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清理門戶

  赤城山主見他急得這個怪模樣,這老兒為人本就極其爽朗,此刻怒氣已然風流雲散,迭聲道:好了!好了,你知錯便好,以後要加倍愛著瑜兒,將功贖罪,老夫也不怪你!說得在場諸人都笑了。   陡然間,赤城山主身形一晃,便到秦瑜身畔,一手拉著秦瑜便走,口裏道:瑜兒,跟我來,教那小子替你賠不是!只一晃,便到唐古拉鐵旁邊,陡地一喝:唐古拉鐵,還不給瑜兒賠個不是!   唐古拉鐵當即大袖一攏,躬身到地,端端正正地鞠了三躬,柔聲道:千不該,萬不是,是哥哥迷了心竅,不辨是非黑白,開罪妹子,還望妹子多多擔待則個!音調誠懇,態度嚴肅,直逗得秦瑜噗吃一笑,不勝嬌羞,轉瞬間,面上又是陡然凝霜,她心靈中受的創傷太深太巨了。秦瑜恨聲道:這冤家,誰要你陪不是?說著,竟自別轉頭去,裝成不理會他的模樣。

  赤城山主一邊瞥見唐古拉鐵尷尬不堪,也不由忍俊不禁,忙不迭地道:瑜兒,算了罷,唐古兄臺已知錯,饒他這一遭,兩口子別再鬧了。   秦瑜自經慘變,已然家破人亡,依靠無人,孤苦零仃,只有心上這個郎君,豈會輕易變節易志之念,青年愛侶誤會最易引起,也最易消散,經過赤城山主一番相勸和唐古拉鐵的苦苦哀求,終之回嗔作喜,展眼間已然融融曳曳,相愛如初了,赤城山主這才鬆過一口氣來。   當下,赤城山主乃重與紫府宮來客敘話,唐古拉鐵一一給他引見,赤城老兒這才知老者正是紫府宮第二高手,江湖上人稱追風神叟的唐古拉喀木登,紫府老掌門的第二師弟,唐古拉鐵的二師叔。此時佳賓蒞臨,早間雖經一場不愉快,瞬間已不留在各人心上,歡然如同沒有發生過什麼事。赤城山主一番寒暄過後,遂引領眾人,逕回前山。

  這時,玉免已漸西斜,清輝照耀如昔,天上沒有一片雲兒,月色倍覺皎潔,赤城一山,便似披上一層霜幕銀帳,光景當真美麗。   赤城山主回到精舍,吩咐家人重整杯盤待客,便在庭中和各人開懷暢飲,賞月敘話,暫不提正事。   席上,唐古拉鐵與秦瑜相偎而坐,經過這場波折,他倆的感情又增進許多,比原來更加瞭解,彼此心志益是堅固。   待得秦瑜喁喁細訴,把方才誤會經過細說端詳,唐古拉鐵已是驚出一身冷汗來。要知唐古拉鐵乃武林頂兒尖高手,一生豪邁,卻不道在此兒女之情上擔驚受怕,足見男女之間,是何等微妙,何等可貴!   唐古拉鐵喟道:我們的誤會是冰釋了,只可惜耿大哥的誤會依舊,今後在江湖上咱怎能廝見?   秦瑜也自無法,赤城山主回首一瞥,見兩人鬱結眉心,心事凝重,已然瞧料幾分,問道:瑜兒,你們在商量什麼,為了耿老弟的事麼?

  秦瑜點點頭,卻不做聲。唐古拉鐵接上道:赤城前輩,你看這事怎辦?如不找耿大哥來解釋,他必至終生含恨,這怎麼好,老前輩可有什麼好計較?   赤城山主臉色乍沉,痛苦地搖了搖頭道:千手如來一生自負,既與你相約三十年,在這三十年間,你也休想見他,此去必是找個什麼好所在修為練功,想找他卻是不易!   唐古拉鐵連跺著腳,焦急得說不出話來,但聽赤城山主低低的語音又起,嘆道:待明兒,老夫教源鳴下山去試找找,不過,卻難有把握找得到!   各人直談至月落鳥啼才散,唐古拉鐵與秦瑜同帶沉甸甸心情,各自安歇去。一宿無話,待得翌日,赤城山主又接待各人在廳中商議上長白門陰陽門雙怪處,救秦亮、清理紫府宮門戶各節。商議一會,已然定下計較,各人心焦意煩,頃刻便要趕程上長白。卻聽赤城山主道:各位休急,在下還得等待一人,缺了這人不成事!

