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懸疑小說 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裡

第4章 第三天

(久我和幸的獨白)   昨晚睡得有點晚,但我六點就起床了。我不是自然醒來,而是被本多雄一叫醒的。他說要去上廁所,我只好起床,把床推回原來的位置。因為我判斷,我們已經沒必要再用床把門堵住了。   本多走出房間後,我打算再睡回籠覺,但他很快走回房間,又把我搖醒了。怎麼了?我微閉著眼睛問他。   你現在回自己的房間,本多說,不要被別人發現。   為甚麼?   我在廁所時想到,差不多該發生第二起命案了。   所以呢?   如果昨晚發生了甚麼,我們兩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但是,現在公佈這個消息並非上策,沒必要讓其他人知道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事。   原來如此,有道理。   所以,他低聲地說,你偷偷回自己房間,不要驚動其他人,等一下再若無其事地走出房間。

  好主意,只是有一個問題。元村由梨江怎麼辦?我問本多,他用力點著頭,似乎早就想好了。   去拜託她保密。當然,如果她是兇手,就失去了意義。   我想應該不會。我說。   我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間,又睡了一個小時。     1     交誼廳。   劇團的團員比昨天起得稍晚,八點多才紛紛起床。久我和幸第一個起床,接著本多雄一也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隔了一會兒,雨宮京介和田所義雄也來到交誼廳,這時,幾個男人的臉上都露出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因為他們擔心昨天的情況會重演,還沒有起床的兩名女演員之一,會成為這場遊戲中的死者。尤其是田所義雄,像熊一樣走來走去,不時抬頭瞥向二樓,顯然在擔心元村由梨江的安危。

  當中西貴子起床時,他們的憂慮達到了極限。幾個男人不約而同地走向樓梯,但田所搶先衝上了二樓。   咦?你們怎麼了?   貴子搞不清楚狀況,茫然地看著幾個男人經過自己身旁,走向由梨江的房間。   田所義雄敲了敲門。   由梨江,由梨江。   但是,房間內沒有人回應。田所看向身後幾個男人,我可以打開吧?   所有人都輕輕點頭,田所確認後,轉動了門把。門沒有鎖,一下子就打開了。   田所第一個踏進房間,巡視室內,發現元村由梨江不在房間後,低頭看著腳下。地上掉了一張紙。他撿起紙,看了上面寫的內容,懊惱地咬著嘴唇。   是那個嗎?   站在他背後的雨宮京介問,田所悵然地把紙遞給他。

  第三個設定果然一樣。   雨宮出聲唸了起來,關於元村由梨江的屍體,屍體倒在這張紙掉落的地方。和上次一樣,發現這張紙的人就是發現屍體的人。屍體的前額有受到鈍器重擊的痕跡,脖子上有被掐死的痕跡。服裝為運動衣褲。另,各位仍然被大雪封閉在這裏,不得用電話等與外界聯絡就這樣。   呼。本多雄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起命案終於發生了。   但是,為甚麼是她?   田所義雄神經質地眯起眼睛,難以克制內心的焦躁,揮動著拳頭。不一定要殺她啊,演兇手的人到底在想甚麼?這麼早就讓這麼漂亮的人消失。   你好像覺得很遺憾。   對啊,當然很遺憾,田所轉向本多的方向,這裏有人完全不懂表演,想到我們居然被這種人耍得團團轉,就覺得很火大。

  雖然你這麼說,但搞不好你就是演兇手的。   本多說完,抓了抓下巴。   開甚麼玩笑?如果是我,一定會讓由梨江留到最後。   田所說完,走到雨宮的面前,你就實話實說吧?你是不是兇手?為甚麼讓由梨江這麼早就消失?   你在說甚麼啊?   你別再裝了,在目前這些人裏面,東鄉老師只會找你演兇手,掌控全局。   老弟,等一下,本多插了嘴,我們在演推理劇,如果要說誰是兇手,必須像偵探一樣推理,而不是這樣胡亂猜測。   田所似乎還是很不滿意由梨江就這樣消失,隔著本多,狠狠瞪著雨宮,但隨即為自己的失態感到難為情,眨了好幾次眼睛,向眾人道歉說: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本多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裏就先這樣,我們回交誼廳。   雨宮調整心情,準備帶大家離開房間。   等、等一下。   久我和幸插了嘴。他走到床邊,指著床邊的檯燈,回頭看著門口,檯燈開著,為甚麼?   可能是兇手來的時候打開的,雨宮說,離開的時候忘了關。   嗯是這樣嗎?   久我和幸露出無法釋懷的表情看著檯燈,但其他人都走出了房間,他也只好跟著出去了。   差不多該做一個了斷了吧?那就來好好查一查,到底誰是兇手。   田所義雄站在交誼廳中央,好像指揮一樣揮動雙手。   兇手就在你們四個人之中,中西貴子巡視著四個男人,歎著氣說:你們不愧是演員,每個人看起來都像是兇手,但又感覺不像。   怎麼可能只有四個人,別忘了還有妳自己。本多雄一說。

