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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卅九 危機重重

七步干戈 上官鼎 10369 2023-02-05
  忽然四周一亮,月亮爬過山巔照在地上,其心只見周圍一片月色,那三人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   那兄妹倆臉上驚惶失色,張大口作聲不得,其心定眼一瞧,那老者胸前傷痕交錯,都是粗糙可怖的疤痕,月光下就如小蛇糾纏,顯得十分恐怖。   老者緩緩道:我這十年所運心思何止常人數十年,總算老天有眼,竟鬼使神差的著了這個少年人來,而且竟又負了絕傳多年的神功。   那筱兒掩臉不敢看,慌慌地道:爹爹,你你快穿好衣服,你你怎可如此自自殘身體?   那老者嘆道:筱兒你怎能理會,大凡才智愈高之人,愈是容易鑽入牛角,精研一種學問,如能登堂入室,領悟其中道理,一定會窮索其源,不死不休,爹爹總想想出一種代替震天神功的法子,可是卻是毫無結果,往往煩躁灰心,幾乎就想一死了之。

  那青年道:爹爹,那震天神功當真能療得陰毒嗎?   那老者道:這個絕錯不了,筱兒,為父一生行醫,治人無數,這也算是蒼天報應,如果為父不悉心醫治那少年,豈會有此善報,所以筱兒你記住了,為人但須厚道,你聰明有餘,卻忠厚不足。   他接著重重地教訓了筱兒一頓,筱兒沉聲不說,心中賭氣不已。   那老者停了停又道:世間唯人命關天,財富寶物是身外之物,爹爹年紀輕時貧無立錐之地,現在卻富可敵國,但死後又能帶走什麼,所以培兒你做人必須正正經經,不要太過貪財。   那青年恭身應是,筱兒道:人家是看那碧芝液和玉蟬,都是大哥富生命危險採給媽的,這才捨不得讓爹亂用,誰又不願救人了。   那老者呵呵笑道:好筱兒,你嘴真能說!爹爹說不過你啦!

  他沉吟一會忽又道:筱兒,如果那少年治好你媽的病,我們無可報酬,你從前說過   他尚未說完,筱兒道:要什麼都成,女兒以前所說的話可不能算數!   其心見老者又將提起那事,他心內忖道:這老者自己救人之事絲毫未掛在心中,可是別人對他施恩卻是斤斤計較,世間還有如此忘我之人,真教人羞慚極了。   那老者道:為人首重信義,豈可自食誓言?   那青年道:咱們報答他的法子正多,何必一定要迫妹子許身於這陌生之人,再說咱們誓言別人也不知道。   老者喝道:你知道什麼,人無信雖生猶死。   筱兒正色道:女兒死也不能從命!   那老者見筱兒一臉堅強的神色,他心中一軟嘆口氣道:唉,別人瞧不瞧得上你還是一個問題,明天回你媽家還要趕個幾十里路,你們早早休息吧!

  筱兒心中不服,嘴也不停地說:要被那種死相的人看上,可真倒足了霉!   老者喝道:筱兒你說什麼,只要他醫好你媽的病,從明天起,他便是我們凌家恩人,只消吩咐,你兄妹必須無所不從。   他凜然說著,其心心內道:你凌家待我如此,若是凌家有事,我董其心又豈能袖手,千里之外,也必星夜趕到。   其心從未對人如此感恩過,心中一陣激動,腳下踩折一段枯枝,咔嚓一聲,他偷眼一瞧,那老者眼神正瞧往這邊,老者眼睛飛快一閃,似乎根本沒有注意。   其心暗忖還好沒有被人發覺,不然自己並非壞人,倒易被人誤會了,那老者站起身來待要回去,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其心胸中,其心輕輕拔出一隻短匕,迎月一揮,光芒掠過老者面門,那老者仍是視若無睹,安步前行,筱兒兄妹也跟著走了。

  那老者漸行漸遠,這時其心看不見他的面部表情,老者臉上掛著一絲微笑,久久未泯。   那老者心中喃喃道:此子料事如神,如非大反常情,焉能奏功?   其心躲在樹後,他胸中突然湧起一個可怕念頭,他真不願被自己料中,可是眼前情景,卻不能不使人生疑。   那老者分明知道我在旁,我揮匕發光,他也只當不知,他這番話又是有意說給我聽。   其心回想這數日間之事,愈想愈是生疑:每次那兄妹要,害我,老者都是及時趕來,而且表現得那麼正直凜然,而且我每次偷聽他們談話,都是為我好的,難道都是串通編好的嗎?   他想到此心中發寒不止,轉念又想道:如說是那老者想學我的震天三式,他只要我治好他妻子之病,這震天三式錯非口口相授,而且需要天資敏悟,內功極強的人,才能學會,我不去傳他,他豈能學會?最奇的是他怎會知道我身懷絕傳武功?難道他出手救我,已知我底細,就早安排下這一段事故來?

