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吉祥紋蓮花樓卷三:青龍

第2章 第一章 龍王棺

一、竹林燈   蒼茫青山,放眼望去皆是竹林,在這深秋季節,漫山遍野青黃不接,徒見斑點許多,蛛絲不少。   這座山叫做青竹山,山下一條河叫做綠水,這裡是從瑞州前往幕阜山的必經之路。   三匹駿馬在茂密的竹林小徑中緩慢地跋涉,昨天剛下過雨,竹林裡潮濕得很,三匹馬都很不耐煩地在這狹窄的小路上噴著鼻息,三進兩退地走著,剛走了一小段路,馬就不走了。   大霧一位騎在馬上的白衣人喃喃地道,我最討厭大霧了。這裡潮濕至極,似乎很快又要下雨了。   另一匹馬上的乃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青衣人,眉目頗有英氣:此去十里沒有人家,若是棄馬步行,或可在天黑之前趕到。   步行?那白衣人的白衣在大霧中微濕,略有些貼在身上,顯得瘦骨嶙峋,比平時還多了七八分骨感,此人正是多愁公子方多病。他聞言乾笑一聲,棄馬也不是不可以,不過趕到村莊後天也黑了,前面還要過河,一樣要等到明日,我看我們不如先找個地方躲雨,等明日天氣好些再趕路,這樣比較快。

  青衣人聽見了,卻不回答,目光停留在騎馬的第三人身上其實那人早已下了馬,還從竹叢中拔了一把青草,小心翼翼地塞進馬嘴裡,突然看見青衣人直直地盯著他,本能地往自己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方才明白青衣人是什麼意思,連忙道:躲雨、躲雨,我沒意見。   這餵馬的自然是方多病多年的知交李蓮花,青衣人正是梳起頭髮的展雲飛,在繡花人皮一案後,咸日輦無端絕跡江湖,魚龍牛馬幫卻並沒有偃旗息鼓,這幾日江湖驚傳的頭等大事是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第五牢被破,位於幕阜山的地牢裡共有五位魔頭被他們救了出去。   其中一位號稱天外魔星,據傳此人皮膚極黑,兩眼如鈴,肩寬膀闊,比之常人寬了三寸,高了一尺,只餘下一口牙齒分外潔白。

  天外魔星在二十餘年前橫行江湖,殺人無數,雖然此人年事已高,卻依然未死,這番重出江湖不知又要濫殺多少無辜之人?聽聞這等怪物逃脫,江湖中人心惶惶,更是對百川院的信任大打折扣。   而方多病三人正是應紀漢佛之邀,前往幕阜山地牢一探究竟,看能不能找出一百八十八牢接連被破之事,究竟紕漏出在哪?這一百八十八牢的位置,普天之下只有佛彼白石四人知道,若非四人之中有魚龍牛馬幫的奸細,為何地牢被破得如此容易,而且事後又找不到半點線索?   被堂堂佛彼白石中的紀漢佛相邀,方多病著實春風得意了幾日。雖然紀漢佛相邀的信函中是一併邀請方多病、李蓮花和展雲飛三人,但方大少卻以為既然紀大俠將他方公子寫在最前面,那顯而易見的,紀大俠主要邀請的正是方公子,外加路人一二作陪。原來他已在前輩高人心中有了如此地位而猶不自知,實在是慚愧、慚愧啊,哈哈哈哈

  不過自瑞州前往幕阜山,要翻越山脈兩座,橫跨河流若干條,且一路荒涼貧瘠,並無什麼蓮塘魚塘特產或是絕色美女,他的意氣風發不免日漸低迷,走到青竹山時終於忍無可忍,堅決不肯繼續趕路,今日就算紀漢佛親自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他也非躲雨不可!   既然李蓮花方多病二人都說要避雨,當下三人便牽馬往山邊走去,只盼山崖之下有洞穴可以避雨。方多病本以為展雲飛心中必定不悅,恨不得披星戴月日行千里好盡快趕到幕阜山,結果展雲飛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居然很把他們兩人的意見當一回事,並非常認真地帶頭牽著馬去找躲雨之處了。   青竹山山勢平緩,並無懸庵峭壁,遠處看著是山巖,走近一看卻是斜坡,三人在竹林中轉了幾圈,放眼望去盡是高低不一大大小小的青竹,非但不知今夕何夕,又因為大霧迷濛,也不知東南西北了。

  轉了三圈之後,三人衣履盡濕,李蓮花終於在滑了第三跤後咳嗽了一聲道:那個我覺得,山洞之類的是找不到了,而且我們好像迷路了   走在前面的展雲飛也輕咳一聲,方多病本能地反駁:迷路?本少爺打從六歲起就從來沒迷路過,就算是萬里大漠也能找到方向   此時霧氣已濃到十步之外一片迷離,李蓮花欣然地看著他:那這裡是哪裡?   方多病嗆了口氣,理直氣壯道:這裡又不是萬里大漠。   這裡只怕距離我們剛才的路線有三、四里之遙了。展雲飛淡淡地道,天色已晚,就算找不到避雨之處,大家都是習武之人,就此打坐歇息吧。他也不在乎地上滿是泥濘雜草,就這樣盤膝坐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李蓮花和方多病面面相覷,未過多時,只見展雲飛頭頂升起蒸蒸白氣,運轉內息,發之於膚。此時雖然細雨濃霧,不過他那一身濕透的存衫,卻在慢慢變乾,方多病只瞪著他屁股下的爛泥,顯然心裡並沒有什麼讚美之意。

  正在方多病瞪眼之際,李蓮花將三匹馬拴在一旁的青竹之上,那三匹馬低頭嚼食青草,倒是意態悠間,方多病抬頭又瞪了李蓮花一眼:你有沒有酒?   酒?李蓮花好了馬正在四處張望,突然被他一問嚇了一跳,我為什麼會有酒?   這鬼天氣,若是有酒,喝上一兩口驅寒暖身,豈不美妙?方多病搖頭晃腦,青山綠水,煙水迷離,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李蓮花嘆了口氣:我若是姓曹,說不定就要生氣方多病正待問他為何姓曹的話要生氣,他突地一頓,對著東邊的竹林張望了一下。   怎麼?李蓮花順著他張望的地方看去,只見昏暗一片,不知道方多病在看什麼東西。   方多病仍在張望,過了半晌喃喃地道:我怎麼覺得有光   光?李蓮花對著那地方看了半天,大霧之中忽有黃光微微一閃,宛若火光,那是什麼?