  我最清楚自己不是兇手。   無論問誰,誰都會這麼說。   有沒有人知道誰是兇手?   田所義雄似乎對本多和貴子冗長的對話感到不耐煩,大聲地叫著。   沒有人發表意見,雙腿張開站在那裏的他看起來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設定她甚麼時候被殺的。雨宮京介開了口。   應該是半夜吧。本多雄一說。   也可能是清晨。   不,不可能,久我和幸看著中西貴子說,檯燈開著。如果天已經亮了,就沒必要開燈。而且,我覺得深夜的可能性也很低,兇手應該是敲門,讓元村小姐開門,然後出手攻擊她。所以   如果是深夜,由梨江就會感到奇怪。如果她睡著了,輕輕敲門可能叫不醒她。本多雄一接著說道。

  就是這樣。   所以,就是大家都回房間後不久嗎?   雨宮京介用平靜的聲音說,時間的話,就是十一點到十二點多。   我十一點就上床了。   貴子主張自己的清白,但幾個男人沒有理會她。   誰最後看到由梨江?雨宮問。   應該是我吧,我在盥洗室的更衣間遇到她,差不多十點左右。   之後有人遇到她嗎?   沒有人回答雨宮的問題。   應該就是兇手了。本多雄一說。   唉,有沒有甚麼好方法可以破案?兇手絕對就在這裏,但如果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遊戲就結束了,不知道東鄉老師會怎麼罵我們。   田所揉亂了一頭三七分的整齊頭髮,似乎開始在意導演的評價。   我不是在附和田所,但為甚麼會挑選由梨江?中西貴子托腮嘟噥道,和溫子時的情況不同,昨晚無論攻擊誰,大家都處於相同的條件。

  只是剛好吧,本多說,也許只是基於女人比男人更好下手的理由而已,所以,也可能是妳。當然,如果妳不是兇手的話。   如果我是兇手,才不會連續殺兩個女人。嗯,可能會找本多。因為殺掉強壯的男人更有戲劇張力。   兇手缺乏考慮這種戲劇效果的品味。   田所一再重複著相同的話。   總之,我們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本多雄一高舉雙手,用全力伸著懶腰,搞笑地說:兇手啊,拜託拜託,可不可以給我們一點提示?   你剛才不是說,這是推理劇,這樣討好兇手太奇怪了。   田所立刻把他的話頂了回去。   哈哈,對喔。本多拍著自己的頭。   真希望有測謊機,但這是作白日夢。   貴子吐了吐舌頭,窺視著幾個男人,似乎表明自己無法推理誰是兇手。

  幾個男人好像事先商量好似的抱著手臂,陷入了沉默。雖然各有所思,但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出想到了甚麼好主意。   我覺得,久我和幸說,肚子好像餓了。   本多雄一聽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太好了,我正期待有人說這句話。   其他人可能也有同感,臉上的表情也都放鬆下來,空氣一度緩和。   (久我和幸的獨白)   現在到底是怎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甚麼由梨江扮演被殺的角色?難怪田所義雄這麼生氣,既然她消失了,來這裏的意義就減少了一半。   事到如今,只能趕快找出誰是兇手的角色,讓這場鬧劇儘快落幕。   幸虧昨晚和本多雄一相互製造了不在場證明,所以兇手的範圍縮小成三個人。雨宮京介、田所義雄和中西貴子。以常識判斷,應該是雨宮,但搞不好是田所。我認為不可能是貴子,因為兇手也需要腦袋。

  有一件事令我感到不解,就是昨晚床邊的檯燈不亮這件事。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和事件有關嗎?   今天的早餐是來這裏之後最安靜的一餐,每個人都默默地吃著,腦袋裏八成都在推理。其他人必須在除了自己以外的四個人中找出兇手,我和本多的懷疑對象各少了一個。當我和本多四目相接時,他得意地對我笑了笑,意思是說,怎麼樣?幸虧我叫你那麼做吧?雖然我們比其他人更接近真相一步,但如果輸給他就太沒意思了。我絕對不能輸。   早餐後,大家也沒有聚在一起討論,各自分頭行動。回想起來,之前是因為由梨江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有她在,田所和雨宮才會經常坐在一起。   田所回去自己的房間,我有命案以外的事要問他,於是,走去了他的房間。   他打開門時看到我,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我說有事要問他,他不加思索地讓我進了房間。   找我有甚麼事?   他站在窗邊問道,我可以感受到他的警戒。   你昨晚去了元村小姐的房間吧?   我單刀直入地問,田所顯得驚慌失措。   甚麼、意思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必隱瞞,因為昨晚十一點多的時候,我看到你從她房間走出來,但是,我看你剛才並沒有提這件事。田所先生,難道你是兇手嗎?你是去她房間演殺了她的戲碼之後才離開的嗎?   為了問田所這件事,所以我剛才沒有在眾人面前提到昨晚在盥洗室前遇到她。   田所露出完了的表情。   不是,才不是這樣。   那你為甚麼去她房間?   我緊追不捨。   田所義雄一開始很慌張,但得知被我看到之後,無意繼續掩飾,反而露出無所謂的笑容。   我找她有點事。   哪方面的事?   私事。   我想也是,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談話的內容?我剛才沒有告訴大家看到你從元村小姐房間走出來的事,因為我想先向你問清楚情況。   我很感謝我該這麼說嗎?   田所在旁邊的床上坐了下來。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只能回去樓下,在大家面前公佈這件事。