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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 中土爭勝

長干行 上官鼎 16856 2023-02-05
  高戰就和風柏楊走進城內,到了高戰投宿的小店,兩人吃完晚飯,高戰替風柏楊倒了一杯茶,這一老一小就在室中閒聊。   高戰忽然問道:老伯伯,方家牧場被老魔給毀了,難道就沒有一個人進出嗎?   風柏楊沉重地道:只有方場主的獨生女兒因為回她外婆家,事變之日不在場內,得以倖免,這事我老人家即已包攬下來,遲早要還他一個明白。   高戰想到十年前在途中所遇的小女孩,那時是多麼嬌憨幸福,如今卻成為孤女,那小女孩囑咐自己有空去看她,言猶在耳,可是如今她卻已是家庭破碎,父母雙亡,世事的變幻,真是太快了呀。   高戰道:方伯伯的女兒心腸真好,她現在在哪兒,我答應過要去看她的。   風伯楊道:她現在還在外婆家,她外祖父是山東金刀老大,昔年也是威震北方的武師,娃兒,你知道我入關來幹嗎?

  高戰搖頭,風柏楊又道:娃兒,那年你在雪地裡誤食千年參王,要知道這種天地間靈藥,正是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如果是內功高明的人,吃下去足可抵上一甲子苦修之功。   高戰插口道:老伯伯,我從小就天天照著您給我的圖上所載去練,您說那千年參王可抵一甲子功力,我怎麼被濟南大豪一伸手就打敗呢?   風柏楊道:娃兒,你性子溫厚,心無旁念,正是學習內功上上人材,你今日成就已然絕不在江湖高手之下,只是你對武功招式一概不懂,所以會被人一出手就制住。   風柏楊接著道:我當時一見到你,真是大吃一驚,我走遍關外也不見有和你根骨一樣好的人,我生平收了兩個徒兒,卻都是中上之質,後來又教了一個記名弟子。此人天分雖然較高,可是與你一比,卻是大大不如。

  高戰聽風伯伯稱讚自己,很感不好意思,想要說一兩句謙辭的話,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   風柏楊又道:咱們練武功的最歡喜的事莫過於能找到一個聰明聽話的徒弟,我承繼著關外天池派一脈,稱霸關外卅餘年,可是我兩個徒兒,受天資所限,連我一半功夫都學不到。   當日你誤認千年參王為土參,想替小白兔療傷,可是受金毛神猿一聲大吼,嚇得把含在口中參王漿液全部咽進肚裡,這是天意,老天爺要成全你,任誰也無法阻攔。   高戰聽他娓娓追著兒時的往事,心中很感有趣,笑道:是啊,是啊,要不是金毛神猿大喊一聲,我可把這靈藥給糟踏了。   風伯楊道:我當時因為身有急事,此事關係著我邊塞大俠的威名,我是天池派掌門,豈能袖手不管,而且對方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名震寰宇,我不敢決定此去能不能安然歸來,所以我決定先給你一卷內功圖解,讓你自己先紮好根基,以免白白浪費靈藥功效,如果我能安身返回關外,再來尋你,傳授我天池派功夫。

  高戰忍不住問道:老伯伯,你對手比天煞星君武功還高麼?   風柏楊點點頭道:天煞星君功力雖高,可是我還有把握能夠應付,可是對於此人,卻是毫無信心。   高戰是小孩心性,心中不服,就衝口道:難道是三頭六臂之人?師父,他叫什麼呀?   邊塞大俠風柏楊,聽高戰改口叫自己師父,不禁大樂,一撫長鬚,笑道:乖徒兒,問得好。   原來他心中愛極高戰,知道高戰如果拜在自己門下,將來成就一定在自己之上,關外一派武術,就要靠他發揚光大。他不好意思開口說出要收高戰,只有一再暗示,但見高戰仍然喊自己老伯伯,心中不禁微急,其實他哪知高戰對於武林規矩一竅不通,認為喊老伯伯和師父根本就沒有分別。   風柏楊道:天下武林中名望最高的是三仙和二君,三仙是居於海外,成名都已在一甲子以上,二君是關內南北稱雄,不過為師看來,二君名頭雖大,真正本領卻在三仙之下,三仙悠遊海外,往往幾十年不履中原,可是偶一露面,必然有超世驚俗的表現,是以江湖上對於三人愈傳愈是神奇,竟有人認為他們已成為金剛不壞之身,長生不死。

  風柏楊略一停歇,喝了一口茶,高戰聽得津津有味,催促道:師父,您老人家在關外,他們三仙是在海上,相隔幾萬里,怎麼會結仇的呀?   風柏楊嘆了口氣道:戰兒,你大師兄鐵青原藝成之後一向在關外經營皮貨,他為人憨直,口不遮言,在一次酒後,自稱關外武功天下無雙。他同夥商人也一再吹噓,就激起和他們一齊喝酒的關中鏢局鏢頭們不滿,你大師哥起身和他們打賭,揚言只用雙腳,就能把他們七八個鏢師踢翻,那些好事的人一再湊趣,結果雙方終於動手,你大師兄果然憑著我天池絕技迷蹤腳法,不數招便把那些草包鏢師踢倒。   高戰大感興奮,叫道:師父,大師兄真威風啊!   風柏楊微微一笑:道:你大師兄正在洋洋得意,突然綠光一閃,一個小小物件直向他雲臺穴打來,來勢疾如流星,你大師兄向右一閃,竟沒閃過,正中右腰間笑軟穴,當時痠癢難熬,不由自主地哈哈狂笑起來。他伸手一拔,原來腰間所中的物事竟是一根松針,眾人只道你大師哥得意忘形,卻不知已經遭到暗算。

