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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證詞

魔球 東野圭吾 23980 2023-02-05
  1     社團活動室內瀰漫著特有的汗臭味,田島恭平抱著雙臂,站在活動室的角落。三壘手佐藤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裏,靠在置物櫃上,一壘手宮本坐在椅子上,中外野手直井盤腿坐在桌上剪指甲。大家不知是否都不願意和其他人眼神交會,每個人不是看著牆壁,就是閉上眼睛,活動室內的氣氛變得更加凝重了。   只有澤本還沒到。   田島開口說道。澤本是外野手兼候補捕手,等他來了之後,除了須田武志以外的三年級生就全員到齊了。   他每次都拖拖拉拉的。   田島試圖緩和氣氛,但沒有人搭理他。無奈之下,田島只能閉上嘴。   我還是反對,宮本突然開口,除了他以外,任何人當我都無所謂。   我的意見和宮本一樣,佐藤接著說,北岡當上主將後,我們球隊的確變得厲害了,但也因此付出了很多犧牲。最大的犧牲,就是我們再也不能快快樂樂地玩棒球了。我當初是想要體會擊出安打時的爽快心情,才會開始打棒球,並不是為了讓自己有壓力。

  對啊。宮本也跟著說,我想要按自己的方式打球,按自己的方式防守。他的確很厲害,但不管我做甚麼他都有意見。就像佐藤說的,害我整天很有壓力。我又不想進職棒,想怎麼打,就讓我怎麼打嘛。受到他的影響,最近連領隊也變得囉哩叭嗦的。   但是多虧了他,我們才能去甲子園。田島反駁道。   是沒錯啦。宮本閉了嘴。   直井一言不發地磨著指甲,突然吹了吹指尖,嘀咕說:   我又不想去甲子園。   田島驚訝地看著他的臉,其他兩個人似乎並不認為他說了甚麼奇怪的話,佐藤甚至點頭表示同意。   再說我們真的有去甲子園嗎?   直井問田島。田島不懂他的意思,沉默不語。   只有北岡和須田兩個人去了甲子園吧?直井說,只要有他們兩個人,即使沒有我們也無所謂,任何人穿上球隊制服都可以上場,反正我們只是附屬品。跟著他們去甲子園,我一點都不覺得有甚麼好感激的。

  他繼續看著田島的臉說:你也一點都不高興吧?因為你絕對沒機會上場。      田島是候補投手,既然須田武志是王牌,他就無法否認直井說的話。事實上,在正式比賽中,田島從來沒有上場投過球。他當然沒有能力成為武志的救援投手,憑開陽的打擊能力,也不可能在分數上大幅領先對手,讓他有機會上場練習,一試身手。他只去了投手丘一次,就是在第九局面臨危機的時候去傳達領隊的指示。   即使如此,在得知可以進軍甲子園時,田島由衷地感到喜悅。明知自己不可能有上場的機會,但只要想到自己是代表全縣參賽的球隊成員之一,就感到十分驕傲。這種心情至今仍然沒有改變,即使從頭到尾只當了一次傳令員,也不受到任何影響。   然而,他無法在這裏把這番話說出口。一旦這麼做,直井他們就會向自己投來嘲笑和憐憫的眼神。

  那時候也一樣,佐藤說:輸給亞細亞學園時也一樣,領隊指示放手讓對方打,但他們兩個人無視領隊的指示,完全不信任我們。   田島驚訝地看著佐藤的臉,他似乎完全忘記自己在關鍵時刻犯下的失誤。   總之,要乘這個機會改變棒球社的方針。目前有三個人反對須田當主將。   宮本站了起來,用力搔著平頭。乘這個機會就是乘北岡死了這個機會。   這是北岡明死後五天的放學後,說要開會討論今後的事,直井一開始就提出要由誰來當主將這個問題。不必急著決定這種事。田島表示拒絕,沒想到宮本大聲抗議,如果不趕快決定,須田就會擺出一副自以為是主將的態度。   於是這場不愉快的討論就這樣開始了。   不一會兒,遲到的澤本一臉怯懦地露了臉。佐藤靠在置物櫃上,向他簡單解釋了剛才的談話內容。澤本小心翼翼地抱著黑色書包,聽著佐藤的說明。

  你有甚麼意見?   宮本問他。澤本承受了四個人的視線,不禁有點退縮,但他仍然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我想開開心心地玩棒球。我的運動神經不算好,進棒球社是希望培養體力,之前聽說開陽的所有運動社團訓練都沒有很嚴格但去年春天,棒球社以甲子園為目標後,突然就變了。自從北岡當上主將,幾乎每天都操得半死我們是升學學校,不需要為了進軍甲子園,把讀書的時間也賠進去。   我也有同感。佐藤拍著手說。   而且澤本接著說了下去。向來沉默寡言的他很少發言,可見他內心累積了很多不滿,這令田島感到難過。   而且,北岡經常拿我們和須田作比較,他每次都說,同樣是人,須田能做到的,別人不可能做不到。開甚麼玩笑,須田以後不是要打職棒嗎?

  甚麼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現在只有小學老師會說這種話。宮本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也這麼覺得,但北岡不這麼認為。所以他常常看不起我,以為我是個廢物。   不,我覺得不可能,他向來不會看不起別人。   聽到田島的反駁,澤本拚命搖頭。   田島,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上個星期,北岡一個人在這裏安排比賽的成員,剛好我走進來,不一會兒北岡對我露出冷笑:澤本,下次比賽,你要不要和田島搭檔上場?我嚇了一跳,結果他說:跟你開玩笑的啦。他似乎覺得我把他的話當真很有趣,那時候我真的超火大的。   反正他就是這種人。   直井冷冷地說。   我覺得他應該沒有惡意。田島很想這麼說,但還是忍住了。因為即使說出口,也會被其他人笑你太天真了。

  總之,就這樣決定了。直井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反正不能讓須田當主將,要讓所有人都開開心心地打棒球。大家一起來照樣可以贏球,根本不需要明星。   對,不需要明星。佐藤用力點頭。   贊成。   宮本也表示同意。   田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論,甚麼叫大家一起來?到頭來只是想打混而已,只是想回到以前的懶散。   就這麼決定了,少數服從多數。田島你也沒意見吧?   直井盯著他問,其他三個人也都看著他。他們銳利的眼神令他產生了一種不耐的煩躁,更感到可恥,但他還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2     發現屍體六天後的星期四,一名偵查員接獲了重要線報。這名偵查員去森川位在櫻井町住所附近查訪,發現有人在案發當天晚上曾經看到北岡明。

  目擊者是每週四到這附近學三味線琴的家庭主婦。她平時都是白天上課事實上,偵查員也是在白天時間四處查訪但她上週四上了夜間的課,在回家路上看到了北岡明,時間大約十點左右。她家住在北岡家附近,所以認識他,不過從來沒有說過話。她當然知道命案的事,但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目擊的重要性,只和一起練三味線琴的朋友聊起過,間接傳入了偵查員的耳中。   這個消息震撼了搜查總部。因為之前始終認為北岡明是在前往森川家的途中遇害,既然有人在森川家附近看到北岡明,就代表他是在回程時遭到殺害。   當天晚上,高間和小野立刻前往森川的公寓。森川之前說,那天晚上他都在家,但北岡並沒有去他家。既然北岡已經來到他公寓附近,為甚麼沒有進屋找他?

