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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迷路的功效

三色貓幽靈俱樂部 赤川次郎 26682 2023-02-05
    1   酒店在打哈欠。   不,建築物當然不會打哈欠。不過,總之所有人都有點睡眠不足地迎接早晨到來。   早晴美對進到餐廳的栗原說。   下面持續的應該是個安字。可是,無情的哈欠打斷了這個字眼。   嗨!早栗原也差不多這樣。   早安!精神奕奕地走向栗原打招呼的是格林貞子。片山先生跟你一道嗎?   栗原遲疑一下。不,我一個人吃。已經遲了。   那麼請跟我來。   從窗子可以眺望樹林的餐廳並不太大,客人數目也不多,所以相當夠用了。   見到栗原走向遠離的桌子就座,差點被鎗斃的片山不禁鬆一口氣。   好極了。我可以好好吃一頓了。   他會聽見的。晴美說。   沒關係。探長一開始吃東西以後,其他一概不去留意。片山說。

  我也是。石津得意地說。   不清楚這有什麼得意的,不過總之有一樣習慣跟搜查一課課長相同的話,就叫石津引以為榮了。   說起來,昨晚也夠忙碌的。晴美說。   今天早上也是。片山還在哈欠連連。   喲!你對美知子小姐那麼癡纏啊?   晴美調侃的說話引得片山氣鼓鼓的,端起熱咖啡一口喝下去,燙得他直翻白眼。   我倒睡得很好。石津又在炫耀。   沒有被那可怕聲音吵醒的大概只有你了。   是嗎?其他客人大部分都在睡嘛。   你睡在我隔壁啊!片山用吃人的眼神看他。   哥哥,算了吧!晴美說。   什麼算了!我遇到那樣的不幸   又不是真的襲擊你   那是名副其實的襲擊!片山堅持地說。

  花炮殺不死人的。   誰說的?心臟不好的人可能嚇死了!   不過,我真想看看片山兄嚇得腳軟的樣子。   誰嚇得腳軟來著?我只是意外得坐在地上而已。   片山還在不滿地嘟嘟囔囔,嚇得腳軟和光是坐在地上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圍坐一張桌子吃早餐。   美知子小姐怎麼啦?晴美說。哥哥,你去叫她如何?   悉聽尊便!   福爾摩斯也不見蹤影。石津說。難道還在睡懶覺?   他的腳畔頓時有回應,喵了一聲。   哇!石津嚇了一跳。早早安!   不知何時,福爾摩斯來了,好端端地坐在桌子底下。   喲!小貓咪醒啦?貞子愉快地走過來。來,請你早餐。跟我來這兒吧!

  福爾摩斯跟在貞子後面,翹起尾巴悠然自得地邁步   就在那時,幾位少女魚貫地走進餐廳,山邊美知子走在前頭。四名少女一字排開走進來,剎那間散發出華麗的艷光,吸引所有人的視線。   哥哥!晴美用肘碰碰片山。   什麼事?   片山正在跟硬邦邦的德國麵包格鬥,沒留意到少女們的出現。不經意地抬起臉來,看到四名娘子軍往自己的方向直直走過來,幾乎反射地站起來。   片山最怕這種朝氣蓬勃的少女。不過是幾小時以前的事,與美知子同行的三名少女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當門打開時,響起砰砰的爆炸聲,原來是跟美知子一起旅行的三名少女弄響的花炮聲。   片山先生,不要逃!美知子說。   沒有哇!我只是坐在這裡而已。片山逞強地說。

  大家向你道歉。我也是。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對不起!其餘三個像合唱團似的說。   不我沒什麼。   晴美站起來,對石津說。   石津,我們走吧!哥哥好像想跟她們好好聊的樣子。   是。石津立刻贊成。   二人馬上搬到另外一張桌子用餐。剩下片山臉青青地站在那裡,跟四個女人瞪來瞪去   我們想來教訓教訓你。一名胖嘟嘟的少女說。她是那種一邊說我這麼忍耐著減少不吃愛吃的東西,怎麼還是瘦不下來?一邊大吃大喝的類型。   她叫大崎幸子,我的老朋友。山邊美知子說。   聽說你勉強美知子做她不喜歡做的事,我覺得不能原諒!大崎幸子說,飛快地瞥美知子一眼。不過,剛才美知子表示很喜歡你算了,各有所好啦。

  片山有點不太高興。所以上演花炮騷然?   我們想趁你睡熟時威嚇你沒想到那麼順利。大崎幸子的說法很奇特。也許片山先生的反應能力太強了。   嗯,大家也這樣說我。片山直性子地說。   我曾經反對的。這回說話的是對照她又瘦又高的少女。   片山的個子也算高的了,這位少女卻有一七零厘米左右。也許長得太瘦的緣故,顯得更高。   她叫棚山由紀。美知子介紹。   棚架的棚,山水的山。我是反對那個計劃的。   撒謊。大崎幸子說。最初反對而已。做的時候豈不是你最熱心?   可是我反對過。棚山由紀反脣相譏。我說用花炮太可惜了,改用氣球,砰一聲弄破它!   換言之,她是站在經濟的立場才反對的。

  這時,片山發現一名酒店職員,慌慌張張地走進餐廳來。往貞子的面前奔過去。貞子向他說了些東西,多半是叫他不要在客人面前奔跑。   但是,當貞子聽他說了什麼以後,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跟他一起走出餐廳去了。當然不是奔跑。   你贊成嗎?   美知子的問題,使片山的視線收回來。   美知子問的是剩下的那位少女,有股獨特的味道,或者應該說是飄著獨特的氣質。   她是四人之中比較不特出的,卻是最美麗的一個。   美知子的輪廓也很可愛,但若稱作美人,則數這一位。她的臉上有一股難以捉摸的神態,木無表情,而且予人怔怔出神的印象。   我叫衣笠裕子。少女向片山打招呼。   然而,她的招呼有點生硬不自然,似乎不清楚她打招呼的對象是哪一位。

  我沒贊成也沒反對。衣笠裕子說。我只是服從大家的意見去做。   裕子每次都是這樣。大崎幸子說。不過可以聽出,她的語氣很親密。   總之,這樣驚擾別人是不對的。片山不悅地說。   沒想到會引起那樣的騷動。瘦竹竿棚山由紀說。   昨晚發生了好些事件,別人聽起來是鎗聲並不奇怪。美知子說。   我什麼也不知道囉。大崎幸子呆呆地說。   算了。片山打個哈欠。希望今晚可以睡個安樂覺就好了。   這句話對美知子說如何?大崎幸子促狹地說。   侍應過來寫菜單。在座的少女全都用德語叫菜,片山覺得很不是味兒。   對片山而言,也許連日文的餐牌都不一定完全看得懂。   自從在高級法國菜餐廳發生過連叫三道餐前菜的笑話以來,他就喪失了叫菜的自信了。

