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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四 當年明月

長干行 上官鼎 13642 2023-02-05
  平凡上人原想大顯神通,和那三個老魔頭分個高低,可是一陣清越的笛聲,驚走了不可一世的三個老魔,平凡上人好生沒趣,他天性自由自在,怎耐得少林群僧的繁瑣禮節,當下愈來愈是不喜,只略略向中原大俠辛捷、武林之秀孫倚重和新入佛門的吳凌風扯了幾句,便拖著高戰奔下少林寺,如飛而去。   且說高戰跟著平凡上人跑了半夜,已然遠離高山,平凡上人放開拉他的手止步道:娃兒,你輕功不錯呀!內力也不壞,跑了這半天也不見絲毫喘息。   高戰恭然答道:要不是上人扶我一把,我哪能跑得這麼快。   平凡上人哈哈笑道:那也不見得,如果你沒有底子,就是我拉著你,像這樣疾奔累也會累死你的。   高戰見他神色甚是喜悅,當下心念一動,想起姬蕾臨別時所說的話,便道:還請上人指點幾招,就可受用無窮了。

  平凡上人道:等我老人家高興,就來求我老人家傳武功,這法子一定是那鬼精靈女娃兒教你的。哈哈!   高戰臉一紅,很是羞愧,平凡上人敲敲大腦門,越說越是得意,高戰愧然道:晚輩早有此意,助老前輩傳信,這原是分內之事,是以晚輩不敢出言求前輩傳授幾招,免得被別人誤會是挾功相求。   平凡上人點頭道:什麼別人的,你是怕我老人家罵你才是真,你這娃兒心地真好,此起辛捷那娃兒要忠厚得多,將來成就絕不會在辛捷之下的。   高戰正色道:辛叔叔名震天下,晚輩豈敢與之相比。   平凡上人搖頭道:不對,不對,你將來名氣不會比他小的。   高戰很感不好意思,平凡上人道:你替我老人家辦事,我老人家怎能虧待於你,好吧,我們先回大戢島,我老人家再教你。

  高戰大喜,跪下身去正待叩頭,忽聽平凡上人樂道:喂,娃兒,你怎麼也這樣笨,剛才還在讚你聰明哩!   高戰莫名其妙,平凡上人又道:你知道我老人家生平最討厭什麼?   高戰恍然大悟,他天性又慈又寬,不再計較小節,起身道:上人,我真該死,忘了您老人家的脾氣。   平凡上人笑笑不語,此時已近午夜,月光當頭,風涼似水,高戰才忽道:上人,咱們回大戢島去,如果那三個老魔又回去尋辛叔叔和少林寺的晦氣怎麼辦?   平凡上人道:不會,不會,那吹笛聲子的是他們的剋星,他們逃都來不及,哪還有空再生事。   這人當真這麼了得?高戰問道。   平凡上人道:這人的確不凡   高戰是少年心性,當下按捺不住道:上人,難道您老人家也不也不如他嗎?

  平凡上人作聲答道:說功夫,這人雖則高明,可也不見得能贏過我老人家。   高戰大喜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可是那三個老魔為什麼一聽到笛聲就溜走了。   平凡上人道:那是別的原因,喂娃兒,你知道東海三仙中排名第二的慧大師那個老尼姑嗎?   高戰道:家師常常談到東海三仙,他說東海三仙功參造化,已成金剛不壞之身,上人您和無恨生老前輩我師父都見過的,只有慧大師他未曾得見,我師父常引以為憾哩!   平凡上人道:當年你師父風柏楊和無恨生比武,兩人不見真章不肯罷手,我老人家恰好趕到,這才解圍。你師父雖則輸了半籌,可是憑他修為不過一甲子,已具如此功力,真難而又難的了。   高戰聽他把話說開,怕他扯開不說,忙道:上人,您說慧大師怎樣?