到時候,你就必須在眾人面前說實話。   田所發出呻吟,一再重複:真的只是私事。   你可以證明嗎?   雖然無法證明,但我可以發誓。   你對我發誓也沒用。   我撥了撥瀏海,雙手扠在腰上,轉身向後走。那就沒辦法了,我只能向大家公佈這件事。因為我不可能毫無理由地隱瞞這麼重要的線索。   當我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時,他叫住了我。   好吧,那我告訴你。   當我轉過頭,發現田所對我露出諂媚的眼神。   他告訴我的重點,就是他去向元村由梨江確認她的心意。雖然田所似乎有把由梨江的反應擴大解釋為對自己有利的傾向,但既然她回答並不是從男人的角度愛雨宮,對我來說,就是好消息,只是覺得她的這句話不能照單全收。本多雄一不是斷言,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確有其事嗎?當然,感情這種事,當事人說的話應該最正確。   我瞭解了,對不起,剛才我苦苦相逼。   不會啦,我知道你也是情非得已。   雖然他剛才不願意說出實情,但總覺得他似乎面露得意。搞不好他心裏其實很想說給別人聽。   走出田所的房間後,站在走廊上往交誼廳觀望,發現只有中西貴子一個人戴著隨身聽的耳機坐在那裏。她可能正在聽甚麼充滿動感的樂曲,身體前後左右地搖晃著,胸部也跟著上下起伏。   雨宮京介和本多雄一不在交誼廳。   我決定再去看一下元村由梨江的房間,也許可以發現某些線索。   我沒有敲門,直接打開了由梨江的房間。沒想到裏面已經有人了。是雨宮京介。他蹲在地上。   喔,你也來調查嗎?   看到我愣在原地,他露出靦覥的笑容抬頭看著我。   是啊你在幹甚麼?   自以為是偵探,想看看兇手有沒有留下甚麼東西。   雨宮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可惜一無所獲。   雖然我不是在附和本多先生,但提示真的太少了。   嗯,也許,說著,他微微偏著頭,按照劇情,還會有人死亡,所以,在此之前,兇手絕對不會曝光。   有可能。   我表示同意後,想到雨宮雖然這麼說,但他有可能是兇手,不由得產生了警戒。即使只是遊戲,我也不希望演一個突然被殺的角色。   我觀察著室內。想到不久之前,元村由梨江還住在這個房間,就不由得臉紅心跳。房間內有兩張床,其中一張完全沒有使用過的痕跡,應該是笠原溫子的床。另一張床的毛毯翻開,床單上的縐褶有一種感官的刺激。   雖然同樣是雙人房,這個房間比本多那一間稍微大一點。牆邊有一張桌子,牆上裝了一面圓鏡,可以當作梳妝檯使用。也許是因為這一點,那兩個女生選擇了這個房間。架子上放了一整排和男人無緣的化妝品,我忍不住尋找,不知道由梨江的口紅是哪一支。雖然即使找到了也沒有用。   東西真多啊。   雨宮走到我旁邊,表達了相同的感想。咦?這是甚麼?   他伸手去拿角落的一個小包,但可能隨即察覺到那是甚麼,立刻把手縮了回來。我也同時猜到了那是甚麼。   從小包敞開的口中,看到裏面放了衛生棉。不知道笠原溫子還是元村由梨江剛好是生理期。中西貴子說,在泡澡時遇到了由梨江,所以可能是溫子。不,溫子也泡了澡。聽說女生在生理期只要用衛生棉條,就可以照樣泡澡。   是忘了收起來嗎?雨宮小聲嘀咕,即使是為了表現真實性,應該也不願意讓我們男人看到這種東西吧?照理說,離開這裏時,應該會收拾一下。   是啊,可能只是忘了。   讀高中時,我看到坐在前排的女生課桌內放了一個小袋子,我問她那是甚麼,她慌忙藏了起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結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就整整一個星期不理我。事後聽其他女生說,那是放衛生棉的袋子。可見女生多麼不希望男生看到這種東西,照理說,不可能就這樣大剌剌地丟在那裏。   我離開架子前,在門口附近隨意觀察著,雨宮在床附近檢查。我們兩個人都覺得很不自在。   幾分鐘後,走廊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打開房門,本多雄一在走廊上向交誼廳張望,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怎麼了?   我問他。他露出從來沒有見過的嚴肅表情走了過來,手上拿了一根黑色的棒狀物。   雨宮也在嗎?太好了。   你發現甚麼了嗎?雨宮也走了過來。   鈍器,本多說,掉在屋後。   他遞出黑色金屬製的細花瓶。之前好像在哪裏看過。   喔?發現了凶器嗎?由梨江設定為遭鈍器擊中後被掐死,沒想到真的有凶器,但是,有甚麼證據可以證明,這就是凶器嗎?   你不覺得很眼熟嗎?本多問,這個花瓶之前放在盥洗室的窗台上。   啊!我和雨宮同時發出叫聲。   原來設定兇手用那個打由梨江,我之前完全沒有察覺到,這是盲點。   雨宮一臉欽佩地說,但本多雄一仍然面色凝重。   你們仔細看,上面是不是沾到了甚麼?   本多說著,把花瓶遞了過來。我和雨宮都探頭凝視著花瓶,不瞭解本多說的意思。   好像沾到了甚麼。   對吧?   他把花瓶舉到眼睛的高度,用難過的聲音說: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這個血跡是真的。   我不知道該說甚麼,和雨宮一起愣在原地。     2     交誼廳。上午十一點。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中西貴子氣鼓鼓地問,呼吸也很急促。