  片山已經吃完早餐,準備離開。這時發現衣笠裕子沒有打開餐牌,不由溜出一句多餘的話。   你什麼也沒叫嗎?   總是忍不住說出心裡想說的話,正是片山的性格。   叫了。衣笠裕子用穩重的調子說。   可是,你沒看餐牌   看了也沒用。   見到片山困惑不解的樣子,棚山由紀吃驚地說:   你沒留意到麼?裕子的眼睛   算了。衣笠裕子壓住棚山由紀的手。   片山嚇了一跳。這才想起,剛剛進來餐廳時,衣笠裕子輕輕勾住美知子的手臂。   抱歉,我沒留意到。片山說。   不是沒有道理。美知子說。裕子的直覺敏銳得驚人。   你沒留意到,是我的光榮。裕子終於展露歡顏。   片山這才明白她和其他三個女伴予人不同印象的理由,包括她不直接注視自己的眼睛的理由

  我們想跟你商量以後該怎麼辦。棚山由紀說。   對。我們是四個人一道來旅行的,現在突然少了一個,麻煩極了。大崎幸子點點頭。噢,首先填飽肚子再說!   歐陸式早餐的麵包和咖啡很快送上來。剛才石津還特別多叫了火腿和雞蛋。   由於這間酒店住的客人以美國人和日本人為多,叫這種餐的似乎並不稀奇。   片山先生準備怎樣?棚山由紀邊吃邊問。   是否應該稱呼美知子的先生較好?   我有工作,還會在這裡待一陣子。片山說。   咦?你不是刑警嗎?難道在這裡打工做侍應?   也許很適合。試想一下他穿上制服的樣子吧!   這班小妮子暢所欲言,令片山啼笑皆非。   不過,在四個女人的圍攻下都沒鬧貧血,顯示片山的女性恐懼症也痊癒不少。

  我跟他留在這裡。美知子說。你們繼續旅行去吧!   不行。大崎幸子說。必須共同進退。好吧!反正不急,且等片山先生不,等你先生的工作做完再說好了。   片山氣得直吹鬍子。這四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能夠出國到歐洲漫遊,大概有點錢吧!但是,美知子受到什麼人襲擊,意味著別有內情。   表面看來是女子大學生或年輕女職員,似乎不是那麼單純。   我們準備做蜜月隨行嗎?棚山由紀說。結果說來,這趟旅行變成美知子的蜜月之旅了?   已經離婚了。片山慪氣地說。   我倒不認為這樣。衣笠裕子說。她用熟練的手勢端起咖啡杯,外人不留意的話看不出她的眼睛有毛病。片山先生是個好人。我想,美知子找到一個很好的對象。   片山莫名地震盪了一下。聽衣笠裕子這樣說,使他覺得有點慚愧。   可是   片山說到一半,但見貞子回到餐廳來,往他的方向直直走過來,立刻打住。   對不起。片山先生。我想跟你談談!貞子說。   好。片山如釋重負,站起來,跟著貞子走出餐廳。   其實,事情變得麻煩了。貞子停下來說。   什麼事呢?片山問。   這時,晴美、石津和福爾摩斯一行魚貫走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晴美問貞子。看你好像行色匆匆的。   糟糕。我以為不會引起客人注意的。貞子不安地說。我這麼慌裡慌張的嗎?   沒有。只是這傢伙對這種事的鼻子特別敏感罷了。片山說。   好不禮貌,我又不是狗。晴美斜睨片山一眼。福爾摩斯不服氣地喵了一聲。噢!抱歉。我應該說我不是貓。特此修正!   到底發生什麼事?片山催促貞子。   請跟我來。貞子率先開步走。其實是昨晚那個女兒被人拋進噴水池的   梅原伸子女士吧!   嗯。她失蹤了。   失蹤了?片山皺起眉頭。可是她的孩子呢?   客房組的人聽到孩子的哭聲,敲門詢問,不見回音,孩子繼續哭個不停,所以跑來找我,我就帶著總鑰匙去看個究竟。   孩子在房裡   對,孩子在裡面。也許哭累了,還在嚶嚶啜泣不過,就是不見母親的蹤影。   那就奇了。晴美說。剛剛發生了那件事,怎麼單獨把孩子留在房內   不是的。請你們看一看。貞子說。   恰好來到梅原伸子的房門口。貞子打開門鎖。一邊開門一邊說:一切照先前的樣子,我們沒觸摸過。至於孩子,她在會客室。   走進房內,片山四處張望一下。除了有點雜亂之外,看起來沒有特別之處。   問題在浴室。貞子說。   片山走過去,打開浴室的門。驀地嚇得呆在那兒。   喵!福爾摩斯叫了一聲。牠聞到味道了。血的味道。   晴美走過去,越過片山的肩膀窺望裡頭,禁不住叫起來。   浴室裡滿地是血,發出臭腥的味道。   發生什麼事呢?這些血不尋常啊!   好嚴重。石津也過來看到了。若是流鼻血,不可能那麼多。   假如流那麼多血,肯定搞出人命了。晴美說。必須通知栗原先生。還有警察。你說是不是?哥哥!   片山遭受突擊了。他預料不到有那麼多血。   縱然他的女性恐懼症好了些,可是一見血就鬧貧血的老毛病還沒痊癒。   片山當場暈倒過去了。   他怎麼啦?貞子驚愕地說。   沒什麼。晴美說。只是通知錯了他而已。     2   一部平治房車,在酒店前面停下來。   一個男人下了車。他是日本人,年約四十前後。頭髮有點泛白,令人覺得也許不止四十歲。   身上的裝束整整齊齊,上等外套和西褲,沉色而高級的領帶。   男人的大衣搭在左腕上,右手提著一個行李箱,駐足片刻,抬頭瞻望酒店外觀。似乎很滿意地微微一笑。   走向櫃台時,正好貞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啊!不能出去迎接,萬分對不起。貞子迅速翻閱記事簿。你是松井先生吧!   是的。男人放下行李箱。   那麼,請在這張卡上登記。   貞子把住宿卡擺在男人面前。男人一邊填寫一邊說:   很好的酒店哪。   謝謝。貞子微笑。很高興合你意。   情調非常好。這樣的格調花多少錢也做不出來。   多謝誇獎。我帶你去房間,你的行李   只有這一件。姓松井的男人自己提行李。沒關係,我自己來。   那麼,請跟我來。   貞子的手裡拿著房間鑰匙,松井跟在後面。   酒店非常安靜。下午二時。結帳的客人已經離開,登記入住的客人幾乎還沒到。正是酒店的空白時間。   走在無人的走廊上時,松井說:我坐車來這裡時,跟警車交臂而過。發生什麼事呢?   貞子遲疑一下,說:有位客人不小心受了傷   可是仔細一想,光是受傷的話警察不會來。貞子說後,露出糟糕的表情。   是嗎?松井不知有沒有留意她的語病,沒有再說什麼。   