  眾人驚問何人?赤城山主慢慢說出:秦吟草老英雄少爺失蹤,僅是此人見到,此人也答應過咱上長白時趕來助拳,料不久必到回山!   唐古拉鐵憬然道:赤城前輩所指,莫非是鐵筆書生尤老前輩?   赤城山主頷首道:正是此人,我與他有生死之交,情同手足,此行正用得著。赤城山主雖是要等鐵筆書生同行,卻是不知鐵筆書生何時可以回山,只緣此人萍蹤無定,同時在他心念中,也料不到紫府宮中高手會來得這麼快,在短期內誠恐難望他會返此。眾人計議既停當,自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即日登程,只因給赤城山主這句話,心中再急,也只好忍了下來。   驀地裏,門外跑進一人,此人非是外人,正是赤城山主的徒弟辛源鳴,但見他氣急敗壞,喜孜孜地大步而進。

  唐古拉鐵一瞥,心頭登時大喜,以為辛源鳴已然打探到耿鶴翔的消息,趕來報信,忙問道:辛兄弟,見到千手如來?他怎樣,肯不肯來?   辛源鳴笑道:不瞞唐古公子說,千手如來的人是見不到,卻另外獲得一點端倪。   赤城山主不待唐古拉鐵再問,叫道:源鳴,你下山打探到什麼,怎地來去得這般快?   辛源鳴跑到他師尊跟前,從袋中掏出一封信來,呈上赤城山主觀看,口裏道:是千手如來差人送到的!   唐古拉鐵和秦瑜兩人最擔心的是耿鶴翔,一聽說信是他送來的,不約而同地齊齊跑上前來,也顧不得赤城山主高興不高興,伸長脖子,湊了近前,同參信中內容。但見那封信很普通,是寫給赤城山主與秦瑜的,大意是說:這次無端涉嫌,毀了清白之譽,今生永不想與各人見面,三十年後,才與唐古拉鐵見個真章,對秦瑜則甚關懷,言詞之間,表示同情她悲慘的際遇。最後寫道:當晚赤城驟集高手如雲,皆闊袖大袍,一色裝束,料必全是紫府人物,上長白找雙怪,救秦公子,為秦家復仇雪恨,諒也如矢在弦,指顧即發,惟離約定日子尚遠,誠恐鐵筆書生前輩或無所聞,用特趨謁,代為傳話,茲奉尤老前輩面囑,三天後使可返赤城,先此布達,還望稍候,至荷至切!等語。

  唐古拉鐵一氣讀完,長長嘆了一聲:是我累了耿大哥,看他發來此信,對我等尚未忘懷,這番能早日前赴長白,也是虧他成全。只可惜他萍蹤無定,況兼又處處躲著咱們,要找他也是徒然!   秦瑜淚盈於睫,愣然半晌,輕輕罵了唐古拉鐵幾句,唐古拉鐵心中慚愧,自是俯首無言,不敢回話。秦瑜越想越難過,忽對赤城山主道:爹,你瞧這事怎辦?無論如何,你老人家也得替乾女兒把耿大哥找回來,好待這件事誤會冰釋,不使他記恨唐古哥哥終生!其實她也自知回天無術,只緣情急,因一味纏著老人為她作主。   赤城山主沉思半晌,苦笑道:到什麼地方去找?這事看來甚難,只好聽天由命。好在你倆已和好如初,將來成親之後,誤會不解自解,耿老弟當會明白!