  高間悶悶不樂地走上兩層樓公寓的樓梯。有偵查員認為,森川老師在說謊。   高間敲了敲門,森川立刻開了門,一看到高間他們,神色有點緊張。   我有事要問你。高間看著他的眼睛說,可以佔用你一點時間嗎?   喔,好啊,只是家裏很亂。   森川雖然這麼說,但其實他的房間整理得很乾淨。除了前面那間和廚房連在一起的兩坪大的空間,裏面還有一間一坪多的房間。廚房的餐具都收進了櫃子,對一個單身男人來說,房間裏沒甚麼髒衣服。高間迅速確認了這些情況後,在森川遞給他的坐墊上坐了下來。坐墊套也才剛洗過。   高間告訴森川,案發當天晚上,北岡明曾經來過這附近。森川不敢正視高間,皺著眉頭說:是這樣喔。   不瞞你說,有人開始懷疑你的供詞。他們認為你說北岡明沒有來過,可能是謊言。

  不,是真的,請你相信我。   森川說著,抬起了雙眼。   我也希望可以相信你。   高間再度環視室內,他知道森川很在意自己的視線。   那天晚上,你一直在家嗎?   森川默默點頭。   一個人嗎?   森川沒有立刻回答,露出猶豫的眼神。   這麼說不是囉?高間問,他內心的不悅越來越明顯。   森川沉重地搖了搖頭說:我無意說謊。   但為甚麼沒有說實話?   抱歉。森川咬著嘴唇。   高間用力深呼吸,她來你家嗎?   對。   她常來嗎?   有時候每星期一次左右,但那天晚上之後就沒來過。   等、等一下,高間前輩。   在一旁做筆記的小野一頭霧水地拉了拉高間的袖子,他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甚麼,不禁有點慌張。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誰?   高間瞥了小野一眼,然後直視森川說:   是一個名叫手塚麻衣子的女人,在開陽高中當老師。   是國文老師。森川補充。   小野急忙寫在記事本上,突然停下手,抬起頭問:   高間前輩,你怎麼會知道?   唉,說來話長。   聽到高間的回答,小野露出不滿的表情,但隨即說了聲是喔,便重新開始記錄。他察覺眼前的氣氛不適合追問。   她幾點來的?高間問森川。   我記得是七點左右,她平時也都是這個時間過來。   幾點離開?   好像十點左右。   這個時間很微妙。高間心想。手塚麻衣子在十點左右離開,目擊者看到北岡明時也是十點左右,然後他就遭人殺害了。   我猜想北岡應該來過我家門口,森川難過地說,但發現她在我家,所以就轉身離開了。   高間也這麼認為。   北岡明知道你和她的事嗎?   棒球社的人應該已經猜到了。   是嗎?真希望你可以早一點告訴我們這些情況,這對破案也有很大的幫助。   對不起。但是,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常來我家。這裏是小地方,很快就會傳得沸沸揚揚,而且   森川吞吞吐吐,並沒有繼續下去,但高間知道他想說甚麼。正因為高間負責偵辦這起命案,所以他更難以啟齒。   高間他們準備離開時,森川在門口說:   希望這件事不要對外公開,如果被學校或是校外的人知道,我們其中一人就必須離開這裏。   我知道。高間用眼神答應,他心裏掠過一絲奇妙的優越感。   你們會去找她吧?   應該吧,高間說:這是我們的工作。   森川點點頭,用小拇指抓了抓鼻翼,然後又看著高間。   雖然我這麼說很奇怪,但希望你們可以充分顧慮到她的心情。案發之後,她的情緒很低落,她認為也許是因為她來我家的關係,北岡才會遭到殺害。   她知道北岡來過這附近嗎?   可能吧,但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森川再度痛苦地皺起眉頭。      高間在兩年前的冬天結識了手塚麻衣子。她是高間在警察學校的同學的妹妹,當時還沒有到開陽任教,而是在另一所高中執教鞭,兄妹兩人租屋而居。   麻衣子算不上特別亮麗,但清新聰穎的氣質打動了高間。他同學說:我妹妹年紀也不小了。可是高間覺得她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年輕五歲,和她聊天也很愉快,覺得她很有內涵。   高間雖然暗戀她,卻遲遲不敢開口向她表白。因為從她哥哥口中得知,她討厭刑警這個職業。不過,他還是不時以和老同學喝酒為由,去他們家作客。不久之後,高間察覺到她也對自己有了好感。她應該早就察覺到高間的心意,因此高間打算等時間成熟,就向她表白。   隔了一陣子,麻衣子調職到高間的母校開陽高中。高間得知消息後,立刻對她說:   我有一個朋友在開陽高中當老師,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麻衣子聽了很高興。   太好了,原本我還為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學校,感到很不安呢。   她根本還是一個小孩子。   她哥哥笑著說。   高間把她介紹給森川。他知道森川這個高中同學個性很好,很適合照顧麻衣子。   那年夏天,高間和麻衣子同時面對了重大的變化。麻衣子的哥哥死了。在酒吧內被黑道小混混刺殺身亡。那天並不是他值勤的日子,看到上班族在酒吧內被人糾纏,出手相救時遭人刺殺。兇手很快就抓到了。   麻衣子在守靈夜和葬禮時,情緒沒有特別激動,只是不時落淚。高間和森川一直陪著她,但她隻字不提哥哥的死,顯然在避談這個話題。   半年後,森川來找高間。他一臉尷尬地告訴高間,他打算向麻衣子求婚。高間並沒有太驚訝,因為他早就察覺到森川的心意。   我知道你也喜歡她,森川說,所以先來向你打聲招呼,如果沒有事先徵得你的同意,我心裏會很不舒服。   高間點點頭,邀他一起喝酒。事實上,高間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因為只要自己繼續當刑警,就不可能向麻衣子求婚。   我很感謝你,森川說,因為有你,我才會認識她。   別謝我,高間說,你這麼說反而讓我更火大。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喝酒到天亮。   聽說麻衣子答應了他的求婚,但他們並不打算馬上結婚。她希望目前專心工作,等她對教育這件事更有自信後再結婚當初是這樣回應了森川的求婚。   至今已經一年,這段期間,高間當然沒有和麻衣子見面。      離開森川的公寓後,高間叫小野回警署,獨自搭計程車前往手塚麻衣子家。小野似乎察覺高間有難言之隱,所以沒有多問。   手塚麻衣子住在昭和町最南端,附近一帶都是老舊住宅,有好幾棟外型相同的木造公寓。他們兄妹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租了其中的一間。高間甩開了所有雜念,敲了敲門。   麻衣子開門看到高間時,吃驚地叫了一聲。在她開口之前,高間先拿出了警察證。   我有事想要問妳。   北岡的事嗎?她問。沒錯。高間回答。   