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本多雄一盤著腿,一臉不悅的表情。沾到血跡的金屬花瓶放在他前面,所有人都圍坐在花瓶周圍。   只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為甚麼上面會有血跡?   是真的血跡嗎?   田所義雄打量著花瓶,好像在看甚麼可怕的東西。   我認為是,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看。你以前不是在醫院打過工嗎?   聽到本多這麼說,田所義雄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稍微看了一下,就放回原來的位置。   的的確很像是真的。   他說話時也忍不住結巴起來,臉色蒼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甚麼會有這種東西?   所以我才說奇怪啊。   不,以東鄉老師的作風,搞不好會這麼做。   雨宮京介比平時更慢條斯理地說,似乎想要讓大家冷靜下來。   在道具上沾真的血跡嗎?有甚麼目的?   本多急促地問,和雨宮完全相反。   當然是為了增加真實感。   聽到雨宮的回答,本多哼了一聲。   其他事項全都靠我們發揮想像力。要求我們假裝被大雪封閉在這裏,也無法和外界取得聯絡,最後還叫我們想像這裏有屍體,為甚麼唯獨凶器有真實性?   至少讓凶器看起來像真的可能是這樣的意圖吧。這是唯一能夠想到的可能性,除此以外,還有甚麼可能?   被雨宮這麼一問,本多閉了嘴,重新端詳了花瓶後,用力抓著後腦勺。   如果大家覺得不重要,就無所謂了,我只是覺得有點毛毛的。如果大家覺得只是老師的別具匠心,那我也可以接受啊。   老師在某些地方很孩子氣,中西貴子開朗地說,他一定想讓我們真的感到害怕。   也許吧。   那這個問題就算是解決了。   雨宮京介拍了一下手,結束這個話題,然後又搓著手說:既然找到這麼重要的線索,能不能根據這個提示進行推理呢?   這個花瓶原本放在盥洗室的窗台上吧?久我和幸用平靜的聲音說,在得知元村小姐遇害之前,有沒有人發現花瓶不見了?   沒有人回答。   那最後是甚麼時候看到它在盥洗室呢?   我昨晚睡覺前,還曾經看到過。雨宮回答。   所以,兇手可能在去由梨江小姐的房間之前,去盥洗室拿了花瓶,行兇之後,又丟到屋後。   還沾上真正的血。本多雄一補充說。   沒錯,雖然不知道兇手是怎麼保管血液的。   久我和幸隨口說的這句話,又讓其他人陷入了思考。   為甚麼這次先用鈍器打她,才掐脖子致死呢?   中西貴子提出了疑問,溫子那時候,是直接用耳機線勒死的。   可能是考慮到行兇時的狀況吧,雨宮說,溫子的情況,是她在彈鋼琴時,突然從背後攻擊;但由梨江是面對兇手,突然伸手掐死她很不自然。從現實的角度來思考,由梨江可能會抵抗。所以,當她一打開門,先用鈍器把她敲昏,然後再掐死她。   你說得好像當時就在現場。   本多雄一斜眼看著雨宮,笑嘻嘻地說,所以,兇手果然是   雨宮伸手制止他把話說完。   如果稍微動一下腦筋推理,就被當成是兇手,那誰都不敢說話了。如果是兇手,絕對不可能說出自己的推理。   搞不好是煙霧彈啊。   真傷腦筋,我還以為自己在演名偵探,所以,我不可能是兇手,但又沒辦法向你們證明。   雨宮雖然看起來面露愁色,但他似乎並不是真的感到無奈,反而是對於這樣的對話樂在其中。   即使你是扮演偵探的角色,也沒有理由相信你。偵探和兇手是同一人的設定,早就已經用到爛了。   有道理,但這不符合遊戲規則,你知道甚麼是推理小說十誡嗎?   偵探和主角不可以是兇手那已經是陳腔爛調了。   推理小說十誡是甚麼?   中西貴子探頭輪流看著雨宮和本多。   有一個叫諾克斯的人說,中國人太可怕了,所以推理小說中,不可以有中國人的角色。   這算甚麼?好奇怪,根本是種族歧視造成的偏見。   聽到貴子這麼說,坐在兩側的男人全都噗哧笑了起來。   種族歧視嗎?嗯,沒錯,如果是我,應該可以寫出更像樣的十誡。   本多雄一攤開右手,彎起大拇指。首先,無法好好進行人物描寫的作家,不許寫名偵探。   啊哈哈。久我和幸笑了起來。   因為經常見到某些角色沒有個性,也缺乏魅力,卻被封為名偵探。作者缺乏描寫能力,只用文字敘述這個男人頭腦清楚,博學多才,行動力超強,而且,作者還煞有其事,特別為偵探取了一個聽起來威震八方的名字。   還有,不要小看警方的偵查能力。   這點也很合理,雨宮點點頭,但是,如果如實寫出警方真正的辦案能力,搞不好就輪不到偵探來解謎了。   所以我們需要在大雪封閉的山莊裏這種設定。   還有一點,不要整天說甚麼符不符合遊戲規則。   這是對誰說的?對作家?還是讀者?   雙方啦。   說完,本多又折起第四根手指,還有一點   知道了,知道了。   雨宮苦笑著,伸手制止了本多的得寸進尺,下次找機會好好聽聽你對這個問題的高見,現在討論眼前的事更重要。呃,我們剛才在討論甚麼?   就是用花瓶打元村小姐的設定。   久我和幸發揮了他的冷靜。   喔,沒錯。都是本多說那些廢話,才會越扯越遠。   所以,使用鈍器,是為了把她敲昏,中西貴子確認道,結果不小心弄傷了她的額頭或是其他地方,導致出血了。   應該是這樣吧。雨宮說。   恕我舊話重提,但這種設定有必要嗎?   本多雄一拿起花瓶,鈍器基本上就是為了避免出血才使用的凶器,那為甚麼要特地讓它沾到血呢?   當然是為了製造緊張的氣氛。雨宮再度回答,人看到血就容易激動,老師利用人類的這種習性,造成我們情緒緊張。   是喔,習性。喂,老弟,你要去哪裏?   