  不知道,難難道是鬼火?方多病乾笑一聲,現在在下雨他的意思是現在還在下雨,哪裡來的火能在下雨的時候繼續燃燒呢?   李蓮花搖了搖頭,大霧濃重,就算是有第三隻眼的二郎神也看不清楚那發光的是什麼東西,展雲飛正在打坐,還是乖乖留在原地的好。   但就在他搖頭的時候,方多病身形一晃,已向發光之處悄悄尋去。李蓮花瞪大眼睛,看了看方多病的背影,又瞧了瞧依然在打坐的展雲飛,還沒等他決定留下或是跟上,方多病就又退了回來。   怎麼?他知情識趣地問。   方多病眉飛色舞,手指火光的方向:那邊有棟房子。   房子?李蓮花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天色雖晚,卻還尚未昏暗,喃喃地道,剛才竟沒看見。   剛才我們是繞著山坡過來的,那房子在竹林深處,火光就是從窗戶出來的,想必裡頭有人。方多病心花怒放,有房子就是不必再淋雨,不管這房子裡的主人是願意還是不願意,他方大少必然是要進去坐一坐,喝杯茶並順便吃頓飯的了。

  竟有人住在這許多竹子中間,想必不是避世高人,就是文人雅客。李蓮花慢吞吞地將三匹馬的韁繩又從竹子上解了下來,你既然怕冷,那麼就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方多病勃然大怒:誰怕冷了?本少爺要不是看在你渾身濕透,拖泥帶水陰陽怪氣奄奄一息的樣子,這種天氣就算是日行百里也行!   看方多病大怒,李蓮花只道:哦啊嗯展雲飛尚在調息,你留在這為他守衛,我先牽馬過去看看。   你先去敲個門,讓主人煮茶倒酒,準備待客。方多病心裡一樂,順便問問可否在家裡借住一宿,我當然是會付錢的。他堂堂方氏少爺,自然絕對不會佔這等山野村夫的便宜。   李蓮花嗯了一聲,牽馬走了兩步,突道:我聽西邊不遠有水聲,或許有條河。

  河?方多病皺眉,什麼河?   河嘛李蓮花想了半天,正色道,我記得十幾年前,在青竹山下撫眉河邊,那個李相夷和無梅子東方青塚在這裡打架   他還沒說完,方多病驀地想起,大喜道:是是是!我怎麼忘了?那東方青塚以精通奇門異術出名,尤其愛種花,李相夷和東方青塚為了一株梅花在這裡比武。當年喬姑娘愛梅,四顧門為對付笛飛聲路過青竹山,看到東方青塚梅苑中有一株異種梅樹,美不勝收,李相夷便要東方青塚許贈四顧門一枝紅梅,且花不得少於一十七朵。因為當時四顧門中上下有女子十七人,東方青塚不允,於是兩人在梅苑比武,東方青塚大敗,李相夷折得一枝梅遠去,之後聽說東方青塚敗後大怒,一把火將自己梅苑燒了,從此不知所終。這事雖然算不上什麼俠義大事,卻是迷倒了許多江湖女子,聽說不少人恨不能入四顧門為婢為奴,能得贈一朵紅梅,死也甘願,哈哈哈

  李蓮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日後你若有女兒,這等害人不淺的女婿萬萬要不得。我是說那個梅苑在撫眉河邊上,既然河很近   方多病大樂:那本少爺待會必定要去瞧瞧,說不定那棵引起事端的梅樹還沒死,說不定還有什麼遺跡可看,這事展雲飛必然知道。死蓮花你快牽馬去敲門,等我折了梅花回去讓你瞧個稀罕。   李蓮花連連點頭:極是極是!   他牽馬慢慢走入大霧之中,那三匹馬被他一手拉住,居然乖得很,一步一個腳印靜靜地走了去。   方多病對相夷太劍李相夷的種種軼事一向傾慕不已,突然聽聞原來當年尋梅一戰的遺址就在左近,自是興奮非常。 二、殺人的房屋   大霧迷離。   李蓮花全身皆濕,竹林中的泥濘淺淺漫上他的鞋沿,看起來有些潦倒。昏暗迷濛的光線中,他的臉色微現青白,眉目雖略顯文雅,卻毫無挺拔之氣。

  那三匹馬老老實實地跟著他,未走多久,一處別院便映入眼簾。   那是一處在二樓東面房間亮燈的別院,庭院不大,卻修有琉璃碧瓦,雕飾精緻,不落俗套,二樓那明亮的暖黃燈火映得院中分外漆黑,他咳嗽了一聲,老老實實地敲了門:在下寒夜趕路,偶然至此,敢問可否借住一宿?   門內有老者的聲音沙啞地道:青竹山寒霧冷雨,在外頭待久了要生病的,我這故居客房不少,也住過幾輪的路人了,年輕人請進來吧咳咳恕老朽身體有病,不能遠迎。   李蓮花推門而入,推門的時候咯的一聲微響,卻是一道琵琶鎖掛在門後,主人倒也風雅,琵琶鎖並未鎖上,被磨蹭得很光潤,月光下銅質閃閃發光,鎖上還刻著極細的幾個字跡。   屋內搖搖晃晃亮起燈火,一個年紀甚小的少女對外探了個頭:爺爺,外頭是個讀書人。   那少女看似不過十二、三歲,李蓮花對她微微一笑,她對他吐了吐舌頭,神情很是頑皮:你是誰?打哪來的?   我姓李。李蓮花很認真地道,我從東邊來,想過撫眉河,到西北去。   李大哥。少女對他招了招手,外頭冷得很,進來吧。   李蓮花欣然點頭:外面的確是冷得很,我一身衣裳都濕了,不知門內可有烤火之處?說著他便忙忙地進屋,屋內果然暖和許多,一位披著襖子的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了出來:這個時節最為陰寒,東側有客房,可供你暫住一宿。   李蓮花指著門外:過會兒我還有兩位朋友前來,可否一起叨擾老丈?   那老者身材肥胖,臉頰卻是枯瘦,有濃濃的病態,咳嗽了幾聲:出門在外自有許多不便,既然外頭下了雨,那便一起進來吧。   如此真是謝過老丈盛情了。李蓮花大喜,急忙地往老者指給他的房間走去,走了兩三步,突地回過頭來,對著那少女長長地作了個揖,也謝過妹子盛情。   那少女兩眼圓溜溜的,一直看著他,突地見他感恩戴德口稱妹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李蓮花連連作揖,這就進了那客房。   進了客房,李蓮花點亮油燈。   燈火漸漸明亮,照亮四周,這是間普通的客房,除了一張木床什麼都沒有,連油燈都是擱在一塊釘在牆上的托板上,床上堆著乾淨的被褥,四下空無一物。   他很爽快地脫了外衣,那外衣濕得都能滴出水了,穿著半濕不乾的中衣往被子裡一鑽,就這麼合目睡去。   睡不到一盞茶時分,只聽大門砰的一聲,有人提高聲音喊道:有人在家嗎?李蓮花朦朦朧朧地應聲,糊裡糊塗地爬起來去開門。   穿過庭院的時候屋外寒風甚是刺骨,醒了醒他的精神,大門一開,門外是方多病和展雲飛,只見方多病瞪眼看著他,一把抓住他前胸,得意洋洋地道:本公子早就知道你故意說了段故事給我聽,非奸即盜,果然展大俠坐息一醒就告訴我,當年李相夷和東方青塚比武的地方雖然是在撫眉河邊,卻是撫眉河另一頭的山邊,距離那條河還有十七、八里路呢!他提著李蓮花搖晃,你小子是不是想了個藉口想打發我和展大俠到外面那除了竹子通是竹子的荒山野嶺去瞎轉一整晚,好讓你一個人先到這裡來探虛實?死蓮花!我告訴你,本公子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想甩下我?不可能!   李蓮花正色道:此言差矣,想當年李相夷和東方青塚在何處比武,只怕李大俠那時日理萬機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我知之不詳自是理所應當。