  高戰不禁駭然,心想一根輕輕的松針,竟然可以當作暗器來傷人,此人功力只怕真在天煞星君之上,當下不假思索便道:師父,暗算師哥的人是您說的那個對頭了?   風柏楊點頭讚道:徒兒,你真聰明,你大師哥強忍痠痛,自行推宮過血,忙了好半天,總算把穴道解開,上前推開窗子一看,只見四、五丈外一棵松樹中,端坐著一個人。你師兄的脾氣是有名的火爆,明知此人能在四五丈外把一根松針彈出,而且力道強勁,認穴奇準,功夫已然出神入化,他自己真是萬萬不及,可是仍然忍不住氣,破口怒罵起來。那人待他罵了幾句,身形微動,飄然下樹。你大師哥騎虎難下,也只有硬著頭皮,跟了出去,那人也不言語,一腳伸向你師兄下盤踢去,你師兄退後一步,哪知他突然變踢為勾,你大師哥就被他劈面絆倒。那人冷冷道:關外天池武功不過爾爾,你這廝自吹腳法天下無雙,其實下盤如此稀鬆,這樣看來,風老兒也是浪得虛名之輩,教出如此膿包。

  高戰叫道:他敢侮辱師父,待我學好本事,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頓,替您出氣。   風柏楊笑道:乖徒兒,你有這番志氣,師父高興得很。你大師兄聽他罵我,也是氣憤填胸,拼出性命和他搏鬥,但是功力相差太遠,不數招又被點中穴道,他當眾把你大師哥羞辱一陣,再解開他穴道,準備飄然而去,你大師兄穴道一解,又如一頭瘋虎一般,沒命的纏著他。他一怒之下,出手漸重,把你師哥飽打一頓,連頭髮都被他抓去大半。那人臨走時自稱是東海無極島主無恨生,揚言你師哥如不服氣,盡可回去把師父請來,他在無極島上候教。你師哥受了這大侮辱,自是無法在江湖上再混,便回到錦州向我哭訴,我知你師哥草包脾氣,一定是他出言狂妄,自取其辱,就罰他面壁三年,不准外去,重練本門內功。我生平從未踏入山海關半步,可是此事非同小可,關係著我天池派威望,那無恨生既然指名挑戰,為師如果再要畏縮不前,那麼我天池派數百年在關外威名。就要毀在為師手中。

  高戰接口道:所以師父因此來不及教我,只留下內功圖譜,就單人匹馬往東海去找那無恨生較量了。   風柏楊點頭道:為師老早知此人成名已久,功力蓋世,駐顏有術,已是仙佛中人,卻沒想到他對於名之上字,竟然也參悟不透,後來打聽得知他因愛女失蹤,出島久尋不獲,心中煩躁,所以一路上也不知道折辱了多少武林同道,幾乎掀起中原武林大波。   高戰道:他女兒離家外出,他找尋不到就拿別人出氣,師父,我瞧他和天煞星君一樣,也不是什麼好人。   風柏楊道:無恨生原是寒門書生,他讀飽經書,卻是連番落第,多次刺激下性情自是偏激,他當年一怒之下駕舟飄泊大海,來到無極島,巧食一顆千年朱果,又得前輩隱俠遺下神功秘笈,自此功力突飛猛進,容顏常保,與大戢島主平凡上人、小戢島主慧大師並稱世外三仙。

  高戰聽師父講起武林掌故,覺得津津有味,想到無恨生隻身飄泊海外,練成絕世武功,心中很是佩服他的毅力,對於無恨生惡感大減,忖道:想那無恨生當年一定是考試失敗,身上又窮,被逼得走頭無路,這才冒險出海,但是終憑他勇氣毅力,成就為舉世聞名的人,看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句話是不錯的。我高戰雖然父母早亡,可是遇到的人,沒有待我不好的,就是那天煞星君老魔頭也不例外。我在這樣好的環境下,如果不能成就一番大事,真足愧對父母生我一場了。   風柏楊見高戰臉上突然閃過振奮之色,使那本就俊美的臉上,又多添了一絲英雄本色。他愈看愈愛,情不自禁的伸手摸摸高戰的臉,他此時對高戰的心情,已由嚴師化為慈父,心中忖道:我風柏楊半生孤苦,無兒無女,想不到在這垂暮之年,收得如此一個乖巧徒兒。

  高戰正聽得起勁,見師父突然停住不講,摸著自己,眼中盡是慈愛,他急於要聽下去,催道:師父,後來怎樣了?   風柏楊微笑繼續說道:無恨生成名以後,總覺自己年幼時所受折磨太多,是以行事率性而為,但求自己之所喜,但雖如此,對於善惡分明,猶不失書生本色。為師入關以後,就直奔東海無極島去,哪知一到島上,卻撲了個空,那無恨生已與平凡上人、慧大師三人連袂赴天竺,應恒河三佛之約,作第二次華夷之爭去了。那日無恨生留言石上,為師上前仔細一看,登時涼了半截。   高戰急問道:怎樣?   邊塞大俠道:那石上字跡是無恨生用手指施展金剛指寫的,用指刻石原本不難,可是那石上字跡不但能筆走龍蛇,而且每筆每劃深淺完全一樣,這就難到極點,為師自忖不能辦到,便也就留書石上,約定三年後再來拜訪,就返回遼東苦練先天功,想要在三年之後功力能與他相抗衡。