  秦瑜聞言,心中悒悒,兀是無可奈何,默默走開。耿鶴翔這一傳信,鐵筆書生歸期已然有日,各人也忙這三天耽擱,只好稍候動程。   三天一過,各人心中緊張起來,各各行裝已是裝治停當待發,誰知鐵筆書生還未見歸來。莫非尤文輝因事所阻,抑或耿鶴翔誑語欺人?眾人不勝焦煩,翹首盼望,唐古拉鐵悄悄把赤城山主扯過一旁,問道:老前輩,你看這事如何?會不會耿大哥恨我,故意開這玩笑?   赤城山主笑道:尤老弟必有他事未暇。耿鶴翔此人武功雖尋常,卻是個直性漢子,豪氣干雲,名滿江湖,在武林中也算是個成名人物,斷無胡扯瞎說之理。只是尤老弟這次忽誤了時刻不來,倒使我困惑萬端!   唐古拉鐵忙問道:老前輩心中疑些什麼?

  赤城山主臉色登時凝重起來,喟然道:我與尤文輝相交多年,豈會不知他的性子如何。這位老弟為人雖是瘋瘋癲癲,但言語卻毫不含糊,說一便一,從不失信,以此看來,途中必遇什麼重大變故,否則,斷不會遲遲不歸!   這時,紫府宮高手已然齊集廳中,聽候赤城山主的計較,齊齊走前相向,赤城山主處此情景,正自苦思焦慮,琢磨決策。廳中諸高手,紛紛議論,有的迫不及待,主張立刻動身,留書赤城,教尤文輝自行隨後趕來;有的則持重主張,要多留幾天,看看有何新的變故發生,再作道理。議論雖多,莫衷一是,兀是議不出什麼好計較來!   赤城山主力安眾心,毅然道:各位朋友休心焦,早幾天與晚幾天出發還不是一樣。在下早就說過,咱們要上長白山找對頭人去,缺了尤老弟不行,這次尤老弟忽然爽約,其中豈無緣故?若我們遽爾而行,倘尤老弟所遇的又與陰陽二怪的事有關,那怎麼辦?

  追風神叟唐古拉喀木登一想,也是不錯,便也附和道:赤城老兄的話不錯,尤大俠不來果是為了陰陽二怪之事,則我們可就輸了這一場,兵法上有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此行猶如打仗,廟算之事,豈容忽視!   這位老者乃紫府宮一行人的尊長,他一發話,自是沒人敢持異議,即有人不以為然,也是不敢說話,誰敢不依。眾人在焦急中又過三天,到得第四天早上,鐵筆書生遲之不歸之謎已然揭開。   這一天早上,眾人又在廳中焦急思量,正在計議大事之際,忽聽外邊一陣笑聲好熟。赤城山主心上登時一喜,正待起身奔出迎迓,但見門外闖進四個人來,為首一人方巾素袍,手裏一管大毛筆橫持,此人不是鐵筆書生,還有誰來?緊跟後邊的青年漢子,正是他的弟子辛源鳴,另有一男一女,卻不相識。

  原來辛源鳴自傳了千手如來書信後,又給赤城山主差遣下山,去找尋耿鶴翔蹤跡,赤城山主此舉,明知無望,無非意在安慰秦瑜一下,不得不這麼做去。辛源鳴這番回山,雖不會替赤城山主打聽得千手如來消息,卻給他帶來三位重要人物,這三人中,為首赫然正是鐵筆書生。   赤城山主一笑而起,一跨前握著尤文輝手,呵呵叫道:尤老弟,其何歸遲,愚兄想煞了。正待相攜入座,給紫府宮各人引見,忽瞥身後那雙青年男女,不由詫然,還未動問,鐵筆書生已然狂笑起來,帶笑帶叫道:赤城老兒,我給你把對頭人帶來了!   在場諸人一怔,赤城山主重新凝視那雙男女一眼,詫異道:尤老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兩位英雄又是誰人?   