  平凡上人道:娃兒,這老尼姑脾氣壞極,總是和我作對為難,你想想看我老人家是何等人物,豈能和一個娘兒們一般見識,是以處處退讓一步,這東海群島原無人跡,是我老人家第一個人先來,後來過了八年老尼姑也來了,我老人家讓她佔一個島住也就罷了,沒想到她老是想方設法折服我,娃兒,你看女子可怕不可怕,討厭不討厭。   高戰想到嬌艷如花天真可愛的姬蕾,也想到溫柔淑嫻的林汶,雅氣真摯的方穎穎,對平凡上人這句話怎麼也不能贊成,當下便不言語。平凡上人道:娃兒,你不信也罷,我老人家知道你心裡想些什麼,那在大戢島上的女娃,和你好的時候確是惹人憐愛,可是她鬼花樣也不少,娃兒,她心裡所想的,你能夠知道嗎?   高戰想起上次姬蕾無緣無故便和自己鬧翻,孤身離開,心中到現在也不明白是為什麼,他一向不打誑語,便道:我猜不到。

  平凡上人得意笑道:這就是了,和女子打交道是最難不過的事了,因為你根本就摸不清她們的意思,我老人家寧可三天不吃飯,也不願和女子來往。像從前,很久的從前,我老人家   說到此,突然一種激動的神色閃過平凡上人臉上,但立刻就恢復他那番高深莫測的樣子,高戰心中大感奇怪,接口道:上人從前你怎樣?   平凡上人呵呵大笑,半晌揚手道:娃兒,咱們還是來講老尼姑的故事。   高戰知他在掩飾,也不好意思追問,平凡上人道:娃兒,我老人家也不想趕路啦,你就坐下來聽吧,喂,我講到哪裡?   高戰依言坐下,對平凡上人道:你老人說到慧空大師很難惹。   正是,正是,這老尼又難惹又討厭,偏偏武功又高,我老人家幾次險些吃虧在她手中,後來過了幾年,無恨生也到東海無極島來了,他巧服仙果,又得前輩奇書,練成武功,當時他年紀很輕,自然不耐久居荒島,常常跑到江湖上,終於打聽出慧大師原來就是當年鼎鼎大名的太清玉女。

  高戰好生奇怪,心想:我問那驚走三個老魔的人來歷,上人卻不停地說慧大師,難道那人竟是慧大師不成?   平凡上人接著道:在我老人家沒有到大戢島來時,我老人家就久聞太清玉女的大名,只是不曾遇上過,後來我老人家做不慣家和尚,這才逃出去當無人管的野和尚,想不到這以艷名震驚湖海的太清玉女,也出家為尼,哈哈,真有趣得很。   平凡上人正說到此,突然兩眼神光暴射,注視幾丈外樹梢上,高戰正待回頭,平凡上人呵呵笑道:女娃兒就是天生鬼鬼祟祟的,快下來,快下來。   一聲清脆的笑聲,接著從樹上跳下一個女孩,高戰定眼一看,心中大喜過望,原來是留在大戢島上的姬蕾,也不知她何時溜出島來,兩眼似嗔非嗔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他。

  姬蕾走近前來,平凡上人板著面孔道:喂,女娃,叫你守在島上,你怎麼這樣不聽話?   姬蕾嬉皮笑臉道:那島上一個人都沒有,上人你養的在鷹都驕傲得緊,也不肯跟我玩,我真悶得死了。   平凡上人怒道:這幾天你都悶不住,我老人家一住就是幾十年,是怎麼住的?   姬蕾笑道:我也奇怪,上人您怎麼一個人能住在這種荒島上。   高戰道:蕾妹,別跟上人頂嘴。   平凡上人不樂道:女娃兒,你說我大戢島是荒島,那你以後永遠別再來,如果再踏進我大戢島一步,可別怪我老人家無情了。   姬蕾伸伸舌頭,正想接口辯論,忽見高戰對她連連示意,她知高戰忠厚多禮,便笑吟吟的住口,但是心內卻想道:只要我跟高大哥在一起,什麼地方不好去,幹嗎要住在大戢島上。

  高戰道:上人,她一向最愛鬧的,您老人家千萬別生氣。   平凡上人哼了一聲,姬蕾笑道:上人,您先慢生氣,我說大戢島是荒島,只是因為它什麼可吃的果子都沒有,可是明年或者是後年,一定遍地都是蘋果,西瓜和香蕉哪。   平凡上人大喜,再也裝怒不成,連連搓手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嗎?   姬蕾道:我這幾天可也沒有歇著不作事,你把您島上的果樹都整理了一遍。   乎凡上人道:那麼你們兩個小娃就走吧,我老人家回島去。   姬蕾道:上人,您老人家不是答應傳授他武功嗎?   平凡上人道:女娃兒真是纏人,我老人家答應過姓高的娃兒,又豈會混賴了,現在我老人家可沒空。   姬蕾一看高戰,只見他滿臉期望神色,可是不好意思開口,她靈機一動道:上人,我替您整理花果,您老人家用什麼謝我?