何況此處老丈樂善好施,凡有外人借宿一概應允,連客房都早已備好,我又為何要讓你們二人在荒山野嶺像那個一樣亂竄   方多病大怒:那個?哪個?你給本公子說清楚你心裡想的是哪個?   李蓮花咳嗽一聲:那個紅拂夜奔李靖   方多病的聲音頓時拔高:紅拂?   李蓮花道:噓,那是風雅、風雅你莫大聲嚷嚷,小心吵醒了老丈,讓他把你趕出門去。   方多病一口氣沒消,仍舊怪腔怪調地道:老丈?本公子在門外站了半日,也沒看到個鬼影出來,這裡既然是他家,為何是你來開門?   李蓮花道:這個嗎荒山野嶺,一個不便於行的老丈和一個十二、三歲的娃兒一起住在大山之中,準備了七、八間客房,專門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供人借宿,這等高風亮節自與常人不同,所以你敲門他不開也是理所應當,順其自然的事。   方多病被他氣到的一口氣還沒消,聽他這一段腦筋轉了幾轉,哭笑不得。展雲飛淡淡插了一句:此地必有不妥,小心為妙。   屋裡卻還是一片寂靜,剛才那老者和少女並未出現,燈已熄滅,悄然無聲。   喂喂死蓮花,不但人沒出來,連點聲音都沒有,不但沒有聲音,連氣息都沒有,你方才當真有見到人嗎?靜聽會兒,方多病詫異道,這裡而連個人聲都沒有,真的有老丈?   當然有。李蓮花一本正經地道,不但有老丈,還有好幾個老丈。   好好幾個老丈?方多病頓時忘了剛才李蓮花硬生生把他比作紅拂,在哪裡?   李蓮花指了指方才那老丈出來的地方:那裡。隨後又指了指那少女回去的地方,還有那裡。   展雲飛放慢了呼吸,手按劍柄,靜靜地向那兩個房間靠近,李蓮花嘆了口氣:左邊屋裡有兩個死人,右邊屋裡也有兩個死人。   方多病凝重了臉色,一晃身就要往房中闖去,李蓮花一抬手:且慢,有毒。   毒?方多病大奇,你怎知有四個死人,又怎知有毒?   我什麼也不知道。李蓮花苦笑,我只知道這地方顯而易見的不對勁,但若是個陷阱,又未免太過明顯,尋常佝僂的老者和年幼孩童如何能在這荒山野嶺長期獨自生活?這裡既無菜地又無魚池,距離鄉鎮有數十里之遙,就算家裡有個寶庫不缺銀子,難道他們能經常背著數百斤的大米跋涉數十里地?更不必說會對深夜前來的陌生人如此歡迎,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很歡迎路人住進這屋子,不論是誰。   然後?展雲飛果然從不廢話,簡單直接地問。   然後然後我就住了進來,但沒有發現什麼古怪,在左右房間裡還有第三和第四人微弱的呼吸聲。李蓮花嘆了口氣,但我躺下不到一盞茶時間,左右兩側四個人的氣息突然間斷了。這麼短的時間,不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人出入,四個大活人突然氣息全無,而能如此殺人於無形的,十有八九,就是劇毒。   胡說八道!你說這幾個大活人住在自己家裡,半夜突然被自己毒死了,卻沒毒死你這個客人,根本不合情理,況且你什麼都沒看見,只是瞎猜一通方多病連連搖頭,不通、不通,既然他們歡迎你,又沒有害你,卻怎麼會害死自己?   也許大概他們不是這間屋子真正的主人。李蓮花正色道,這間屋子太乾淨了,平時必定有人仔細打理,門口掛著琵琶陰陽文字鎖,主人多半喜歡機關說不定還精通機關如果我遇見的那兩人只是被困在屋內無法出去,突然遇見了一個自投羅網的路人要進屋,自然是要拼命挽留的。   困在屋內?方多病奇道,這屋子裡什麼也沒有,也能困住大活人?本公子想走就能走   展雲飛打斷他:剛才那兩人,已經死了。方多病嚇了一跳,展雲飛劍鞘一推,左邊的房門緩緩打開,只見一個佝僂老者坐在椅上,兩眼茫然望著屋樑,已是氣絕多時了。   方多病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屋內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異常,唯一與眾不同的是這屋裡除了椅上的老者外,還有另外一具屍體   一具鬚髮斑白,穿著粗布衣裳,赤著雙腳,一看就知道是尋常村民的屍體,赫然又是一位老丈。   這具屍體靠牆而坐,顯然和死在椅上這位衣著不俗的老者並非同路。莫非,這也是被困在這屋裡的路人之一?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已是慣走江湖的熟客了,卻也相顧駭然。   屋裡並沒有什麼古怪氣味,彷彿那一盞茶之前還活生生的老者只是沉睡著,一切都安靜得不可思議。   展雲飛屏住呼吸,以劍鞘再度推開另一間的房門,那門內也有兩人,一位是年約三旬的美貌婦人,另一位便是那相貌天真的孩童,只不過她們也是兩具屍體,毫無半點氣息。   方多病呆了,這一瞬間這屋裡所有的門窗都有些陰森恐怖起來:莫非這裡有鬼   展雲飛卻搖了搖頭,他凝視著那少女的死狀她就匍匐在地上,頭向著東南。他的劍鞘再推,那房門旁一個櫥子倏然被他橫移二尺,牆上露出一片細小的斑點。   氣孔方多病喃喃地道,莫非竟是通過這氣孔放出毒氣,瞬間殺了二人?天啊這是一間機關屋?   三人環目四顧,這乾淨空蕩的庭院卻似比三人所遇過的任何敵人都更加深不可測。   李蓮花退了一步,慢慢地道:或許應當試一下能否就此退出   方多病連連點頭,突又搖頭,想了想又點頭。李蓮花一句話說了一半,飄身而退,人到院門口就停了下來。   展雲飛沉聲問道:如何?   毒霧。李蓮花亮起火摺子,轉過身面對著門外的冷雨大霧,喃喃地道,原來他們將自己關在屋子裡的原因,是因為大霧在火摺子的光芒下,只見方才那濃郁的大霧漸漸變了顏色,蒼白之中微帶藍綠,竟是說不出的詭異。   毒霧?方多病和展雲飛的臉都變了顏色,他們在大霧中行走良久,卻並未察覺霧中有毒,這霧中有毒?   李蓮花對著大霧凝視半晌,突地探手取出一塊方巾,揚了擲入不遠處迷離的大霧中。過了一會,他揮袖掩面,竄入霧中將方巾拾了回來,只見白色方巾已經濕透,就在這短短片刻之間,方巾上已能見到三四個微小的空洞,竟是腐蝕所致。   方多病汗毛直立,這霧氣要是吸入肺中,五臟六腑不就會在剎那間被穿了十七、八個小孔出來嗎?他道:這毒霧如此之毒,剛才我們也吸入不少,怎會沒事?   想必這附近有什麼劇毒之物能夠溶於水氣之中。李蓮花喃喃地道,只有大霧濃郁到一定程度,毒物方能進入霧中,我們走了好運,竟能平安無事走到這裡。   展雲飛突道:只要能在這裡度過一夜,天亮之後水氣減少,我們便能出去。李蓮花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   方多病忍不住道:這屋裡的死人也是這麼想,不過那毒霧還沒進來,自己倒是先一命嗚呼了。這屋子比外面的毒霧也好不到哪去   此地此屋,全是為殺人所建。展雲飛淡淡地道,這屋主的癖好倒是惡毒得很。   不錯,根本不在乎殺的是誰,好像只要有人死在這裡他便開心得很。方多病咬牙切齒,世上怎會有此等莫名其妙的殺人魔,老子行走江湖這麼久,也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種鬼地方!   有!展雲飛卻道,有這種地方。   什麼地方?