鐵筆書生這時已經走到廳首,環目一掃,卻不答赤城山主的話,反問道:赤城老兒,座中諸位可是紫府宮高手?話聲才落,旁若無人,昂然便在首座坐下,和他同坐並列的正是追風神叟。   追風神叟一瞥尤文輝那倨傲狂妄神氣,心中不悅,冷冷道:這位諒來必是天山大俠鐵筆書生尤英雄?   鐵筆書生踞坐上首,且慢答追風神叟的話,手裏大毛筆略抬,微微向那雙青年男女指出,尖聲道:你們坐下吧!那雙男女與鐵筆書生大異其趣,卻是謙虛有禮,團團向在座各人一抱拳,道聲:有禮!才在末座坐下。   鐵筆書生一回首,對追風神叟瞧了一眼,口裏道:不錯,在下正是尤文輝,尊駕想來必是追風神叟!   追風神叟一怔,自忖道:鐵筆書生當真見聞極廣,我幾十年不履中土,這廝怎知我的名號?鐵筆書生英名,江湖誰人不知,果然名不虛傳,狂妄如斯!追風神叟乃是薑桂之性,老而彌辣的人,心中一不悅,便有意要試試他的能耐。   這其間,追風神叟正擎起一隻茶杯啜吸香茗,一聽鐵筆書生的話,口中連稱:久仰久仰!大袖微翻,手中注滿了茶的杯子呼地一聲,脫手便向鐵筆書生飛去。   赤城山主駭然大叫道:唐古拉喀木登兄臺,他是自己人,別壞了和氣!他的話還未完,那杯子已疾然撞到鐵筆書生面前,挾著萬鈞勁道,看看便要受辱當場。好個鐵筆書生,不愧是江湖中頂尖兒人物,既不躲閃,也不硬接,只拿大毛筆尖端一捺一撇,像寫字般的,說也奇怪,那杯子給他這一撇,呼的一聲,迴旋飛回追風神叟面前。追風神叟大袖橫飛,扇了開去,又重返鐵筆書生之前,口裏稱:尤大俠,請用茶!那邊又是一捺一撇,連聲道:別客氣,你請,你請!一來一往,連番七八次,那注得滿滿的杯子,卻是半滴不溢,看得各人都呆了。   赤城山主勸不住他們兩人罷手,雙眉一皺,心想:看他倆較藝,追風神叟真的技高一籌,尤老弟非他對手。他已然看出追風神叟須用袖略拍,便可控制杯子,尤文輝雖做出寫字之狀,卻要兩下,一捺是穩定原形,一撇才是回敬,且一撇之時,杯子打轉不已,足見內力不及追風神叟。這般較技,如誰接不住或把杯裏的茶水濺出,便算輸了,雖不會傷人,赤城山主乃這裏主人,倘兩人相持不下,翻了臉豈不糟糕,當下,不假思索,橫裏雙掌倏發,陡地一股勁風向前直捲,展眼間,杯子已然到手,狂笑道:兩位也太謙了,你推我讓,推讓到何時,倒不如我這老頭喝了省事。一舉杯,骨都一聲,便把盞茶喝了下去,解了這場困窘之局。   廳中登時響起了暴雷般的喝采聲,唐古拉鐵見這情景不對勁,敢忙一挪身,便到師叔跟前,低聲道:師叔千萬不可造次,大敵當前,別傷了自家人和氣!追風神叟笑道:我請他喝茶啊,傷什麼和氣?   不說唐古拉鐵叔侄二人私語,這邊赤城山主喝下了茶,也忙不迭地到鐵筆書生跟前,埋怨道:尤老弟你也太狂了,怎好隨便開罪人家?尤文輝似是不服氣,斜著脖子,瞪眼道:你這老兒總是幫外人,他不先惹我,我曾開罪他麼?赤城老兒恐怕把事情弄僵了,迭聲道:尤老弟,算愚兄不是,替你賠罪!這倒難為起赤城山主來。   追風神叟聽了唐古拉鐵的勸告,心念一轉,臉色登時放寬,勉強一笑,對鐵筆書生一拱手道:適才冒犯,務祈海涵!   鐵筆書生見追風神叟肯認輸,他的人本來就狂得緊,聞言心中一樂,朗然笑道:兄臺言重了,是在下不對!兩人都是江湖上成名人物,剛才不過意氣用事,此刻一說開,也不記在心上,嘻嘻哈哈如故,兀是不存絲毫介蒂。   