  平凡上人不防她突問此言,一時沉吟不決,姬蕾又道:上人,您老人家真不公平。   平凡上人奇道:什麼不公平?   姬蕾正經道:我在您老人家島上,整天服侍您老人家,可是您老人家老是鐵青著臉對我,高大哥只替你傳報消息,您便對他這樣好,又要傳他武功喲,又講好聽的故事給他聽。   她愈說聲音愈低,到了最後幾句像在飲泣了,平凡上人心想姬蕾說的,倒也不假,自己果然對她甚是不客氣,當下心中略感歉意道:依你說便該怎樣?   姬蕾裝著想了一會道:上人,我也不要您老人家什麼東西,也不要學什麼武功,您老人家既然肯傳高大哥功夫,那比傳我要強得多,只要高大哥能夠成為武林高手,那還有人敢欺侮我麼?   高戰心內好生感激,偷偷瞧了姬蕾一眼,只見她臉上紅暈微生,真如盛開鮮花,月光下更顯得動人,還在一本正經為自己要求著。

  平凡上人道:女娃兒,我老人家生平不受別人恩惠,你別兜圈子,有什麼要求只管說出來。   姬蕾道:上人,您剛才不是在講故事嗎?那您就把這故事講給我聽,算是謝我可好?   平凡上人喜道:咱們一言為定,以後你可不能再麻煩我老人家了。   姬蕾連連點頭,心內卻道:只要你肯留下,終可騙得你傳高大哥功夫。   姬蕾道:剛才您老人家說到慧大師俗家本是鼎鼎大名的太清玉女。   平凡上人接口道:正是,正是,我老人家當時非常奇怪,太清一門向來都是父子代代相傳,從不收門徒,太清玉女父親只生了她這一個女兒,她這再一出家,豈不是斷絕太清一脈嗎?   姬蕾插口道:我想慧大師一定受過痛苦的打擊,這才不顧一切出家求得解脫。   平凡上人驚道:女娃兒,你真是聰明,一猜就猜著了,我當時只當只當是   姬蕾問道:什麼?   平凡上人滿面羞愧道:我只當她也是不耐世上種種繁瑣臭規矩,才出家落個清靜,這脾氣倒和我老人家差不多,像我老人家連和尚也當煩了,逃到這海外大戢島才得安靜。   高戰問道:太清門武功如此了得嗎?   平凡上人點頭道:厲害得緊,厲害得緊。   姬蕾道:高大哥,你別打岔。   平凡上人接著道:後來有一次,我老人家從海上歸來,經過小戢島,忽然聽到一陣怪難聽的笛聲,不停地順風飄了過來,聽得我老人家煩躁極了,我老人家大怒,以為又是老尼姑找麻煩,便跳上小戢島,想找老尼姑理論。   等我一走到島中,只見老尼姑閉著眼坐在她那自以為天下無雙的破陣前,在她身旁不遠也坐著一個白髮如雪的老太婆,口邊放著一隻短笛,正在吹奏著,老尼姑緊閉雙目,運著上乘內功,對於笛聲有若不聞。   高戰脫口道:那恐怕是白婆婆。   平凡上人奇道:你怎麼知道了?   高戰道:我有一個朋友,他也可吹得一口好笛子,笛聲能把各種鳥類都引過來。   姬蕾搶著問道:小黃鶯也會來嗎?   高戰點頭道:當然會來的,小白兔、小鵲雀都飛來停在樹上動也不動的聽著,連狐狸也趟著不動,乖極了。   姬蕾非常羨慕,高戰接著道:他說這笛子是一個叫白婆婆的人教他吹的,後來他自己學久了,漸漸有了心得,把心中所想,目下所見,行雲流水,卻能譜入調中。   平凡上人道:娃兒,你所遇見那個朋友多半就是那白髮老太婆的徒兒,你下次千萬小心,白髮老太婆脾氣比慧大師更壞,她徒弟也定不是好人。   高戰道:上人那倒不會,他對我很好,還送我千里鏡,蕾妹你身上的千里鏡,就是他送的。   平凡上人道:娃兒,先講故事再說,我老人家見他們久持不下,那白髮老太婆,愈吹聲音愈是悽慘,我老人家一疏神,幾乎著了道兒,心中也悲涼莫名,娃兒,想我老人家廿多歲就出家,苦修二甲子,七情六慾早已化為輕煙一般,飄離我身,怎會無端生悲,當下氣納丹田,大喝一聲,這正是佛門降魔大法獅子吼,果然打斷笛音,那白髮老太婆轉過身來,用怨毒眼光瞪了我老人家一眼。我一瞧之下,登時大吃一驚,打了一個寒慄。   姬蕾道:她一定長得醜極了。   平凡上人道:醜倒也不醜,只是整個臉上並無絲毫表情,娃兒,世上再難看再醜的臉孔,也比不上不帶表情的面孔更嚇人。   高戰姬蕾雙雙點頭,平凡上人又道:那白髮老太婆一聲不響,只用無限怨恨的眼光盯了我老人家幾眼,娃兒,那眼光真是惡毒極了,好像天下的恨事都集中在我老人家身上,我老人家被她盯著大不耐煩,也就回瞪了她一眼,這仔細一瞧,不由大吃一驚,那白髮老太婆一句話也不講,掩面飛奔而去。   