  其心運盡心思,他知此時面臨一個極大危機,他秉賦端的過人,這事千頭萬緒,他想著想著,雖則不能得結果,常人一定躁急不堪,可是他倒反愈來愈是冷靜,那起先浮躁緊張之情都已化去,白皙的臉孔微微發怔。   其心仰望天空,那山峰聳立,任是狂風疾雨,這千萬年來並未絲毫蝕減,乃是高聳在雲端之上,其心想:如果他老早知道我底細,那麼他出手擊倒五毒病姑,難道也是作偽,他千方百計使我覺得受恩感激,其目的難道就是要震天三式?   這一連串問號,其心雖不能肯定,但自覺已接近問題中心,他轉念又想道:可是那老伯並沒有要求我什麼,還是我自告奮勇要替他妻子療病,他也是大行家,一定也曉得如此高深武學,並非可以偷學的,他雖是有意說好話給我聽,但其中並無半點惡意,難道還有另外陰謀不成?

  其心緩緩站起,他默默對自己說道:其心,其心,你只要小心行事便得了,明日便見分曉。   次晨一早,那老者又捧了一大碗藥汁,他放下藥碗道:老夫整理一下行裝,小兄弟快服藥。   其心心中一轉忖道:他目前一定是要利用於我,定然不會弄手腳。   他拿起碗來,正待一口喝盡,忽然又想:如果這老者先入一著,他揣透常人心理,就在這一般絕不可能的當中弄了手腳,說不定他妻子生病之事根本是假的,我豈不是上了當?   他正在沉思,眼角只見那老者面色柔和,絲毫看不出深淺來。其心一端碗放近嘴邊,一口而盡。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恭喜小兄弟大好了,休息一會,咱們便上車到拙荊所住之處去。   那老者才一出屋,丫鬟進來收拾碗盤,其心沖著她道:佛來米兒!

