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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第一○二章 報與桃花一處開

放縱劍魂 翔子 6484 2023-02-05
  老街。   袁梅不顧卞公子的一再挽留,堅決起身告辭,和小秋一起離開了老街。卞公子滿臉失望,依依不捨站在街頭,一直到兩人消失在古街的盡頭,還在揮手,捨不得回去。小秋推著獨輪車,出了鐵匠舖,踏著雨後濕漉的青石板,按袁梅指示的方向,繼續一路前行。   他們到了郊外。丘陵、竹篁、水田、荷塘、農舍、桃林、雜木、菜畦、渡槽。吹面不寒楊柳風。郊外春風宜人,鳥語花香,兩人的心情都為之一振,就像一對小夫妻在踏青郊遊,自由自在。   美人相伴,小秋的心裏充滿了溫情。他問袁梅我們這是去哪裏?   袁梅微笑說:先不告訴你,你聽我指路就行了。   小秋故意說:你到哪裏我就去哪裏,萬一要我和你一起回娘家,我該怎麼辦?我又算你什麼人?總不會扮成你丈夫吧。

  臭美。袁梅嘴一撇,說:你扮別人的丈夫還沒有扮夠嗎?   小秋臉一紅,幸好他的臉皮夠厚。   袁梅眨眨眼,神神秘秘地說:你老老實實推著我,什麼也別想,什麼也別問,儘管走就行了。   他們究竟要去哪裏?無論袁梅將他帶向何處,小秋都願意與她同行。小秋相信,有她在的地方就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他們要去的就是天堂。   不過,一路上沒有事,聊聊天也不錯。袁梅說: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請說。我們是去找一個人。又是去找人?小秋說:剛才我們已經見過卞大師唯一的弟子了,這次要去見的又是誰?   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一個經常和針打交道的人。袁梅在獨輪車上斜著臉:想想看,當今最善於用針的人是誰?

  小秋想了想,實在想不出。   這也不能怪你,因為這個人很少行走江湖。袁梅說:可是,在貴族中卻非常出名。   是啊,我和你們不在一個層次。小秋說。   別這麼說,英雄不問出身。袁梅說:人們常說,百年才能培養出貴族。貴族和一般階層不一樣,非常注重修養、禮節、氣質,吃、穿、住、行,乃至墓葬都是非常講究的,有一套完整的禮儀和規範。   小秋大笑,不屑地說:我乃一介平民,不過,我實在不喜歡這些尸位素餐、飽食終日、寡廉鮮恥的寄生蟲,朱門生餓殍,白屋出公卿,我倒願意過平民的快樂、與世無爭的生活。不過,我卻喜歡你。   袁梅臉一紅:我有什麼值得讓你喜歡的?   小秋認真地說:我喜歡你的那份從容與瀟灑,那份自然與淡定,那份高雅與沉靜,那份高貴的氣度與風範。可惜,袁梅是林嘯風喜歡的女人,不然的話

  袁梅雖然不以為然,還是芳心竊喜沒有一個女人不喜歡男人讚美的,更何況這些話發自內心。她岔開了這個話題,繼續今天的主題:貴族非常講究穿著打扮,他們的衣服都有人量身定製,我要給你說的,就是其中專門供應刺繡的繡莊。   聽說富家閨秀也往往以刺繡消遣時日,陶冶性情,稱為閨閣繡。小秋說:你刺繡的水平,想必是很高的。   嗯,略知一二。袁梅很謙虛地說:不過,比起顧夫人差得遠了。   顧大人是誰?   就是今天我們要去見的人。袁梅說:她是當今刺繡最好的人,也是用針最好的人。   小秋恍然大悟:你是想從她身上找到用針的方法?   是的。萬變不離其宗,不管是哪種針,其用法一定有很多共同之處。她一字一頓地說:我相信,見到她你一定不會失望的,一定會找到一些線索。