二人在長長的走廊上走著。不料,從轉彎處跳出一隻三色貓,嚇得二人跳起來。   是福爾摩斯。貞子笑了。喂!不要嚇人嘛!   這裡養的貓嗎?松井問。   不。牠是這裡的貴賓。貞子說。   喂!等一下。   這回傳來孩子的聲音。梅原伸子的女兒飛奔出來。   啊!嚇壞人了。   阿姨,那隻貓咪有沒有來?   剛剛看到了怎麼啦?   我們在玩捉迷藏。   是嗎?那麼我不告訴你。   不要嘛!阿姨好狡猾!   牠往那邊走了!   謝謝!榮子急急往福爾摩斯的背後追去。   這個房間就是了。貞子說。   回頭一看,松井停在剛才的地方,沒有跟上來。   怎麼啦?   貞子的聲音,使目送榮子的松井回過神來。   啊!對不起。小孩子好活潑,真可愛呀!   不錯。貞子點點頭。   是你的小孩嗎?   不,很遺憾。貞子道。那孩子也是貴賓。   真的?我太失禮了。   沒有的事。請,這個房間是你的。      巡邏車是綠色的。真有趣。晴美說。   怪事有什麼有趣?片山滿臉不悅。   二人在晴美的房間裡。正確的說,是在晴美和福爾摩斯的房間裡。   你呀!暈了過去,沒有比這更丟臉的事了。   多管閒事!   不過,到底發生什麼事呢?晴美滾到床上去。   找不到屍首,無從下手調查呀。   我們一定可以查到什麼的,不是嗎?   這裡不是我的管轄範圍。   可是有所關連呀。那個梅原伸子,一定是死去的梅原重行的太太。   但是實際死去的是另外一個叫楠本政夫的   那人可能使用梅原重行的名字,而梅原重行已經死掉了呀。   那可不一定。可能突然失蹤了,或是一直行蹤不明。   這樣的話,跟死掉有什麼不同?   活著和死掉當然大不相同。   那是醫學上的觀點而已。假如當事者完全無意回到社會做人,不就跟死掉一樣了嗎?   唔也許是吧!片山聳聳肩。橫豎與我無關。   沒有的事。晴美充滿自信。譬如說美知子她們   那四個人也有點來歷不明。片山同意。不過,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她們跟梅原伸子事件有關   也沒證據證明無關呀。晴美用自己的理論反駁。這個酒店在相同時期發生幾件怪事,通常的看法是有關比較自然。   你最拿手就是把什麼事都扯上關係。   什麼意思嘛!晴美瞪他一眼。不要再說了!先把昨晚栗原先生後來的話告訴我。   昨晚,晴美出去找榮子,沒有聽到栗原後半部的話。   是嗎?你逃課啦。   又不是大學教授講課!   是這樣的。他為了尋找幽靈俱樂部的會員   片山的話沒有說完,忽然傳來敲門聲。   誰呢?晴美過去應門。哪一位?   我是衣笠裕子。傳來略帶顧忌的女聲。請問片山先生在嗎?   晴美打開房門。衣笠裕子單獨站在那裡。   你一個人來的嗎?晴美嚇了一跳。   嗯。只要走過一次的地方,我都記得。裕子微笑著說。   真了不起。我哥哥是不會辨認方向的方向盲,希望他學到你一半就好了。   片山沉著臉站起來。喂!不要光是宣傳我的缺點好不好?   因你一樣長處也沒有呀!有什麼法子?晴美口下一點也不留情。   我想向你借用一下片山先生。裕子說。   好,請便。免費的。   說的就像借傘那樣。   片山出到走廊問:有什麼事嗎?   這裡不太方便   裕子用手碰一碰片山的手臂。片山下意識地縮一縮。   你不願意?   不,不是的。只是一被女人碰到,我就禁不住想逃到哪兒去?   到庭園去好不好?   庭園?   嗯。現在多半沒有人在。   片山讓裕子扶著自己的手臂,走了出去。酒店一片寂靜。   其他女孩子呢?   出去了。我想多半是在後面打網球吧!裕子說了,促狹地加一句,你太太也是。   片山唯有苦笑的份兒。   走進會客室時,見到一位素末謀面的男性,坐在沙發上翻閱雜誌。有點學者風度,讀的是德文雜誌。   見到片山等人走進來,男人抬起頭來打招呼。   午安。我是今天剛剛到的。   你好!片山也適當地回禮。   這裡的庭園好可愛。啊!我姓松井。   我是片山。   待會我也去走走看。不然變成迷路的孩子就糟了。松井笑了一笑。   片山和裕子出到庭園,在樹籬之間走著時,片山說:   你怎麼啦?   哦?什麼怎麼啦?裕子的臉轉向片山。   剛才在會客室聽到那位松井先生的聲音時,你握住我的手稍微用力,出到庭園時又放鬆了。你認識他?   噢!片山先生相當細心哪!裕子有點開玩笑地說。   我開始明白,何以美知子會喜歡你了。   片山不太懂女性心理。不過,他也察覺得出,裕子是為了掩飾內心的思潮起伏才那樣打趣。   我的眼睛看不見。所以,一想到陌生人在,就會使我緊張。裕子吸一口氣才說。巧妙的藉口。   對了。裕子停下來。咱們到網球場看看好嗎?我想大家都在那裡。   可是,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   算了。已經確定了。   確定了什麼?   裕子沒有回答片山的問題,開始轉回來時的路。片山一頭霧水,只好聳聳肩,跟她一起回頭走。   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二人恰好走到樹籬的散步道上,遇到跑過來的大崎幸子。   幸子嗎?怎麼啦?   裕子似乎從腳步聲聽出來者是誰。   有沒有看到美知子過來這邊?胖嘟嘟的幸子穿的是網球裝,有點拘束感。因為跑過來,氣喘喘的。   美知子?不,沒來這兒。是不是?片山先生。   嗯,沒看見她。   她不是跟你們打網球嗎?   有哇。幸子點頭。不過,球場只有一面,輪到我和由紀在打球,美知子就往這邊走出來了。   她沒說上哪兒去嗎?   我們正在打得盡興,沒問她。結果第一回合後,輪到由紀和美知子了。可是一直等不到她回來   奇了。裕子有點不安。今早又發生了那種事。   對呀。所以我和由紀都很擔心。   片山嘆一口氣。   本來一切與己無關,也沒有義務去理。可是一想到被人套上強暴婦女的罪名,接著硬送上門的老婆來了,又用花炮恐嚇自己,還有見血暈倒的醜態現在又有人行蹤不明了。饒了我吧!   會不會是回到房間?片山說。   幸子搖搖頭。假如回房的話,她會說一聲才走的。擔心死了。大家分頭找找看吧!   可是   見到片山遲疑的樣子,幸子用凌厲的眼神瞪著他,怒聲吼道:你太太不知所終了,你竟然不管?   管管管!