  那丫鬟臉一紅道:多西尼米。   其心笑笑,那丫鬟臉帶喜色,碎步而去,其心心有所感,恍然若有所悟,他忖道:這老者一家均非中國人士,佛來米兒是什麼話,瞧那模樣,一定是句稱讚女子美好的意思。   他這番猜測,真是半點不差,他轉身走近窗邊,半晌才回轉身來,那老者正要接他上車,其心忽然目光呆視,仰天跌倒地下。   那老者道:怎麼啦,小兄弟。   其心牙根咬得緊緊的,雙目睜開,卻是知覺全無,那老者待了半刻,一拍手掌,那青年進來跪下,老者揮揮手道:快送這人入密室去,兩個時辰後再來叫我。   那青年道:小的遵命。   那青年抬起其心往內走去,筱兒如彩蝶一般投入老者懷中,她嬌聲道:陛啊老爺子,你真是計通天神,這小子年紀雖輕,可也是狡若狐狸,真難應付得緊。

  那老者一抹臉上,取下一副人皮面具,立刻恢復原來面目,正是那堂堂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臉色凜重地道:我十年之內,微服進入中原三次,也不知相過幾許中原英雄,從未見過這等機智對手,此人真是一代人傑,假以時日,天下還有咱們的嗎?   筱兒灌迷場道:饒他是一代人傑,也只有在老爺子手中俯首聽命的份兒。   那中年漢乾笑道:五姑的狼血草,聽她說也是沒法解救的迷魂失性毒劑,這小子功力奇高,日後倒是好幫手。   他說完抖抖手袖,彷彿釋去重擔,神色極是滿足,過了半個時辰,那青年跑來跪下報告其心已然醒轉,中年哦了一聲,進入內室。   那中年對其心一笑,柔聲道:好孩子,你醒過來啦!   其心茫然點點頭,他仰起頭來似乎是苦思問題,過了半晌他喃喃道:你是什麼人?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那中年臉色一正道:我是你的首領,你今後一切都得聽我的話,否則慘禍臨頭,首身異處。   其心睜大眼睛,眼光甚是癡呆,他似懂非懂地點頭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的呀?我我我我。他想了半天,似乎仍是一片空白,兩眼翻白,急得額上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   那中年柔聲道:孩子,只要你聽命行事,你一定可以活得很好,咱們也不會為難你的。   其心忽然一聲尖叫,他用力敲頭搥胸,什麼也想不起,驀然他哈哈笑道:你你不是怪鳥客嗎,哈哈!敗軍之將,豈敢一在我面前逞兇,哈哈,小子拿命來。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那中年漢子目光凝注著其心,好半天一句話也不說,兩道神光瑩然,其心漸漸安靜下來,他像是經過長途跋涉,疲倦萬分地問道:我又是誰?

  那中年漢子見他性子完全迷失,心中一凜忖道:五毒病姑好厲害的毒藥,如果這小子真的忘卻一切,那麼我一番心機豈不白費了?震天三式學不到,要和董家兄弟幹,實在沒有把握。   其心呆呆四下張望,不一會竟睡著了,那中年漢子搖搖頭喃喃道:馬上就去找五毒病姑去,這小子用處極大,豈能如此廢掉。   他略一沉吟,立刻就吩咐備馬,筱兒撒嬌不讓他走,他笑著道:小乖乖我替你帶寶貝回來。   筱兒道:我什麼都不要,只要老爺你的人。   中年漢子哈哈一笑,口中連說好甜的小油嘴,他一揮手叫那青年扶起其心,雙雙上馬而去,那筱兒和青年雙雙跪在地下叫道:王爺珍重,奴才這就返國。   那中年漢子微微一笑道:李將軍,你好好保護貴妃,如有差錯,唯你是問。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可是極有威儀,那青年不住叩頭應是,馬聲得得,其心隨著那中年漢子走遠了。   