在哄堂笑聲中,赤城山主舊事重提,反問尤文輝道:尤老弟,那邊兩位英雄是誰?你還沒有給我引見呢?   鐵筆書生見問,笑聲戛然而止,瞪眼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麼?是咱們的對頭人!   這倒奇了,是什麼對頭人,對頭人還請他倆上坐,儼若好友?赤城山主一怔,尋思:咱的對頭人是陰陽二怪,卻沒這般年輕!不由再追問道:尤老弟,別開玩笑啦,我們大敵當前,還是說正經的要緊!   鐵筆書生笑道:誰騙你來,那位姑娘,正是陰陽嫗的徒弟史三娘!   鐵筆書生的話,直如驚蟄春雷,人人齊吃一驚,各自注視了史三娘一眼。赤城山主皺眉一想,已是恍然,心裏知道以史三娘這般能耐,敢到此赴席,對在場各高手毫無懼色,諒此來必無惡念,是友不是敵了,為了顧全史三娘面子,不便詰究來意,即歡然道:噢,姑娘原來是史三娘,名門高足,果然出眾,尤老弟,那麼,這位英雄呢?   鐵筆書生淡淡道:他嗎?他是史姑娘的好朋友,塞外怪傑南星元!   尤文輝此語一出,赤城山主臉色陡變。南星元成名最早,他這時年紀不逾三十,已然闖出大大萬兒,在關外,除了陰陽二怪外要算他是頂有名氣的武林高手,但他來這兒幹嗎?又是偕同史三娘一起來,事情益不尋常。赤城山主對史三娘的敵意又起,認為她必是憑著南星元的威名,前來混帳搗蛋!正等開口詰問來意,陡聽一陣笑聲。   但見鐵筆書生哈哈道:赤城老兒,別胡思亂想了,史姑娘這番來赤城,乃是小弟邀請的,路上恰與南英雄相遇,也便一併請來,你,你在轉什麼念頭?   鐵筆書生雖狂,有時也極精明,方才他一瞥赤城山主顏色一變,知不對勁,才急口解釋,要知道這雙男女非自己人可比,良以今後倚仗正多,開罪不得。   赤城山主吶吶,良久不能成語,只急得滿臉通紅,歉然之色頓現。又聽得尤文輝的聲音叫道:這也難怪你生疑,因為史三娘正是咱們對頭的門下。不過,你也太糊塗,怎不細心想想,如果是來搗蛋的,我尤文輝怎地會帶他們來這兒,不在半路打起架來才怪哩!剛才他兩人是何等謙遜有禮,你這老兒沒瞧見?難道這是來尋釁的?   這話當真有理,赤城山主心下釋然,口裏疊叫道:尤老弟,是我這老兒老懵懂了,請史姑娘和南英雄休怪!啊啊!尤老弟,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在何處和史姑娘南英雄相遇?史姑娘抵此,又是有何見教?   鐵筆書生猶未答話,乍見一人,欠身起立,問道:敢問尤老前輩,可曾見到耿鶴翔大哥?   眾人一瞥,這人正是秦瑜。秦瑜對耿鶴翔受辱出走,內心一直無比疚責,這多天來,總是縈掛於懷,愀然不樂,此刻得見鐵筆書生,兀是忍不住要探詢究竟,請教他耿鶴翔怎樣傳信之事。鐵筆書生見問,朗聲一笑:秦姑娘,你們之間的事我已全知道了,那是小耿告訴我,我也曾勸他轉回赤城,莫奈這小子固執成性,說他今生也不想再與秦姑娘廝見了,唉,還說三十年後   忽地,唐古拉鐵惶恐滿面地站了起來,顫聲叫道:尤老前輩,耿大哥當真誤會得這麼深?   鐵筆書生點點頭,擺手示意,笑道:你倆位別焦急,待我將始末細說出來,你們便知道,那已經是十天前的事了!   