田所義雄沒有加入討論,突然站了起來,走上樓梯,本多問他。他走到樓梯上方,低頭看著其他四個人。   我去由梨江的房間看看。   看甚麼?   本多問。田所沒有回答,在走廊上走了幾步,來到由梨江房間門口時,轉過頭說:   我對沾到血這件事無法接受,我去她房間檢查一下,也許可以發現甚麼。   剛才我和久我已經檢查過了,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雖然雨宮這麼說,但田所沒有吭氣,走進了房間。   呼。本多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心愛的由梨江扮演被人殺害的角色,凶器上沾到了真正的血跡,當然無法保持平靜。我也仍然對這個問題感到不解,好吧,那我就陪他一起去看看。   他拍了拍雙腿站了起來,邁著輕快的步伐走上二樓。   田所似乎仍然沒有對由梨江死心,中西貴子意味深長地看著雨宮,都怪你不表明態度,他才會沒有察覺自己完全沒有指望,至今仍然抱著一線希望。   我和由梨江不是這種關係。   啊喲,為甚麼事到如今,還在說這種話?你們吵架了嗎?   貴子瞪大眼睛。   全都是你們在瞎起鬨。先不談這件事,來認真推理一下吧。   那就在你剛才的推理基礎上進行吧,久我和幸說,兇手用花瓶擊昏由梨江,然後掐死她。剛才說到這裏吧?之後兇手又做了甚麼?   當然是回去自己的房間啊。   不,在回自己房間之前,應該先把花瓶丟去屋後。啊,這樣的話久我不知道想到了甚麼,視線看著半空,屋後當然會留下腳印。啊,不行,後門放了長雨靴,兇手應該穿了長雨靴,所以,不能從鞋底推測誰是兇手。   但還是去看一下吧,搞不好門上又貼了甚麼說明狀況的紙條,寫著有雨靴留下的腳印之類的,沒有說明的話反而奇怪。溫子被殺的時候,大家分頭調查出入口時,看到寫著地上沒有腳印的紙條。沒有腳印的時候寫紙條,兇手應該留下腳印卻沒有寫,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如果貼了甚麼紙,剛才本多應該會看到啊。   可能他沒注意。貴子,如果妳怕冷,就留在這裏吧。   我要去,我要去。我去總行了吧?   貴子不耐煩地站了起來,跟在雨宮他們身後。   但是,他們走到走廊中央時,田所和本多從由梨江的房間走了出來。兩個人默默走到雨宮他們面前。   你們怎麼了?為甚麼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   你們看這個。   田所遞上一張小紙條。   雨宮接過紙條,瞥了一眼,眼神頓時嚴肅起來。   在哪裏找到的?   房間的垃圾桶裏,本多回答,你剛才沒看到嗎?   垃圾桶不,我瞥了一眼,但沒有仔細檢查紙屑,因為當時覺得不能隨便侵犯他人隱私。   雨宮懊惱地看著紙條,好像做錯了甚麼大事。   紙上寫著甚麼?貴子從旁邊探著頭,隨即皺起眉頭,這是甚麼?怎麼回事?把這張紙當成鈍器是甚麼意思?   哪有甚麼意思,就是妳看到的意思啊。田所義雄的聲音微微發抖,推理劇的設定中,凶器丟在由梨江房間的垃圾桶裏,那個沾到血的花瓶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久我和幸的獨白)   我們又回到交誼廳,圍成一圈坐了下來,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氣氛。   那張紙上寫著   把這張紙當成鈍器(盥洗室的花瓶)。   難怪田所會開始歇斯底里。如果這張紙是凶器,本多找到的那個真花瓶又是怎麼一回事?又該如何說明上面沾到了血跡這件事?   這樣或許不符合遊戲規則,田所可能努力壓抑著激動的情緒,說話的聲音有點緊張,關於這個凶器的問題,可不可以請演兇手的人說明一下呢?老實說,如果不解釋清楚,接下來根本沒有心思繼續排演。   你是叫兇手說出自己是兇手嗎?本多雄一露出受不了的表情,這怎麼可能嘛。   兇手不必說出自己是兇手,我有一個想法。   要怎麼做?   田所從放電話的桌子上拿來幾張便條紙。   這個發給每個人,演兇手的人可以找一個時間,寫下關於凶器的說明,寫好之後,放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   我還以為是甚麼好主意呢。   本多不以為然地把頭轉到一旁。   但是,問演兇手的人不是最確實嗎?我們瞭解情況之後,也可以比較放心,用這個方法,也不會暴露誰是兇手。   不,我覺得不太妥當。雨宮京介說,一旦寫了紙條,可能成為找到兇手的提示。這麼一來,就稱不上是解謎,東鄉老師特地做這個實驗,也就失去了意義。   那到底該怎麼辦?難道就當作沒這回事嗎?   田所義雄露出不滿的表情。   你們很奇怪喔,本多忍無可忍地說,事到如今,還在說演戲不演戲的事。   甚麼意思?中西貴子問。   我一開始就覺得這場遊戲有問題,這真的是排練嗎?會不會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東鄉老師特地把我們找來這裏,到底有甚麼目的?   雨宮忍不住尖聲問道。   如果只是排演,那就解釋一下花瓶是怎麼一回事?雨宮,你能夠解釋嗎?   本多的語氣幾乎像在吵架,面對眼前莫名其妙的事態,我也很想找人吵架。   正因為沒辦法解釋,所以才在煩惱啊。雨宮說著,也瞪著本多,還是說,如果這不是排演,就有辦法解釋嗎?   本多環視所有人後,猛然站了起來,然後在周圍踱步,低頭看著我們。   對,當然可以解釋,而且合情合理。我相信你們也注意到了,只是害怕說出口。久我,你有甚麼看法?你甚麼都沒有察覺嗎?   突然被他點到名,我慌了手腳,但還是閉上嘴,移開了視線。我當然猜到本多想要說甚麼。   