這兩匹馬竟是世間罕見神駒,奔跑起來疾行如馬,其心只聞耳畔風聲大起,兩邊景物不住後退,也不知跑了多久,並未半刻停留,直到日退黃昏,走到一個大鎮,那中年漢子走到一家客舍投宿,叫人用上好黃豆飼馬。   其心跟在他後面,中年漢子道:咱們天一破曉再趕路,這一陣疾趕,至少行了五六百里,至蘭州是不遠了。   其心臉色一驚,立刻應聲,反覆道:蘭州,蘭州,明天就到蘭州去。   那中年漢子瞧了他一眼,他舉止雖是高華無比,可是手面並不闊綽,只訂了一個單人房間住下。   兩人第二天又趕了一整天,這兩匹馬當真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駿駒,經過兩天疾奔,馬不停蹄,不但不見疲倦萎靡,反而更見精神,這日下午,已經趕到陝西境內,其心愈是呆板,整天難說上一句話,那中年漢子問他,他也是答非所問。   到了晚上,兩人走到漢中,漢中乃是陝甘川交通必經之地,市面甚是繁榮,那中年飯後走到街中,其心如木偶一般跟在他後面。   中年漢子忽然停在一家店前,那店中生意興旺已極,擠滿了訂貨之人,那中年瞧著店兩旁貼著一副對聯:   但顧人間壽,   何妨生意閒。   原來這家店子是個棺材舖,中年口中吟著這副對子,心中想道:這店東倒是不俗。   他正在沉吟間,忽然從店內走出一個五旬左右老頭,雙目已瞎,其心臉色又是一變,但馬上恢復,中年漢子已然瞧在眼裏。   那中年漢子忖道:這棺材鋪子生意如此興隆,五毒病姑只怕就在附近。   那瞎老頭低聲對夥計道:今天都有些什麼人來買棺材。   那夥計道:秦五爺、馬六爺家人,還有漢中帆揚鏢局分局,都採購上好柳木棺材。   瞽目老者眉頭一皺,喃喃道:又是十幾條人命,昨天柳老大說這些人都是死法一樣離奇,全身並無絲毫傷痕,一定是被人下了無影之毒。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眉間皺得更深了,那中年漢子對其心道:你認識這老頭子嗎?   其心茫然道:我我不認得。   他此言一出,那瞽目老者歡聲叫道:小兄弟,是你到了啦!   其心木然不應,那瞎子又道:小兄弟,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唐瞎子呀!   其心苦思半晌道:我怎麼一點也記不得了?   唐瞎子呼的一掌抓到,正待捏住其心脈門,那中年漢子手指一抖,唐瞎子以耳代目,手一鬆一個觔斗倒翻出去,四川唐門武功極強,這唐瞎子又是數代之中傑出人物,可是那中年漢子只輕易一招,便將他逼得用下作招式逃過。唐瞎子雙耳靈敏,可是敵人出招無聲息,待他發覺攻到,只有翻身躲過這一招可施了。   唐瞎子脾氣雖是火爆,可也粗中有細,他乃是放毒施毒的大行家,本想一探其心脈門,看看是否中毒受人制住,就在這一剎那間,只覺來人實在太強,唐瞎子心中一凜,琢磨不定,怔怔地不再糾纏。   他心中急躁,恨不得能見一見其心表情,好瞭解其中真相,可是眼前一片黑暗,多年以來,他從未感到瞎眼是這麼不便。   那中年漢子冷冷道:老闆你是認錯人了。   他說完拉著其心便走,才一走進店中,只見室中赫然坐著五毒病姑。   五毒病姑見到這中年卻是乖戾之氣全無,她恭身肅立在一旁,那中年點點頭道:外間棺材店生意興隆,我便知你在此間,你還是以前一樣規矩嗎?   五毒病姑道:這西北的人沒有個好東西,我瞧不順眼便給收拾了,倒便宜那棺材店老板了。   那中年淡然一笑道:那棺材店老闆乃是四川唐瞎子,久聞此人在毒學方面是個大天才,他開棺材店說不定是想借此線索找你較量哩!   他這幾句話只說得五毒病姑暴跳如雷,口中不住叫道:明天我就在他棺材店下把毒,將他店中大小良賤都給毒成死光。   那中年道:你此行主要任務是擾亂中原武林,喂,五站,你那狼血草真是厲害,這姓董的好像變成廢人了。   