有限。   我實在無法相信。她說,伸手想去碰手術刀,結果又縮了回去,指尖差一點觸到發亮的金屬。托德拉斯大笑起來,把手術刀放回口袋,奈斯旺德則從他外套襯裡的口袋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開始在一大托盤的工具裡翻揀手術刀。他裝了四、五把到那個信封裡,舔舔封蓋,粘上,在上面寫著什麼。   吉莉安問他在幹什麼。證據。他說。   檢察官在法庭上會說明醫生有和凶器大小形狀一樣的手術刀。你有沒有仔細看過,帕爾小姐?有沒有什麼特徵,比如你可以認出的凹痕或刮痕之類?   剛才那把刀我看過了,認不出來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它們全都一個樣。   你仔細看看,也許會注意到什麼。托德拉斯,你讓咱們的帕爾小姐再看一眼吧,嗯?   吉莉安並不想看。但她還是強迫自己看了,然後宣稱看不出有特別眼熟之處,說它看起來跟診所用的完全一樣。不過,她補充說全國的牙醫都用賽尼克的產品,非常普遍。如果他們調查紐約各個牙科診所,應該可以找到成千上萬把。   奈斯旺德說他相信的確如此,但只有一個牙醫有明確的動機要殺克里斯特爾.謝爾德里克。   可他很喜歡她啊,她說,他希望可以跟她復合。我看他一直都愛著她。   兩個警察互相看了一眼,這我可不怪他們。真不明白她怎麼會提起這個話題,不過警察還是恪守職責盤問清楚,問她克雷格想要破鏡重圓是怎麼回事。她信口胡編了一通,還算能自圓其說,可令她沮喪的是,托德拉斯認為這樣看來克雷格又多了一個殺人動機。他想復合,他說,而她不屑一顧,於是他因愛生恨,殺了她。   男人殺掉心愛之人,奈斯旺德引經據典,各位細聽此言。懦夫殺之以吻。勇士殺之以劍。牙醫則殺之以手術刀。   完美。托德拉斯說。   奧斯卡.王爾德。   說得好。   除了牙醫用手術刀殺人那部分,奧斯卡.王爾德沒說過那句話。   我說嘛。   是我自己加的。   就是嘛。   似乎很合韻。   可不是嗎?   我覺得吉莉安快要尖叫起來了,她的雙手扭絞成小小的拳頭。撐住,我想告訴她,因為插科打諢會讓他們分心,考慮不到要緊的事,而且很快他們就會離開,走出我們的生活,然後我們就可以上演自己的戲碼。   可是我看她沒在聽。   等一等!   他們扭過頭瞪著她。   你們等一等!我怎麼知道那玩意兒真是你們帶來的?那把手術刀!我根本沒看到你們把它從口袋裡掏出來。說不定是你們趁我看別處的時候,從托盤裡拿的。說不定人家說警察腐化全是真的。陷害民眾、偽造證據,還有   他們還在瞪著她,而她也差不多就在這個時候沒了詞兒。依我說,沒關係。我希望這不是我年輕生命裡的第一次有個方法可以停止記錄生命的宇宙錄音機,倒一下帶,把之前那段抹掉。   但這不可能這一點奧馬爾.凱亞姆(註:波斯詩人、數學家和天文學家,《魯拜集》的作者。)早在錄音機發明以前就解釋過了。移動的手指寫下了一切,而親愛的小吉莉安剛才放手給了我們那根移動的手指。好吧。   這把牙科手術刀,托德拉斯說著又拿起來給我們看,事實上並不是在克里斯特爾.謝爾德里克的胸膛上找到的那把。我們有證物守則之類的規定,凶器不能隨便帶走。讓那位女士送命的手術刀這會兒正貼著標籤躺在化驗室裡,由穿著白色制服的人檢查血型,做所有他們該做的事。   吉莉安沒出聲。   我的搭檔給你看的手術刀,奈斯旺德插話道,是我們在來這兒的路上,順便到賽尼克眼科和牙科用品供應商那兒買的。這把和凶器一模一樣,我們隨身帶著進行調查會很方便。所以我的搭檔可以把它放進口袋,需要的時候隨時可以拿出來。這不是證物,他也不可能用它偽造什麼。   托德拉斯瘋狂地大笑起來,手術刀再次消失。純屬好奇,他說,也許你可以告訴我們,昨晚你是怎麼過的,帕爾小姐。   我怎麼   你昨晚做了什麼?除非你不記得了。   昨晚吉莉安說道。她眨著眼睛,咬咬嘴唇,懇求似的看著我。我吃了晚餐。她說。   一個人吃的?   和我一起,我說,這你也要記錄?為什麼?吉莉安沒有嫌疑吧?我還以為你們已經確定謝爾德里克醫生是頭號嫌疑人了呢。   沒錯。托德拉斯說。   只是例行公事。