事到如今,就由我來說吧。   他的喉嚨動了一下,似乎吞了一口口水。   這場殺人劇根本不是演戲,雖然讓我們以為是在演戲,但其實都是真實發生的。一旦從這個角度看,就會發現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兇手原本打算把花瓶丟在垃圾桶裏,但沒想到沾到了血跡,所以就把花瓶丟去了屋後,然後寫了一張紙,丟進垃圾桶。也就是說,溫子和由梨江都是真的被殺了。   別說了!   田所義雄突然叫了起來。我嚇了一跳看著他,他臉色鐵青,嘴唇發白,微微發著抖,再度叫著:閉嘴,你不要胡說八道。   好啊,我會閉嘴,因為我想說的話已經說完了。   本多雄一盤起了腿,如果你們有其他的解釋,我洗耳恭聽。   你們別吵了,貴子雙手緊握在胸前,尖聲大叫著,一定是哪裏搞錯了,這麼可怕的事絕對不可能發生。   我也這麼認為,雨宮說,我相信只是因為疏失,導致凶器重複了,不必在意這種細節。   你倒是很沉著嘛,低著頭的田所義雄緩緩把臉轉向雨宮的方向,是因為知道真相,所以才這麼篤定嗎?   才不是這樣。   騙人,你一定知道。   田所伸出雙手,抓著雨宮的膝蓋撲了過去,你說,由梨江是不是平安無事?她並不是真的被殺,對不對?   田所已經陷入錯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他似乎認定雨宮就是兇手,但既然這樣就不應該說她並不是真的被殺,而是要說你並沒有真的殺她。   你冷靜點,我不是兇手。   雨宮京介推開田所的手,田所失去了重心,雙肘撐在地上,用拳頭用力敲著地板,宣洩著內心的憤怒。我覺得這個演技不夠好,如果是我,會揮起拳頭後停在半空,咬緊牙關,這樣更能夠表現懊惱的情緒。   這種時候,我到底在想甚麼啊?   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想一些無聊的事。這不是演戲,而是現實。由梨江可能已經死了,事情鬧大了。   但是,我沒有真實感。雖然我能夠接受,也瞭解目前的狀況,但腦袋裏的齒輪好像沒有卡緊,一直在空轉。   總之,先冷靜思考。   雨宮說著,用力深呼吸,似乎想要平靜自己的慌亂,目前只是凶器這個小道具上出現矛盾。雖然本多說,真的發生了凶殺,但並沒有見到屍體,所以,我認為不必急於做出這樣的結論。   但除此以外,還有其他合理的解釋嗎?   或許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本多說話很大聲,在整棟房子內產生了迴音。   但是,如果真的殺了人,可沒這麼簡單,屍體要怎麼處理?   只要偷偷搬出去,藏在某個地方就好。   你別說得不明不白的,哪裏有地方可以藏屍體?   本多似乎沒有想到怎麼回答雨宮的反駁,右手拚命擦著閉起的嘴巴。   這時,中西貴子啊!地叫了一聲,我嚇了一跳,轉頭看著她。   怎麼了?雨宮問。   那個水井。   水井?水井怎麼了?   貴子趴在地上,爬到我身邊。   那個舊水井,屍體會不會丟在那裏?   這次輪到我發出了啊!的叫聲。本多雄一同時衝向廚房,他似乎打算從後門繞去屋後。我也跟在他身後,其他三個人也跟了過來。   數十秒後,我們圍在紅磚古井旁。   久我,你不覺得蓋子和昨天不太一樣嗎?   貴子哭喪著臉,指著蓋住水井的木板問我。我瞥了一眼,昨天也沒仔細看,更不可能記得木板放成甚麼樣子。   我不太清楚。   我的回答等於沒回答。   廢話少說,打開看看就一目瞭然了。   本多雄一向前一步,移開一塊木板。我也在一旁幫忙,雨宮也開始拿木板。貴子因為害怕而躲在一旁還情有可原,沒想到田所義雄也茫然地站在原地。   總共有六塊木板,移開木板後,仍然看不到井底。這座井很深,可怕的黑暗似乎沒有盡頭。   貴子,手電筒。本多發出指示。   哪裏有?   找一下應該有吧,緊急用甚麼的。   有嗎?   貴子偏著頭走回屋裏,我也去。雨宮也跟著她進了屋。   目送他們離開後,我又看到豎在牆壁前的那張桌球台,忍不住再次思考,為甚麼要放在這裏?   在等待中西貴子把手電筒拿來的時候,我們丟了三塊石頭到井裏。丟小石頭時聽不到任何聲音,丟一塊稍微大的石頭時,也只有隱約聽到悶悶的聲音。   井底好像是泥土。   但願是泥土,眼前先不管這些   趁田所義雄探出上半身向井裏張望時,本多對我咬耳朵說:雖然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發展,先別提我們的不在場證明,知道嗎?   我默默點頭。我也有同感。一旦知道我們兩個人有不在場證明,其他人可能會抓狂。   當本多離開我身邊時,雨宮京介和中西貴子回來了。貴子手上拿著圓筒形的手電筒。本多接了過來,照向古井。我們也探頭張望。   不行,看不清楚。   本多咂著嘴。古井中間變窄了,擋住了光線。   你稍微改變一下角度。   我說,本多也移動了手電筒,但無法照到井底。   媽的,真是天不從人願。   本多關掉手電筒後遞給我,你要不要試試?   他個子很高,手也很長,連他都沒辦法,我怎麼可能做得到?我搖了搖頭。   接下來要怎麼辦?   他單手拿著手電筒轉動著,看著兩宮京介。雨宮聳了聳肩。   沒怎麼辦,反正我一開始就不認為這種地方會有屍體。   原來如此,也對,老弟,你呢?   本多問田所義雄的意見,田所愣在那裏,似乎無法思考。   要不要先把蓋子蓋起來?   我在一旁問。本多揚起下巴,點了點頭,這倒是。   我們依次放好六塊木板,但在放第三塊時,我看到了異物。木板角落勾到一根紅線。   喔喔,這是甚麼?   本多似乎也發現了。我拿起來,放在手上端詳,是一根紅色毛線。我好像在哪裏看過這個顏色。   啊!