  三年之後,我依言又到無極島,那無恨生與他妻子都在島上,為師說明來意,無恨生也不多說,招手就引我到島後去。原來無極島雖是海外荒島,可是風光如畫,他跑到一座山峰邊對我說道:久聞大俠百步神拳及先天功是關外二絕,此峰喚做雪嶺,峰巔終年積雪,小生就在峰上領教關外武學。   我見他態度傲慢,並無絲毫懷謙之意,心內也覺甚怒,便不跟他多說,隨著他直往絕嶺翻去,無恨生輕功端的高妙得緊,一起一落就是十來丈,為師心想莫要在未比劃前就喪了銳氣,一提氣也施展平沙落雁身法,與他首尾而行,他見始終不能丟開我,身形越加越快,不消片刻,都一齊翻上絕嶺。   一路上,為師的平沙落雁身法已使至十二成,始終是和他不先不後,首尾相行,來到雪嶺,卻見這插天拔雲、地勢奇險的山頭上,卻是一個方圓很大的平頂,峰頂上積雪溶溶,倒和關外的風光略同。   那無恨生來到頂上,冷冷對為師道:這方平頂,尚足咱們施展吧?   我對他這種冷漠自驕的態度始終不能釋然,當下點了點頭,並沒有答話。   後來兩人議定先在拳法上見個輸贏。那無恨生果是豪勇,立刻施出絕頂功夫,和為師對拆起來。   開頭數招,為師有意採取硬碰硬撞的招式,不管他招式變化的虛實,鼓足內力以百步神拳一連對他虛撞三拳,他倒也不敢大意,封擋了這三式。   咱們這一相搏,我心中有數,無恨生內力造詣之深,實為平生所僅見。   而無恨生卻是不肯放鬆每一個機會,緊接著便虛空攻向為師一十二招,他這一十二招可真非同小可,乃是他近年來方悟出的掌法,不但在內力,就是在招式變化方面,也無不精妙入微。   這樣為師立刻和他以快搏快,瞬息間便拆了一百多式。驀然,他振聲長嘯,手上攻勢陡的一挫。   為師當時身形始終和他相距四五尺,雖說是以快搏快,但用以攻敵的卻都是百步神拳之類,虛空對掌。   他攻勢一挫,為師神拳之式大震,一連幾拳,身形已欺近約有三尺,無恨生卻不進不退,雙手合抱有如太極,忽地一合,但聞呼的一聲,這一式好生奇怪,內力從這一合之式,悉數湧出,勁風激盪處,竟發出風雷之聲。   為師萬料不到這無恨生的內力果然已達玉玄歸真的地步,百忙中,神拳陡上險招,一上一下,使出我有多年不用的殺手招式:奔電入雷來。   這一式一出,為師內力付之一擲,頭上鬚髮齊舉,內力沉重如山,同時間裡,身形卻弧形後退,為的是留下退路。   一觸之下,無恨生身形一震,為師後退身形也是一跛,說時遲,那時快,無恨生雙足飛起,左右連環,一連踢出七八腳之多。   好在為師先前便留好退路,左右閃盪,再加上手上內力不斷疾湧而出,才將無恨生這驚天動地的連環攻勢阻下。   說到這裡,風柏楊神情似乎一震,聲浪也提高好多,想是說到緊要之處,觸動豪氣,目中神光暴射,瞥了高戰一眼,但見他專心的聆聽著,臉上流露出似乎是為師父避過的這一險招而放心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長吸一口氣,又道:無恨生見為師化解開他瘋狂的攻勢,不由為之一怔。為師心忖自己一直處於被動地位,不由雄心勃發,雙掌一合,虛空推出,隨著雙拳交錯顫動之下已用出十多個絕招,招招襲向他胸腹各大要穴,無恨生身形左右一晃,驀然後退一步,右手同時一拂,閃電般一沉一抓,竟使他名震天下的拂穴手法來破解為師的攻勢,數招過後,他後退數步,長聲道:暫住!暫住!關外武學果是不凡,百步神拳已領教過   他說到這兒,微微一頓。   為師可知道他乃是因為平生絕招仍奈何不了為師,是以自知拳招上勝負絕非短間可辨,同時為師也深知要勝得這無恨生,也萬萬不易。   是以接口道:自古道喧賓不奪主,張大俠儘管劃下道來,老朽無不奉陪。   無恨生略一沉吟,說道:小生不自量力,願討教風大俠的先天氣功   我長笑一聲,答道:好說!好說!   同時我心中也忖道:內力的比武,不可有一絲一毫的取巧,今日風柏楊一世英名,便要憑此一戰了。   這次又是那無恨生先出手,他身形騰空,右手一掌印來。為師從他身形上看來,便知對方內力業已發動,左掌虛空而立,右拳一翻,猛吼一聲,一式玄符急擲,斜搗而出,用的卻是雲槌力道,三分發,七分收。   果然,一觸之下,無恨生猛然一帶,為師雲槌力道也自發動,呼的一聲,兩人身形各自平平後移開去,同時手上原式不變,已較上了內勁。   瞧那無恨生,原來立身的雪地上,白皚皚的一片,竟連一絲一毫的印兒也沒有留下,須知他這一掌發出怕有千斤之力,立足之地卻連印兒也沒留下,此人的內力造詣可真深不可測了。   為師急忙俯眼察看自己立足的地上,卻也未曾留下一絲淡淡的印痕!心中一寬,手上卻不敢大意絲毫,全力催用內家力道對敵。   僵持了一會,為師驀然心生一計,內力陡然一鬆,無恨生重若山嶽的掌力立刻反擊回來。   為師猛喝一聲,右手一沉一震,掌力加上這一衝之力,無恨生支持不了,身形不由離地而起,呼的向後掠去。   無恨生吃了一驚,百忙之中,左手一帶,身形呼的一聲,又掠回原來停足之地,為師一招得手,猛運一口真氣,抵住無恨生含怒的反擊。   說到這裡,風柏楊驟然停下話來。   高戰在一旁聽得正是眉飛色舞,全神貫注,風柏楊這一停頓,高戰不由詫異,卻又不敢插口相問。望著風柏楊,只見他雙日中神光凜凜,白髯微微而動,像是正憧憬著當日神勇的情形,高戰看得不由豪氣大發,雄心勃起,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風柏楊驀然回醒,接口道:好!好!為師這就繼續道來   原來當日風柏楊和無恨生比試內力,兩人心中有數,內力造詣確在伯仲之間,雖說有差別,也不過只是極其微小的程度,是以兩人明白不出奇招,這個僵局卻是打不開來。   