麻衣子請他進屋後,他們在裏面的房間,面對面坐在矮桌前。這個三坪大的房間角落有一張書桌,上頭放著她死去哥哥的照片。   我去了森川家,他以公事化的口吻開口,案發當天晚上,妳去了他家,是不是?   對。她垂下雙眼。   幾點去,幾點離開的?   七點去差不多十點多離開。   她的回答和森川吻合。   聽他聽森川說,最近妳的行為有點反常。   麻衣子抬起頭,但和高間目光相遇時,再度垂下雙眼。   調查結果顯示,北岡去了森川的公寓,然後又離開了。   高間看到她的臉頰抽搐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妳是不是知道這件事?   麻衣子低頭不語。高間心想,森川猜對了。   半晌後她才回答:對。高間不懂她為甚麼猶豫那麼久。   妳怎麼知道北岡去過森川家?   因為那天,我看到他了。   看到他?看到北岡嗎?   對。她縮起下巴。那天晚上,我騎腳踏車從他家回來時,超越了正在堤防邊走路的北岡。如果他要去森川家,應該向我迎面走來。在得知命案發生時,我立刻察覺到,北岡知道我在森川家裏,所以才會往回走。   高間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麻衣子很想把這件事告訴警方,但擔心和森川之間的關係曝光,所以遲遲開不了口。   妳有和北岡打招呼嗎?   不,我想他應該沒有認出我。我戴了口罩,還把帽子壓得很低。   高間猜想她應該不想被熟人看到,才會走堤防旁那條漆黑的路。   妳在哪裏超越了北岡?   剛經過開陽高中不久。   命案現場距離那裏大約兩百公尺。因此,麻衣子是在他遇襲前一刻遇到他。高間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當時北岡看來如何?   和平時沒甚麼兩樣我只是瞥了他一眼。   妳有看到狗嗎?   對,他帶著狗。   妳在超越北岡前後,有沒有看到其他人?   麻衣子的嘴唇隱約動了一下,但立刻閉了嘴。沉默了很久之後,她才回答說:有看到。   果然有看到,高間吐出憋著的氣。在哪裏看到的?   超越北岡後騎了一小段,迎面走來一個人。   是男人嗎?   對,是男人。這一次,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個頭和身材呢?   個子應該很高,但我騎腳踏車,所以不是很清楚。   妳記得他的服裝和長相嗎?   不,她搓了搓手掌。因為太暗了,我沒有看到。遇到北岡時,因為光線的關係,才剛好看到他。   很暗嗎?妳沒有打開腳踏車的燈嗎?   高間看著麻衣子的眼睛問。   對,如果我開了燈應該可以看清對方的臉,但當時沒有開燈。   接著她又補充說:因為一開燈,我擔心別人也會看到我。   原來是這樣。   高間心情沉重,記下了她說的話。   查訪告一段落後,麻衣子站了起來說要泡茶。高間婉拒了,但她還是起身走去廚房。   喝著麻衣子泡的茶,高間的心情也稍稍放鬆。這時,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妳和森川甚麼時候結婚?   她默默地看著茶杯後回答:我也不知道。   之後,兩個人再度陷入沉默。三坪大的房間內,只聽到他們喝茶的聲音。     3     這是在棒球社新主將帶領下的第一次練習。宮本獲選為新主將,田島很想知道他被選為主將的理由,因為他前一刻才知道這件事。   所有人排好隊後,宮本站在大家面前致詞,一、二年級的社團成員難掩困惑的表情,他們認定新主將是武志。   田島低頭偷瞄著身旁的武志。武志似乎對新主將的致詞不感興趣,像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地踢著投手丘上的泥土。剛剛佐藤和直井告訴武志已經決定由宮本當主將時,他的反應也差不多。只以冷漠的眼神應了一聲:是喔。佐藤他們原本以為武志會反對,看到他的反應,似乎有點洩氣。   成為台柱,支撐著社團兩年的人,如今遭到了排擠,但當事人似乎不以為意。   宮本致詞後,像往常一樣先跑步暖身,之後再兩人一組做柔軟操。田島主動和武志一組,雖然在運動場上跑了好幾圈,但武志臉不紅氣不喘。田島每次都覺得他的體力驚人。   我以為你會反對宮本當主將。   田島推著武志的背,小聲說道。武志的身體很柔軟,雙腳張開超過一百二十度,胸膛也可以壓到地面。而且不用很大的力氣推他,讓田島覺得有點不夠盡興。   田島又說:宮本他們很不滿北岡的做法,以後可能會大幅改變方針,恐怕會對你造成不利的影響。   武志閉著眼睛,身體倒向田島推壓的方向。   不會有甚麼改變的。   他的聲音不帶感情。   是嗎?為甚麼?   田島問,但武志沒有回答。   交換後,田島開始做柔軟操。他的身體很僵硬,所以很不喜歡做柔軟操。當他張開雙腿,武志推壓他的後背時,大腿內側痛得發麻。   武志推著他僵硬的身體靜靜地說:   不會有任何改變,這些人只是在等待。他們以為只要等待,自己就會得分。他們在等待對方投手投出容易打的球、等待對方出錯、等待有人擊出安打,甚至等待本隊的投手可以封殺對手的打線。這種人能夠有甚麼改變?唯一的改變,就是以後不可能贏球了。   田島彎著身體聽他說話,整張臉糾結在一起。這個男人應該從來不會等待,他不禁心想。   接著,開始練習防守。宮本握著球棒擊球。在田島的記憶中,北岡控球很精準,相較之下宮本差了一大截。宮本似乎也察覺了這一點,努力設法改進,但效果不彰,他不時偏著頭,感到很不滿意。   田島開始練習投球時,澤本走過來和他搭檔。北岡死了之後,澤本成為正捕手,必須接須田的球。田島這麼告訴他時,澤本露出彆扭的表情。   我沒辦法接他的球。   但總不能由我這個候補投手去當正捕手。   田島向宮本說明了情況,宮本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這可能是他最不願意觸及的問題。   現在還沒有決定澤本是正捕手,這個問題以後再慢慢討論。今天就先這樣吧。那須田該怎麼辦?田島追問。然而宮本如同沒聽見般,繼續防守練習。   田島只好轉身走開,此時終於理解了武志剛才那番話的意思。這就是等待。遇到棘手的問題,他們會等待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待問題自然解決。   武志毫不在意這些事,開始和二年級的捕手練習遠投。他完全無意等待其他人為他安排正捕手。   田島在無奈之下,只好開始練習投球。他總覺得心有愧疚,手臂無法用力伸展,丟出的球也無法令人滿意。   丟了幾十個球後,他看到武志跑去運動場外。田島的目光追隨著他,看到他跑向手塚麻衣子。武志和她聊了幾句,轉頭看著田島,向他招了招手,於是田島也跑了過去。   對不起,打擾你們練球。   她說。田島覺得她的聲音依然性感動聽。她遞給他們一個紙袋,田島打開一看,裏面有不少大福餅。   給你們的點心。   麻衣子笑著說,田島他們向她鞠躬道謝。