五毒病姑得意道:我那狼血草乃是照五怪真經上面煉成,怎會出差錯,大凡服了此草之計,本性迷失,一切都是聽人吩咐,最妙的就是服過此汁清醒後,只記得所見第一人,所以聽命於此人。   那中年道:眼下此子好像什麼都忘掉了。   五毒病姑道:不會,不會,服此藥三天之內,昏昏沉沉,現在一切功力已恢復,不信陛下試試看。   那中年漢子橫了五毒病姑一眼,五毒病姑連忙縮口,那中年依言對其心道:喂,你是不是會一種功夫叫震天三式?   其心想了想喜道:是啊!是啊!   他說完就比劃起來,正是那震天三式,中年漢子見他招招威猛絕倫,不由心醉不已。   五毒病姑得意道:陛不公子爺,你瞧如何?   那中年漢子仿若未聞,他雙目凝注其心所施招式,細瞧之下,這招式起落之間極是平常,半點不見出奇之處,可是施展之間,卻無堅不摧,不可抵禦。   他是武學徹悟之人,心知其中訣竅,不在招式,他正想開口,問其心其中竅門,忽見五毒病姑虎視眈眈也在注視著其心施招,心念一動,便將一句嘴邊的話忍住。   那中年瞧了一陣道:好了,好了,你可以休息去了。   其心一怔,立即垂手走開,那中年雖是深沉,可是眼見這等強勁對手,也被自己制倒擺佈,再也掩不住得意之情。   那五毒病姑道:我這就去找唐瞎子去。   中年搖手道:如果他不犯你,你何必自惹麻煩,唐門之毒藥名能夠威震武林數十倍,又豈是平庸之輩。   五毒病姑滿臉不服之色,可是又不敢頂撞,她見那中年閉目凝思,知道是要她走開,不要在旁打擾,以她如此乖傲囂張,還是恭身行了一禮,悄然退去。   那中年漢子心中盤算道:明日路上再命那小子說出震天功之內容。   他如意算盤打定,便回房去睡。第二天又和其心往東前去,走到荒郊之處,他勒住馬正待開口向其心追問,忽然反身叫道:唐瞎子,快給我滾出來。   大石後唐瞎子挺立著,他怪聲怪氣叫道:我算定你一定從此經過,早在此地等你了,你下了什麼毒將我小兄弟給迷住了。   那中年冷冷道:唐瞎子,老爺不願殺人,你可識相點兒。   唐瞎子道:今日非把我小兄弟留下不可,不然老頭子和你拼了。   那中年不屑地道:憑你也配!   他向其心揮手道:你替我收拾這瞎子!   其心應聲而去,呼地就是一掌,朝唐瞎子當胸擊倒,這掌極是威猛,四周氣流激起呼呼嘯聲。   唐瞎子一陣心痛,他和其心雖然相交不久,可是共經患難,他這人是天下第一熱心人,就和丐幫藍老大差不多,早就將其心視為忘年之交,此時見其心竟然不認故人,如瘋虎一般攻到,他又驚又痛,嘴唇咬出血來,只是不住後退。   如果他知道其心是地煞董無公子嫡子,真不知作何感想了。   唐瞎子見其心愈攻愈緊,不得已只有出手抵擋,其心功力本就遠勝唐瞎子,此時又佔了先機,自是穩居上風,打得頭頭是道。   唐瞎子步步後退,他眼看抵敵不住,對方臉招漫天而來,他並非魯莽之人,他邊戰邊退,心中忖道:看來小兄弟真是迷了本性,我唐瞎子發誓要救他復原,此時如果傷在他手上,真是天大笑話,目前三十六著,走為上著。   唐瞎子盤算一定,猛攻幾招,便要抽身而退,驀然其心一掌飄忽而來,不但他沒聽見這掌如何擊出,就是那中年漢子也是愕然,他只覺胸前一震,一般熱流傳入體內,耳畔其心一聲暴吼:去!   唐瞎子只覺一股力道將他身子抬起,去勢疾若狂風,他心知此掌心肺定碎,長吸一口氣要阻逆血上升,身子一沉,一跤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彈。   那中年漢子讚了句:好掌法!他看也不著唐瞎子一眼,這便和其心上馬而去,他適才醉心於其心那飄忽的一掌,對於情勢並未注意,心想那唐瞎子吃其心當胸真力一震,定是死多活少了。   其心這招乃是上次和冰雪老人交手學到,他雖是瞧了一個大概,可是施展出來也有幾分精神,這招原是冰雪老人多年積悟而出,是以連中年漢子也出神不已。   