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進餐,就是小說也很難描寫。
不管寫得像是多麼可口(尤其對正好空著肚子的讀者而言),畢竟自己沒有親口嘗到。
但是關於片山品嘗學校為他準備的中飯,就沒有這些顧慮了。
因為只一眨眼的時間,豐盛的餐點就只看得見便當盒了。
嚇死人了?
晴美邊吃著為她哥哥買的便當,邊說,看來你也染上了石津兄的習慣了?
習慣。妳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但你不該等茶來再吃嗎?
喵。
福爾摩斯也沾了多一個便當的光,得到一小塊烤魚,心情愉快得很。
打擾了。
會客室的門打開,川口素子走進來,啊,茶還沒送來嗎?對不起?
沒關係?
替客人端茶一向是學生們輪流做的。我剛剛才交代下去,沒想到。真對不起。
川口素子才又要走出去,正好門就打開,一個女學生端著茶進來。
村瀨,妳遲到了。
對不起。
這女孩給人的感覺就是凡事漫不經心,慢吞吞的。第一次泡得像水一樣淡,第二次泡得又太濃,像爛泥巴一樣,這是第三次泡的。
說著,把茶放在片山等人的面前。
顏色看起來還是有點苦,但對片山而言,就像是久候的甘霖一般。
妳,從來都沒泡過茶嗎?
川口素子呆呆地望著她。
有茶包嘛。不然就喝咖啡或是可樂。想喝茶就買罐裝的烏龍茶喝。
現在的年輕人哪。川口素子苦笑地說。
哪裡,川口老師也很年輕啊?那名女學生說道。
別捉弄人了。川口素子說道,那位貓先生要喝點什麼?
不用了。
晴美回答道。但福爾摩斯卻抗議。
喵。
哇,好可愛哦?
那名女學生看到福爾摩斯,高興地提高了聲音,我一直想要一個這樣子的玩偶。
我可是活生生的呢,福爾摩斯鼓起胸膛讓那女孩子瞧瞧。
我去自動販費機買一盒牛奶。
那名女孩子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片山歪著腦袋。
茶很苦嗎?川口素子問道。
不是。只是總覺得剛剛那女孩子很面熟。
哥哥,是不是去哪裡玩認識的呢?
胡說,我怎麼會幹那種事。
他馬上就當真了。
她叫村瀨明香。
川口素子說道,就像你們看到的,她不是一個穩重,腦筋靈活的女孩。可是,她是一個很開朗,很可愛的小女孩。
她又苦笑地補充說,碰到和男孩子有關的事,她就沒轍了。我總是叫她要小心一點。
這一點,片山也有同感。片山認為,應該贊成戀愛的自由,可是,和不了解的人談戀愛,常常會帶來很大的危險。
幹了刑警這差事,才發現這社會上有許多不正經的人。如果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正經,那他的危險性還算小一點。最令人擔心的,是那種具有穩固的社會地位,卻在私下擾亂社會安寧的人!當然,這一類的人常造出一些犧牲品。而成為被害者的,又經常是一些不小心的女性。
啊,對了。片山喃喃地說。
會不會。她是。
來了,讓你們久等了。
剛才那個女孩子拿了一小盒牛奶進來。
我還拿了盤子過來。
她把牛奶倒入盤子裡,福爾摩斯看了很高興。喉頭咕噥著,整張臉就要塞進盤子裡似地,舌頭馬上舔起牛奶來了。
真聰明啊!
村瀨明香蹲下來,看著福爾摩斯喝牛奶的樣子。
那個樣子實在不像是個女大學生,反而讓人覺得她很天真可愛。
喂!片山說,昨天演講前給我信的,是不是妳啊?
咦?
村瀨明香吃了一驚似的,看著片山。
不對樣子不太像。但怎麼看也。
我不知道,可能是別人。
她立刻說道,倏地站了起來,我走了!
說完,就離開了會客室。
哥哥,你說的信,是不是。
嗯,我覺得就是她沒錯。片山說。
嗯,應該沒錯。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可是,那時候她的樣子,可不像信裡有什麼重大的事,非看不可。只是要他一定要看哦。
喵。
舔完盤子裡的牛奶的福爾摩斯抬起頭來。
對了,那時福爾摩斯也在。剛才村瀨明香的樣子,又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福爾摩斯似的。
哥哥。晴美站起來說,工作時間到了哦。
我知道啦。
片山一邊看著福爾摩斯舔著前肢,擦擦臉的貓式洗臉法,一邊想著那封不見了的信,到底寫了些什麼。
要爬這個上去嗎?片山看著寬僅三十公分,垂直靠著的梯子,怯怯地說道。
堅強一點,別忘了你是刑警啊?晴美瞪著他說。
我知道。
片山開始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福爾摩斯就交給妳了。
好,好。
片山正要爬上禮堂舞台上的天花板。鑑識的搜查工作已經完成了,現在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唉。不知道我有懼高症嗎?為什麼一定要我爬到這麼高的地方來呢?是啊,因為我是刑警嘛!好啦,我知道啦。可是。
正在爬的時候,突然看見上方出現了一張臉。哇!片山嚇了一跳,差點掉下去!