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問:森川老師在嗎?   他今天有事   田島語氣有點生硬地回答。因為最近麻衣子和森川的關係成為校園的熱門話題,聽說他們的關係扯上了北岡遭人殺害的問題,所以兩個人都被刑警找去問話。   麻衣子語帶遺憾地嘟囔說:是喔。   找領隊有甚麼事嗎?   對警方為了北岡的事來找過我,所以我想找他。   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這些流言,她落落大方地主動提起,田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老師,刑警問妳甚麼?   剛才始終不發一語的武志直截了當地問。田島用責備的眼神看著他,但手塚麻衣子似乎並沒有感到不悅。   也對,北岡是你們的朋友。   她說了這句開場白後,把情況告訴了他們。那天,她為了某件事去了森川家,回家的路上,看到了疑似兇手的男人。田島雖然知道她說的某件事是甚麼,但還是假裝不知道。   有看到兇手的臉嗎?   田島鼓起勇氣問,麻衣子露出遺憾的表情。   因為我沒有打開腳踏車的燈,太暗了,所以沒看到。   沒有打開燈?騎腳踏車不開燈嗎?   武志訝異地向麻衣子確認。   對啊。刑警也說,如果我打開燈,一定會看到對方的臉。   麻衣子面帶微笑地輪流看著武志和田島。我就是為這件事來找森川老師,你們回去練球吧,宮本和佐藤一臉殺氣騰騰地看著我們。   田島回頭一看,那兩個人果然一臉驚訝地看向這裏。   那我走了。   麻衣子向他們揮手道別。   田島和武志拿著紙袋走去宮本他們那裏。武志繼續回去練球,田島告訴其他人,是麻衣子送來的點心。   喔,來找男朋友啊。   佐藤露出惹人厭的笑容,田島假裝沒看到,轉頭看向宮本的方向。   先不說這些,須田沒辦法充分練習,這樣不好吧。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我們球隊的王牌投手。   田島略微加強語氣道,宮本無言以對。但一旁的佐藤立刻說:   別擔心,須田有秘密練習。   秘密練習?   對,我曾經看到他在神社內練習。那天晚上下雪,在靜悄悄的神社內,只聽到球丟進手套的聲音,很有氣氛喔。   佐藤故意搞笑地說。   原來是這樣。   田島看著武志,覺得他很有可能這麼做。   況且,佐藤抬起眼睛說,誰說他是王牌投手?我們很希望你可以加把勁。   田島不理會佐藤一臉諂媚的表情,緩緩走開了,他已經不想反駁他們。隨著北岡的死,開陽棒球社的全盛期也落幕了。   田島走回去時,發現武志讓二年級的捕手蹲在地上接球。他好像被甚麼附身般全力投球,菜鳥捕手毫無招架之力,好幾次都跌坐在地上。     4     手塚麻衣子的證詞相當重要,但偵辦工作並沒有大幅的進展。兇手是男人,從昭和町的方向走來。然而,光靠這些資訊無法進一步鎖定嫌犯。目前持續在現場附近查訪,但沒有得到任何有關麻衣子看到的那個男人的進一步資訊。   十天過去了,搜查總部漸漸出現了焦慮。目前已經調查了所有關係人,卻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認為暴徒隨機殺人的聲音開始浮上檯面。   但是,包括高間在內的幾名偵查員反對暴徒隨機殺人說。北岡明身高超過一百七十公分,而且是運動員,即使遭到突襲也不可能輕易刺殺他。   看到他的體格,暴徒恐怕不敢隨便惹他。一名偵查員這麼說道,高間也有同感。他認為是熟人趁北岡不備時動手攻擊。   但問題在於動機。目前沒有發現北岡和任何人結怨,也沒有發現任何人因為他的死可以得到甚麼好處。   那天晚上,到底誰知道北岡明會去森川家?這個問題也討論了多次。最有可能的是森川。雖然他聲稱不知情,但說謊的可能性並非完全不存在,只是他和手塚麻衣子在一起,有不在場證明。有人認為可能是森川和手塚麻衣子共謀,但目前這種說法並沒有根據。當其他偵查員討論這些可能時,高間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如果不是森川,就有可能是棒球社的其他成員,但這也僅止於想像而已。偵查員無法想像他們會殺了自己的隊友。      這天傍晚,高間終於決定再度找須田武志談一談。   這是他第一次去須田家。須田家附近的窄巷錯綜複雜,簡直就像迷宮,沿途有很多矮小的房子,他問了好幾個人,才終於找到地方。   須田兄弟的家在一條沒有鋪柏油的窄巷內,和鄰居家的間隔很狹窄,房子幾乎快靠在一起了,玄關前有一條粗陋的水溝,只要稍微下大一點的雨,可能就會淹水。   高間抬頭看了一眼門牌。舊木板上寫著須田武志。他想起須田家是單親家庭,門牌上寫著武志的名字,一定是他們的母親認為讓人從門牌知道家中無父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這麼做的吧。   高間回想起之前看到勇樹時的情況。那個少年曾經說,自己家裏沒那麼多錢,可以讓他們把打棒球當遊戲。   原來如此他看著搖搖欲墜的木造小屋,不由得嘀咕道。   有人在家嗎?   他叫了一聲拉開門,沒想到一個人立刻出現在他面前,高間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就是之前見過的少年須田勇樹。   勇樹正坐在矮桌前寫功課。   唷。高間向他打招呼。   勇樹露出緊張的表情,但似乎立刻想起高間是誰,對他露出了笑容。   你好。   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嗎?   高間看著裏面的房間。紙拉門敞開的裏間只有一坪多大。   我媽媽要加班你找哥哥嗎?   對,我有事想要問他。   是嗎?   勇樹放下鉛筆,從裏間拿出坐墊,遞到高間面前。可能是他媽媽交代過,家裏有客人時,要拿坐墊給客人。   之後有沒有甚麼新情況?你們有沒有聊命案的事?   高間把坐墊放在門邊,坐了下來。勇樹搖了搖頭。   不,很少聊大家差不多有點膩了。   嗯,也許吧。現在都在聊甚麼話題?   甚麼話題勇樹偏著脖子。對了,今天大家都在說東京奧運紀念幣的事,聽說有人特地排隊去買。   高間也在報紙上看到,四月十七日開始發售的紀念幣很受歡迎,民眾在金飾店門口大排長龍搶購。   原來如此,今年是東京奧運年。   現在的高中生活多采多姿,和自己無關的事很快就會被遺忘。   高間看著勇樹面前的矮桌上放了一本舊的英文教科書,在一張白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英文。那張白紙是附近商店的廣告單,他利用背面當練習紙。   你真用功,高間發自內心地稱讚。你哥哥怎麼樣?   甚麼怎麼樣?   勇樹一臉訝異,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一下。   提到須田投手,大家都說他是天才,但我想他應該也比別人更努力。   那當然,勇樹加重語氣說道,似乎對別人的這種說法不以為然。