兩人走了很遠,唐瞎子爬起身來,他運氣只覺血脈暢通,並未半點受傷,他一怔之下,對於剛才所發生之事大是不解,他心想,其心剛才攻式洶洶,非殺他而後已,可是自己中掌卻絲毫不傷。   看來那掌多半是招虛招,力道全無,他愈想愈對,他性子鍥而不捨,剛剛死裏逃生,又往前追趕上去。   中年漢子和其心又走了一段,前面不遠之處便是官道,中年漢子忽地勒馬道:喂,董其心,你把那震天三式運功方法講出來。   其心點點頭便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中年漢子屏息聚神而聽,聽了半天,只覺其心句句都是武學至理,頭頭是道,可是反來覆去繞著圈子說理,對於那練功法門卻是一句未提。   他瞧了其心一眼,但見他流暢地背述著,顯然是了然於胸的東西,再怎麼也瞧不出是在作偽,他正待開口發令,忽然腳步聲起,漫天銀光閃爍,直往他頭上罩下。   中年漢子雙袖一拂,雙掌發了出去,一時之間風聲大起,那漫天銀色細外,都像活的一般,一起轉了方向,倒往四周飛去,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好厲害的劈空掌!   人影一閃,從來路又走出唐瞎子來,那中年漢子臉色一變,斜睨其心,其心恍若未見,還在背誦那武學大道,中年漢子不發一言,身形一閃,迎空向唐瞎子攻到。   他這臨空一擊,在空中就換了數招,唐瞎子聞聲辨招,右閃左閃,招招都在間不容髮。   唐瞎子躲過三招,判斷敵人攻擊已盡,正舒了一口氣,忽然腰間一麻,全身軟了下來。   原來那中年漢子,雖只臨空一擊,可是一招之中包含了七八個式子,變招之速,真足以駭人聽聞了。   那中年漢子對其心道:董其心,你去將他腦袋割下。   其心正在背誦,他唰地拔出短匕,一步步走上前去,中年漢子雙眼瞪著他半點不放。   其心走近唐瞎子,舉起短匕,口中仍不斷背道:氣出丹田,五心向上,納而歸肺,七孔皆張。   那中年聽得一怔,不由叫道:你再講一遍!   其心短匕下刺之勢一怪,那中年漢子走近來,其心喃喃道:氣出丹田,五心向上   才說了一半,那中年漢子忽然道:先殺了這廝再說!   納而歸肺,七孔皆張,就是這樣。   他比了一個招式,足跟運勁,匕首往下便刺,身子剛轉動,驀然噹地一聲,他的手中匕首竟吃一物擊飛,他真氣下轉,全身力道都聚集腳下,硬生生將一個身子釘在地,沒有轉動一分。   那中年冷眼一看,原來遠遠來路又跑來兩騎,一個如鐵塔般大漢挺直坐在馬上,他身旁那匹馬卻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   那大漢高聲道:劍下留下!劍下留人!   他人未到,順手拋了一塊石子,十丈之外竟能將其心手中短匕擊飛,此人武功也著實驚人了。   那少女座騎尚未跑到,口中早已高聲叫道:喂,姓董的大大哥,你瞧誰來了。   其心漠然瞥了她一眼,那少女見他冷淡如此,又急又羞,臉上紅若朝霞。   那中年漢子冷冷對大漢道:你就是馬回回了吧!   大漢點點頭道:正是在下。   馬回回雖在數年之前和其心在莊人儀莊中見過,可是這幾年其心已由小童長成少年,身態自然改變不少,馬回回已然認不出來。   那少女正是甘青總督之女,其心呆然看著中年漢子的臉色,意思就是詢問他有無其他吩咐。   唐瞎子自認必死,在生死一線之間,突然來了救星,而且是名滿西北的第一條好漢,他和馬回回不認識,可是心儀已久。   那中年漢子道:聽說你在西北混得很不錯呀,手下有幾百名好漢,尊你為盟主,只聽你馬回回一句話。   馬回回一聽摸不清他的底細,一時之間沉吟無語,那中年漢子又道:其實西北武林都是魯夫莽人,根本就是烏合之眾。   