方多病瞪眼,本公子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展雲飛道:囫圇屋。   囫圇屋,為昔日金鸞盟第一機關師阿蠻薩所製,據說其中共有一百九十九道機關,被關入其中者從無一人生還,死狀或為中毒,或刀砍,或火燒,或針刺,或腰斬,或油炸應有盡有,只有人想像不到,沒有囫圇屋做不到的殺人之法。   但據說囫圇屋金碧輝煌,乃是一處鑲有黃金珠寶的樓房,充滿異域風情,絕非這麼一處平淡無奇的庭院。而且囫圇屋一直放在金鸞盟總壇,早已在十一年前毀於李相夷與蕭紫衿聯手的一劍之下,自然不會突然在此重現。   方多病從未聽過囫圇屋的大名,等展雲飛三言兩語將這事講了一遍後,他既恨為何自己不是出道在十一年前,又恨展雲飛語焉不詳,更恨不得把展雲飛腦子裡裝的許多故事挖了出來裝進自己腦子裡替他再講過一遍方才舒暢。   故事可以再講,但再不進屋,外面的霧就要過來了。李蓮花連連嘆氣,快走、快走。   方多病一下竄入屋裡,三人在廳堂中站了片刻,不約而同地擠入方才李蓮花睡過的那間客房。   李蓮花想了想,又出來關上大門,再關上客房的門,彷彿如此就能抵擋那無形無跡的毒霧一般,展雲飛和方多病看他瞎忙,展雲飛立刻撕下幾塊被褥將門縫窗縫牢牢堵住,方多病卻道屋裡有無聲無息的殺人劇毒,這樣封起來說不定死得更快。   這屋子不大,三個大男人擠在一處,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李蓮花想了想,又動手去拆床。   方多病只怕床後也有會吐毒氣的氣孔,連忙和他一起動手。   展雲飛拔出佩劍:二位閃開。李蓮花拖著方多病立刻逃到牆角,只見劍光暴漲,一聲脆響,那木床已成了一堆大小均勻的碎渣。   李蓮花讚道:好劍法。   方多病哼了一聲,顯然不覺這劈柴劍法有何了不起之處,是死蓮花自己武功差勁至極才大驚小怪。   床碎之後露出牆壁,這牆壁上卻沒有氣孔。展雲飛並不放鬆警戒,持劍在屋裡各處敲打,不過並沒有敲出什麼新鮮花樣來,這彷彿便是一間極為普通的房間。   難道這一夜竟能如此簡單的對付過去?展雲飛在看牆,方多病卻一直盯著那堆被劈成一片片的木床,這屋裡除了那堆木床之外本也沒啥好看的,突然間他大叫一聲:螞螞蟻!   展雲飛驀地回頭,只見從那破碎的木頭之中慢慢爬出許多黑點,赫然正是一隻隻螞蟻。原來這木床的木材中空,中間便是蟻巢,展雲飛劈碎木床,這些螞蟻受到驚擾便爬了出來。   這絕不是一窩普通的螞蟻,這些螞蟻都有半個指甲大小,比尋常螞蟻大了不下十倍,兩對螫卻是橙紅色,黑紅相應,看起來怵目驚心。方多病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源源不斷爬出來的螞蟻,想像這些東西一旦爬到自己身上的樣子,頓時不寒而慄。   許多螞蟻突然爬了出來,雖然三人都是江湖高手,似拍螞蟻這等事和武藝高低卻沒有多大關係,武藝高也是這麼一巴掌拍死,武藝低也是這麼一巴掌拍死。   只見三人不約而同開始動手殺螞蟻,一開始方多病還芙蓉九切掌、凌波十八拍什麼的招呼來招呼去,猛見李蓮花一巴掌兩三隻拍得也不慢,頓時解悟,開始左右開弓劈里啪啦亂殺一通。   那木床畢竟不大,設計這螞蟻機關的主人顯然也並沒有想到這麼小小一間客房會鑽進三個人,一個時辰不到,那群螞蟻已被三人殺得七七八八,便是剩下幾隻命大的也不足為患了。方多病擦了擦頭上的汗,呼出一口氣,抬起頭來,卻見展雲飛和李蓮花臉色都不算釋然:怎麼?被咬傷了嗎?   展雲飛淡淡看了李蓮花一眼:你看如何?   李蓮花嘆了口氣:你聽。   螞蟻之災剛剛過去,只聽咚的一聲悶響,不知是什麼東西重重踩了下地面,牆壁竟是微微搖晃起來,方多病瞠目結舌,只聽那沉悶的咚、咚之聲由遠而近,有個沉重的東西從後院慢慢朝他們而來,聽那腳步聲顯然不是人,卻不知是什麼東西,要命的是這東西竟然沒有呼吸聲!   不是人、不是動物!   難道是   砰的一聲巨響,屋裡三人猛地貼牆而立,一面牆轟然倒塌,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怪物撞塌一面牆壁,穿了進來,隨即寒芒一閃,那來路不明的東西身上驟然伸出六把刀不像刀,劍不像劍的東西,只聽篤篤篤篤篤篤一連六聲,六把鋒刃一起入牆,李蓮花展雲飛都躍身而起,方多病著地一滾,僥倖沒有受傷。   門外燈火一閃,那撞破牆壁的東西非人非獸,竟是一個巨大而古怪的鐵籠。   它倒不是自己走過來的,而是一直支在後院假山之上,這屋內木床破碎之後,不知和這假山上的鐵籠有何聯繫,鐵籠便從斜坡上滾落。   這東西沉重無比,這牆壁又異常的薄,無怪乎一撞就穿,鐵籠中顯然裝有不少機關暗器,一撞之後先射出六支長鋒,三人驟不及防,狼狽躲閃,上躍的兩人尚未落地,鐵籠中嗡的一聲又射出數十點寒芒,展雲飛半空拔劍,但聽叮噹一陣亂響,這數十點寒芒被他一一撥落。   方多病滾到鐵籠旁,拔出玉笛,對鐵籠重重一擊,錚的一聲脆響,那鐵籠竟是分毫不損,顯然也是一件異物。   方多病一擊之後,心知不妙,立刻著地再度一滾,那鐵籠受他一敲,嘩的一聲鐵皮四散激射,露出第二層外殼,卻是一層猶如狼牙般的鋒芒鋸齒。那激射的鐵皮亦是鋒銳異常,自方多病頭頂掠過,噹的一聲射入牆壁,入牆兩分。   方多病心裡大叫:乖乖得不得了!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逃過一劫,突然腿上一痛,他翻身坐起,呆了一呆,按住小腿。   李蓮花和展雲飛同時回頭,但見方多病著地一滾,滾過方才被展雲飛撥落的黑色暗器,腿上頓時鮮血直流。展雲飛即刻趕到他身邊,劍尖一刮,把那暗器挑出,臉色有些變了:別說話,有毒!   就在這一瞬間,方多病的腿已然麻了,他心裡涼了半截,行走江湖道幾年,他不算當真歷過什麼大險,難道這一次   背李蓮花的聲音驀地響起,展雲飛一個念頭閃過,尚未弄清楚狀況,前胸一痛,一物穿胸而出。   他低頭看著自胸前穿出的長箭,喉頭一甜,回頭看向李蓮花:外面   方多病親眼看見展雲飛就在他身旁咫尺被一箭穿胸,一時竟是呆住,只以為是做夢。就在他呆住的瞬間,李蓮花急閃而來,叮的一聲脆響,他不知以什麼東西斬斷穿牆射入展雲飛背後的箭身,將展雲飛平托到他方才站的一角。   展雲飛還待再說,李蓮花凝視著他,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展雲飛當下閉嘴,李蓮花拔出斷箭,點了他四處穴道,就讓他平躺在地上,展雲飛見他做脣形:不要動。於是點了點頭,心裡漸漸開始明白這庭院之中確實沒有活人,但卻有人在院外隱藏行跡,跟蹤聲音以強弓射箭傷人。   古怪的鐵籠,神秘的弓手,四具死屍,瀰漫的毒霧。   這庭院之中,今夜究竟會演變成什麼事態?   是有意設伏,或是無意巧合?   他們是陷入了一個針對佛彼內石的陷阱,抑或只是在錯誤的時間踏入了一場別人的遊戲?   方多病已全身麻痹,動彈不得,腦子似乎也僵了,只是一動不動地瞪視著面前那個狼牙似的鐵籠。   李蓮花靜靜地站在嵐中,展雲飛重傷倒地。   