片山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   這時,棚山由紀也走過來。   由紀,美知子回來了嗎?   好像不在。   奇怪由紀搖搖頭。剛才我從球場繞過酒店的正門,遇到貞子女士,問她,她說沒有見到美知子。   果然失蹤了。   還有一件事。由紀說。剛才我再回到球場看了一下,美知子的球拍不見了。   球拍不見了?片山笑了。瞧!她畢竟回到房間去了啦。   你沒回去看過,怎麼知道?幸子用吃人的聲音說。   這位胖姑娘似乎不喜歡高個子的英俊小生哪!片山只好這樣嘲慰自己。認真地想,自己也不年輕啦。   好。我去看看。去就是了!   片山也有點慪氣地一個人走回酒店去了。   然而現在是從另外一個入口進去,不是平日走慣的會客室入口,片山的方向感覺頓時錯亂,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走才好。   剛才肯定是從右邊轉來,這次往左不,剛才往左轉了一次,還是往右?   這樣又左又右的,已經暈頭轉向了。   通常從古堡改造的酒店,內部並非整齊的房間結構。一樓和二樓沒有明顯的區別,有時上了半樓就是盡頭的房間,走廊又上又下的,像片山之流,壓根兒分不清自己到底在第幾樓。   哎!累死了。   片山停下來休息。不是走得疲倦了,而是知道迷了路才心力交疲。   這間酒店並不大,這樣走來走去的打轉,何以走不出去?一定有古怪。   實際上是出不去,覺得古怪也於事無補。   假如有一張指引圖就好了。   片山暫時把目的束了高閣,發著牢騷。確實有點古怪。通常酒店很多地方都會有指引圖,這裡是出口,那裡是什麼才對   片山又開始走,轉最初的彎。竟然是盡頭。可是,那裡的門沒有房間號碼。   仔細一瞧,這間不是客房大概是職員的休息室吧,難怪沒有隨處張貼指引圖。   但是總不能不回自己的房間呀!片山站在那個門前,思索應該怎樣問路才好。   冷不妨地房門打開了。片下了一跳。   有一個男人站在眼前。日本人。年約四十五六吧,也許更大些。合身的西裝和領帶打扮,看起來像商人。   男人見到片山。無論怎麼想也記不起他是誰。   被人看到就糟了。快!   在男人的催促下,片山無奈地走進房間。   在裡頭的房間。男人率先走進去。   這裡果然不是客房。寬敞舒適,像客廳。穿過客廳,進入更靠裡邊的房間。   終於到齊啦!一個略胖的男人說。   片山實在無話可說,但又不能站著不動,只好跟著男人走進裡面的房間。     3   就是這個傢伙嗎?一個充滿懷疑的聲音衝著片山而來。   沒有窗門的小房間。原本大概是用作放置衣裳用的吧!跟剛才經過那個明朗堂皇的客廳相比,這裡完全沒有裝飾,毫無情趣可言,大煞風景。   可是房裡擺了一張圓桌,周圍有五張椅子。椅子上坐著兩個男人。   衝著片山說就是這個傢伙嗎是其中一個瘦子,不高興地皺起額頭上的皺紋。   這是那種一天到晚發牢騷的類型,看到就令人反胃。片山從刑警的眼光來看,發現那人穿的是英國製的高級西裝。   這麼年輕啊?瘦子繼續說下去。有古怪。會不會是另一個人?這傢伙穿的可是便宜貨哪!   片山還不十分了解眼前的狀況,卻被瘦子的最後一句話惹得發火。   多管閒事!這是片山所能做到的反駁。   對方的人弄錯了片山的身分,責任不在自己,所以片山才會發出比較強硬的語氣。   這時,椅子上的另外一個男人站起來。片山驚詫地睜大眼睛。他就是剮才在會客室見到的松井。   不,肯定沒有錯,就是他本人。   松井說著,向片山走過來,不由分說地跟片山握手。   我認得他。以前在宴會中見過一次。他長著娃娃臉,看起來年輕而已,其實已經三十多歲啦。   開什麼玩笑!片山罵在心裡,不過保持沉默。松井握他的手很用力,可以感覺得出其中微妙的含意。   請坐。帶片山來的胖子鬆一口氣似的說道。   片山在松井隔壁的椅子坐下來。   這是什麼集會?四個人打麻雀嗎?若是這樣,使用圓桌就奇怪了   總算到齊啦。說片山的衣服是便宜貨的瘦子說。(當然,他說的也是事實)   瘦子向片山露出一個歪嘴巴的笑臉,道歉說:剛才的話是我不對。我也變得太神經質了。   片山向他曖昧地笑一笑。本來他想告訴大家,自己因為迷了路才闖來這裡,然後離開才對。可是松井表示認識他,使他不得不改變主意。因為如果這樣拂袖而去的話,等於洩露松井的胡說八道,這是片山做不出來的事。   先來自我介紹吧!瘦子說。我是山邊。   片山大吃了驚。山邊?他跟山邊美知子是何種關係?抑或是巧合?   我是大崎。帶片山來的胖子說。   大崎大崎幸子。這不是純屬巧合了,片山想。   松井是四人之中最輕鬆自在的一個。   我是棚山。松井說。   棚山由紀!果然不出所料。   輪到片山了。我是呃   片山一時吞吞吐吐地說不下去。松井馬上插嘴。   當然,你就是衣笠了。   衣笠裕子?那四位少女的姓全都出齊了。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跟晴美相比,片山的好奇心並不太大,可是並非完全等於零。這個奇妙的集會目的何在,這些男人是什麼人物,片山也好奇地想知道了。   我是衣笠。片山這樣若無其事地打招呼。   時間不多了。自稱山邊的瘦子說。我坐車回去需要三十分鐘。   回去?看來,這個瘦子不是住在這間酒店的客人。   這點我也一樣。自稱大崎的胖子說。他跟大崎幸子的確十分酷似。我不能離開店舖太久。   店舖?看來,大崎在附近經營什麼店舖生意了。   你住酒店,倒是不急。山邊說:棚山,有沒有遇到可能是他的客人?   還不清楚;棚山即是松井搖搖頭。我今天剛剛到而已。還不知道有哪些住客在這裡。   瞧你懶懶散散的。大崎說。這件事關乎我們的性命啊!   焦急的話,反而中計。松井輕描淡寫地反駁。他不至於叫人拿出住客名單給他看吧!何況,我們也不知道他的來歷   衣笠!山邊對片山說。片山嚇一跳。   是!   你在這裡幾天了。有沒有遇到類似的客人?   片山不知類似的客人是什麼意思,根本答不上來。可是若是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豈不值得懷疑?   於是片山使出渾身解數,聳聳肩說:目前還沒發現什麼。   是嗎?這麼說,可能還沒到哪。山邊說。   片山很想讓晴美和福爾摩斯看到自己的演技發揮的效果。