啊,是刑警先生。向下望的,正是那位宮越友美。你在登山嗎?
是妳啊。嚇了我一跳。片山終於鬆了一口氣。
要上來嗎?這裡我是第一次來,看起來還不錯呢?
友美說,啊,你現在是抬頭看著我呢?
嗄?
裙子裡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嗎?
別開大人玩笑!
片山臉紅了。
喂。晴美在下面叫道,我們還在下面等著呢!
片山終於爬完梯子,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這裡有一條很窄的通道,往下一看,是片山演講用的講台。突然有一股寒氣襲向片山,幾乎讓他手腳發軟。為什麼,在地面上幾十層樓高的大樓裡,或是在高空的飛機裡那麼超現實的高度裡,都沒什麼問題,在這樣的高度中,反而會嚇成這樣?
真好玩?友美說道。
好玩?
是啊。這座禮堂,從高中到現在,不知道進來多少次了,但是,從這種地方看這座禮堂,還是第一次呢!就好像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即使在這樣微暗的光線下,還是可以看見友美的眼中閃爍著光輝。片山想,這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女孩。
哥哥。跟在他後面上來的晴美說道,是用那條鐵鍊吊下去的嗎?
嗯,沒錯。
鐵鍊往下垂,還在搖晃著。
是你妹妹嗎?友美朝著晴美說,我是宮越友美。
妳好。晴美微笑著說,但笑意並未傳到眼中,妳沒課嗎?
有啊?
友美很爽快地點頭說,不過,遲到一會兒,沒關係的。
驗屍官說,片山說道,被鐵鍊吊下去的時候,濱野牧子已經死了。應該是在其他地方被殺害!再搬來這裡的。
可是。屍體是直接搬來的嗎?
應該是吧?這條鐵鍊只能降到這個程度,在下面用鐵鍊纏著再拉上來,是很難的。
可是,這梯子這麼窄,要搬上來也不容易啊?
一個人是辦不到的,可能是幾個人合力做的。
片山說,真是非常殘忍。不知道兇手的動機,也沒有任何線索。
還有,為什麼要搬到這裡來呢?
晴美點個頭,往下面一看,哥哥,你是站在那裡演講的嗎?
嗯,沒錯!
屍體往那裡慢慢地降下。是誰做的呢?
不知道。有一陣子,大家都楞住了。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屍體的重量而自然降下來的。
嗯。但是,為什麼正好在那個時候?
可能是碰巧,也可能是故意的。
一直聽著他們兩人說話的宮越友美這時候說:重量嗎?她體重沒多少。換作是我呢?
我看妳也沒什麼重量嘛!
是嗎?可是我的骨骼很結實,體重比外表還要重哦。友美頑皮地說。接著又說:這個鐵鍊。
她伸手把鐵鍊抓過來,要多少的重量,才能讓它垂下去呢?
誰知道。
試試看吧?
說著,友美就站上高度及腰的欄杆。
喂?
在片山驚叫的同時,友美的身體已經越過欄杆,兩手緊緊抓著鐵鍊,大大地搖晃起來。
別鬧了?片山眼睛睜得老大。
此時,喀啦,喀啦地,友美的身體慢慢地降了下去。
像電梯一樣。友美笑著說。
這高度約有七、八公尺,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片山急得要命。
鐵鍊在磨牙似的聲音中,逐漸地往下降。
你看!我下來了。
鐵鍊還在下降的時候,友美就抬頭看著片山叫著放開了手。
片山心跳停了一拍,而友美卻輕盈地落在舞台上。
沒問題啦。好了,我要去上課了。
她叫道,再見了,片山兄!
微笑著揮揮手,宮越友美又翻身跳下舞台,裙子飛揚起來。然後從中央通道向外跑去。
那孩子是誰啊?晴美直眨眼。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一年級的。
好漂亮哦。
妳也這麼想嗎?
是啊?
晴美看著步出禮堂的宮越友美,真是個少見的美人胚子。
可是有點奇怪。
是嗎?
看著福爾摩斯,片山覺得很有意思。因為福爾摩斯好像還在目送著宮越友美呢。你也為她著迷了嗎?好似在回答片山未曾出口的問題,福爾摩斯慢慢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