雖然哥哥的才華不同凡響,但他的努力更驚人,別人根本不可能像他那樣練球。我不太會說反正他很厲害。   說完,他發現自己說得太大聲了,微微紅了臉。他的舉動讓高間對他產生了好印象。   他放學回家之後,也會自己去練習吧?   會啊,勇樹說,他幾乎每天都去,在附近的石崎神社練習。   石崎神社喔   高間之前從北岡里子的口中聽過這個名字,北岡明也去那裏練習。這代表他們果然一起練習。   高間正在思考,玄關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門口。高間嚇了一跳,對方也吃了一驚。兩人互看了幾眼後,那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身穿鼠灰色工作服,臉色紅潤,稀疏的頭髮抹了髮油後,緊貼著頭皮,像西瓜一樣鼓起的肚子很奇怪,渾身散發出酒味。   須田太太還沒回家嗎?   中年男子問勇樹。原來是來找勇樹的母親。   還沒有,今天會很晚回家。   高間發現勇樹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是嗎?那我就等她回來。   說完,他打量著高間,似乎在問他是甚麼人。   她還要很久才會回來。   勇樹說,但中年男子自顧自地準備脫鞋子。這時,高間開了口。   要不要晚一點再來?您住在附近吧?   男子已經脫了一隻鞋子,瞪著高間問:你是誰?   高間只好拿出警察證,男子頓時臉色大變。   是刑警嗎喔,是為了開陽學生被殺害的事吧?和須田家的孩子有甚麼關係嗎?   不,我只是想問他一些情況。   是嗎?我叫山瀨,在前面開鐵工廠。他媽媽再三拜託,我便借了一些錢給她。但期限已經過了,她仍然沒有還我,所以上門來收錢。   高間不理會男子擠出難看的笑臉,轉頭看著勇樹,勇樹盯著矮桌。   就是這麼一回事。既然我已經來了,當然不能空著手回去囉。   山瀨脫下了另一隻鞋子,打算從高間身邊走進屋內。這時,玄關的門又打開了。   你在這裏幹甚麼?   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已經一腳踏進房間的山瀨嚇了一跳。   你是上門來要錢的吧,不要隨便進我家。   武志抓著山瀨的肩膀。看到山瀨回頭時害怕的表情,高間有點驚訝。   我向你弟弟打過招呼了   你走吧。武志靜靜地說,只要一有錢就會還你,還會加上利息。這樣你滿意了吧?   但我要知道甚麼時候能還錢。   山瀨嘴上這麼說,但已經開始穿鞋。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我們也不想再和你這種人打交道。   高間以為山瀨會反駁,沒想到他只是撇著嘴,甚麼都沒說。然後用力打開門,搖晃著肥胖的身體離開了。   他好像很怕你。   高間說。很難想像那種人遇到高中生就退縮了。   只要哥哥在,他就不敢耀武揚威了。   勇樹也說,但武志悶不吭氣地走過高間身旁進了屋。由於他個子很高,頭快撞到橫樑了。他在勇樹旁坐了下來,脫下棒球衣問:老媽呢?似乎根本不把刑警放在眼裏。   媽今天要加班。   是喔。她不必那麼辛苦,早點回來就好。   武志走去廚房,喝了一杯水又走回房間,才終於在高間面前坐了下來。找我有甚麼事?   高間說:聽說你每天晚上都會去練球。   武志立刻轉頭看著弟弟,勇樹縮著頭。可能武志平時警告過他不要亂說話。   聽北岡的媽媽說,他也不時出門說要去練球,地點也在石崎神社。他是不是和你一起練球?   武志緩緩點頭,回答說:沒錯。   果然是這樣。那天晚上他沒有去神社,你事先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他放你鴿子嗎?   不,北岡並不是每天都來。原本是我一個人在那裏練習,北岡知道後,只要他有空,就會來陪我練球,所以,那天晚上我只覺得他又沒來而已。   原來是這樣。高間不禁有點失望。他原本以為北岡會告訴武志那天沒有去練球的理由。   目前偵辦的情況怎麼樣?   或許是因為高間不說話,武志主動問他。還真難得,高間心想。   很傷腦筋啊。他據實以告。   聽說手塚老師看到了兇手。   高間驚訝地看著他的臉。   你怎麼知道?   今天聽老師說的。   是喔   而且,之前也聽到了傳聞,包括她和領隊的關係。      雖然高間沒有把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說出去,但可能有偵查員透露給報社記者了。高間心情有點鬱悶。   手塚老師說,她沒有看到兇手的臉。   對,好像是因為光線太暗了,所以沒看到。她沒有打開腳踏車的燈。   所以沒有參考價值嗎?   嗯,不如預期。   真遺憾。   我也有同感。高間皺著眉頭。   他道謝後離開了須田家,慢慢回想著來時的路徑往回走。太陽已經下山,路更加不好找。最後花了比來時多一倍的時間,才終於回到大馬路上。   正當他鬆了一口氣時,後方傳來有節奏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武志穿著運動服跑了過來。現在似乎是他訓練的時間。   你真拚啊。   武志經過身旁時,高間對他說道。武志輕輕舉起右手回應了他。   真了不起。   高間忍不住自言自語道。武志的身影在他的視野中越來越小,隨即消失在黑暗中。     5     東西電機的炸彈案發生已經多日,連負責的偵查員都幾乎快忘了這個案子。因為他們原本就不認為這是一起大案子,既沒有造成危害,歹徒也不打算引爆。即使順利抓到了歹徒,最後也很可能以惡質的惡作劇結案。這一個月間發生了多起重大刑案,人手原本就不足,根本無暇理會這種惡作劇。   但警方並沒有完全放棄,一開始就已經查出了炸藥的來源。   炸彈所使用的炸藥,是兩年前從本地國立大學偷來的。那所大學有工業化學系,歹徒從該系的火藥庫中偷走炸藥。校方報了案,幸好之後那些炸藥並沒有用於犯罪。   雖然目前有部份偵查員正在調查東西電機是否遭人怨恨,但並沒有積極地進行。   然而,眼前發生了令他們緊張不已的狀況。   東西電機董事長中條健一的家中收到了恐嚇信。所有偵查員立刻聚集在島津署的會議室內,每個人都拿到了一份恐嚇信影本。縣警總部搜查一課的上原也在其中。   信上的字體四四方方,簡直就像用尺畫出來的。內容如下。   一個月前,曾經有人造訪了貴公司,之後,因為我方準備工作延誤,所以遲遲未聯絡,對此深表歉意。   不說廢話,直接進入主題。   除了上次奉送的以外,我們手上還有幾顆炸藥,一旦使用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貴公司的一、兩家工廠夷為平地。相信藉由上次的例子已經知道,要在貴公司放置炸彈易如反掌,但是,我們並不希望大肆殺戮。   不如來做一筆交易,希望您立刻準備一千萬圓現金,只要我們拿到錢,就會中止爆炸計劃。   交易將在四月二十三日進行。請您帶著錢,在下午四點半在島津車站前一家名叫懷特的咖啡店等候。