我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傻小子啊!   不過,我想還是不要太過依賴衣笠好了。松井帶點笑容地說。無論怎樣,他正在蜜月期間,眼睛只會擺在新婚的嬌妻身上哪!   蜜月?片山的眼睛又睜大了。   那也不是不能了解。山邊也浮現鬆弛的笑意。不過,為了不想太早使太太做未亡人,還是多多留意周圍的好。   我會的。片山說。   今晚吃飯時留意一下好了。松井說。酒店裡只有一個主餐廳。除非叫房間服務,不然只能在餐廳吃飯。   原來如此,假如他投宿的話,必然出現在餐廳了。大崎摸著下巴說。   用餐時間長一點,儘量分散注意其他客人。松井回復正經的臉孔。橫豎不是太多人住在這裡。   好,拜託了。山邊說,又加一句:衣笠,你跟他合作吧!   知道了。片山回答。   可是你想他真的會來嗎?大崎的聲音顯然帶著不安。   這可說不定。山邊說:不過,謹慎總是好的。   我有同感。松井點點頭。若在日本,我們還是安全的。對方也會謹慎其事。但是在這裡的話爆炸事件並不稀奇。即使在機場附近被鎗殺,警方也以為是牽引連到國際紛爭罷了,找不到兇手亦不以為意。   鎗殺?片山悚然一驚。換言之,這些人在害怕遭人殺害?為什麼?   還是有人已被殺?然而沒有打算呈報警察。   我倒不太在意。大崎說。怎麼說都好,對方是日本人,不是黑手黨,不會那麼輕易動手殺人。   但願如此。山邊說。可是,萬一是真有其事的話,咱們性命可危殆了。   片山終於明白一切了。對,這些人就是探長所說的幽靈俱樂部成員。   幽靈俱樂部的成員將在這間酒店被殺。看來搜查一課得到的情報不是空穴來風。雖然情報十分含糊,但是探長不惜迢迢千里趕來這裡,說出情報的真實性。   若是真的,他也不敢貿貿然出手吧!大崎說。   剛才大崎說他不在意,其實最膽怯的是他。   現在說這種話也無濟於事了。山邊冷冷地說。已經做了的事,再也不能挽回。而且不能向任何人求助。我們之間的秘密,唯有藏在我們心間。   所有人都靜默無語。   不光只有一種危險。松井提出來。縱使他不狙擊我們的性命,但是誠如山邊所言,萬一洩露秘密出去,即使不被問罪,也跟斷絕呼吸之源差不多。   當然。山邊點點頭。   我也有同感。大崎頻頻交叉兩手。我的店子有絕對的信用。因為政府要員都來吃飯的。假如信用崩潰的話,一切就完蛋了。   來吃飯?這人大概是經營餐館的吧!片山想。   山邊是什麼人?外表看來像是高級商人   總之,在這裡的四個人同生共死。松井說。而且,必須力求生存,為此必須不擇手段。   當然。山邊點點頭。所以我帶來這個。   山邊的右手伸進上衣底下,然後掏出一把黑色發冷光的手鎗。片山也悚然一驚。   你倒謹慎。大崎有點不悅。你可以利用身分得到手鎗,可是我辦不到。   並非只有手鎗才是武器。山邊收起手鎗。不過,總得帶點東西防身就是了。   我也這樣認為。松井點點頭。趕快想一想吧!   我也想想看。片山說。他認為必須說點什麼才像話了。   可是,像山邊那樣帶鎗在身上,大崎說他是利用身分的,又是怎麼回事?   總之,多多小心吧!山邊嘆一口氣,站起來。   也許那是結束的訊號,其他成員也站起來。   步出狹小的房間時,松井邊走邊說:回去時,小心不要被人看到。   放心好了。不會出錯的。山邊微笑。大崎,你怎樣回家?   我有車。不是我的。我向常去光顧的修理工場借來暫用的   片山最後一個離開小房間之前,驀地回首。   他所耿耿於懷的事很多。回頭看時,還有一件掛在心上的是,剛才圍繞圓桌的椅子有五張。四個人五張椅。僅僅多擺了一張,抑或那張空椅子本來預定有誰來坐?      出到走廊後,山邊對松井說:   一知道什麼,馬上跟我聯絡。   說完,跟大崎一起走開了。   片山和松井一直沉默地站在原地,直至二人的影子看不見為止   走吧!松井說。   好。   片山跟他一起走,走的是跟山邊等人相反的方向。想到這樣可以回到酒店,不由鬆一口氣。   不,不是可以悠然自在的時候。山邊、大崎、以及自稱棚山的松井到底他們為什麼會受狙擊?   山邊、大崎、棚山甚至衣笠,當然不是實姓。恐怕都是幽靈俱樂部的會員自稱的名字。   換言之,他們都是借用他人的名字。故此必然各自擁有真正的名字和身份。   奇異的是,有人想殺他們,起碼他們這樣相信。   這樣跟栗原的話一致,然而其中理由不可解釋。   幽靈俱樂部的成員利用的是失蹤人士或久無消息人士的名字。當然他們本身可能有罪,可是不至於成為被殺的理由。   假如名字的真正主人出現了,到時他們再改其他名字也來得及才對。   至少,借用名字的人可能被殺的原因不明。   對了,那四位少女與這些男人之間有何種關連?   山邊美知子、大崎幸子、棚山由紀、衣笠裕子。她們和那些男人有共同的姓。這個意味著什麼?   至於那些少女也不一定使用真實的姓名   松井突然停下腳來。片山悚然一驚。   為什麼到那房間來?   松井的聲音穩定,然而目光一點也不放鬆。   我迷路了。片山率直地說。因我是方向盲。   原來如此。松井苦笑。我也無法判斷是真是假   是真的。   好吧,就算是真的。松井頓了一下。假如當時我不說我認識你,你想會怎樣?   這   你以為可以活著離開那個房間嗎?   怎可能!片山笑了一下,立刻正色。真的?   忘了吧!松井說。你在那個房間聽過的話,見過的臉,全都忘掉。我不會說對你有害的話。   片山想了一下。你為何說認識我?   為什麼呢?松井微笑。就當作我不忍心讓你太太成為未亡人好了。從這裡直走就出到酒店櫃台。再見,失陪了。   松井從走廊往右轉,迅速消失蹤影。   片山怔怔地站在那裡。   到底剛才看到的是什麼?那是真實的嗎?難道不是做夢?   出其不意地,傳來喵一聲,嚇得片山跳起來。   福爾摩斯盤起胳膊站在前面不,看起來像是那樣表情的臉,正在瞪住片山。     4   真受不了!連呆子也稱不上!晴美說。假如你在街上迷路還情有可原。居然在酒店裡迷路我太難為情了,不敢嫁人啦!   這是無關的!片山說。   對!無關!石津慌忙接腔。即使片山兄是方向盲,卻跟晴美小姐毫無關係。除此以外的缺點也   喂!慢著!片山捅他一下。除此以外的缺點是什麼意思?   不我的意思是,假如有的話   強詞奪理!晴美笑起來。   晚餐的桌子上,片山、晴美、石津,還有美知子也在一起   片山環視餐廳內部。他以為松井為了監視客人,當然坐在這裡了。