  按袁梅指點的方向,小秋推著她,來到了一個湖邊。   他們走了很久,時光在悄無聲息中慢慢流逝,不知不覺中已近黃昏。湖很大,一抹夕陽下,泛著金色的鱗光。湖心有一小島,在水霧中時隱時現,彷彿人間仙境。難道這就是天堂?   湖邊有一素衣的健康小姑娘,靠著一葉扁舟,顯已等候多時了。一見到他們,小姑娘就熱情地迎上來,請他們上舟,並和袁梅嘰嘰喳喳說了一串京話,嘻嘻哈哈打鬧了一番。顯然袁梅是這裏非常受歡迎的常客。   小姑娘不疾不慢地搖著櫓,人在舟上,舟在水中,彷彿行駛在一幅淡淡的水墨畫中。湖面很大,小舟行駛了很久,方才漸漸看清竹濤陣陣的小島。舟靠了岸,小姑娘爽朗大笑:你們快去吧,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兩人拾階而上。令小秋奇怪的是,路兩旁是整整齊齊的墓園,一個挨一個的墳墓,靜靜地訴說著時光的輪迴和生命的靜謐。   小秋忍不住問:墳墓就在路邊,這裏的人不害怕嗎?   袁梅聲音很輕,眼睛裏彷彿有一層霧:這裏埋的都是她們的親人,有什麼好害怕的?埋在路邊,就是要讓人們出門就能看見,天天看見、天天思念,親人也可以天天看見她們,有什麼不好的。      顧夫人提著一盞精緻的燈籠,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她是一個五十多歲、慈眉善目的婦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母親。   儘管還是黃昏,她就為客人備下了照明的燈燭。   刺繡分為蘇繡、蜀繡、湘繡、粵繡四大名繡,自宋代以來,蘇州刺繡之技十分興盛,工藝也日臻成熟,農村家家養蠶,戶戶刺繡,城內還出現了繡線巷、滾繡坊,錦繡坊、繡花弄等坊巷。

  蘇繡的前身就來自顧繡。這位母親一樣和善的顧夫人,就是當時顧繡技藝最高的代表人物,她的刺繡山水能分遠近之趣,樓閣具現深邃之體,人物能有瞻眺生動之情,花鳥能報綽約親昵之態。   她有三絕機絕、針絕、絲絕。她能用針線在方帛之上繡出五嶽列國的地圖,能於一尺絹上繡《法華經》七卷,字大不逾粟粒,而點畫分明,細於毛髮;其品題章句,無有遺闕。   所以,當時人稱她為三絕夫人。      顧夫人看著袁梅的親切的、笑瞇瞇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自己淘氣的女兒,一臉慈祥。袁梅向她介紹小秋的時候,她只是輕輕地點點頭,說了句久仰,沒有一絲驚訝,好像只是聽到一個根本不起眼的名字。這種情況,小秋還很少遇到。   也許,在顧夫人心目中,小秋兩個字和一個漁夫差不多。

  顧夫人早為他們安排了豐盛的晚宴。酒過三巡,袁梅說了來意:今日前來,是有一樣東西想給夫人鑒賞。   顧夫人笑說:是什麼東西,讓你大老遠的拿來?   一件刺繡。刺繡?顧夫人不解:你的刺繡水平就很高,為什麼還要拿來給我鑒賞?   袁梅確實擅長刺繡。作為名門小姐,刺繡一向是她消遣、養性的活動之一。再加上她工畫花卉,女紅之巧,十指春風,迥不可及,連宮裏的劉公公見了,也驚嘆:技至此乎!   我不是想班門弄斧,袁梅說:因為這件刺繡實在太神奇,我自愧看不出針法,所以才請夫人指點。   顧夫人擺擺手:你別奉承我了!連你都看不出來,我也不行。但是,她也實在有些好奇,想看一看這件神奇的刺繡,為什麼居然會連袁梅這樣的人也看得如此之高:這樣吧,我們一起鑒賞,看有什麼特別之處。

  好。袁梅小心翼翼地慢慢打開帶來的包袱,輕輕展開裏面的一件刺繡。這件刺繡看著非常平常,上面繡的也是一隻常見的寵物貓。   貓和狗一向是人類最好的朋友。在農村,每家每戶都要養幾隻狗看家,養幾隻貓取樂。可是,顧夫人看到這隻貓,卻越看越驚訝,臉色變了,變得不敢相信,又充滿了虔誠,就似看到了一件從未見過的珍寶,身體因激動而微微發抖。顧夫人是刺繡技藝最高的人物,是什麼樣的東西讓她如此著迷?   她拿著這塊刺繡在燈下看了很久。      吃飯了?接小秋二人上島嶼的小姑娘剛好風風火火衝進來:哈,在看什麼?她一把抓過顧夫人手中的刺繡:讓我看看。   小心!顧夫人叫了起來:這是國寶!   哼,什麼國寶,比得上我顧家的刺繡嗎?小姑娘不服地說,但只看了一會兒,她的臉色就變了。變得和顧夫人一樣。