錢請放在黑色手提包內,並在手提包的把手綁上白色手帕。交易時,必須由中條健一先生隻身前往,我們認識您,所以不得找人代替。   一旦發現有警方介入,將立刻中止交易。   為了證明上次的炸彈是我們所送的禮物,特地附上當時製作的定時裝置構造和尺寸,這是報章雜誌上並未公佈的細節。   期待結果令人滿意。   致 中條健一先生     約定者   根據總部部長的說明,這封恐嚇信在今天早上送到中條的家中。紀美子夫人打開信後,大驚失色地打電話到公司,聯絡了中條董事長。董事長毫不猶豫地報了警。信封上的郵戳是島津郵局,和東西電機只有咫尺之距。   偵查員對於這封恐嚇信發表了不同的意見。首先討論了這封信是否真的出自放置炸彈的歹徒之手?大家一致同意這一點應該沒有問題,因為信中詳細說明了定時裝置,其中包括了只有歹徒才會瞭解的細節。   他們手上真的還有其他炸彈嗎?   轄區的刑警問。根據我們的調查,那所大學被偷的炸藥只有上次那些,我認為歹徒只是在恐嚇。   我認為有這個可能,但不能大意,歹徒可能在好幾個地方偷了炸藥。   總部部長謹慎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歹徒會不會是甚麼革命組織?   有人問道。   不,如果是革命組織,會有更確實的管道購買武器,而且也不可能只要求金錢。   上原回答,有幾個人同意他的看法。   對,革命組織一定會提到資本主義如何如何。一名中年資深刑警說。   歹徒指定的日期就是明天,大家都同意姑且按歹徒的要求行動。雖然目前不瞭解對方是一個人還是多人,總之只要有人出面拿錢,就可以順利緝捕歸案,反正歹徒手上並沒有人質。   接著,部長安排了人員的配置。除了派人在島津車站附近和咖啡店監視,還安排了數輛跟監用的車輛。歹徒不可能在咖啡店交易,一定會要求轉往其他地方。   幾名偵查員今晚就進駐中條家,上原也在其中。      中條健一風度翩翩,不難想像他年輕時的英俊帥氣,舉手投足和言談之間,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器宇軒昂,看到偵查員進駐家中,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   中條先生,歹徒可能和您有甚麼私仇,您有沒有想到可能的對象?   上原的上司桑名直截了當地問。當時上原也在一旁,和中條面對面坐在客廳。   不太清楚,我想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中條不安地偏著頭,也許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知道誰痛恨自己。   看到約定者這個名字,您有沒有想起甚麼?   沒有,不知道歹徒寫這些話是甚麼意思   桑名也沉默不語,他似乎想不到還可以問甚麼。   上原來這裏的途中,調查了中條健一的簡單經歷。他原本是東西電機母公司東西產業的員工,在戰爭期間負責軍方業務。戰後不久,成立東西電機後,他也調到新公司工作,在第一任董事長渡部的手下擔任顧問時大顯身手。中條的夫人紀美子是渡部的獨生女。   有偵查員認為,中條一路平步青雲、步步高升,很可能招來嫉妒。警方將視明天的案情發展,決定是否要調查這方面的情況。   紀美子端著咖啡現身。她穿了一身素雅的和服,長相也很普通,難以想像她是董事長千金。上原覺得她應該是默默在丈夫背後奉獻的賢淑妻子。   請問您們有沒有孩子?   看到紀美子出現後,桑名改變了話題。中條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搖了搖頭。   很遺憾,我們沒有一男半女。一方面也是因為我們太晚結婚了。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幾歲結婚的?   差不多快四十才結婚,因為之前在打仗。   中條開始抽菸,紀美子向眾人欠身後走出房間,可以隱約感受到他們夫妻不願意談及這個話題。桑名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便沒有繼續追問。   原本以為歹徒可能會打電話來,但直到翌日下午,都沒有接到任何電話。約定的時間一分一秒逼近,中條不得不準備出發了。   一名偵查員擔任中條的司機,上原和其他人的車子緊跟在後。有多名偵查員已經在歹徒指定的地點監視。   中條的車子在四點二十分到達了島津車站。車子停在路上,只有中條下了車。上原在隔了一個路口的地方停車觀察情況。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桑名拿出了望遠鏡。   中條穿著做工考究的三件式灰色西裝,和附近一整排廉價商店格格不入。東西電機就在附近,那裏的員工應該做夢都想不到,他們的董事長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中條四處張望了一下,拎著皮包緩緩邁開步伐。上原發現到處都有偵查員的身影,但在外人眼中只是很平凡的站前景象。   名叫懷特的咖啡店很俗氣,和大眾食堂相差無幾,中條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可以看到裏面的情況嗎?   上原問拿著望遠鏡觀察的桑名。   不,完全看不到。桑名回答。   十分鐘後,中條走出咖啡店,手上仍然拿著皮包,但神情有點緊張。   中條左顧右盼,卻沒有走向自己的車子,而是去了計程車招呼站,坐上了等在那裏的計程車。上原發動了引擎。   歹徒應該已經和他聯絡過了。上原說。   嗯,想必打電話到店裏了。   計程車穿越商店街向南行駛,上原他們也緊跟在後。   行駛了二十分鐘左右,車子來到昭和車站前,中條正在付錢。他手上仍然拿著皮包,等一下應該會有偵查員去向計程車司機瞭解情況。   中條小心翼翼地抱著皮包,沿著圓環緩緩向前走,不一會兒,他在一家香菸店停下腳步。店門口有公用電話。   該不會?   上原的話音未落,香菸店的老闆就接起了紅色電話,然後問了中條甚麼。歹徒打電話來了。   中條接過電話,不知道說了甚麼。上原觀察四周,因為歹徒一定在附近觀察中條的一舉一動。   這次通話出乎意料地長,中條用手掩著聽筒說話,可能怕被香菸店的老闆聽到吧。   結束通話後,中條抱著皮包再度邁開步伐,在公車站停了下來,把皮包放在長椅上。長椅上坐了一位老婦人。   究竟做何打算?桑名傾身向前說道。   啊,中條先生!   上原叫了起來。因為中條放下皮包後,快步走進了身後的書店。   歹徒打算拿了皮包逃走嗎?   桑名用望遠鏡凝視著皮包,上原也目不轉睛。有偵查員不知道從哪裏走了出來,在皮包附近徘徊,一旦歹徒出現,隨時準備上前抓人。   然而,等了好幾分鐘,皮包仍然留在原地。等公車的乘客中,有人發現了皮包,但沒有人拿起來察看。   偽裝成路人的偵查員走進書店,想要確認歹徒的指示。中條先生應該還在書店裏。   歹徒是不是放棄了?