風柏楊一掌得手,無恨生全力反攻,風柏楊但覺手心一熱,虎吼一聲,內力湧出,一抵之下,驀然感到勁力一空,心中連喚:糟了,糟了   說時遲,那時快,無恨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勁力一收,再呼然一劈,也借此一衝之力,登時把風柏楊身子擊得一震,斜掠開去。   無恨生哈哈一笑,風柏楊心中悔道:好不容易才出奇計搶得了先機,卻讓他用一模一樣的手法平反敗局,說不得只有鋌而走險了。   他可真不敢斷定自己是否可以挺住這個大險,但見他長嘿一聲,悉數吐出胸中混濁真氣,借這吐氣開聲之間,身形一沉,又自長吸一口真氣,左右雙掌一合之下,滴溜溜向側一偏。   無恨生何等功力,掌力之雄,舉世難與匹敵,適才又借這一衝之力,卻讓風柏楊運用太極門中最初步的黏字訣給化了開去,這倒是無恨生所始料不及的。   但風柏楊這個險倒也冒得太大,只覺胸口一窒,眼中微黑,猛然一叱,發動自己幾十年浸淫的內家力道。   這一式借力打力的招式雖是通俗尋常,但在此時使出,險則險矣,倒是適當不過的一招。   呼的一聲,風柏楊內力盡吐,不但發出雄渾的掌力,而且連對方千斤之力也一齊反推回去,聲勢之猛,無可匹敵。   無恨生萬料不到對方大膽如此,嘿然低哼一聲,身形有若行雲流水,弧形後退。同時間裡,雙掌已在胸前來回交錯了十餘式,每一式都是內力外湧,才堪堪接著風柏楊這一掌,臉上不由一紅,哼然道:好掌力!   驀然,無恨生雙掌交相一圈,猛然一吐。   別看這一掌,乃是無恨生內身功力集聚玉玄歸真之內家絕頂力道,也已發出。   風柏楊知道勝敗乃在此一舉,仰天一呼,雙掌握拳,緩緩推出。   轟一聲,兩人蓋世高人掌力一觸,有若雷動萬物,勁風激盪處,捲起漫天雪花,但是兩人都是凝坐如山,動也不動。   無恨生噓了一口氣,又換了一口真氣,一種先天的本能在他體內飛快運行,功力也不斷湧出。   風柏楊雙目微閉,暗運幾十年的修養,來抵抗對方有若春蠶吐絲,綿綿不斷的攻擊!   無極島上。   雪峰之巔   白茫茫的一片,使得這個小小的天地似乎含有一股聖潔不可侵犯的味道。   微風開始送拂了,雪地上,山石間,寒涼刺骨。遠方,在蒼穹的盡頭和包圍著小島的大海茫茫相接,並分不出哪裡是水,那裡是天。   有海鷗自遠方來,孤然鳴叫數聲,盤旋而去。   雪嶺之巔,孤立島中,若是立於其上,披上一襲白袍,遙望無邊天水,拂面微風,再加上銀白的積雪,這是何等仙境?然而,在這無邊景色之中,卻醞釀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驀然,雪嶺奇海的山道上,竟爾又出現一條人影。那個人影動作好快,那消片刻,便渡過各個險阻,安然來到嶺巔。   峰巔平頂上,兩個蓋世大俠仍然作內力的拼鬥,那人影來得近了,原來是一個中年美婦。   無恨生和風柏楊雖是拼試著內力,但仍是耳聽八方,這美婦才上峰來,兩人都驚而相視。   無恨生不由驚道:七娘怎麼你   那婦人正是無恨生的妻子,一代巾幗英雄繆七娘。   繆七娘笑著擺擺手,打斷無恨生的話頭,向風柏楊襝衽為禮,道:妾身特來為風大俠和外子掠陣,想兩位拼鬥如此之久,必然需要進些食物吧?   她可想得周到,反手把掛在身後的一個食籃取下來,揭開食盒,原來是幾盤精緻的小菜和幾斤美酒。   風柏楊哈哈一笑,道:風柏楊先此拜謝了   無恨生也笑道:好說,好說,風大俠哪裡的話   他們雖說著笑話,但手中內力卻分毫不減,是以兩人勉強分神說話,都不得不立刻收住。   繆七娘在一邊看得微微一笑,心中卻驚道:這風老兒的內力竟是如此精深!   口中卻道:兩位且暫一住手,先吃一頓再說。   無恨生哈哈笑道:咱們邊打邊吃也成   說著提氣對準放在左側的一杯酒兒張口一吸,呼的一聲,那杯酒已如水箭般射入他口中。   風柏楊那肯示弱,洪聲笑道:那就謝謝啦   也是張口吸盡一杯美酒。   繆七娘大吃一驚,可說不出話來。   須知他們兩人都在以絕頂內力拼鬥,心神早已專注,此時又拼著分神用內力去吸那些美酒,這樣一心兩用,假如他們沒有用功倒也罷了,但他們現下乃是以全身功力相搏,一個把持不定,說不定立刻得受深重內傷!   風柏楊喝得幾口美酒,忖道:今日之事,不分出勝負,只怕不能了結,無恨生既然要見識我先天氣功,我就施出來給他瞧瞧。   風柏楊心意一決,長嘯一聲,如老龍清吟,久久不絕,說道:島主留意,在下顯醜。   無恨生哈哈大笑,聲音愈來愈高,到了後來,直如沖霄流星,聲量宏偉,震動四周冰雪亂飄。   風柏楊心道:無極島主悠遊世外,可是爭強鬥勝的性兒仍然盛得緊,我無意間長嘯一聲,他就不服氣,這陣大笑,分別是顯示內功來的。   邊塞大俠不再多言,驀然身形向後倒竄,和無恨生相隔丈餘坐了下來,雙手握拳相合。   無極島主無恨生知他要以關外絕學先天氣功相拼,不敢絲毫大意,一提真氣,雙掌合什,也盤坐下來。   忽然風柏楊雙拳緩緩向空虛發,宛如推動千鈞重物,髮鬚皆張,無恨生雙掌分開,向前拍出,看似輕飄飄的,其實已含藏自己性命交修一甲子的上乘內功。   兩股力道在空中間一撞,風柏楊拳風雖厲,可是竟被無恨生所發陰柔氣功化解。   