這個!   中西貴子在我耳邊叫了起來。   怎麼了?   本多問。   貴子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像嬰兒在哭鬧時那樣扭著身體。   這是溫子毛衣上的毛線。     3     交誼廳。下午一點半。   凝重的氣氛籠罩了所有人。中西貴子不停地哭泣,田所義雄捂著臉,躺在長椅上。其他三個男人彼此保持距離,有的盤腿,有的抱膝而坐。   別哭了,現在還不確定井裏是否真的有屍體。不,溫子和由梨江是否真的被殺,這件事我們也還不確定。   雨宮京介說話的聲音發虛。雖然他在勸貴子,但似乎想要讓自己平靜。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為甚麼溫子毛衣上的線會勾到水井的蓋子?   中西貴子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臉哭花了,瞪著雨宮。雨宮似乎想不出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一臉苦澀地低下頭。   無論如何,久我和幸開了口,兇手就在這裏。雪地上沒有腳印只是兇手寫在紙上的設定,如果真的發生了命案,必須考慮到有人從外面潛入後行兇的可能性,但所有出入口都從內側鎖上了。   如果是外面的人,怎麼知道溫子一個人彈鋼琴,以及誰睡在哪一個房間,也很難掌握犯案的時機。一定是內部的人。   本多雄一斷言。   兇手一定是很、很有力氣的人。貴子抽抽答答地說,因為,你、你們想一想,要把屍體搬到那裏,我根本沒這麼大的力氣。   不,這倒不一定。   本多雄一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反駁。   為、為甚麼?   因為她們並不一定是在遊戲室或是臥室被殺的,搞不好兇手用花言巧語騙她們到屋後,在那裏殺了她們。即使是沒甚麼力氣的女生,把她們丟進井裏應該不是問題。而且,貴子,妳在女生中算是體格不錯的。果真如此的話,說明狀況的那些紙條就成為很出色的詭計,成功地讓我們誤以為現場是在遊戲室和臥室。   本多一口氣說道。沒有親眼看到溫子和由梨江被殺的人,當然會想到這樣的推論。   我才不是兇手呢!   貴子握緊手帕叫著,我為甚麼要殺她們?我們感情很好啊。   那在座的哪一個人有殺她們的動機?   這種事我怎麼知道。   貴子大叫的同時,剛才始終沒有動靜的田所義雄突然站了起來,邁開步伐。   你要去哪裏?雨宮京介問。   打電話。田所回答。   打電話?   我要打電話給老師問清楚。   他站在電話前,拿起了電話。   慘了。   本多雄正準備站起來,久我和幸已經動作敏捷地衝到電話旁,掛斷了電話。   你幹甚麼?田所怒目相向。   等一下。如果你要打電話,必須徵求所有人的同意。   為甚麼要徵求大家的同意?這裏發生了命案!   但現在還不確定啊。   哪裏不確定?證據都很齊全了。   老弟,你先鎮定。   本多抓著田所的手臂,硬是把電話從他手上搶了下來。   還給我。   我們可不能讓你亂來,你一個人慌張也沒有用。   田所義雄被本多和久我兩個人從兩側架著,拖回了原來的位置。   為甚麼不行?為甚麼不讓我打電話?   即使兩個人放開了田所,他仍然氣鼓鼓地大叫。   因為還有一線希望。   因為沒有人回答,雨宮京介無可奈何地開了口。   希望?甚麼希望?   也許這只是劇本的希望。本多雖然嘴上說確信發生了命案,但我猜想他仍然沒有放棄希望,覺得搞不好是東鄉老師安排的   雨宮說完,看著站在旁邊的本多問:對吧?我沒說錯吧?   本多苦笑著抓了抓眉毛上方。   我無法斷言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畢竟是東鄉老師安排的,誰知道他會做甚麼。   沒錯,沾到血的凶器和紅色毛線都可能是故意要讓我們看到的。   我完全沒有想到,中西貴子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小聲嘀咕,她終於不再哭了,如果是老師的安排,為甚麼要這麼做?   當然是為了讓我們混亂,雨宮立刻回答,即使在紙上寫了關於笠原溫子屍體的設定,我們也完全沒有緊張感,也沒有認真投入這齣戲。老師早就猜到會有這種情況,也許用這種方式讓我們完全投入推理劇的世界。   但是,雨宮說到一半,田所義雄就開始拚命搖頭。   如果不是這樣呢?我們還要和殺人兇手繼續相處幾十個小時。   到明天為止,只要努力撐到明天就好。   我不要,我要打電話。   田所再度準備站起來,本多按住了他的肩膀。   這麼一來,之前試鏡的努力就等於白費了。   這句話似乎發揮了效果。田所的身體好像斷了電般全身無力。   試鏡對喔。   就是這樣,雨宮靜靜地說,我也很想打電話,因為身處這種不安太痛苦了,但如果這是事先設計好的,一旦打了電話,我們就喪失了資格。   我才不要喪失資格,中西貴子說,費了那麼大的工夫,好不容易把握的機會,我不想放棄。   大家都一樣。久我和幸也說。   對喔   田所的後背用力起伏,起伏的動作漸漸平靜下來。但是,要怎麼確認?怎麼確認這一切是不是設定?   雨宮和本多都沒有立刻回答,田所又重複了一遍,告訴我,要怎麼確認?   很遺憾,本多說,目前還沒有辦法,確認有沒有屍體勉強可以成為判斷方法。只要發現屍體,就不是排練。那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打電話,但不是打給老師,而是報警。   但是,井底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   所以啊,本多把手放在田所肩上,剛才雨宮也說了,就等到明天,一切忍耐到明天再說。   