平凡上人歇了歇口,臉上神色突然凜重起來,姬蕾聽到正起勁,忍不住問道:上人,後來呢?   平凡上人道:我老人家大驚之下,一回過頭,只見慧大師這老尼姑仍然閉目坐在石陣之前,只是眼角掛著兩滴淚珠,海風不停地吹著,慧大師就像一尊石佛一般,動也不動,我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與這尼姑打交道也不得要領,便滿腔懷疑的回到大戢島。   娃兒,讓我老人家最驚的就是這白髮老太婆竟是南荒四奇中的么妹,前數年我老人家見著時還是一個年幼美貌女子,這幾年之間怎樣會變成這個樣子。   姬蕾插口道:會的,會的,內心痛苦的摧殘,比歲月的催促更使人老得快,那白髮老婆在短短幾年間一定受了極大極大的苦痛折磨,高大哥你說是嗎?   高戰點點頭,問平凡上人道:那南荒四奇是何等人物?怎麼最小的師妹卻如此厲害。   平凡上人道:這南荒四奇老大老二老三是親兄弟,就是殺死姬蕾家人的三個老魔了。   此言一出,姬蕾高戰驚呆了,平凡上人接著道:這四人不但武功怪異,而且精通樂音蝕骨的絕傳功夫,他們把上古失傳的樂章都搜落齊全,一曲音樂,端的可使江水倒流,百物無聲無息而亡。   平凡上人說到此,忽然抬頭向遠方看去,高戰姬蕾也不由跟著看,只見遠處空中一個小白點向平凡上人所坐之處飛來,月光下漸漸看得清楚了,原來是頭絕大的白鶴。   平凡上人搓搓手道:娃兒,故事講不成啦,我老人家有事得走了。   那白色大鶴落下來,站在平凡上人身旁,比起平凡上人還高半個頭,平凡上人一縱,穩穩坐在鶴背上,向高戰一招手道:娃兒,我老人家答應過傳你功夫,你去找辛捷那娃兒,就說是我老人家說的要他傳你劍法,我老人家這套劍法已全部傳給他和孫倚重那娃兒,再要我傳授給你,可煩死我老人家了。   高戰大喜,平凡上人拍拍鶴頭,那白鶴雙翼一展,沖霄而去。   姬蕾抬頭看了很久,嘆口氣道:上人真是奇人。   高戰道:簡直就是神仙中人。   姬蕾道:高大哥,你帶我去找那個會吹笛子的朋友,叫他教我,以後如果我一個人孤孤單單,也好吹吹笛子,招些小鳥來陪我。   高戰道:好的,咱們明天就去找他,我答應過去看他。   他說到此,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蕾妹,你剛才說什麼?   姬蕾奇道:你不是已聽到了嗎?   高戰道:蕾妹,你以後不會孤孤單單的,大哥不會再離開你了,大哥永遠陪著你。   姬蕾心中十分感動,眼淚不由流了下來,半晌說道:大哥,你真好,我真是幸福,只要你不討厭我,我就跟著你吃苦受難也甘心情願。   高戰情不自禁握住姬蕾雙手,只覺又溫又軟,姬蕾堅決地道:大哥,你口袋中的東西,只要你不討厭而丟掉的話,它永遠會留在你口袋中的,大哥,你明白嗎?   高戰點點頭,良久也說不出一句話。   殘月曉星,露意甚濃,高戰姬蕾手拉著手並肩坐著,大地寂靜得很。   這一對少年人誰也不願開口擾亂這美好的氣氛,讓時間過去吧!   天際出現魚肚白,高戰忽道:蕾妹,天就要亮了,咱們走吧!   姬蕾像是從仙境中回到現實,漫聲應道:好啊!好啊!咱們這就去找你那位會吹笛子的朋友。   兩人經過一次誤會後,忽吐心事,感情大大進了一層,高戰下定決心要一心一意的去愛姬蕾,他想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幸福的人了!   次日兩人走到一個鎮市,高戰姬蕾因為吃乾糧吃得膩了,就到一家乾淨酒店要了幾樣菜,揀了臨窗的位子,邊吃邊談,十分融洽。   忽然上來五六個衣衫破爛的中年漢子,當著高戰對面桌子坐了,姬蕾生性愛淨,心中大是不樂,鼻子一撇,示意高戰結賬離去,高戰瞧了那幾人一眼,低聲對姬蕾道:這幾個人內功很好,不知有什麼事聚到這小小鎮上來了,咱們且聽聽看。   