風柏楊喝一聲好、也不見他作勢,身子憑空前起,雙手連發七拳,無恨生不肯稍稍示弱,身形也向前進,快若閃電的也拍出七掌。   兩人這一換招,只看得在旁的繆七娘花容失色,她雖知自己丈夫武功高極,可是她從未見過他施出如此絕技,要知憑空渡虛,全憑一口真氣,一受外力,立即落地,兩人不但能夠發勁攻敵,而且能在對方猛烈內力攻擊,依然前飛,這種內功修為,已到爐火純青,一口真氣可以數用了。   繆七娘心道:這關外來的野老頭,功力真的如此高強。她心中不禁有些為丈夫擔憂。   此時兩人只隔微尺,無恨生微微一笑,推出雙掌,接上風柏楊的雙拳,兩人臉上神色突變凝重,繆七娘一看四隻手兩拳兩掌膠黏在一塊,絲毫不動。   繆七娘心中大急,知道兩人正以上乘內功相拼,這種比法,毫無取巧可言,比到最後功力弱的一方,不死即傷。   風柏楊見自己無堅不摧的先天內功,一次次發將出去,對方功力並未半點不濟之色,心神一煩,忽覺對方一股陰柔力道,順著自己雙拳傳上,不由大吃一驚,連忙將功力發出十二分,這才挽回危勢。   繆七娘只見風柏楊臉上愈來愈紅,自己丈夫臉上愈來愈白,心知勝負即分,她在未嫁無極島主以前,原也是個大大有名的女俠,什麼場面風浪也見過闖過,可是此時竟然掉轉頭去,不敢再看。   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從雪嶺那邊走上一個老和尚,繆七娘一見,心中大喜,高聲叫道:平凡大師,請快來啊。   原來那老和尚正是東海大戢島主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走到二人身旁,呵呵笑道:兩位老弟,聽我一言。   無恨生見平凡上人來到有話要說,不好意思再比下去,風柏楊也是一般心思,兩人一撤真力,雙雙站起,互相一揖。   風柏楊一見自己坐下雪花已融了一半,無恨生適才所坐雪地處,依然是完好無損,心知這一較量,自己已輸了半籌,他是名揚天下的大俠,豈能混賴,當下向三人作了一揖,對無恨生道:島主手下留情,風某心內自知,只是島主英風高人,風某嚮往得緊,十年之後,再來島上請教。   無恨生笑道:風大俠功力蓋世,小生也自佩服得很,天涯雖大,知己卻少,得一知己夫復何憾,十年之後,小生設酒嶺上,恭候大駕。   原來無恨生生平未逢敵手,此時見風伯楊正氣凜然,功力高絕,竟生相惜之心,以他那種冷傲脾氣,竟然對風柏楊客氣起來。   風柏楊無臉再留,轉身下嶺,重返關外。   邊塞大俠風柏楊一口氣把當年大戰無極島主的事說了一遍,高戰只聽得心神俱醉,心中對於師父威猛無比,無恨生的灑脫無滯,實是欽佩之極。   高戰道:師父,你現在就是去赴十年之約嗎?   風柏楊點點頭,高戰又道:戰兒也跟你去。   風柏楊道:你到杭州等我,我這次赴約,心中並未存爭勝好名之心,倒想和那無恨生結交。他那無極島從不准外人踏入,我昔年答應一人赴約,你雖是我徒兒,帶去卻也不便。   高戰心中不悅,但他不敢和師父頂嘴,只得答應不去。      且說高戰遵照師父邊塞大俠風柏楊的吩咐,動身前往杭城等他,高戰心中雖然很想跟師父去見識一下無極島主無恨生,可是風柏楊再三阻止,他只有怏怏啟程。   他從家鄉出外,原來準備遊歷天下,所以買了一匹瘦馬,可是上次在綠林大會匆匆忙忙隨著吳凌風走了,是以馬也未及帶出,現在要遠行天涯,便感十分不便,他看看懷中自己辛辛苦苦積儲的銀子,漸漸減少,想到反正有三個月時間,一橫心就決定步行走去。   他一路上瀏覽風景,心情倒也十分暢快,只是在夜半夢迴之時,那山東大豪女兒的如花的笑靨,款款情深的眼光,還不時會浮上心頭。高戰不知下了幾次決心,不再想她,可是每當他一個人獨處時,他就會感到寂寞,彷彿有個很親切的人在遠方,自己無法和他相會。   此時已是初夏,天氣漸漸炎熱,高戰每天傍晚趕到一個地方住下,吃過晚飯後,總愛浴著清涼的晚風,到處蹓躂一番,有時,他會站在樹旁瞧著孩子們用長長竹桿去捉知了,直到孩子們每人手中都捉了一隻,興沖沖的回家去,他才跟著離開。又有時他站在柳蔭下,望著滔滔的黃河,永無歇止的向東流著,偶而有一兩尾肥壯的鯉魚,躍出水面,跳躍著,跳躍著,於是兒時的情景,又清晰的出現了,兒時的種種趣事一閃而過。高戰真忍不住想躍下水去抓魚,可是一看自己身上儒生打扮,立刻興趣就消失了,於是他深切的領悟到只有光陰失去的光陰,那是永遠無法追回,縱然有移山倒海之能,卻也不能把自己可愛的童年找回,如果要,那麼只有從片斷的回憶中,追索一些殘餘的痕跡。   這天他正在逛街,忽然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吱吱呱呱的有說有笑,高戰回頭一看,登時心中冰涼,略一沉吟,就閃身人群中。   原來他一眼看去,背後正是濟南大豪之女,這異地相逢本是很歡喜的事,只是在她身旁,卻站著個俏俊少年,兩人神態親密,滿心歡愉,彷彿是多年情侶。   高戰在黑暗中偷看兩人的背影,胸中突然一緊,那寬廣慈和的胸懷,一瞬間突然變得狹窄起來,只覺如火燒身,煩躁心傷。   