  顧夫人回過神來,忙問袁梅:這件東西你從哪裏得來的。是我兒子滿月的日子,公公送的。鄒夕鋒送的?是的。   這是怎麼回事?這件東西可能連皇宮也沒有,他是如何得到的?顧夫人說。   袁梅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嗯。小秋說:對於刺繡,我是個外行,實在看不出這件刺繡有什麼特別之處,請解釋一下好嗎?   別說是你,連我都沒有看過如此精美的刺繡。它只能用神奇來形容。顧夫人嘆了一口氣:袁梅自愧不如,我也是自愧不如啊。   連夫人也繡不出來嗎?   嗯,我還差一些。顧夫人說:這件刺繡是雙面繡,這是將一根頭髮粗細的繡花線分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以至十二分之一、四十八分之的細線繡,並將千萬個線頭,線結藏得無影無蹤。所以,無論從正面或反面都可以看到小貓調皮活潑的神態。

  繡貓最難的是一對貓眼睛,至少需用二十多種顏色的絲線才能把貓睛繡得炯炯有神、栩栩如生,足見其精細之極。她說:它用了一種特殊的針法,叫亂針繡。   小秋問:什麼是亂針繡。   袁梅在旁邊回答:亂針繡,顧名思義是針腳很亂的一種繡法,其實這是一種似亂不亂的刺繡,是有一定規律的。線條都是用直斜、橫斜線錯綜組合,以長短不一的針法交叉摻合而成,經遇一次再次的分層摻色,疏密合度,直至光、色、形相似為止。是刺繡中最難的針法。   是的。顧夫人接著說:針法是刺繡的靈魂,這件刺繡神奇的地方正在於它過人的針法。   聽到針法,小秋精神振奮。顧夫人解釋說:針法就像雕刻家手中的刀,一切鬼斧神工的效果因它而生,一幅幅巧奪天工的畫由它而來。這幅刺繡的針法就非常獨特,需要極高的技藝和武功。   小秋問:刺繡也需要武功?   是的,這是一種運針的內功,冊要眼力、定力、耐力、巧力。顧夫人說:不然,如何能將一根頭髮粗細的繡花線分成四十八分之一的細線,如何將其繡得巧奪天工?   她忽然喊小姑娘:你去拿幾根針來,讓秋公子見識一下。   小姑娘爽快地答應了。一會兒她就拿來了所有的工具:鏰框、蹦架、花線、紗線、金線,銀線及絨線等幾種繡線,當然,還有針。   這種針在針的中部一個孔眼做為針鼻,針體兩端做成針尖,當刺繡時,在針鼻內穿入繡花線,用兩個針尖上下穿刺,從而提高工作效率,縮短刺繡時間。針身勻圓,設計得非常巧妙。   你示範一下。顧夫人說。行。但見小姑娘穿針引線,運針如飛,一會兒工夫,一件小小的作品就見雛形。   如果將這種針,配合運針的方法,是不是很可怕?小秋說。   嗯,不僅可怕,還可以殺人。顧夫人點點頭說:可以殺人於無聲無息之中。   小秋指著袁梅帶來的這幅刺繡,說:如果是這個刺繡人,又會怎麼樣?   顧夫人說:這個人會在你還沒有見到針的一剎那,奪去你的性命,甚至在你死後,臉上的肌肉都還來不及改變模樣。   換句話說,就是你笑的時候,死在笑:你哭的時候,死在哭,你咧嘴的時候,死後仍然咧著嘴。   小秋深深一禮:謹受教。   這張刺繡還有一個特點。顧夫人表情有點神秘。   什麼特點?小秋忙問。   貓的眼睛裏還有四個一般人的肉眼都不能看清楚的字。顧夫人一字一頓地說:漸入佳境四個字。   袁梅的臉色忽然一下子變得非常蒼白。為什麼鄒夕鋒會送她這樣一件禮物,又暗藏漸入佳境四個字?這是什麼意思?   這幅刺繡究竟是誰繡的?是鄒夕鋒漸入佳境,還是小秋漸入佳境,佳境指的是袁梅還是針,抑或是別的什麼?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小秋也注意到了袁梅的失常,暗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心中如針刺一樣隱隱作痛有些事情他不敢去想,不知道反而更好。他沒有問袁梅為什麼,反而適時轉移話題,說:顧夫人,你是刺繡界的權威,以你的分析,誰最有可能是刺繡人?   正在運針的小姑娘停下手中的活,大聲說:不是我自誇,我們顧家的顧繡冠絕中原,名揚天下,在刺繡界幾乎沒有對手,如不是親見,我實在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人物。   嗯,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顧夫人嘆了一口氣,臉上有些不自然:不過,我一時也想不出是誰有如此的本事。   