那幾個中年漢子似乎並不注意高戰姬蕾,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見酒保久久不來侍候,不由忿怒非常,拿起桌上酒壺便欲發作,一個年紀較長的了笑勸道:老六,咱們當乞丐的只配吃別人施捨的冷飯殘餚,今兒咱兄弟來上館子充大爺,難怪別人愛理不理啦。   那年紀較輕的漢子似乎氣忿未消,這時酒保才慢慢走來,高戰低聲對姬蕾道:丐幫的,這樣說來倒是朋友了。   姬蕾不樂,輕聲道:你怎麼跟這些人交朋友?   高戰正色道: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中臥虎藏龍,人才輩出,而且人人義薄雲天,蕾妹,你千萬別看不起這些江湖上的粗野漢子,以為他們長得兇惡難看,其實他們心裡仁慈得很。   姬蕾大感不好意思,笑道:是我錯了,喂,你怎麼會和丐幫的人交朋友呢?我瞧你跑江湖才不過幾天呀!   高戰神秘笑道:我和他們幫主是好朋友!   姬蕾道:大哥,那你就邀他們一道來吃可好?   高戰看看那幾個漢子,正在風捲殘雲一般大嚼,那年紀較輕的喝完了湯,猶自舔著唇上的碎屑,似乎吃得極為痛快。高戰正待相邀,那漢子忽然低聲道:老大,你看咱們新幫主可壓得住麼,聽說他年紀輕輕,雖說是文老幫主臨終受命,可是最近幾年咱們幫裡不肖分子紛紛起來,想另立門戶哩!   那年紀最長的道:壓不住也得壓,文老幫主對我們丐幫是何等賣力,對我兄弟又是何等恩義,說不得,咱們兄弟只有一死才能報答他老人家,如果有誰不服老幫主遺命,先要請他嘗嘗咱們關中六義的滋味。   另外幾個漢子,一齊用力放下碗道:大哥說得對,關中六義也不是好惹的!   高戰聽他們道新幫主繼承問題,心想只怕就是指師兄李鵬兒,當下連忙凝神仔細聽去,姬蕾正想開口發問,高戰嘟嘟嘴示意她不要說話。   其中一個高高漢子忽道:金護法金老在今晚只怕一定會到的,有他老人家主持大事,咱們丐幫忠義兄弟再來一次歃血為盟,還怕大事不成嗎!   年長的漢子道:聽說那些敗類分子也準備今夜在城南關廟開大會,另行擁立新幫主哩!   年輕漢子高聲道:這樣正好,咱們在城西土地祠聚齊了去見幫主,再一塊兒去關帝廟,把這些欺師滅祖的混蛋殺他奶奶的一乾二淨!   年長漢子對高戰等瞟了一眼沉聲道:老六小聲,當心隔牆有耳。   年長漢子又道:金老護法也是這個意思,聽說新幫主功夫可俊得很,金老護法的陰風抓功夫大家是見過的,據金老護法自己說,他在新幫主手下走不了三招。   眾漢子一齊歡聲道:天老爺保佑我丐幫重振威風。   說罷那幾個漢子站起便欲離去,高戰忙道:且慢。   那年輕漢子反身打量了高戰兩眼道:不知這位老弟有何見教。   高戰拱手為禮道:在下姓高名戰,適才聽得各位忠於舊主,義薄雲天,端的好生欽敬。他到底江湖經驗太少了,不知偷聽別人談話,犯了江湖大忌。   那年輕漢子見他居然偷聽自己兄弟說話,當下甚是不悅,但見高戰文縐縐地,又不好意思發作,只道:這位老弟如果沒有什麼事,兄弟這就告退。   姬蕾見他搶白高戰,心中可就不樂了,說道:大哥,別理這些不知好歹的人。   那年輕漢子正待發作,年長漢子沉聲道:閣下是誰?   高戰道:貴幫李幫主與在下有舊,就請轉告李幫主,說在下高戰今夜準時赴會。   年長漢子正自沉吟,他身旁一個高大漢子低聲道:老大,你不是說對方要立的幫主是一個年輕後生嗎?還有他身旁跟著一個女子,莫要就是這兩個。   姬蕾見他竟然懷疑起自己和高戰來,真是勃然大怒,正待反唇相譏,忽然高戰一揚手,一支筷子有若閃電一般直向門外樓梯口射去,只見噗咚一聲,丐幫眾人首先竄出,但見門口倒下一個漢子。   高戰朗聲道:此人適才在門口鬼鬼祟祟,偷聽已久,只怕多半就是各位敵人。   丐幫中被稱著老大的一看地下躺著的漢子,不由勃然大怒,沉聲喝道:好小子,原來是你。   高戰一拖姬蕾,趁著眾人不注意,偷偷走開,忽聽耳邊有人讚道:好俊的功夫。   高戰抬頭一看,只見一個高大的老年人,正向自己微笑,他只好也報以一笑,和姬蕾飛快走開,正在奇怪這老人是誰,忽聽:金大護法!金大護法!   從後面來了丐幫眾漢子的歡呼,高戰一怔,隨即恍然,輕呼道:原來這老人就是丐幫幾代元老,護法尊者金老大!   大哥,你說什麼?   高戰喃喃道:那老人,那老人就是金老大。   