就在此時,淡藍的毒霧自牆面的破損處,緩緩地飄了進來 三、打洞   這個時候,李蓮花的手伸了過來,捂住他的眼睛,隨即背後要穴一麻,他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方多病人事不知,展雲飛重傷倒地,李蓮花看了那毒霧兩眼,突地扒下方多病的外衣,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已然靜止的怪異鐵籠,以木床的碎屑為釘,把外衣釘在牆壁的那個大洞上。   轉過身來,那鐵籠就在他身後不到一尺之處,這東西雖非活人,卻是觸之見血。展雲飛並未昏迷,胸前一箭雖然貫穿肺葉,但李蓮花點穴之力平和,促使積血外流,並未淤積肺內,傷情並不致命。   就算在此時,要他拔劍而起,和人動手拚上一命,他依然可以發揮八成功力,但李蓮花要他躺下,他便躺下。   他在年少時便很敬佩這個人,十幾年後,即便現在這個人不再是少年了,但在展雲飛的眼裡,他並沒有變。   所以他聽話。   以這個人的意旨為意旨是一稱本能。   在展雲飛想到以這個人的意旨為意旨是一種本能的時候,李蓮花卻瞪著那滿面獠牙的怪物發愁,這東西顯然還藏有無數機關,只需稍微震動或碰觸就會激發,好大的一塊燙手山芋卻長滿了刺無處下嘴,何況這東西的樣子長得實在太像一張帶刺的椅子,讓他多看兩眼便忍不住想笑。   怎麼辦?   屋外的毒霧慢慢浸濕方多病那件長袍,不過方氏家中的衣裳質地精良,加上方大少闖禍成性,家裡為他添置的衣裳都是在尋常綢緞中夾雜了少許金絲的,可以令衣裳更為堅韌,略擋兵器一擊。   正是如此,讓這件衣服在毒霧之中並沒有即刻腐蝕,而是慢慢濕透,屋外的水氣沿著長袍緩緩滑落,凝成一滴滴的毒水,在地上積成了水窪,居然沒有侵入屋內。   李蓮花想了很久,突然趴在地上聽了聽,又摸了摸屋裡的地面,這屋地上鋪的是尋常的地磚,他轉身在方多病身上摸索了一陣,摸出一柄劍來。   此劍名為爾雅,方多病持它橫行江湖久矣,後來嫌長劍俗了,就換了支玉笛。李蓮花想方設法叫他吹一曲來聽聽,方多病卻不肯。   這一次紀漢佛信函相邀,四顧門當年以劍聞名,現在的門主蕭紫衿也以劍霸天下,他也就偷偷摸摸地又把爾雅帶了出來。   此劍為方氏重金專門為方多病打造,劍形單薄輕巧,劍柄鑲以明珠白玉,非常華麗,與方多病的氣質十分相融。李蓮花輕輕拔出爾雅,不發出絲毫聲息,隨即極輕極輕地在地上劃了一劍。   劍入寸許,毫不費力。展雲飛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此劍之利不在任何傳聞中的名劍之下,卻是籍籍無名。李蓮花在地上劃了個三尺來長三尺來寬的方框,爾雅入地一尺有餘,這是柄難得的寶劍,他卻當作鋸子來用。   將地磚割開之後,他將方多病抱了過來,放在展雲飛身旁,手一揚,將爾雅往一側牆上射去,隨即將手掌按在那被他切畫出來的方框上。   叮的一聲劍入數寸,隨之篤的一聲箭鳴,院外那人果然還在等待他們發出聲響,一支長箭幾乎不差分毫射入爾雅貫入的牆壁。牆壁微微一震,地面也輕輕一抖,地上那鐵籠砰的一聲再度射出數十點黑芒。   李蓮花手掌已然按在地磚上,這切下的地磚少說也有數十近百斤,卻見他以黏勁一揮掌將地上那一大塊地磚硬生生抬了起來,地下露出一個大坑。   鐵籠射出黑芒,再度往前滾動,只聽轟的一聲,那東西驀地掉進李蓮花硬生生挖開的坑裡,叮咚乒乓一陣亂滾,突地聲音漸消漸遠,卻不見暗器射出。   李蓮花掌運黏勁橫起那一大塊地磚和黃土,正好擋拄鐵籠第一輪黑芒暗器,此時院外那弓手顯然也聽出屋內情況不對,篤篤篤一連三響,三支長箭貫牆而入,弓弦聲不絕於耳,他顯然已不再聽聲發箭,而是不管人在何處,是死是活,他都要亂箭將這屋裡的東西射成刺蝟。   三尺長三尺寬的泥板擋不住屋外勁道驚人的長箭,李蓮花匆匆探頭一看,方才被他翻起的地方露出一個大洞,難怪那鐵籠一掉下去便不見蹤影。   此時要命的長箭在前,顧不得地下是什麼玩意,他抓起方多病,當先往大洞跳了進去。展雲飛按住胸口傷處,隨即跳下,地下並不太深,下躍丈許之後,後腰有人輕輕一托,一股熱氣自後腰流轉全身,展雲飛落地站穩:不必如此。   助他落地的是李蓮花,這房間下的大洞是個天然洞穴,自頭頂破口露出的微光看來,四面潮濕,左右各有幾條通道,自己站立的這條似乎是主幹,筆直向下。方才跌落的那古怪鐵籠正是沿著向下的通道一路滾了下去,在沿途四壁釘滿了黑芒暗器。   這是展雲飛皺眉,溶洞?   但凡山奇水秀,多生溶洞,青竹山山雖不奇,水也不秀,但馬馬虎虎也是有山有水,因此山裡有個溶洞也並不怎麼稀奇。   李蓮花嘆了口氣:嗯,溶洞,溶洞不要命,要命的是這是個有寶藏的溶洞   寶藏?展雲飛奇道,什麼寶藏?   李蓮花在方多病身上按來按去,不知是在助他逼毒,還是在摸索他身上是否還有什麼救命的法寶:展大俠。   展雲飛極快地道:展雲飛。   李蓮花對他露齒一笑:你不覺得外面那些要射死我們的箭有點不可理喻彷彿只因我們踏入屋中卻沒有死,他氣得發瘋非射死我們不可   展雲飛頷首:不錯,而且那些箭不是人力所發,也是出於機關。   李蓮花連連點頭:不錯,即便是弓箭高手,也不可能以這等強勁的內力連發十來箭,箭箭相同,這箭穿牆之後仍能傷人,若是人力所發,抵得上二、三十年苦練。   展雲飛突然笑了笑:這箭若是人射的,我早已死了。   李蓮花又連連點頭:所以,外面有個人,他手上持有能射出長箭的厲害機關,他不懼毒霧,他意圖殺人但他又不敢進來,為什麼?   展雲飛淡淡地道:自然是他不能進來。   不錯,在我們殺螞蟻的時候,鐵籠射暗器的時候,因為聲音太雜,他無法射箭,說明這人聽力不好。李蓮花正色道,若非受了重傷,便是不會武功。   展雲飛笑了:他也許不會武功,似他精通機關。   李蓮花也笑了:不錯,他不怕毒霧,他精通機關,他知道從哪個角度射箭箭能穿牆,死在這屋裡的四個人卻既怕毒霧,又不通機關,所以   所以很可能屋外的那個,才是真正的屋主。展雲飛苦笑,如果外面的是屋主,那麼他為什麼在外面?   那問題自然是出在四個死人身上。李蓮花又嘆了口氣,而我們不幸成了那四個死人的同夥   兩人面面相覷,過了半晌,展雲飛問:這和寶藏有什麼關係?   那四個死人死在兩間屋裡,既不像同道,也不像同門。李蓮花道,看起來彼此感情很差,能讓一些不同道的人聚集在一起的事有幾件。一是開會,二是尋仇,三是尋歡作樂,四是寶藏他東張西望了一下,苦笑道,你覺得像哪個?   展雲飛啞口無言,喉頭動了一下:這   這件事的蹊蹺之處還有很多。李蓮花突地道,這整件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左邊通道之中突然露出了一張臉。   那是一張蒼白的臉,臉頰消瘦得只剩下如同骷髏的輪廊,眼圈黑得驚人,見到有人站在溶洞中,尖叫一聲,撲了過來。李蓮花見他撲得踉蹌,還打不定主意是要阻要扶,卻見那人摔在方多病身前,定睛一看,卻又慘叫一聲,踉踉蹌蹌地奔了回去。   展雲飛一怔,李蓮花喃喃地道:我早就說你這副骨瘦如柴的樣子遲早要嚇到人,這人原本要出來吃人,竟也被你嚇跑   老子倒也是想要嚇跑,只是跑不動而已。