可是,不知怎地不見松井的影子。   福爾摩斯,吃魚吧!   晴美的手伸到桌子底下。對的,福爾摩斯也在用餐。   我不說一聲就離開,是我不對。美知子說。不是片山先生的錯。   對對呀。片山得到美知子的支援,口齒更不伶俐了。不過,你到那兒去了?   我在貞子女士那裡。   格林太太的房裡?   嗯。打網球時,有點不舒服我想回房休息的,恰好經過貞子女士的房,見門虛掩著,於是我想進去休息一下   是麼?連格林太太也不曉得啦。   我擅自打攪,做了一件唐突的事。   可是,你的網球拍不見了   好像是誰拿走了。大概以為是遺失物吧!   是麼?片山邊吃邊看周圍的桌子。你的朋友呢?   她們說,今天要到外面吃飯。美知子說。   哦?出外吃飯啊!   片山有點在意。大崎幸子、棚山由紀、衣笠裕子等三人不見蹤影,也不見松井。難道是巧合?   片山還沒把小房間發生的事告訴晴美。同時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讓美知子聽見。   對了。怎麼不見探長?片山想起來。他不可能外出吧!因為語言不通。   啊!我忘了告訴你。晴美說。栗原先生突然回國去了。   回國了?片山睜大眼睛。完全沒聽他提過啊。   所以才叫突然嘛。   可是為何突然回去?   好像接到國際電話似的。   哦?難道東京發生大事件?   確實是大事件。晴美說。他太太打電話來。   探長的太太?   對呀!假如是別人的太太打來,豈非更大件事?   話雖不錯發生什麼事呢?   栗原先生對她隱瞞來德國的事。但是洩露出去了,他太太氣得很,因此栗原先生慌忙飛回去了。   原來這樣。片山苦笑。探長也是怕妻族啊!   可能是搜查一課的傳統。晴美望望美知子。美知子小姐,你說是不是?   胡說八道。片山皺起眉頭。   探長真是!回國也得交代一聲才走呀!不過,自己迷路的事不甚光彩,不說也罷。   在小房間的會談,顯然跟栗原說的有關。片山本來打算告訴栗原,尋求他的意見。栗原大概會跟本地警察商量如何處理這件事吧!   可是,關鍵人物不在,片山單獨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   當然,站在刑警的立場,他不能忘掉那一切。然而這裡語言不通,而且自己只是普通基層刑警,警方不會對自己假以辭色的。   於是。片山決定視若無睹,明哲保身。然而,片山有個精通他心理狀態的妹妹。   哥哥,怎麼啦?   美知子離席一會期間,晴美探前身體問道。   沒有哇。片山不由縮起身體來。   你有什麼隱瞞我。我看得出來!   我有什麼隱瞞你?   對呀。從剛才開始,你的眼神浮遊不定,對我們的話心不在焉,目瞪口呆   那不是瘋狗症的跡象麼?   從實招來!你在迷路期間做了些什麼?   對,從實招來。石津也趁機作狀。   你算了吧!片山瞪他一眼。這裡談話不方便。我想不要讓她聽到比較好。   你說美知子小姐?現在她不在呀。   我知道總之,一言難盡。片山搖搖頭。   是刑警就該把話說清楚。晴美的理論相當強蠻。   呃其實,我闖進一間古怪的小房間。   小房間?誰的房間?   不曉得。我想那是衣裳室,這個不重要;總之,裡面有三個男人,多了一張椅子。   多了一張椅子?   他們全都同姓。   家人還是兄弟?   不是的。那四個人跟那四位女子同姓,我是衣笠。   哥哥是   其中兩個是從外面來住酒店的,一個叫松井,另一個是啊!是我。還有一個持鎗,看來多半是幽靈。   不管晴美多聰明,光憑這些不可能理解事態。她正直眨著眼吃驚時,美知子回來了。   片山先生!   是!片山終於回答得像唯妻是從的丈夫。   剛剛我接到電話,幸子她們打來的。她們找到一家很有情調的餐廳,就在附近,問我們去不去。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去哪兒?   那間餐廳呀!一直躲在酒店裡不出去,不是很無聊嗎?   沒有的事。   哥哥!你就去吧!晴美鼓勵他。   噢!晴美小姐也請一塊兒去。可以跳舞,聽說很好玩。   那就不客氣了。石津,你說是不是?   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石津說著,有點顧忌地加一句:還能多吃一個餐嗎?   喵!桌子底下的福爾摩斯也提出牠的存在。      來啦來啦!   走進微暗的餐廳時,大崎幸子眼尖,立刻往片山一行人的方向走過來。   幸子。其他人呢?美知子問。   在裡邊。從那道樓梯走下去   原來地下還有一層,看來比外面看時寬敞。   下層傳來輕揚的音樂。   下面像是跳舞場。可以跳舞哪。不過還不算是迪士可。   幸子帶路,引著片山等人走向裡邊的角落。   棚山由紀、衣笠裕子已經圍坐在一張圓桌上。桌上有蠟燭。牆壁原來是白色的,因歲月而塗上發暗的色彩。   觸目所見,大部分是日本人,幾乎滿座。   相當熱鬧。晴美說。我想喝點葡萄酒哪!   我要果汁。片山小聲地說。   這裡不吃餐也行麼?美知子問。   我們吃過了。由紀邊說邊抽煙。   看樣子,幸子和由紀喝了不少酒。   美知子,跟你先生跳個舞如何?幸子碰碰美知子。   好。等我喝杯酒   我不會跳舞。片山慌忙推辭。   可以的。慢慢走路而已。只要留意不踩到對方的腳就行了。   話是這麼說片山中斷說話。   有個男人走進來。小胖子,有點憂鬱的臉雖然微暗,相信不會認錯人。   他就是小房間裡自稱大崎那個男人。   大崎直直穿過中央,消失在裡面的門內。   剛才那個一定是這裡的波士。由紀說。   這個餐廳的波士?   日本人稱東主吧!   對。當時聽大崎的話中提過。片山點點頭。   可是,剛才大崎的樣子相當焦躁似的,令片山耿耿於懷。當時看起來最膽小的是大崎,現在怯意更加表露無遺。   發生什麼事呢?   你們為何來這裡?片山問。幸子和由紀對望一眼。   沒什麼。我們向酒店的女主人問來的。問她有沒有可以散心的地方,她告訴我們這個地點,日本人經營的餐廳,很靠近酒店,又可以跳舞。   哦你們跟那位波士談過話嗎?   不,我們又不是貴賓。由紀聳聳肩。聽說不少日本人的大人物來這裡。後面有特別房間。我聽侍者說的。   日本的大人物   大概是什麼公司的社長吧!這裡的老闆好像交遊廣闊。   對。那個自稱山邊的持鎗男士,不是很像普通公司的外國駐員嗎?   