我也想不出。袁梅說:這個人一定非常傑出,也非常可怕。   顧夫人說:這個人有一股邪氣。邪氣?小秋說:怎麼看得出來?   從這個人運針的手法上看得出。不僅有一股邪氣,還有一股變態的殺氣。這個人是在向我們示威。她用手指著貓眼:你仔細觀察這隻貓的眼睛,牠隱隱露出的神態,是不是這樣?   乍一看,貓的神態像狐狸一樣在笑,再一看,又像狼一樣兇殘,又一瞧卻似狽一樣陰險貓的神態竟然好像在變,好像有幾張臉,看得小秋脊背裏透著一股冷冷的涼意,一下沖上來,直達心口。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我們一直在尋找的針。這隻貓就好似針,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我們。袁梅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們在找針,針也可能在找我們,針就像站在我們中間一樣,陰陰地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顧夫人和小姑娘的臉色都變綠了。   小秋忽然笑了笑,誰也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笑出聲來,儘管笑聲實在不敢恭維小秋心裏沒有底氣。看到小秋若無其事、胸有成竹的樣子,女人們也開始安靜下來。   這幅刺繡是誰繡的並不重要。小秋說:重要的是,我們知道有一個人能夠繡出如此神奇邪惡的東西。   袁梅說: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我們的思路並沒有錯,針並不是一個虛幻的東西,這個人確實存在。小秋說:這還說明我們離針越來越近了。   袁梅額手稱是。   針來找我們是件好事情,省去了我們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小秋這次笑得很愉快:我就怕打草驚蛇,就怕針不來。哈哈。   這個人我倒真想見識見識。顧夫人說:我真想看看是什麼人能繡出這種東西。   小秋肯定地說:我相信,我們很快就能見識了。   過了一會兒,小秋說:顧夫人,為什麼我只見到了女眷,而沒有見到男主人呢?   顧夫人嘆了一口氣:我們的家族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家族,女的在家刺繡為業,男的卻個個不屑於此,非要拿劍,非要闖天下。我們家的男人一旦成人,無一例外都要出去。她神情黯然:他們一部分還在江湖,一部分就躺在你們來的路上。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話題,勾起你不愉快的往事。小秋誠懇地說。   顧夫人攏攏手:別這麼說。人生的道路是各人選擇的,我們為人妻,為人母,要做的就是為他們壯行,不要讓他們有後顧之憂,只要他們覺得有意義,實現自己的夢想就行了。   顧夫人忽然叫了起來:看,光顧著說話,菜都快涼了,人家繼續吃啊。袁梅也笑了起來:是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講禮呢。小姑娘大叫:大家喝酒,管它什麼東西,我們一醉方休!   顧夫人像母親一樣慈祥:天已經黑了,你們反正回不去了,就在這裏住宿吧。   小秋見不得兩樣東西,一是女人,一是酒,只要見到了其中一樣,都會心癢癢的,何況又有女人又有酒。不喝醉都沒有理由。   袁梅和顧夫人淺酌低飲,小秋和小姑娘兩人卻划拳吆喝,棋逢對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情萬丈。一碗接一碗,不知喝了多久,袁梅和顧夫人怎麼勸都勸不住。勸急了,小姑娘還差點生了氣。終於小秋和小姑娘均不勝酒力,雙雙醉倒。小姑娘醉得一塌糊塗,人事不省,小秋還在喊:拿酒來,我還要喝。可是,一被扶上床,就睡得像個死豬一樣,鼾聲如雷。   顧夫人早為小秋和袁梅安排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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