多少平常一想即通,多少平日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事,都突然成為想不透的死結,於是,他對人生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除了歡樂,還有永恆的悲涼。   吳大叔那深刻沉痛的表情,不也是為了那墓中的姑娘。高戰想:他的青春、事業,都將陪伴著無窮盡的痛苦,漸漸在這世上磨滅,如果他不遇著蘭姑娘,那麼他這一生一定如上升的太陽,光芒萬丈,可是上天安排的,誰也沒有辦法改變啊!   想到上天,他不自覺的抬起頭來,天際片片火燒雲,還有幾顆小星頑皮的眨著眼。   天色漸漸暗下來,高戰有些冷,情緒如怒濤起伏,一次次衝向他內心的深處,他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自憐的笑了笑,悲哀的聳聳肩,忖道:我從小隨便什麼心愛的物事,都可以毫不考慮地送給小朋友,隨便什麼愛吃的食物都毫不吝嗇的分給大家,我只道世上沒有什麼值得爭奪的,只要我有的,任是誰人拿去,我也不會珍惜,可是可是世上原來還有一件東西,那是無法與人共用啊!   他心想: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高戰突然想起已是十五,離開師父約期只有半個多月,心中一驚,想起師父慈祥正直的風格,自己有負他殷殷的期望,不由大感羞愧,精神一振,斬釘截鐵的說道:高戰啊,你要光大關外武術,你要拯救生民於水火之中,你就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然而他好像聽到心中一個更為堅定而低沉的聲音:高戰啊,你將永遠也忘不掉那位姑娘的。   這一夜,高戰反來覆去終是不能成眠,那日在風雲劍林驤莊中被圍,高戰在絕望中看到了希望,是以雖則身處危境,並不覺絲毫畏懼,高戰想道:她用關切的眼光望著我,原來只是憐憫我,如同我幼時常常可憐一隻受傷的小動物。我倒誤會以為她待我好,哼,我高戰是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需要人可憐我?   他想到此,怒火漸漸升起,更是睡不著覺,推開窗子躍出院外,只見皓月當空,夜涼如水,他深深吸了口氣,心情漸漸平抑下來。   高戰以為日後海闊天空,永遠不會再碰著她,然後他整天將為練功夫,行俠仗義而忙得不可開交,那麼就能把她的影子淡忘,可是,他卻想不到第三天他們又在路上相逢。   濟南大豪的女兒,從很遠就看見高戰,她拍馬追上前去,歡聲道:喂,你還認得我嗎?   高戰驀然一驚,看看她身旁無人,心中略感欣慰,點頭答道:那日小可被圍,大家都想殺之而快,只有姑娘姑娘關心   那少女聰明已極,知道他要說些什麼,臉上一紅,嫣然笑道:喂,我不和你說這個,知道我離家跑出這麼遠幹嗎?   高戰心想:還不是和那少年出來遊山玩水。他此時突然變得多疑易怒,想到此,不禁十分索然。   那少女見他不答話,臉上陰晴不定,心中大奇,問道:你想什麼?幹嗎不答我話。   高戰淡淡道:小可並不知姑娘出外何事,是以不敢妄自猜測。   那少女聽他出言冷漠,心中一酸,咐道:我也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才騙得爹爹相信,我若不是想見你,難道是真的為著遊山玩水而離家麼?   她很覺氣苦,雖是個千伶百巧的人,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什麼話好講。   高戰感到氣氛沉悶,便向少女作了一揖道:多謝姑娘關心,小可就此別過。   少女眼眶一紅,柔聲問道:你可知道上次英雄大會,你和那中年儒生一走,大家決定要聯手對付你師徒兩人嗎?   高戰昂然道:天煞星君並不是我師父,他們如果怕了那老魔頭,不敢找他,想要殺我出氣,哼,這般強盜頭兒我也不怕。   那少女臉色突然慘白起來,她心中想到:原來他瞧不起我爹爹。哼,我爹爹才是真正大豪傑,一生劫富濟貧,活人無數,這小子這小子要是這話給爹爹聽見,不飽打他一頓才怪。   她愈想愈是憤怒,臉色由白激紅,抬頭一看高戰,只見他失魂落魄一般,心下一軟,柔情頓生,頭腦一轉,笑道:喂,你叫什麼名字?我總不能老喊你喂呀?   高戰一時激憤,話一出口,忽然想起她父親也是獨行大盜,心中大為後悔,又見她臉色慘白,想要安慰兩句,但也拉不下臉,所以很是狼狽。   高戰答道:小可高戰。   少女又道:我叫姬蕾。   高戰道:我師父叫我到杭州去,現在約期已近,我得加程趕往。   姬蕾奇道:你師父既然不是天煞星君,那麼到底是誰呀?   高戰道:我師父是邊塞大俠風柏楊。   姬蕾搖搖頭道:我怎沒聽過這麼一個人,他本領大不大?   高戰道:他老人家功力深厚,當世找不出幾人,就是人人畏若蛇蠍的天煞星君,我瞧也不是他老人家對手。   姬蕾伸伸舌頭,笑道:那你師父本領真大的很,高高大哥,難怪你本領也不小,那天無敵神拳都奈你不何。   高戰聽他喊自己大哥,心中一甜,妒恨漸消,就道:我師父並沒有傳我什麼,他只教了我一套內功,如果我學會他老人家工夫三、四成,那批那批人又豈能攔得住我。   