大崎說他是有身分的人。這些少女跑來這裡,難道只是巧合?   不。這四個人出現在酒店,一定有某種用意。能不能把她們的身分過濾出來?   假如在東京就簡單了,片山想。在外國卻失去查案的衝勁。當然,晴美的衝勁則毫不改變。   跳舞吧!站起來的是由紀。   我不行。片山頑固地搖頭。獻醜不如藏拙嘛!   我也不行。一看就知道與舞蹈無緣的石津說。   男子軍全都不行。幸子嘆息。日本女性因此被外國人看不起,無可奈何啦。   算了,他們全不會跳舞嘛。美知子說。重要的是心的問題。你說是不是老公!   片山慌忙縮一縮身體。   一隻手悄悄搭在片山的手臂上。當然不是福爾摩斯,而是衣笠裕子。片山訝異地望望她。   片山先生,跟我跳舞吧!裕子說。我這樣子也跳不好。讓我們當作散步似的跳一跳吧!   晴美斜睨片山一眼。說到這個地步還想拒絕?我和你斷絕兄妹關係!   怎麼好吧!   我也想斷絕一切緣分哪,片山想。可是他怕講出來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形勢,只好作罷。   好,去吧!片山靦腆地站起來。   去吧!幸子鼓掌。莫名其妙地,連其他客人也開始鼓掌。整個餐廳嘩然騷動起來。片山和裕子在眾目睽睽下,慢慢走到下層的舞池去。   簡直在開玩笑片山發牢騷。   裕子聞言吃吃地笑。起碼不要摔跤就是了。   好不容易下到舞池,恰好一曲演奏完畢。   噢!已經完畢了。回去吧!   片山正覺如釋重負時,下一首曲子開始了。   這麼一來,片山騎虎難下。裕子主動用手繞著他的背部,開始邁出第一步   跳了!跳了!晴美等人從上層下來看熱鬧。   啊!差點跌到了右腳和左腳分開太遠撞到別人啦!嘩!他沒張眼看!   太精采了!哈哈哈!石津率先大笑起來。   幸好所有聲音都沒傳進片山的耳際,他只想著如何避免踩到裕子的腳。絕對不離地面,鞋底擦著地板滑行這樣全神貫注的,不到幾分鐘,片山已經汗如雨下了。   我們也跳舞吧!幸子捉住石津的手臂。   不!我不行啊!石津臉色猝變。   沒關係啦!幸子不由分說,把石津拉了出去。   不能撇下我。棚山由紀噘嘴。我要跟片山先生跳舞。美知子,可以嗎?   請!不必客氣。   於是由紀從跳舞的客人之間穿過去,拍拍裕子的肩膀。裕子,抱歉,讓我一下。   嗯,請。   裕子憑著特異的直覺,不偏不倚地回到晴美和美知子所在之處。   他沒踩到你的腳嗎?晴美首先發問。   哇!傳來砰一聲,石津摔個四腳朝天。   就在那時,突然燈熄了。   啊!停電嗎?晴美喃喃自語。地下層的舞池更加漆黑一片。   很快就亮起來的。美知子說。   然而預想落空了。燈光一直不亮。客人開始騷然。   怎麼回事?美知子捉住晴美的手臂。對不起,我很怕黑。   漆黑一片麼?裕子漫不經心地問。   裕子,對你是一樣的,縱使停電了。   也不是的。裕子說。因為這個時候,眼睛看得見的人不照平日一般行動對我也是危險的。   原來是這樣的,晴美恍然有所悟。   然後,傳來福爾摩斯發出尖銳的叫聲。   奇怪,怎麼啦?晴美蹲下身去。   她聽出福爾摩斯的叫聲不尋常。   好像出事了。咱們出去比較好。晴美說。   就在那時。火災啊!叫聲在頭上迴響。   瞬時之間發生的事,頓時引起恐慌。   救命啊!   出口在哪兒   不要推我!   喊叫聲此起彼落。片山焦急了。我是刑警啊!舞池上的幾乎全是日本人。這樣子被日本客人推倒壓死的話,死也不瞑目。   石津!片山怒喊。   我在這裡。幸好石津在身邊。   你要不顧一切的怒吼,先讓大家鎮定下來!   知道鎮定!安靜!不要吵!石津絞盡肺腑所有的空氣,洪亮的聲音在大堂裡迴響。   就像掀起一個波浪,整個餐廳安靜下來。   片山鬆一口氣。再遲兩三秒鐘的話,恐怕石津的聲音再大一點也無濟於事了。   沒問題的!火勢不會蔓延太快。片山揚聲大喊。大家順序上樓梯,夠時間出去的!   我有筆芯電筒石津從上衣口袋掏出一支小電筒,點亮之後揮一揮。   石津,借來照這裡的樓梯一下。晴美喊。   我來了。請你先出去。   雖然吵吵鬧鬧的,不過氣氛總算和緩下來。   上面好像大騷動。晴美說。我想上去立刻左轉就是出口了。我站在那邊叫你。   好。我來負責樓下的。石津走到樓梯下面,大聲喊道。來,大家集合在這裡。順序的快快走上去!   人群開始流動。片山舒一口氣。   那個大喊的人是誰?片山旁邊的聲音問。   一定是旅行社的領隊。另外一個聲音說。   全體出到餐廳外面後,片山等人鬆一口氣。   又說是火災根本沒有火燒嘛!晴美說。   確實如此。根本不見火焰或冒煙的影子。   怪事!片山驀地覺得不安。喂!石津!你去找個這裡的職員來。   知道。德國人也可以嗎?   找日本人!   終於找到一個日本人過來,好像是餐廳的廚師。   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只知道燈熄了,聽到人聲喊火災廚房完全沒有起火。   片山四處張望。不見小胖子大崎。   這裡的東主呢?   你說波士?我沒遇見他   波士的房間在哪兒?   走進櫃台後面的門,乃是走廊,盡頭就是   謝謝。片山說。   哥哥,幹什麼?晴美問。   總覺得耿耿於懷。那位東主不在。   何不進去看看?晴美輕鬆地說。   片山把石津叫來。   進去裡面?石津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不成?   說不定有。總之跟我一起來。   好吧!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和他二人往前走了。如此一來,晴美不甘後人,當然跟上前去。      藉著一支筆芯電筒的光,每個人總有點忐忑不安,只有福爾摩斯行動自如。   一行人噔噔噔地走進餐廳裡。   是不是那道門?走廊的盡頭   正面的門開著,有風吹動。   窗口打開了。晴美說。   電筒的光在房間四周照一圈。果然,窗子是打開的,窗簾在微風吹拂下輕曳。   有人在哪。晴美說。   窗前有張大書桌。一個男人俯伏在那裡。桌上四濺的似乎是血。   片山早已預測到可能有這種場面,因此沒有太大的衝擊。   男人的右手鬆緩地握住一把鎗。   是不是這裡的波士?晴美說。   片山跑到男人身邊俯視他的臉。   