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方多病突然有氣無力地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李蓮花彎下腰來溫柔地看著他:這是個鬼窟。   方多病躺在地上,一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我怎麼到了這裡?   李蓮花指了指頭頂:我在地上挖了個坑,坑裡突然有個洞,於是我們就跳了下來。   方多病咳嗽了兩聲:他奶奶的,為什麼每次你在地上打洞,洞裡都會有些別的   他終於坐了起來,在自己身上摸了幾下,身上的麻痹已經好了大半,他仔細一看,腿上的傷口流出一大堆黑血,不知是誰助他運功逼毒,將體內的毒血逼出了大半。   方多病運功一調,內息居然沒有大損,心下一樂,能助人逼毒而不損真元,這等功力非展雲飛莫屬。沒想到這位大俠自己中箭受傷,還有這等功力,不愧是當年能與李相夷動手的人啊!   在身上摸了好一會兒,確認四肢俱在,體膚完整,方大公子終於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這裡是個溶洞,洞裡有許多岔路,在其他岔道裡有人。展雲飛說話簡單幹練,這裡有古怪。   方多病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和什麼?   李蓮花慢吞吞地道:那座充滿機關的屋子,還有殺人的毒霧,就蓋在這個溶洞頂上。我猜這溶洞裡或許有什麼寶物,引了很多人來這裡尋寶,上面那屋子的主人只怕誤以為我們也是   方多病脫口接話:來尋寶的?他奶奶的,老子家裡金山銀山寶石山都堆在豬窩了,誰稀罕什麼寶物?殺人也不先問問行情,真他媽的莫名其妙!   這底下恐怕有不少人。李蓮花正在聽聲辨位,幾條通道中都傳來人聲,遙遠而複雜,問題問題恐怕不僅僅是寶藏。   展雲飛胸口流血過多,有些目眩,微微一晃,方多病連忙扶住他,他自己卻是個跛子,兩個人都踉蹌了幾步。   李蓮花左顧右盼,喃喃地道:我看我看我們最大的問題是要先找個地方躺躺,可惜這下面都是餓鬼,若是有些食水,下面也不算太壞,這邊他一隻手扶住展雲飛,一隻手托住方多病,三人一起慢慢地在通道中走動起來。   地下溶洞四通八達,要找到條出路很難,但要鑽得更深卻很容易,三個人轉了幾圈,就找到了個不大不小的洞穴,艱困地躲了進去。   四面八方的通道裡有不少人,不知道為了什麼聚集在這裡,其中有一些似乎已經餓瘋了,還有個神秘古怪的機關客就在頭頂上等著殺人,不管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先養好自己的傷才是上上之策。   這是個約莫可以容得下五個人的洞穴,展雲飛胸口有傷,一坐下就閉目養神,不再說話,方多病卻開始懷念起他家英翠樓、雪玉舫、洪江一枝春茶樓等酒樓裡妙不可言的菜餚,忍不住從蜜汁松雞說到芙蓉香雪湯再說到燒烤孔雀腿、油炸小蜻蜓,李蓮花本來很有耐心地聽著,聽到最後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很想說餓了,但實在又不餓了。   你肚子餓的時候連崑崙山上的蚯蚓都吃,這下還怕起蜻蜓來了?方多病嗤之以鼻,當老子不知道你前年在崑崙山上迷路了啊?那白茫茫的滿山是雪,除了幾隻蚯蚓啥也沒有,你不也吃得開開心心的?   李蓮花正色道:那叫做冬蟲夏草他看了方多病腿上的傷口一眼,走得動嗎?   方多病腿上仍然乏力,但既然李蓮花問了,他單腳跳也要蹦得比他快,立刻道:走得動走得動!如何?   李蓮花指了指展雲飛:展大俠外傷很重,這底下不太安全,你既然走得動,去給他弄點水回來。   方多病張口結舌,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就我一個人去?   李蓮花道:外頭餓壞的瘋子見了你就跑,自然是你去。   方多病瞪眼道:那你呢?   李蓮花一本正經地道:我當然是坐在這裡休息。   方多病目瞪口呆,只聽他又道:快去快回,展大俠失血太多,定要喝水。方多病被他用展大俠的大帽子扣了兩次,狠狠地瞪了他兩眼,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方多病離開不久,李蓮花伸指往展雲飛胸前點去,展雲飛雙目一睜,一把抓住他的手,淡淡地道:不需如此。   李蓮花柔聲道:別逞強,年紀也不輕了,你又還沒娶老婆,自己應該多照顧自己一些。他繼續在展雲飛胸口點了幾下,揚州慢的內勁透入氣脈,展雲飛失血雖多,元氣不散,胸前背後的傷口均在收口。   展雲飛鬆開手,臉上也不見什麼感激之色,過了半晌,他道:你的功力   李蓮花微笑:現在你若是爬起來和我比武,我自是非輸不可。   展雲飛搖了搖頭,他從不是多話的人,這次卻有些執著,一字字地問:可是當年在東海所受的傷?   李蓮花道,也不全是。   展雲飛沒再問下去,吐出一口氣,他伸手去摸劍柄,一摸卻摸了個空。   就在這時,不遠處微微一響,兩人隨即安靜下來,只聽隱約的鐵器拖地聲緩緩而過,接著軲轆聲響,又似有車輪經過。聲響來自不遠處的另外一條通道,那拖地的鐵器聲很輕,等到聲音遠離,展雲飛壓低聲奇道:鐵鏈。   李蓮花頷首:不錯,那鐵器拖地之聲正是幾條鐵鏈,在這古怪的溶洞之中,是誰身帶鐵鏈而過?   鐵鏈聲過去,洞口白影一閃,只穿著中衣,顯得更是骨瘦如柴的方多病抱了個直口寶珠頂的瓷罐回來,竟是平安無事。   李蓮花忙忙地去看那瓷罐,瓷罐裡確實裝著清水,展雲飛失血過多的確也口渴了,也不客氣,就著瓷罐便喝起水來。方多病面有慚色地看著他喝水,李蓮花看了方多病一眼,嘆了口氣:這是從哪裡摸來的死人罐子?   他的話一說出口,展雲飛似乎嗆了口氣,但還是繼續喝水,方多病乾笑道:你怎麼知道?   李蓮花敲了敲那瓷罐:這東西叫將軍罐,是專門用來放骨灰的,這地下難道是座古墓?   方多病聳聳肩,指了指外面:我沿著來路走,一路上半個人都沒看到,一直走到你打洞下來的地方。我想那鐵籠怪的暗器這麼厲害,它滾下去的地方大概不會再有活人,就沿著鐵籠怪滾下去的路走。   李蓮花欣然道:你果然是越來越聰明了。   方多病得意洋洋,摸了塊石頭坐下,蹺起二郎腿:走到底有座湖,我四處摸不到裝水的東西,突然看見湖邊堆滿了這玩意,就抓了一個,倒空裝水回來。   李蓮花怔了怔:湖邊堆滿了這玩意?   方多病點頭:堆得像堵牆一樣。   展雲飛不再喝水,沉聲問:罐裡當真有骨骸?   方多病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死人罐裡當然有骨骸,老子也不是故意用這個替你裝水回來的,骨骸被老子抖進水裡,罐子也洗乾淨了   李蓮花皺起眉頭:這地下如果放了許多骨灰罐子,或許或許這裡真是座墓。方多病抓了抓頭皮:墓?可是下面全是水啊,有人在水坑裡修墓的嗎?   李蓮花喃喃地道:天知道,但這可是個不但有許多死人,還有許多活人鑽進來的地方他突地往地上一躺,天色已晚,還是先睡一覺好了。   方多病心裡一樂,也大咧咧的躺下:老子今天是真的累了。   展雲飛閉目打坐,以他們在竹林中迷路的時間計算,此時已近二更,的確是晚了。   