姬蕾茫然,路上行人漸多了,她掙開高戰的手,看見大家都在好奇地看著他倆,不禁一陣嬌羞,低頭走出鎮外。      黑壓壓一片林子,從外面根本就看不出到底有多深多廣,風吹著,月色朦朧。   林中卻是一大片空地,一所破舊的土地廟倒還不算小,東邊的屋子裡透著昏暗的燈火。   屋中坐著一個廿多歲的青年,手中正自把玩著一隻長劍,臉上陰晴不定,似乎在考慮著一件非常重大的難題。   他嘆了口氣,輕輕地彈著劍身,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燈光下,長劍放出了藍汪汪的光彩,他並未注意到這一切,臉中全是迷惘之色。   這青年正是即將就任的丐幫新幫主李鵬兒,他站起身來,目光又落在桌上一張大紅的拜帖上。   李大俠大鑒:   文倫張麗彤再拜   果然是他,果然是他!他喃喃地說道,心中不禁又想起了張麗彤溫柔的笑容,關懷的眼神。   文老幫主臨終諄諄的遺命,金叔叔的重振丐幫的願望,就要在今夜決定了。李鵬兒想著想著,胸中豪邁之氣大增。   為了完成任務,不辜負文幫主金叔叔和師父的恩惠,我得盡力和姓文的周旋,為了壓服幫眾,我只得出手擊倒他,這樣豈不是大大傷了那位姑娘的心麼?   他反覆思索,心中並不能釋然,看看天色,已是初更將盡,就快要到約定和丐幫各香主會面的時候了,他咬著牙,心中只是默默想著古俠士的雄風,忖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我李鵬兒答應過文老幫主,就要不顧一切為丐幫奮鬥。   噹!是清脆的彈劍聲,李鵬兒終於挺起了胸膛,仗著劍大踏步走了出去,一縱身上了屋頂,點燃了掛在彎曲簷角上作為信號的大燈,然後平靜的等待著丐幫諸香主的來臨。   好男兒,放得下,收得起。   在後窗陰暗角下藏身的高戰,輕聲的讚揚著他師兄的決斷,對於師兄的心事,他在上次見師兄與文倫交手便明白了。此時,他明白師兄已打勝了一仗,那是戰勝了感情,然而感情戰敗後的創傷,卻是夠他受的。   高戰心想:現在天色還早,我暫時先不露面,到城西關帝廟去探探對方的勢力,再回轉來和師兄一塊去會敵。   他盤算既定,便閃到密林深處,向關帝廟奔去。   原來高戰在酒樓上不願與丐幫人多費唇舌解釋,於是出手擊中伏在門口偷聽消息的敵人的穴道,乘亂和姬蕾走開。他知師兄一定在城東土地祠,於是決定待到天黑,隻身前往會晤師兄。姬蕾原也要去,高戰心知今夜之事甚是危險,一個不好,丐幫不但不能重振,也許一敗塗地,所以再三向姬蕾說明,姬蕾也自知自己武藝低微,去了反而礙事,便答應在店中相待。   高戰一等天黑,便把短戟背在背上,向土地祠跑去,那林子到處佈下暗樁,高戰展開全身輕功,身形捷若狸貓,竟然閃過所有暗樁,隱身祠後,正待現身與師兄相見,忽然發覺師兄神色頹喪,全無要興大事的飛揚氣態,不由心中暗急。   他略一沉吟,便知師兄仍然暗戀和文倫在一起的少女,不由對師兄甚為同情,後來見師兄毅然拋棄兒女私情,不禁大為佩服,忍不住讚了一句。   且說高戰展開天池絕技平沙落雁的輕功,不多時便到了城西,他在白天就看完了關帝廟附近的情勢,是以很輕鬆地就混身進入,趴在一棵大樹上,只見這失修已久的關帝廟內此時燈火輝煌,高高矮矮坐了幾百個江湖漢子,正當中空著一席,文倫和那姓張的少女便坐在空席兩旁。   高戰心中奇道:姓文的小子不是要被擁立為幫主嗎?那麼中間空著的位子是要等誰?此人地位看來猶在文倫之上。   忽然文倫站起身來,眾人立即寂靜,高戰心中暗笑道:瞧不出姓文的這隻草包,倒有如此威風。   文倫一擺手道:待會等我師父來了,咱們便開大會,他老人家有一件信物,可以讓大家看看,證明在下身分。   高戰大吃一驚,心中叫苦不已,忖道:這姓文的師父天煞星君也要來,此人一到,師兄這面只怕無人能敵,就是我和師兄聯手仍然不支。   他正自焦急,文倫又道:家祖文老幫主終生為丐幫奮鬥,想不到死後幫主信物被姓李的小子弄到手,竟然想冒充家祖遺命,幸好各位丐幫兄弟可不是瞎子,咱們今夜就重新開壇,待消滅了姓李的小子那般喪心之徒,再擇吉日,大邀天下武林同道,宣佈丐幫重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一致叫好,高戰心中暗忖:原來這姓文的是老幫主孫子,難怪有如此號召力量。   