田所義雄抱著自己的頭發出呻吟,似乎難以承受內心的焦急。本多不耐煩地低頭看著他,突然覺得很好笑,微微苦笑著。   我們現在安慰他,結果搞不好他就是兇手,沒有人能夠保證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我不是兇手。   嗯,我知道,以後大家都不必再說這句沒用的台詞了。   對了,久我和幸緩緩地說,不管是不是東鄉老師的安排,我們都只能推理誰是兇手吧?   是啊。本多表示同意。   那到底該根據怎樣的狀況進行推理呢?仍然以笠原小姐的屍體在遊戲室,元村小姐的屍體在臥室被發現為前提嗎?   不,這   本多吞吐起來,看向雨宮,徵求他的意見。   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了,不能這樣吧。   雨宮皺起眉頭,不知道是否覺得口乾,連續舔了好幾次嘴唇。只能把現實做為推理的材料。發現了沾到血跡的花瓶,在水井蓋子上發現了溫子的紅色毛線。還有   她們兩個人消失了,是不是?   本多說完,雨宮一臉愁容地點了點頭。   (久我和幸的獨白)   元村由梨江已經死亡的機率應該有百分之八十。   這個數字並沒有特別的根據。根據眼前的狀況,通常會認為她應該已經沒有活命的機會了,難怪會把女人不想給別人看到的生理用品留在房間內。   話說回來,正如雨宮說的,也可能是東鄉陣平的計謀,只不過我不是樂天派,不會做出五五波的樂觀預測,所以,包括心理準備在內,認為機率大約是八成。   元村由梨江清澈的雙眼、漂亮的嘴唇、白皙的肌膚不斷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還正確地記住了她的聲音。想到再也無法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這一切,我就心如刀割。早知如此,昨天晚上就應該鼓起勇氣去她的房間,雖然明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打算,也沒有那個膽量,但還是後悔莫及。   如果這一切都是東鄉陣平的安排,讓元村由梨江帶著美麗的笑容再度出現在我面前,我會毫不猶豫地向她表明心跡。這次的事讓我瞭解到,猶豫不決、費盡心機有多麼愚蠢。   相反地,如果她無法活著回來。   到時候,我就要復仇。只是讓警方逮捕兇手無法平息我內心的憤怒,要殺了他嗎?不,這樣無法補償兇手讓我生命中失去元村由梨江的滔天大罪,必須思考比以死償命更殘酷的報復。   當大家的激動情緒漸漸平靜後,終於在稍晚的時間吃了午餐。我和本多擔任廚房值日生。元村由梨江不在,我們沒辦法做出像樣的料理,也沒有意願下廚。和本多商量之後,從食品庫中拿了五碗備用的泡麵,我們的工作只是燒好足夠的開水。   你認為是哪一種?   本多雄一看著瓦斯爐上兩個正在燒水的水壺問我。   甚麼哪一種?   你認為這一切是現實,還是演戲?   現在還不知道,推理的材料太少了。   也對。   但是,我說,如果一切都是演戲,未免策劃得太細緻了。   沒錯,本多雄一走進廚房後,嘴角第一次露出笑容,當然,那個老師有可能做這種事。   你認識東鄉老師很久了嗎?   我剛開始演戲時,幾乎照三餐被他罵。   其中一個水壺的水燒開了,他把水倒進熱水瓶後問我:你覺得是誰?他應該是問兇手。   我默默搖頭,本多也默默點頭。   我不由得思考著雨宮京介的事。雖然沒有特別的根據,只是根據目前為止的印象,我覺得他最可疑。他陰鬱的臉看起來的確沒有兇手的感覺,但他們都是專業演員,從外表判斷沒有意義。即使面臨目前的狀況,我仍然想到舞台效果,如果雨宮是兇手,觀眾不會有任何驚喜。   如果不是雨宮,莫非是田所義雄或是中西貴子?   田所義雄愛元村由梨江,從他衝動地想打電話的舉動,應該可以排除他的嫌疑。幸虧我和本多制止他,如果我們不出面制止,他應該就會打電話。兇手不可能主動揭露這不是一場戲。而且,如果這是東鄉陣平所策劃的,打電話這個舉動,就代表演兇手的人違反了東鄉的指示。因此,兩者都不可能。   不,不,這也未必。   雖然他作勢想要打電話,但也許猜到有人會上前制止。即使是田所義雄,這種程度的演技也難不倒他。至於由梨江的事,他也可能假裝愛她做為掩護。   我感到輕微的頭痛,腦筋都快要打結了。   關於不在場證明的事,本多雄一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拜託你暫時還不要說,至於公佈的時機,就交給我來處理。   好啊。   我回答之後,覺得他很囉嗦。這種事只要交代一次就夠了。   另一個水壺也發出嗶、嗶的叫聲,我關上了瓦斯爐。   雖然午餐很簡陋,但沒有人抱怨。就連第一天晚上要求吃牛排的田所義雄,現在也呆然地等待三分鐘。其實決定吃泡麵還有另一個理由,因為每個人都自己開封,所以不必擔心別人下毒。   所有人都默默看著自己面前的泡麵蓋子。看在旁人眼裏,我們五個人的這種姿勢一定很滑稽。   麵泡好之後,每個人都像例行公事般吃著泡麵。雖然大家都沒甚麼食慾,一旦開始吃,手和嘴巴就機械式地動了起來,不到十分鐘就吃完了。沒有人評論好吃或不好吃。看到眼前的情景,覺得如果這一切都是東鄉陣平的策略,恐怕必須對他刮目相看。之前沒有一個人進入推理劇的角色之中,如今,環境逼迫我們完全融入了角色。   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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