奈斯旺德補充說,他那張黃鼠狼一樣的臉顯得更狡猾了,所以你們是共進晚餐的?   是的。親愛的,那家餐館叫什麼名字來著?   貝福地。可是   貝福地。是的。我們應該是在那兒待到九點,九點左右吧。   然後你們就回家靜靜地度過了一晚?   吉莉安回家去,我說,我呢,到麥迪遜花園看拳擊比賽。我到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了,不過我看了三、四個回合,還有主賽。吉莉安不愛看。   我不喜歡暴力。吉莉安說。   托德拉斯好像動都沒動就向我靠近了。這樣看來,他說,你是可以證明你去看過拳擊比賽了?   證明?我為什麼需要證明?   哦,只是例行公事,羅登巴爾先生。你是和朋友去的?   不,我一個人去的。   是嗎?可你總會遇到個熟人吧?   我想了想。呃,賽場裡那些老看客是在:皮條客、毒販和觀眾。但我只是個拳擊迷,那些人我都不認識,只不過看到他們就知道罷了。   嗯哼。   我還和旁邊那人聊了幾句,說的都是拳擊手之類的話題,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天知道我還能不能認出他來。   嗯哼。   對了,我為什麼要證明我在哪裡?   例行公事,奈斯旺德說,這麼說來你無法   哦,我很聰明地說,媽的,還真不知道票根在不在呢,好像沒有扔掉啊。我看看吉莉安,昨晚我是穿這件外套的嗎?你知道,我想應該沒錯。我可能把票根扔到垃圾桶裡去了,要不就是上床前清理了口袋。可能在我公寓的廢字紙簍裡。我看該不會哦,有個東西。   然後,神奇般地,我掏出一張昨晚在麥迪遜廣場花園看拳擊比賽的橘色票根給奈斯旺德看。他陰沉著臉看了一眼,然後把它交給托德拉斯,而托德拉斯看了似乎也不太高興雖然他臉上帶著笑。   票根平息了眼前的事情。他們知道凶手已經關在牢裡,也沒懷疑我們,可是吉莉安惹怒了他們,肯定會受到一點報復。他們回到原先較為溫和的詢問方式,打算繼續進行前先把筆記本上的資料總結一下。現在我可以放鬆下來,只是在他們真的出門以前,還不能徹底放鬆。就在他們看樣子要走的時候,托德拉斯舉起一隻大手在他的大腦袋頂上不停地撓著。   羅登巴爾,他說,伯尼.羅登巴爾。見鬼,我在哪兒聽過這名字?   哦?我說,不知道啊。   你做哪一行的,伯尼?   警鈴響起。他們開始叫你名字的時候,意思就是他們已經把你定位成一個罪犯。只要你在他們眼裡還是個公民,就一定是羅登巴爾先生,可他們叫你伯尼的話,眼睛就得擦亮一點了。我看托德拉斯連自己在說什麼都沒搞清楚,不過我可聽得真切,看來這層冰稀薄起來了。   我做投資。我說,共同基金,開放式房地產信託基金。不過真正的重點是房地產規劃。   對了。羅登巴爾,羅登巴爾。我知道這名字啊。   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我說,除非你是在布朗克斯長大。   你怎麼知道的?   你的口音啊,我心想。不管是誰,只要他聽起來像《拉芙妮與雪莉》(註:美國的一部電視情景喜劇。)裡的佩妮.馬歇爾,那他肯定就在那裡長大。不過我說的是:哪個中學?   幹什麼?   哪個學校?   詹姆斯.門羅高中。怎麼了?   就是嘛。高一英語課。你不記得羅登巴爾小姐嗎?說不定就是她教你唸的奧斯卡.王爾德呢。   她是英語老師?   沒錯。她過世了,哦,我不知道多少年了。小小的老太太,鐵灰色頭髮,姿態優雅。   你親戚?   我父親的姐姐,佩格姑姑。不過學生只知道她是瑪格麗特.羅登巴爾小姐。   瑪格麗特.羅登巴爾。   沒錯。   他打開記事本,有那麼一會兒我以為他打算寫下我姑姑的名字,但他只是聳聳寬大的肩膀,收起本子。應該就是,他說,這個姓挺特別的,你知道。就在腦子裡,隨時會跳出來。也許我不在她的班上,但我就是記得這名字。   很可能。   我會想起來的。他說著為奈斯旺德拉開門,記憶這東西很奇怪,只要任由它自己找路,你早晚會想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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