他偷眼一看姬雷,臉上白中透紅,真是美麗極了,正專心一致聽自己講話,心中不禁暗喜。   姬蕾道:高大哥,你也是從關外來的,我聽爹爹說關外遍地牛羊,山高水深,真是壯麗之極,幾時你帶我去玩玩好嗎?   高戰笑道:你爹爹恐怕要打我哩!   姬蕾正色道:我爹最疼我,我要求他的事,從來沒有不准的,他如果還要打你,我就不理他,他最怕我不理他哩。   高戰大為感動,柔聲道:你待我真好。   姬蕾臉上一紅,心中卻是一甜,低著頭道:高大哥,你帶我到杭州去玩。   高戰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師父要帶我回到關外去學武功的,你跟去有什麼意思?   姬蕾不樂,嘟嘴道:你不帶我去,難道我一個人就不能去了。   高戰好生為難,忽然想起數日前和她同行的少年,他正想開口相問,但隨又忍住了。   姬蕾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生氣了,心中有點不安,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平素驕縱小氣的脾氣,在這少年人面前竟然一絲也不發作,她感到自己從未如此溫柔。   姬蕾道:我有一個主意兒,咱們一起趕到杭州去,在那兒玩上幾天,等你師父一到,你走你的,我就回家去。   高戰道:你一個人從杭州回濟南,這一路上並不安寧,我看還是以後再說吧。   姬蕾道:我如果碰到壞人,只要說出我爹爹的名頭,諒他們也不敢把我怎樣,高大哥,咱們這就啟行吧。   她見高戰關心自己,很是安慰。   高戰無奈,只得允許。   姬蕾忽道:高大哥,你等等。   高戰一怔,她一勒馬向前跑去,不多時牽來一匹駿馬,對高戰道:你看這馬怎樣。咱們要先你師父趕到杭城,所以我就替你去選了一匹好馬。   高戰見那馬高大神駿,知非凡品,心想就是傾囊也未必買得起如此好馬,他天性本極豁達,接過馬鞭,縱身騎上,口中連道:好馬,好馬,姬姑娘,真謝謝你啦。   姬雷聽他依然姑娘長姑娘短的喊,心中本有些不樂,但是聽到高戰對那匹馬讚口不絕,不禁十分得意。   兩人行了數日,已經走近河南江蘇邊境,高戰把關外風俗景色,都詳細的講給姬雷聽,姬雷聽到長白山上終年積雪,松花江浩浩蕩蕩,心中十分嚮往。   姬蕾道:我從小時候就住在城裡,什麼都看不見,真是悶極了。   高戰笑道:關外最有名的還是一望無際的青沙帳。   姬蕾問道:什麼是青沙帳呀!   高戰暗笑,心想青沙帳北方到處都是,只不過沒有像關外那樣連綿數里,這姑娘真是城中人。   姬蕾見他含笑不答,氣道:有什麼好笑的,我不懂當然要問。   高戰答道:青沙帳就是高粱田呀,因為連延一大片都是青綠綠的,所以就叫青沙帳。   姬蕾恍然大悟,笑道:這個名字倒好聽,喂,高大哥,你小時候玩過捉迷藏沒有?   高戰點點頭,姬蕾又道:你說那青沙帳一望無際,那麼玩起捉迷藏來到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高戰見她滿臉天真,不由失笑,姬蕾問道:怎麼,難道不可以麼?   高戰微笑道:可以可以,只是你一躲進去別人固然找你不著,你本人恐怕也難得出來了。   姬蕾搖頭道:真的這麼厲害麼?我不信。   高戰笑笑不答,忽然指著前面道:翻過這山,就是江蘇境內了。   此時日正當中,兩人都覺很悶熱,把馬拴在樹上,就在樹下休息,高戰對姬雷道:前面水聲潺潺,必然有泉水流出,我去打點水來,你坐這兒歇歇。   姬蕾雖連日趕路,她不像高戰自幼練的上乘內功,又食千年參王,是以身體很是疲勞,就依高戰的話,坐在樹下,閉目養神。   她等了半天,她不見高戰回轉,心中忽然煩躁起來,也就起身向林中走去。   她想不到林中棘刺蔓生,她父親雖是大行家,可是她自小不愛練武,所以連他父親功夫一成也沒學到,此時見路上遍地都是棘刺,竟然無法舉步。   她略一沉吟,只覺心中愈煩,彷彿大禍既臨頭,忽然一聲驚叫傳來,她心一震,想道:難道是高大哥遇險了?   想到此,再不猶豫,就展開輕功,踏著棘刺前進,她輕功甚是低劣,一縱不過一、二丈,而且步法又不準確,那小徑原是崎嘔不平,可是因為植物叢生,也看不出什麼地方突起凹下,姬蕾往往一縱,正好落在坑內,此時又是夏天,她衣服本就單薄,所以全身都被割破,手上更是鮮血淋漓。   姬蕾感到汗水浸在傷口上,火辣的刺痛愈來愈加重,她舉目一看,長途茫茫,根本還看不見一個盡頭,她心中一沉,接著一種無比的振奮充滿了她全身血液,因為她彷彿聽到她高大哥正在呼救,因為她彷彿看到她高大哥正遍體鱗傷的望著她這邊,等待她來救援,於是,她鼓舞起來,超人的勇氣支持著她,她忘了自己平日是養尊處優的千金,也忘了他高大哥是何等功夫,如果他都無法脫離危境,自己又怎麼成呢?她只堅定著一個信念,那就是前進。   好長的路喲!水聲雖然很近,可是轉了一個彎,又一個彎,原來那林中路途曲折,東彎西轉,加上野草橫生,明知就在前面不遠,可是走起來卻走上半天。