當下,鐵筆書生尤文輝乃把這次與耿鶴翔相遇,以及如何延誤歸期的經過說出。原來鐵筆書生在離赤城山之時,曾與赤城山主和唐古拉鐵等人相約,半年後再回來團聚,事緣唐古拉鐵此行赴西域,再快也得六月,然後再一起上長白山找陰陽二怪去。   鐵筆書生這人生性既疏狂,人又好動,叫他呆在一地半年,自是說不過去,他一離赤城,便各處玩去,賞名山逛名勝,嘯遨山林,倒也其樂自得。他與紫府宮中一人既有約共上長白誅鋤元兇,對陰陽門之消息,自然非常注意,這一離開赤城,到處打聽長白山陰陽門的動靜,好待回赤城之日,告知各人。   因為心有所鵠,行蹤也不免朝著心中目的地之方向而行,行行重行行,已離開浙東地面千里之遙,取道山東末稍渤海口渡海,便待趕赴遼東,在老鐵山口登岸。這天已入山東地面,到得濱海一處市鎮,叫八角口的,這兒因是渤海之邊,乃海上交通要道,倒也熱鬧異常,看市鎮上居民,十居其九多屬漁民。鐵筆書生久歷江湖,知道八角口這地方最難,龍蛇遁跡其間,指不勝屈,地方上的勢力卻是受著一個不大正派的幫會控制,這幫會的名堂好怪,叫什麼龍蜃幫,幫中總舵便設在遼東濱海一個名鳳鳴島上,幫眾遍遼魯兩省,是關外第一個大幫會。總舵主唐凌宣乃漁民出身,水上功夫極俊,玩得一手索子槍,因此得個外號索命判官,惟這人心狠手辣,武功又高,不但黑白二道對他要忌憚幾分,遼魯兩省百姓也畏之如虎,一聽龍蜃幫之名,無不心膽俱落,這些情形,鐵筆書生尤文輝怎會不知道?故此,他一抵八角口便格外留神,再一打探,原來這唐凌宣能在這兒創下這麼大的基業,竟是全憑陰陽門替他撐腰,因此偶有武林高人、江湖豪傑知道其事,兀是不敢惹他。   鐵筆書生最恨江湖敗類,何況嘯眾為惡,殘害漁民的惡霸,不知道猶可,既知道了自當不容袖手,何況這個無惡不作的幫會,乃是自己要找上門的陰陽二怪所庇護下的,益是忍受不住。當下,鐵筆書生便在八角口住了下來,打聽到老鐵山的船期。   這兒到老鐵山所有船隻,也自然受龍蜃幫所節制,鐵筆書生因是孤身行客,難免猜疑,每有到海邊接洽催船,左右推搪開去。原來龍蜃幫設在八角口的卡子上早已探悉有這麼一個可疑的人物,背負大毛筆,神采飛揚,目光炯炯,料必非尋常人物,但一時不知道陌生客的來意,未明是友是敵,兀是不敢發作,只管往鳳鳴島總舵報了上去,聽候幫主唐凌宣下令定奪。   鐵筆書生在八角口一待便待了旬日光景,這天大清早起來,百無聊賴,信步跑到海邊去觀賞海潮,也順便打探船開日子,怎知到得海邊,一探,那些載客的大帆船在昨宵潮落時全開動了。鐵筆書生初時還不知道是龍蜃幫弄的玄虛,心中惆悵莫名,後來心中一琢磨,疑念頓起:怎有這般巧,在一夜之間所有的客船全跑光了?不由地聯想到龍蜃幫來,心下一驚,自忖道:莫非自己敗露了行藏,給龍蜃幫瞧去?難怪這十天來總僱不到船到老鐵山,若此,自己不惹龍蜃幫,龍蜃幫卻倒為難起自己來了!正尋思間,忽瞥遠處一艘三支大桅巨型紅船,乘風破浪,疾駛而至,來路好怪,鐵筆書生心下一詫異,自是暗裏留神起來了。   不消片刻,那艘大紅船已然攏近岸畔,鐵筆書生放眼朝船上望去,但見艙門髹上綠色,帳幕低垂,從外表看,似是豪華得很,因帳幕所隔,內裏如何陳設,卻是瞧它不見。這艘紅船兩旁浮雕,凹凸玲瓏,建造講究,看上去宛如一隻官舟,但卻瞧不見什麼隸皂衙役走動,拋錨下碇,做些船上粗功夫的,也不過是些戎裝彪形漢子,又不像是官船,心裏不暗自納罕,只瞧得怔怔出神。   