桑名嘟囔這句話時,走進書店的偵查員臉色大變地衝了出來,直接跑向他們。   糟了!偵查員說道:中條先生不見了,他好像從後門離開了。      整起事件令人摸不著頭緒。裝了一千萬圓的皮包留在原地,中條卻被歹徒帶走了。分析整起事件的經過,顯然歹徒原先的目的就是為了綁架人質。   桑名和上原等人在中條家待命,大家都幾近沉默,滿臉疲憊。   中條太太呢?其中一人問道。   在二樓,可能不想看到我們。另一名偵查員回答。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我也覺得很窩囊。不過,到底是為甚麼   歹徒為甚麼要這樣做?他把這個反覆問了多次的問題吞了下去。   有兩種可能。第一,歹徒之後才真正開始恐嚇。也就是以中條為人質,要求更高額的贖款。   另一個可能,就是歹徒對中條懷恨在心,所以採取這種方式擄人。這些偵查員心裏都很清楚,如果是這種情況,中條可能凶多吉少。   上原瞪著客廳的電話。他們在等待歹徒來電。如果歹徒打電話來要求贖款,代表還有希望,中條仍然活著的可能性相當大。   兩個小時過去了,對偵查員來說,漫長的等待讓他們胃都痛了。   沒想到   八點左右,玄關有了動靜。二樓傳來紀美子下樓的腳步聲。偵查員正豎耳細聽玄關的動靜時,卻傳來紀美子的驚叫聲。   老公,到底怎麼回事?   桑名和其他在客廳內的刑警全都衝到了走廊,看到站在玄關的男人,大夥都傻了眼。   中條一臉疲憊地站在門口。      整理中條健一的談話內容後,情況大致如下。   中條在懷特咖啡店等待時,店裏的電話在四點半準時響起。他接過電話,傳來一個男人模糊的聲音,叫他立刻搭計程車前往昭和車站。車站前有一家香菸店,讓他等在香菸店的公用電話前,五點整會電話聯絡。   五點整,公用電話響起。香菸店的老闆問他是不是中條先生?他回答是後,老闆把電話交給他。   電話裏頭是同一個男人的聲音。把皮包放在旁邊公車站的長橋上,你走進書店。書店有後門,從後門離開這就是電話中的指示。   他按照指示走出書店,來到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   一走到巷子,身後就有甚麼東西頂著我。我不知道是刀子還是槍,對方是一個中年胖男人。我依他的指示繼續往前走,發現馬路旁停了一輛車子。那輛黑色的車子好像是王子汽車的Gloria。一坐上車,那個男人就用布蓋住了我的嘴巴。我還來不及叫出聲音,就失去了意識。我想布上應該有氯仿。   當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倒在光線昏暗的地方,四周有很多空紙箱。他以為自己遭人監禁,沒想到出口的門沒有上鎖。走到外面一看,更加驚愕不已。因為那裏是距離中條家不到五百公尺的廢棄大樓。於是,他就滿臉驚訝地回到家裏。   偵查員聽他說完後,立刻趕到那棟大樓,發現那棟建造在荒地上的房子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倒塌。   建造這棟大樓的公司在大樓還沒完工時就倒閉了,裏面連樓梯也沒有,沒想到歹徒會帶你去那種地方。   中條聽了偵查員的說明,不禁歎了一口氣。   偵查員徹底調查了大樓內的情況,並沒有人躲藏在裏面的跡象。   警方無法猜透歹徒到底有甚麼目的。雖然用十分巧妙的方法綁架了中條,卻甚麼都沒做就放了人,完全搞不清楚歹徒在想甚麼。   歹徒對東西電機有深仇大恨。桑名仰頭看著廢棄大樓說道,歹徒甚麼都不想要,只想做這些充滿惡意的惡作劇。   於是,我們就被這些惡作劇耍得團團轉上原聽了桑名的話後想道。     6     一大清早,聽到這個消息時,田島正在自己的房間用功。他拿起即溶咖啡,正打算再解一題數學習題時,電話響了。   田島想讀法律系,他希望可以考進公立或是一流的私立大學,升上三年級後,他就開始用功讀書。   如果是王牌投手,就沒有這麼多時間讀書了。   最近他經常這麼想,雖然其中隱含一絲自暴自棄,但有一半是出自真心。只有候補投手才可能在一大清早用功讀書。   這時,接到了佐藤打來的電話。   佐藤的聲音發抖。向來辯才無礙的他只是要通知田島一件事,卻結結巴巴了好幾次,才終於把話說完。   然而田島聽完他說的話,身體也忍不住發顫。就算回到自己的房間,仍然顫抖不已。他心跳加速,感到輕微的噁心和頭痛。   田島腦筋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自己目前該思考甚麼,也完全無法整理自己的思緒。   腦海中浮現出幾個畫面。他只能呆然地回味接二連三地出現在腦海中的這些畫面。   那是田島剛進棒球社的日子。   他進棒球社的動機很單純,一方面想要在高中時代做些甚麼,另一方面,他在國中時就在打棒球,所以就順理成章地加入了棒球社。當時,開陽棒球社是出了名的弱隊,根本沒有目標之類的東西。他們那一屆有二十個新生想要參加棒球社,大多數人的動機都和田島差不多。   當時棒球社的主將,三年級的谷村要求新生列隊後,發表了長篇大論的演說,說甚麼如果只是想玩玩而已,就不可能在社團待下去;只有強者才能在棒球的世界生存,都是一些形式化、缺乏說服力的內容。   整天跑步的第一個星期結束後,學長開始測試新成員的實力。沒有打過棒球的人練習傳接球,打過棒球的人則練習接內、外野的球,有投手經驗的人則試投五、六球。只有包括田島在內的三個人自稱是投手。   最先投球的是名叫松野的男生。他在跑步時跑得很快,練習結束後,也都不幫忙整理,只顧著聊中學時代的當年勇。   松野裝模作樣地站上投手丘,在眾目睽睽之下投出了第一球。是一個豪邁的上肩投球。球離開他的指尖後,勾勒出白色的軌跡,捕手用手套接住了球。   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下來。尤其是當時的王牌投手,三年級的市川暗自鬆了一口氣,面帶笑容地和身旁的其他人聊天。想必是看到松野的球,知道王牌的寶座不會被人奪走而安了心。   不知道是否察覺到這種氣氛,松野露出不滿的表情。   我主要是投曲球。   接著他投了兩個曲球,又投了一個直球。當他再度做出投球姿勢時,主將谷村叫他不用再投了,並叫他從明天開始,和野手一起練習。松野哭喪著臉,要求讓他再投幾個球,谷村沒有理會他。   接著,換田島站上投手丘。他忍不住有點緊張。   田島使用下勾法投球。他在國中二年級時改用這種方式投球,國三時靠這個姿勢打進了縣賽前八強。他擅長的是曲球和滑球,但有松野的前車之鑑,所以他覺得還是不說為妙。   他輕輕地投了第一顆球,沒想到頗有威力。大家臉上都浮現出驚訝之色。   投第二球時,他稍微加快了速度,比剛才的球更令人滿意。王牌市川的表情嚴肅起來。   谷村問他,能不能投曲球?田島決定投出自己擅長的球。他各投了兩個曲球和滑球,全都令他感到滿意。第二個曲球有一定的落差,臨時上場的捕手差一點沒接到。   很好,谷村滿意地對他說,你是哪一所中學的?   三吉中學。田島回答。   難怪,三吉很強。   