原來丐幫分南北兩支,傳到文老幫主這一代,他本人雄才大略,恩威並施,併合了兩支幫眾,他為人大公無私,處處為幫眾作想,是以深得全幫擁戴。後來他神秘失蹤,丐幫群雄無首,這才各自為政。金氏昆仲任護法多年、執法嚴厲,自有不少人怨怒於他兄弟二人,是以對於他所擁護之李幫主表示反對,恰好此時文倫來到,反對金老大的一幫人對於文老幫主仍是感恩甚深,是以立刻推舉文倫為首。   高戰突然想到師父與天煞星君約定在華山比武之事,心中一沉,忖道:天煞星君就要來此,這樣看來他和師父比武是沒有受什麼損害了,可是師父呢?   他想到壞處,不由全身發抖:師父已是年登古稀,一個失手,後果真是不堪設想,那天煞星君武功實在高強,師父疏神失手敗於他之下,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他愈想愈急,但覺天地悠悠,再也見不著師父,微一疏神,不覺踏折一枝樹幹。   奸細!廟裡的幫眾一哄而出,高戰也不及思索,從樹上落下抽出短戟,便向外走,忽聞風聲嗤嗤,忙使一招后羿射月,連頭也沒回一下,暗器紛紛墜地。   高戰不敢怠慢,足下不停向前跑去,幾個起落,已把眾人拋遠,忽然前面白光一閃,兩把長劍向門面攻來,高戰閃身還擊,身形並未停留,鼓起一口真氣一揮,噹噹兩聲,震飛兩支長劍。   高戰心想先把對方情勢告訴師兄,如果萬一師父遭了不幸,再找老賊拼命不遲,他腦中想著,不覺已跑到郊外,忽然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的輕功不錯呀。   高戰回頭一瞧,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儒生,面色白皙冷峻。那儒生道:你可是天池門下。   高戰點點頭,儒生又道:你比你師兄強多了。   高戰以為他在說李鵬兒,便道:李師兄功夫比我穩得多了。   儒生哈哈大笑道:難怪風老兒口口聲聲向我吹噓,說是收了個如何了不得的小徒兒,這樣看來,倒不是胡吹哩!   高戰急問道:前輩,您是誰?   那儒生也不答話,揚手一彈,一顆小石子嗚嗚破空而出,砰然一聲,樹上落下一物,高戰瞧了瞧,原來是一隻大貓頭鷹。   高戰驚道:金彈神指!前輩是無極島主無恨生。   那中年儒生輕嘆一聲,看了看高戰兩眼,喃喃道:天縱之才,天縱之才!喂,我那獨門手法你看清了嗎?   高戰大喜道:晚輩看清了。   那儒生轉身便走,高戰急喊道:前輩,你最近可見到我師父嗎?   一個溫和的聲音接口道:戰兒別急,你師父前十天還在無極島上和我爹爹論劍啦!   高戰一看,不知何時辛嬸嬸已到身前,忙道:辛嬸嬸,我師父和天煞星君比武怎樣了?   張菁笑道:瞧你急得這個樣子,真是把你師父看得太差了,戰兒,你想想看,連我爹爹也奈何不了風大俠,宇文老鬼又怎能傷他呢?   高戰歡喜無限,竟然說不出話來,張菁見這孩子厚道善良,人見人喜,將來福緣猶在愛子辛平之上,不由也很歡喜。   高戰道:辛嬸嬸,辛叔叔他們和那三個老魔交過手了。   張菁點頭道:這事目下已傳遍武林,我請爹爹出島助陣,沒想到才出無極島,便聽到到處傳說,什麼當今天下三大俠聯手抗敵喲,什麼三個老魔不戰而退喲!大家一喧染簡直把你辛叔叔說成神仙一般了。   高戰道:辛叔叔劍術通神,如果說單打並不見得比老魔差多少,辛嬸嬸,你知不知道平凡上人也出手了?   張菁道:有他老人家在,真是萬無一失了。喂,戰兒,你可見著你吳凌風吳大叔?   高戰悽然道:他已削髮為僧了。   張菁道:真的?   高戰點頭道:辛叔叔和他爭論了老半天,最後好像還是被他說服。   張菁轉身垂下淚來,高戰道:辛嬸嬸,現在丐幫之事很急,你在此真是好極了,可以助我師兄一臂之力,辛嬸嬸,天煞老鬼也要來和我師兄作對哩!   張菁道:戰兒不必擔心,我爹爹早就發現宇文老鬼了,你知道我爹爹一生不服人,一路上暗中和他較量了幾天,現在已把他引到歧路,要和他比劃哩!   