不管溶洞中究竟是寶藏或墓穴,一切疑問都可等明日再說。   但李蓮花和方多病睡得著,他卻不敢睡。   劍不在手,方才那奇怪的鐵鏈之聲也讓他有些緊繃,在蘄家住得久了,再過上危機四伏的日子,他竟有些不適應。   這一夜過得出奇的安靜,寂然無聲,彷彿溶洞裡這一塊角落全然被人遺棄了。展雲飛不敢睡,但揚州慢的真力點在身上,前胸後背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坐著坐著不知何時朦朧睡去。當他醒來的時候,李蓮花和方多病還在睡,他不禁露出苦笑,身在險境,竟有人能睡得如此舒服,倒是了不起。   又過了好一會兒,方多病打了個大哈欠,懶洋洋地起身,閉著眼睛四處摸索了一陣,沒找到衣裳,茫然睜大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那外衣從昨天醒來就不見了。   李蓮花被他無端摸了兩下,也茫然坐了起來,呆呆地看了方多病好一會兒,眨眨眼睛,眼裡全是迷茫:幹什麼?   方多病喃喃地問:我的衣服呢?   李蓮花本能地搖搖頭:你的衣服不見了,我怎會知道突然想起他那件價值千金的衣服確實是被自己拿去當門簾了,頓時噎住。   方多病一見他臉上的表情,立刻怒道:本公子的衣服呢?   李蓮花乾笑:扔毒霧裡了。   方多病大怒:那一早起來我穿什麼?   李蓮花道:在這地下黑不嚨咚,穿什麼都一樣   方多病冷笑:極是極是,既然穿什麼都一樣,那你的衣服脫下來讓給我穿!   李蓮花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袖,抵死不讓:萬萬不可,你我斯文之人,豈可做那辱沒斯文之事   方多病暴怒:他奶奶的,你脫老子衣服就是英雄好漢,老子要脫你衣服就是辱沒斯文了?你當老子稀罕你那件破衣服?老子要穿你衣服那是你的榮幸   那兩人為一件衣服打成一團,展雲飛只做看不見,耳聽八方,眼觀左右是否有什麼動靜。方多病眼看逮不住李蓮花,突地施展一招左右逢源,一腳將李蓮花絆倒,雙手各施擒拿將他按住,得意洋洋地去扒他的衣服。   李蓮花當即大叫一聲:且慢!我有新衣服給你穿   此言一出,不但方多病一怔,連展雲飛都大感意外。昨夜混亂之際,大家的行李都扔在馬上,李蓮花哪來的新衣服?   方多病更是奇了:新衣服?你也會有新衣服?   李蓮花好不容易從他手裡爬起來,灰頭土臉頭昏眼花,甩了甩頭:嗯啊衣服都是從新的變成舊的   方多病斜眼看著他,那衣服呢?   李蓮花從懷裡扯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方多病皺眉看著那布包,這麼小一團東西,會是一件衣服?   展雲飛眼見這布包,腦中乍然一響,這是   李蓮花打開那布包,方多病眼前驟然一亮,那是團極柔和雪白的東西,泛著極淡的珠光,似綢非綢,雖然被揉成了一團,卻沒有絲毫皺褶。他還沒搞清楚這是什麼,展雲飛已低呼出聲:嬴珠!   嬴珠?方多病彷彿依稀聽過這名字:嬴珠?   展雲飛過了片刻才道:嬴珠甲。   嬴珠甲?方多病只覺得自己的頭嗡的一聲被轟得七葷八素:嬴嬴嬴嬴嬴珠甲?   展雲飛點了點頭:不錯。   嬴珠甲,那是百年前蘇州富商進貢朝廷的貢品,據傳此物以異種蛛絲織就,刀劍難傷,雖不及盈握,穿在身上卻是夏日清涼如水,冬日溫暖如熙,有延年益壽之功。嬴珠甲進貢朝廷後,被御賜給當年的鎮邊大將軍蕭政為護身內甲,傳為一時佳話。回朝後蕭政將此物珍藏府中,本欲靜候聖上歸天之時將嬴珠甲歸還同葬,不料一日深夜,在大將軍府森嚴戒備之下,此物在藏寶庫中突然被盜,此案至今仍是懸案,又過了數十年,此物在倚紅樓珍寶宴上出現,位列天下寶物第八,結果珍寶宴被金鸞盟攪局,天下皆知嬴珠甲落到笛飛聲手上,又隨著金鸞盟被殲滅而銷聲匿跡。   卻不想這東西今日竟然出現在李蓮花手中。方多病叫了那一聲後,傻了好一會兒:死蓮花,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裡?   這問題不但方多病想知道,展雲飛也想知道,這是笛飛聲的東西,為何會在李蓮花手裡?   李蓮花面對兩雙眼睛,乾笑了好一陣子:那個   方多病哼了一聲:少裝蒜,快說!這東西哪裡來的?   李蓮花乾笑得更厲害了:只怕我說了你們不信。   方多病不耐煩地道:先說了再說,這東西在你手裡本身就是天大的古怪,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太相信。   這東西是我從海上撿來的。李蓮花正色道,那天風和日麗,我坐船在海上漂啊漂的,突然看見一個布袋從船邊漂過去,我就撿回來了,天地良心,我可萬萬沒有胡說,這東西的的確確就是在那海上到處亂漂   海上?方多病張大嘴巴,難道當年李相夷和笛飛聲一戰,打沉金鸞盟大船的時候,你正好在那附近坐船?   李蓮花道:這個這個   他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應答,展雲飛卻已明瞭,突然笑了笑:約莫是笛飛聲自負武功高強,從來不穿嬴珠甲,只把這件衣服放在身邊。那艘大船被李相夷三劍斬碎,沉入大海,船裡的東西隨海水漂流,被你撿到了吧?   他很少笑,這一笑把方多病嚇了一跳,李蓮花連連點頭,欽佩至極地看著展雲飛:是是是。總而言之,這衣服你就穿吧,反正本來就不是我的,送你送你。   方多病看著那華麗柔美的衣服,竟然有些膽寒,展雲飛淡淡地道:你身上有傷,嬴珠甲刀劍難傷,穿著有利。   方多病難得有些尷尬,抖開嬴珠甲,彆彆扭扭地穿在身上,那衣服和他平日穿的華麗白袍也沒太大區別,他卻是如穿針氈,坐立難安。   李蓮花欣然看著他。方多病憑空得了件衣服,卻是一肚子彆扭,看他那欣然的模樣心裡更是窩火,恨恨地道:你有嬴珠甲,竟然從來不說!   李蓮花一本正經地道:你若問我,我定會相告,但你又沒有問我。   方多病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正要破口大罵,那白色衣袖隨之一飄,方多病罵到嘴邊的話突然統統吞了下去。   這雪白衣袖飄起來的模樣,他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   這種風波水月,如仙似幻的衣袂,依稀似曾相識。   方多病突然呆住,李蓮花轉過頭來:展大俠,傷勢如何?   展雲飛點了點頭:揚他突然頓住,過了一會兒才淡淡地接下去,確是一流,我的傷勢已無礙。   李蓮花欣慰地道:雖說如此,還是靜養得好,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展雲飛卻不答,反問:我的劍呢?   李蓮花道:太沉,我扔了。   展雲飛雙眉聳動,淡淡地看著李蓮花,過了一會兒,說道:下一次,等我死了再卸我的劍。   李蓮花張口結舌,惶恐地看著他,展雲飛目中的怒色已經過去,不知為何眼裡有點淡淡的落寞:有些人棄劍如遺,有些人終身不負,人的信念,總是有所不同。   李蓮花被他說得有點呆,點了點頭:我錯了。   死蓮花。