於是,谷村命令他明天開始也要練習投球。   在那一刻,田島深信自己已經搶到了王牌投手的寶座。因為他知道市川和第一候補投手的二年級生都球技平平。   田島在心裏爽翻了,根本沒把下一個投手放在眼裏。   有一部份新進社團的成員對第三個投球的男生另眼相看,由於他所讀的國中並沒有甚麼出色的戰績,所以田島不太瞭解他,只記得有人說他很厲害。但他是個不起眼的人,田島也不記得曾經聽他說過話,甚至忘了他在自我介紹時說了甚麼。不過,田島發現谷村和其他人聽到他的名字時,表情有點不一樣。   那個男生把球拿在手上把玩了幾次後,緩緩做出投球動作。他的動作並不花稍,卻投出一個流暢而漂亮的上肩投球。他將重心完全放在軸心腳上,之後的重力移動也很順暢。右臂像鞭子一樣從彎成弓形的肩膀下甩出,球如同彈簧一般飛了出去,轉眼間就進入了捕手的手套。   太快了!田島心想。   所有人都陷入短暫的沉默。接到球的捕手也暫時忘了還球。   之後,他又連續投了三個球。張嘴愣了半天的谷村似乎終於回過神,問他:   你會投曲球嗎?   他問了和剛才問田島時相同的內容。那個新生回答,沒有正式投過變化球。   所以,剛才的速球是你表現最好的球。好,沒問題,你也從明天開始練習投球。   谷村心情大好地說。   恐怕要和這傢伙爭奪王牌投手的寶座。   田島緊張地這麼想時,那傢伙在投手丘上自言自語地說:   這不是最好的球。   聽到這句話,谷村停下了腳步。你說甚麼?   那傢伙問谷村:我可以再投五個球嗎?   是沒問題啦   谷村還想問甚麼,那傢伙已經自顧自地開始做投球準備。捕手慌忙戴上手套。   田島發現他的動作幅度比剛才大,右臂畫著圓弧,投出去的球以驚人的速度瞬間穿越眾人的視野,比剛才的球快很多。   好快   松野在田島旁邊低語。他忘記自己前一刻被剝奪了投手的資格,呆然地張大嘴巴。   不光是他,谷村和其他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真正驚人的還在後面。   那傢伙又繼續投了兩球,球速越來越快。沉默的運動場上只聽到他和捕手之間傳球發出的清脆聲響。   壓軸的是最後那一球。他像彈簧般的身體彷彿凝聚了最強大的力量,在剎那間縮起後,手臂用力一甩就連田島所站的位置也可以聽到咻的聲音。白球已經飛到本壘板上,伴隨著響亮的聲音落入了捕手的手套。三年級的捕手則在球力的衝擊下,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所有人都嚇到了。坐在地上的捕手也愣在原地,這種狀態持續了半晌。   主角在投手丘上淡然地看著大家。   這就是我的球。   田島覺得他似乎在如此昭告眾人。   他就是來自東昭和中學的須田武志。      那年夏天,開陽的須田在高中棒球界打響了名號。在全國高中棒球全縣預賽的第一輪比賽中,開陽遇到了強手佐倉商業隊。佐倉商業隊在那年春天參加了甲子園的選拔賽,被公認是全縣最具冠軍相的球隊。   由於雙方實力懸殊,所有人都認為比賽的結果顯而易見。事實上,比賽時只有選手的家人去為開陽加油,就連選手也不認為自己有機會贏,缺乏爭取得幾分,或是不讓對手隊得分領先幾分之類的目標。   果然不出所料,開陽隊的王牌投手市川在第一局就被盯上了。打者打中球心後,球飛到正前方,導致一人出局。但這種幸運並沒有持續,對佐倉商業的打者而言,市川用盡吃奶的力氣投出的球,個個都是好球,簡直就像可以自由自在地控制球棒,輕而易舉地擊中。在對方的眼中,市川投的球沒有任何殺傷力。   轉眼間對手隊就得了一分,而且面臨了一人出局,二、三壘有跑者的局面。那時候,比賽開始還不到十分鐘。站在投手丘上的市川臉色鐵青,用力喘著氣,疲憊的樣子好像已經投了好幾局。佐倉商業隊的休息區傳來笑聲。   這時,開陽的領隊森川要求換投手。市川被換下場,由一年級的須田武志上投手丘,對手隊的休息區立刻傳來起鬨聲,可能認為開陽隊已經喪失了戰意,但在武志開始投球練習時,喧鬧聲漸漸平息下來。   比賽重新開始。   武志的第一球大大偏離了外角的好球帶,第二球也是明顯偏高的壞球,對手開始嘲笑他不會控球。田島之前從來沒有看過他控球這麼差。   然後,他投了第三個球。球一離開他的手,想必每個人都在心裏驚叫了一聲:危險!那是一個投在內側的快速球,打者試著跳開卻閃避不及。隨著沉悶的聲音,他按著側腹蹲了下來。   對手隊的幾名選手跑了過去,北岡也擔心地探頭張望。武志脫下帽子,走下投手丘。   不一會兒,打者終於站了起來,微微皺著眉頭跑向一壘。選手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比賽重新開始。這是球賽中很常見的一幕,並不值得大驚小怪。大家只覺得第一次登板的一年級投手,因為過度緊張導致控球失誤。   所以,武志向下一位打者投出的第一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又是一個內角偏高的快速球,而且剛好擠進好球帶。打者可能想到剛才的觸身球,身體往後一閃,沒有揮棒。   第二球也是相同路線。打者揮棒,卻連球邊也沒有擦到。   第三球是偏向外側的外角慢球,沒想到打者伸長手臂揮棒擊球。球棒前端碰觸到的球滾到武志面前,馬上又傳到捕手和一壘手手中,結束了第一局上半場。   開陽的選手喜出望外,但佐倉商業的選手都一臉茫然。原本他們以為在第一局就可以贏十分,沒想到只贏了一分而已。   這種氣勢立刻對下半場產生了影響。對手隊的投手連續投出四壞球,開陽及時打出一支三壘安打,轉眼之間就以二比一暫時領先。佐倉商業隊終於沉不住氣,趕緊換了投手。因為和開陽比賽的關係,他們原本只派了候補投手上場。   王牌投手上場後,開陽在那一局沒有繼續得分,但佐倉商業顯然慌了手腳。只要須田武志一投球,他們就像著了魔似的急著揮棒。武志用慢球和剛學會的曲球打亂了對方的步調,時而用他擅長的速球瞄準對方的胸口,令對方嚇得腿軟。佐倉商業隊的打線完全無法發揮,開陽的野手在防守時,表現出一種即使在練習中也不曾見過的輕快。   比賽在這種情勢下持續進行,開陽隊的休息區也可以聽到佐倉商業領隊的怒吼聲。開陽隊聽到這個聲音越來越放鬆,對手卻越來越緊張。   第九局上半場,武志也以三振終結了對方三名選手時,佐倉商業隊仍然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開陽隊也一樣,甚至在本壘前列隊時都晚了好幾拍。   第一局上半場決定了一切。面對記者的發問,兩校的領隊說了相同的話。   開陽的森川還補充說:投了那個觸身球後,須田決定豁出去了。對手隊的領隊先稱讚了武志:這是一個可以盡情投球的優秀投手。然後心有不甘地說:照理說應該好好利用那個觸身球,沒想到本校隊的選手反而嚇到了。   那個觸身球的確扭轉了局勢,因為這個觸身球使對手滿壘,才會有之後的雙殺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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