高戰大喜過望,他知辛嬸嬸離家已久,很是掛念辛平等人,便向張菁再三道謝告辭,向師兄李鵬兒處跑去。   高戰路線已熟,閃閃躲躲神不知鬼不覺又來到廟前,此時丐幫諸香主還未來,師兄李鵬兒站在門前張望著,高戰素知師兄感情雖則隱藏甚深,其實是個極為多情的人,他走了出來,高聲喊道:師兄,小弟來了。   李鵬兒一聽聲音,立刻辨出是最為相得的師弟來了,他趕緊放起情思,歡然道:好啊,師弟!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今夜丐幫面臨著存亡的考驗哩!   高戰緊緊握住李鵬兒的手,一股友情的熱流通過李鵬兒的心中,突然之間不知怎的,他覺得羞慚起來,高戰道:師兄小弟今兒早路過此地,無意中得知師兄丐幫要在今夜開壇,這就馬上趕來,師兄,文倫那小子的事你是知道了。   李鵬兒道:這小子只怕當真是文老幫主的孫子,金叔叔也說他和老幫主像得很。   高戰道:師兄你是文老幫主親自傳以大位的人,還要管他是誰嗎?他武功又不及你,師兄,你只管放手去幹,丐幫全仗著你啦。   李鵬兒沉吟半晌道:金叔叔和我想的一樣,只怕此舉引起丐幫內部火拼,自己把力量削弱了。   高戰點點頭,忽道:師兄,你瞧,有人來了。   李鵬兒連忙走上前去,只見金護法金老大領先率著幾十個漢子緩步走來,見了李鵬兒納頭便拜道:丐幫護法金老大率全體香主叩見新幫主,恭祝幫主長命富貴!   李鵬兒還了半禮:各位香主辛苦了,就請進屋商量。   他經金老大再三囑咐說明,知道自己身分極高,不能太過謙卑,是以受了禮引先進屋,高戰混在眾人中也混進了屋,金老大向他點頭笑笑。   金老大先向幫主引見各堂香主,高戰見白天所見關中六義也在人群中,那六義老大想來地位必然不低,就站在金老大身旁。   金老大朗聲道:天佑我丐幫,總算今日又得盟主領導,眾兄弟如有口是心非,不服新幫主者,就如此桌。   他右手五指向供桌一伸一曲,硬生之抓下一大塊硬木,一張開手,木屑紛紛墜地,這正是金氏昆仲名聞天下的陰風爪獨門功夫,眾人不由轟然叫好。   金老大對李鵬兒道:幫主,那姓文的小子在關帝廟聚集不肖徒眾,一定有所圖謀,眾位香主適才已決定先下手為強,不知幫主有何指示。   李鵬兒沉聲道:各位香主所慮甚是,如今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前去。   各香主見新幫主當機立斷,卻不由暗自折服,正要離開土地祠,忽然門一開,走進一男一女,高戰正神一看,正是文倫和張麗彤兩人。   文倫向眾人一拱手道:在下文倫,文老幫主是在下爺爺,這樣說來和各位是一家人了。   眾香主見他面貌果然酷似文老幫主,各人不由都想起了老幫主的恩義,不禁怦然心動。   金老大道:老夫追隨老幫主四十餘載,只聽說老幫主有個不肖兒子,被老幫主驅逐出門,父子恩義早斷,閣下是誰,竟然冒充老幫主孫子。   文倫冷冷笑道:在下何必冒充,今日之事,在下不願家祖辛辛苦苦整頓起來的丐幫發生內訌,是以單身前來向請教各位。   關中六義中老六年紀最輕,按捺不住,一領單刀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咱們新幫主持有老幫主信物及臨終手令,你幹嗎要冒充?   文倫陰陰道:老幫來死於野地,當時的情形並無一人得知,這姓李的小子湊巧拾到老幫主的信物,哼,再被一般自以為對丐幫功高望重的人利用,竟想把持全幫,這事只怕難以瞞過天下人之眼。   他沉聲侃侃而談,似乎就像目睹當日之事一般,眾人雖則都是忠義漢子,聽來也覺此事頗有可能。   高戰心中暗驚忖道:這草包小子怎的幾月不見,竟然滿腹詭計。他不由瞟了一眼站在文倫身旁的少女,但見她似笑非笑的望著眾人,甚是得意。   李鵬兒站起身道:依你便待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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