方多病看著自己的袖子發了半天呆,終於回過神來,頂上那個洞還能回去嗎?我看要從地底下另找個出口好像很難,這地下古怪得很,既然天亮了,外面的毒霧應當已經散了,要離開應該也不是很難。   李蓮花道:是極是極,有理有理,我們這就回去。他居然並不抬槓,方多病反而一呆,展雲飛也不反對,三人略略收拾了下身上的雜物,沿著昨日奔來的道路慢慢走去。   通道裡依然一片安靜,昨日逃得匆忙,今日通道中似乎是亮了一些,除了天亮之外,通道深處似乎燃有火把。走到昨日那洞口下方,竟然還是空無一人,李蓮花抬起頭來,頭頂上那不大的破口光線昏暗,不知上頭還有些什麼,方多病躍起身來,仗著他那身嬴珠甲就要往上衝。   李蓮花驀地一把拉住他:慢著。   方多病疑惑回頭,李蓮花喃喃地道:為什麼不封口展雲飛也很是疑惑,敵人自地洞躍下,隔了一夜,非但沒有追兵,連洞口都毫無遮攔,這是為什麼?是因為上面有更多埋伏嗎?   李蓮花游目四顧,朦朧的光線之下,只覺溶洞上層四周凹凸不平,佈滿黑影,突然引燃火摺子,往溶洞四壁照去。   火光耀映,溶洞四壁上的陰影清晰起來,方多病目瞪口呆那是一層密密麻麻的菌類,像是蘑菇的東西,柔軟的蓋子重重疊疊,一直生到了昨夜打破的那洞口上去,一夜工夫也不知長了多少出來。   李蓮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蘑菇   方多病看著洞壁上許許多多的蘑菇,莫名其妙:長在洞裡的磨菇倒是少見。   展雲飛皺眉看著這些磨菇,沉吟良久:這些蘑菇生長在通風之處,你看凡是有洞口的地方,越靠近通風口蘑菇長得越密,但不知這些東西是偶然生長在這裡,或是什麼毒物。   這洞口不能上去。李蓮花突然道,他一把抓住方多病和展雲飛,快走快走,這地方不能久留,這東西有毒。   方多病和展雲飛吃了一驚,三人匆匆忙忙自那地方離開,沿著昨天鐵籠滾下去的路筆直走到方多病取水的湖邊。   這是個很深的地下湖,水色看來黝黑實則很清。   在湖的東邊累積著數以千計的將軍罐,如果每一個罐子裡都有屍骨,那湖邊至少堆積了上千具屍骸。放罐子的土堆被人挖掘成梯形,將軍罐就整齊地羅列在一級一級如臺階般的黃土上。   臺階共有九層,每一層整齊堆放著一百九十九個罐子,有一層少了一個,正是被方多病抱走的那個,九層共有一千七百九十一個,每一個罐子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顯然是打自被放在這裡後,並沒有被動過,這裡雖然是個溶洞,卻有許多通風口,自然是塵沙遍佈。   而那個射出無數暗器,稀奇古怪的鐵籠就靜靜躺在湖邊的淺灘裡,地上四處都是它射出來的黑芒、短箭和毒針。   方多病抓了抓頭:奇怪,這地方這麼大,竟然沒半個人在,有一千多具屍骨的地方怎樣也算是個重要的地方吧?怎麼會沒人?   看來不是因為這東西掉下來所以才沒人。李蓮花慢慢走過去看著那古怪的鐵籠,你看它射出這麼多暗器,一路下來卻沒有半具屍體,也沒有半點血跡,顯然是昨天它滾下來的時候這裡就沒人。   展雲飛舉目四顧:如果說昨夜我們找到的洞穴那邊之所以沒人,是因為那邊到處長滿了毒菇,那這邊沒人難道是因為這裡也有什麼毒物?   李蓮花嗯了一聲,仍舊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鐵籠。   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看清楚這是個什麼東西。   這東西很像一張椅子,之所以被當作鐵籠,是因為它的椅子上頭還有個似傘非傘的擋板,左右各有兩個像輪子的東西,但普通輪子是圓的,這東西左右兩側卻是一大一小兩個八角形的怪圈。通體為精網製成,四面八方都有開口,因為方多病那揮笛一擊,它的外層鐵皮已然炸裂,露出了內裡那一層狼牙似的鋼齒。因為摔得重了,那椅座扭曲破裂,座內一柄一層一格一格全是放置各類暗器的暗格。   死蓮花,小心!方多病驀地一聲大喝,撲過來一把把李蓮花拖出三丈來遠。展雲飛一掌拍出,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水聲如雷,李蓮花抬起頭來,只見漆黑的水潭中一個什麼東西掉頭游過,潛入深深的水中。   那是什麼東西?方多病失聲道,李蓮花道:蛇。   展雲飛深深地吸了口氣:是成群的蛇。   只見潭水中漸漸湧起波浪,方才掉頭而去的東西繞了一圈又游了回來,水中有數條黑影緩緩隨之浮起,但見鱗光閃爍,嘶嘶有聲。   果然是蛇,還是和大腿差不多粗細的蟒蛇。   洞壁生有毒菇,水中一群蟒蛇。展雲飛之輩自然不欲徒然和一群蟒蛇打架,三人不約而同縱身而起,越過那重重瓷罐,直落瓷罐之後。   那一堆瓷罐之後,卻是一個偌大的巨坑,坑內燈火閃爍。三人估計有誤,只當瓷罐後只是土丘,卻不知竟是個深達十數丈的大坑,身子一輕,三人各自吐氣,方多病大袖飄拂,在洞壁上快步而奔,滴溜溜連轉九圈,安然落地。   展雲飛胸口有傷,一手護胸,左掌在洞壁上一拍一揮,身形如行雲飛燕,掠至對面壁上,再拍一掌,如此折返,三返而落。兩人落地之後,只聽兵器之聲錚然作響,叮叮咚咚好不熱鬧,仔細一看,只見十幾把明晃晃的兵器統統指著落入人群中的另外一人,   他們兩人方才那番了不得的輕功身法倒是沒幾個人看見。   那個沒頭沒腦撲進人群中的自然是李蓮花,人一站直,嘩啦啦兵器比劃了一身,上至名刀名劍,竹棍鐵鉤,以至於竹枝古琴等等不一而足。李蓮花僵在當場,這地下巨坑之中竟然有不少人,並且光頭者有之,道髻者有之,錦衣華服者有之,破衣爛衫者有之,卻清一色都是二十上下的少年,也不知誰去哪裡找齊了這許多品種的少年,著實令人咋舌。   哼!昨晚我就聽說來了新人。坑中一位相貌俊美,頭戴金冠的白衣少年冷冷地道,聽說他們闖過了紫嵐堂,非常了不得。   另一位相貌陰翳偏又抱著架古琴的黑衣書生也陰惻惻地道:又是來送死的。   李蓮花張口結舌地看著這許多人,頭上那些通道空無一人,原來是因為人都擠在這坑裡了,眼角一飄,尚未看到這坑裡究竟有何妙處,他先看見了一個人。   然後他便嘆了口氣。 四、坑   此時方多病和展雲飛也被幾把刀劍指住,坑中的許多人將三人逼到一處,那頭戴金冠的白衣少年冷冷地問:你們是在哪裡得到的消息?   哪裡的消息?方多病莫名其妙,我們分明是半夜來借宿,被毒霧逼進了一處別院,然後就這麼摔了下來,難道住別院還要先得到消息,約好了再住?這是什麼道理?   李蓮花卻道:這位好漢他見那少年眼睛一瞪,連忙改口,這位少俠我們不過是在玉華山下偶然得了消息,說這墓中有寶藏。   想不到這消息散播得這麼廣,她的朋友真是越來越多了,倒是太多了些。白衣少年冷笑,就以你們幾個那幾下三腳貓的輕功身法,一個就像倒栽蘿葡,一個踏壁而行還一瘸一拐,另一個半死不活的模樣,也想染指龍王棺?   龍王棺?方多病還是第一次聽說,展雲飛微微搖頭,表示他也不曾聽說,李蓮花道:這個這個人間至寶,雖然自然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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