是的。不會錯。片山點點頭。   哥哥我只知道他其中一個姓。   片山的話,又使晴美摸不著頭腦地直眨眼     5   你的國際長途電話。   聽到這句話而不慌不忙的日本人有多少?況且,片山這時正在酒店的餐廳裡吃早餐,侍者把電話搬到他面前。   我我的嗎?   片山抱著細微的希望這樣問。說不定是同桌的美知子、晴美或石津的不可能是找福爾摩斯吧!   打給片山先生的。   日裔侍應這樣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話筒塞給片山,然後走開了。   片山露出抽筋似的笑容。嗨!國際電話,使這個世界變得狹小多啦!哈哈!   哥哥,趕快接聽呀!   唔,馬上聽等一下我要先做發聲練習。   不錯。好,我聽哈哈囉!   美知子在旁噗嗤一聲笑起來。   喂,片山嗎?   片山所懷念的聲音一下子傳進耳際。   探長嗎?啊,太好了。   聽到栗原的聲音而使片山鬆一口氣的事,幾年才有一次。   嗯!你幹的不錯。   栗原好心情的聲音傳來,愈發使片山的心七上八落。   探長,這是哪一門的諷刺?片山不由反問。   晴美悄悄告訴美知子。他常這樣,不是謙虛。   他有精神情意結。美知子點點頭。   對!美知子小姐,你真了解他!   幸好兩個女人的對話,沒有聽進片山耳際。   傻瓜!我真的在讚你呀!栗原大聲說。你在日本人經營的餐廳,防止一場未然的恐慌發生,德國大使館向你表達謝意來了。   啊!你說那件事?那不是我,乃是拜託了石津大聲的功勞!   無論如何,你們做得很好。我也很有面子!   呃。這個嘛   今天會在酒店裡吧!   有什麼事?   平田大使想見見你,送你一張感謝狀。   平田大使?我不認識這個人   他是駐德國的日本大使。你當然不認識。   說的也是。   總之,他今天之內會去酒店。你別離開酒店哦。   啊片山恍然大悟,原來告訴他這件事。同時想起來。對了,探長   講太久的話,長途電話費太貴了。我收線啦!   探長片山的話還沒說完,通話就斷了。   唉,他想把重要的幽靈俱樂部的事告訴原栗。可是算了,美知子坐在旁邊,他也說不出來。   怎麼啦?哥哥。晴美好奇地說。說什麼弘法大師的事之類   弘法大師?不,是大使館的大使。   哦?大使怎麼啦?   片山解釋一遍,晴美忍不住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   你不覺得太無聊了嗎?這麼一點點事小題大做。   是嗎?客觀地看來,也許是件嚴重的事。   對。石津正經地說。會不會頒發諾貝爾獎?   總之,託他的福,今天不能出去了。   請我大吃一頓好嗎?石津說。   這時,福爾摩斯正在片山他們的桌子底下喝牛奶不,用舌頭舔牛奶做早餐。突然抬起頭來,一溜煙跑出去。   福爾摩斯,怎麼啦?晴美說。   原因即刻分曉。那個失蹤了的梅原伸子的女兒榮子,跑進餐廳來找福爾摩斯了。她立刻發現福爾摩斯在桌子底下躲來躲去,於是噠噠噠跑過去追逐牠。   小貓咪,不要走!等我嘛。   福爾摩斯慌裡慌張地溜出餐廳外面去了。榮子也跟著追了出去。   晴美見狀笑道,福爾摩斯怕了那小女孩哪!   片山無意中見到格林貞子走過來。   有什麼事嗎?他問。   有位客人找你。貞子笑盈盈地說。   客人?片山又覺得胃痛了。懂不懂日語?   沒問題。貞子愉快地說。他是日本大使。   晴美睜大眼睛。大使?那麼是真有其事了。   我的話你不相信?片山沉著臉站起來。石津,走吧!   我也去!晴美倏地站起來。   我到會客室去。美知子說。   啊!也好。片山暗自鬆一口氣。這樣就有機會跟晴美說話了。   正要走出餐廳時,片山差點跟走進來的松井相撞。   對不起。松井不看片山一眼,逕自擦肩而過。   松井大概知道那間餐廳的老闆死去的事吧,片山想。   發現屍體的是片山等人,本地的警察當然想不到他們有什麼特別關係,只是詢問發現經過就了事。   警方似乎是把餐廳老闆的事當作自殺案來處理。   可是,究竟是不是自殺?片山覺得茫無頭緒。   那人被鎗擊頭部。但是,在小房間裡,自稱大崎的男人談話時,看見那叫山邊的出示手鎗,曾經表示你是利用自己的身分得到的。   換言之,大崎本身沒有手鎗。   不過,後來為了防身而取得手鎗也說不定。可是,手鎗之類的不是那麼容易到手   片山憑他做刑警的經驗,可以分辨得出,山邊持有的手鎗,跟大崎死去時右手握住的手鎗是不同的東西。   我請他們來這個房間。請貞子打開一道門。   失敬了。一名穿西裝的青年有禮地鞠躬。閣下就是片山義太郎先生?   啊,我是。這位是石津刑警。這是舍妹晴美。   我是平田大使的秘書,小姓松永。青年說。大使表示,一定要向您表示感謝。   哪裡哪裡。   請跟我來。   青年走進相連的房間裡面。片山等人跟在後面。   大使。片山義太郎刑警來了。松永秘書說。   這次的事真是   話在中途斷了。片山看到那位大使,眼都大了。   你是   平田大使也愣然的樣子。石津、晴美以及松永秘書,莫名其妙地眨眼睛。   只有片山知道這種微妙的局面。站在眼前這位大使,肯定就是小房間裡那個自稱山邊的人。   久仰久仰。首先恢復平靜的是平田大使。承蒙那次你能冷靜處理事情,我為日本人覺得光榮。   呃片山困惑不已。這人明明是山邊。   現時可以追問他和死去的大崎之間的關係,可是平田大使好像拚命在掩蓋什麼似的。也許當著秘書面前,確實難以啟齒吧!   片山也配合平田的心緒小心說話。   不,我只是做了分內該做的事而已。   哪裡,普通人無法做得這麼好。   您太抬舉了。   作為一名刑警,我想你是很有同情心的人。   平田的說法含有微妙的語義。換言之,請不要在這裡提起那件事。   是嗎?我也覺得大使是一位十分坦率的君子。   片山的言外之意是:現在放你一馬,下次得要好好說清楚。   你太客套了。刑警工作很忙吧!   忙是忙,總有時間好好吃午飯就是了。   片山的意思是:總可抽時間吃頓飯說出一切吧。   今天我想在距離這裡兩公里的大鹿亭餐廳吃午飯。平田的意思是,去那邊找我吧!   那真好。改天我們也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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