他此語大是輕藐,馬回回這數日受了少女一肚子窩囊氣,他涵養再好,也忍耐不住,當下冷然道:盟主這稱號是好朋友送給我鬧著玩兒的,我何敢擔當?我馬回回雖是德薄能鮮,但也非那種眼短腹淺,目空一切的妄人。   那中年漢子陰陰一笑道:罵得好,罵得好!看你氣魄昂藏,確是一個好男兒,可是食古不化,唉,殺了你真如焚琴煮鶴,我心裏也自可惜,可是又不能不借你人頭一用,唉,可惜呀可惜!   他自說自唱,好像已掌握馬回回生命,竟自口心相商起來,馬回回心中吃驚,氣反而消了下來,那少女卻忍不住了,她正想開口叱罵,馬回回已道:閣下到底是何許人士?   中年漢子忽然臉色一沉道:這個你還不配問!   少女怒道:好大的口氣,喂,我問你,你是什麼人?   她出生大貴之家,通常都是質問別人,此時自然流露出那種雍頤指使之氣,那中年漢子見她生得可愛,逗逗她道:小姑娘,你父親是大官不是,瞧你身手矯捷,一定是將軍之女了。   少女鼻子一聳,不屑地道:將軍算什麼?哼!   中年漢子道:啊,那麼定是巡撫了。   那少女冷冷看了中年漢子一眼,那中年漢子啊了一聲道:那比巡撫還大,那麼一定是總督了。   少女傲然不語,那中年漢子道:啊!原來是總督千金,總督嗎?管個兩省便不得了啦!比起小官來是不錯的了,可是比起真正大官來,卻還只是個芝麻官兒。   那少女大怒,半天才說出一句罵人的話來道:總督是芝麻官兒,可是要殺像你這樣的人,百把個倒是隨心所欲。   那中年漢子哈哈大笑,馬回回見那少女認真的面孔,心中吃了一驚,原來這如花似玉的小姐,還是一個總督千金,難怪自有一番氣度了,她在甘蘭道上行走,只怕就是甘青安大人的小姐。   那中年道:只聽說殺人的強盜,可沒聽說過殺人的官兒,喂,小姑娘,比總督還大的是什麼?   那少女想了想道:大概是什麼尚書之流了吧!   中年漢子又說了一句道:比尚書大的官呢?   少女本待不理他,但忍不住道:那就是丞相囉,喂,你問這個幹什麼?   那中年漢子插頭笑道:還要大,還要大!   少女氣沖沖道:難道你是皇帝不成?   那中年漢子臉色一正道:正被你猜中了,你們既知我身分,更是留你們不得,也怨不得我手辣心黑了。   那少女拍手笑道:馬回回,這人原來是個失心瘋的漢子。   馬回回注視著他,沉聲說道: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何必鬼鬼祟祟,藏頭隱尾的像個娘兒們?   他出言相激,那中年漢子還未開口,倒激了那少女,她氣呼呼地道:娘兒們又怎麼,馬回回,你說話留心點。   馬回回不理,那中年漢子道:我就是小姑娘猜中的了,我乃是當今   他正說到這裏後面一聲輕咳,他忽然身子一轉一掌劈出,眾人眼一花,一個灰袍道人長身立在前面。   那中年漢子這一掌乃是蓄力而發,非同小可,可是就如石沉大海,也不知來人怎樣化解了,中年漢子心中大為吃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那灰袍道人打個稽首道:各位施主請了,貧道想向各位打聽一個人,不知各位見著沒有?   那少女問道:是怎樣一個人?   她見那道人年紀雖大,可是神態滯灑已極,那灰袍一塵不染,更顯得仙風道骨,早就有幾分好感。   那道人道:此人雖然出道江湖不久,可是在江湖上卻大大有名,眾人多半知道他的姓名。   馬回回道:北方武林在下倒還熟悉,道長只管請問。   中年漢子冷眼打量那道人,心中狂跳不已,原來是此人到了,他一生之中,發招還從未被人順手破過,這人功力之高,真是不可思議了。   那道人道:此人是個很很年輕,很很標緻的少年,姓齊名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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