姬雷覺得傷口發麻了,她咬緊牙根,繼續前進,忽然水聲如雷,天色一亮,柳暗花明,前面是一處大瀑布。   姬蕾見目的地已達,心中一鬆,幾乎當場栽倒,她連忙一扶身旁小樹,定了定神,舉目向下一看,只覺目眩膽寒。   原來那瀑布下是個深不見底的絕谷,谷中水氣迷濛,如煙如霧,也不知到底有多深,突然一個不祥的念頭閃過她心頭,她嚇得哭了起來。   她是山東濟南大豪的獨生女兒,從小在父母百般呵護下長大,幾曾遇過這般險惡之事,此時荒山之中,高大哥又不在身旁,她愈哭愈覺孤單。她哭了一會,忽然發覺瀑布邊上步跡雜亂,極像是有人墜落的模樣,再四下一看,只見一塊突起大石上,有一件破爛不堪的外衣,那正是高大哥所穿的,她心一沉,忘記了哭泣,但覺胸中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能想,良久,她心念一定,忖道:我再仔細四周瞧一遍,如果仍然找不到高大哥,那麼他多半是失足懸崖了,我也就跳下去陪著他吧。   她父親濟南大豪姬本周雖然失身綠林,卻是熱血漢子,性情中人,一生之中為人之處大是多於為己,為答知己,拋頭顱,灑熱血,在姬本周認為是理所當然,不必考慮之事,姬蕾年紀雖少,卻就遺傳他父親那種癡情任性的性兒,是以她和高戰認識雖然不久,可是他在她心目中已成偶像。   姬蕾心念一決,再無旁思,她此時情已成癡,頭腦大是昏亂,處處往壞處想,站起來,便在四周查找,找了半天,並不見蛛絲馬跡,她心中愈來愈涼,來回在瀑布周圍哭喊著高戰的名字,那空谷回音,冷冷不絕,一時間整個林間各處都是呼喊高戰的叫聲,此起彼落,流水之聲雖大,卻也掩蓋不住。   夕陽餘輝照在那瀑布激起的水珠上,幻化成五顏六色,天邊碧藍,景色端的壯麗,姬蕾已是精疲力盡,她下定決心,再喊一次,如果高戰再沒有答覆,她就也投身深淵,她鼓足真氣,叫道:高大哥,高戰大哥,你在哪裡啊?   良久,她聽到從遙傳的地方傳來同樣叫聲。   高大哥高戰大哥,你在哪裡啊!   那聲音似從天上來,一刻間,姬雷突發奇想,她想:大哥怕已到天上了罷。   那呆呆望著天際,胸中一片空白,不自由主的一步步走近絕崖,低頭一看,不覺感到害怕。   她想:我如果這樣一跳,就可以和高大哥見面,可是爹爹媽媽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向晚的微風吹得她身帶飄曳,如果有人此時經過,只當是謫凡仙子,臨深淵飄然而立,誰又想得到這可憐的少女,正面臨生與死的抉擇呢?   姬蕾又想:如果我不跳,那麼日後歡樂便和我不再有緣,流向心中的眼淚將無法度量。   忽然她聽到一聲奇異的聲音從瀑布下傳來,她循聲一看,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用力睜眼,仔細再看,登時歡喜無限。   她這大悲大喜之間,人卻再也支持不住,萎頓倒地,身形離開懸崖也不過半尺左右。   她本想縱聲歡呼,但一看下面情形,不禁心驚肉跳,疑雲大生,只見高戰背著一個女子,手足並用的從懸崖下攀登上來,她心知她如果高聲一呼,引得高戰心神一疏,就很可能失足滑下,是以忍著滿腔疑心,眼睜睜的盯著高戰漸漸上升的身形,高戰內力雖然深湛,可是背後背負著一個人,這向上攀登,最是耗費真力,是以每爬數丈,就得休息一會,那懸崖本深,他專心一意的爬了半晌,也只爬到半腰。   姬蕾仔細一看,心中漸漸安定,原來那懸崖雖然陡直,因為水流日夜沖擊,每隔不遠就有凹凸可借力的石洞和岩石。   她心情既定,忽然妒意大盛,忖道:這女子不知是何人,高大哥這樣不要命的救她,哼,他顯然並不把我放在心上,否則,否則,就不想想我孤身等待著他,他卻冒生命危險去救不相關的女孩子。   她看看太陽漸漸向西偏去,那瀑布的水聲也愈來愈小,心中不由大奇,她就跟著太陽的影子向西走去,只見西邊的流水卻如千軍萬馬,聲勢雄壯,不覺彷彿大悟,忖道:這瀑布的流水是隨著太陽的影子移動的,那麼早上東邊水大,下午西邊水大。高大哥一定要為了救那女子,墜身谷中,這崖中怪石磷磷,高大哥定是抓住了附身的石塊,可是因為水勢太大,一直不能上爬,想不到這瀑布真怪,不然,高大哥可就完了。   她天資是絕頂聰敏,此一推測,竟中十之七八,她回身一看高戰,似乎真力不繼,上升速度愈來愈慢,突然一失手,姬蕾雙眼一閉,不敢再看,但是過了一會、並沒有驚叫之聲,她睜開眼睛只見高戰抱著一塊尖石,不停的喘息著。   她心中大痛,對那女子真是恨之如骨,正自盤算如何使高大哥早脫險境,高戰又開始慢慢向上爬。   還有四丈,老天爺保佑,三丈半,三丈,兩丈好,馬上就要到了。姬蕾喃喃道,她感到手心一涼,原來雙手早已汗透。   姬蕾看清那女子的背影,只覺甚是苗條,她妒念早生,只是適才一陣驚險,心無旁顧,此時見高戰崖頂只有幾尺,心中想道:我且躲在旁邊,看看這女子到底和高大哥是何關係,值得如此捨命救她。   她見高戰終於上了崖,就閃身林內,注意他們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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