陡然間,艙門障幕慢慢掀起,鐵筆書生眼前一亮,但見一個美麗的姑娘,蓮步姍姍,自艙中悄悄地踱了出來。鐵筆書生一瞥,心下益是詫駭萬分,他是武技的大行家,一瞧便瞧出這位姑娘的武功極有造詣,但見她舉步時,勢若緩緩,卻是一晃便到船首,不見她怎樣作勢,更不見她的身形晃動,這種輕功,自是上乘。   鐵筆書生心下估量,這姑娘年紀不逾花信,怎地武功這般俊,估量未已,但見那姑娘影綽綽地站在船頭,翹首回眺,舉目環掃,目光才落到鐵筆書生身上,臉色倏地一變,回眸向艙中輕輕一呼:南哥哥,這兒的光景很美,快出來瞧瞧!鶯聲嚦嚦才落,艙中已然鑽出一條漢子,這漢子比那姑娘大不了幾歲,年紀在三十左右,一身勁裝戎束,英氣颯颯,兩眼神光激射,太陽穴墳起,一望而知是個內功深湛的人物。那叫南哥哥的漢子,一跨出艙門,卻不怎樣注視岸上,只一飄身,便到那姑娘跟前,慢聲問道:這兒地僻人窮,除了海就是天,有什麼好瞧的,那及得上長白絕頂的雄偉峻險!   那漢子此語一出,鐵筆書生心頭陡地一震,原來這對青年男女,都是長白山的?自顧長白山之上,除了陰陽門外,別無他派肇創其間,這位小伙子,既來自長白,料來必與陰陽門有絕大淵源,難怪他們在這一帶行走,出入如同無人之境,龍蜃幫還要承仰他們顏色!   別說鐵筆書生自顧怙忖,那姑娘一瞧同伴已至身畔,急向他打了個眼色,制止他那嘴巴胡亂說話,纖纖素手一指,便指向鐵筆書生而去,低低道:果然是他來了!那漢子循姑娘纖手指處望去,雙眉一揚,卻不搭話,猛可裏雙足一點,便把身形拔起,只一騰身,已落岸上。   鐵筆書生早已瞧見,嘴裏微微一笑,只裝沒有看見。那漢子身一落地,整一整衣裳,緩緩地走到鐵筆書生跟前,抱拳問訊:尊駕可是鐵筆書生尤前輩!   尤文輝給當前這青年一語道破,不由一愣,瞬即神色自若,呵呵道:不錯,在下正是尤文輝,不知尊駕何人,有何見諭?   那漢子皺一皺眉,低聲道:果然是尤前輩來啦,晚輩失迎了,這裏非談話之所,請到舟中煮茶一敘如何?   鐵筆書生鑒貌辨色,覷出當前這青年言語甚誠,絕無詭異之態,惟心猶遲疑,他們既與長白山有淵源,怎會對自己如此客氣,豈不可怪。已而心念一轉,暗自好笑起來,自己這次到山東來,行藏兀未敗露,在旁人看來,也不過是遨遊四方而已。大抵這青年人仰慕自己在江湖上威名,惺惺相惜,前來相邀也說不定,只是不知他怎會認得我是鐵筆書生?   正遲疑間,那漢子又誠懇地道:事出兀突,尤前輩心裏有疑,這也難怪,請到舟中,自當詳細奉告!   鐵筆書生雙眉一揚,朗聲道:尊駕盛情難卻,我這老兒只好敬陪了,好!那就請吧!語訖闊袖一飄,作勢相讓,那漢子微一怔神,也不再言語,身形陡起,只一個起落,已然落下船頭。回首一盼,只見鐵筆書生竟是穩穩地跟綴了下來,卻是毫無聲息。心中一驚,才知這鐵筆書生果然名不虛傳,連自己有這般武功造詣的人,竟會渾若無覺,不由衷心佩服起來。   但見那漢子一別頭,對那姑娘叫道:三妹妹,果然是尤前輩駕到,快進艙中敘話去!   鐵筆書生萬般狐疑,集結心上,茫然跟了進去。一進艙內,舉目一瞥,心下又是一異。這艘紅船頗大,內艙地方也極寬敞,分成兩進,前進是廳堂佈設,一式名貴家具,顯得豪華闊氣,後進乃是房廂,作為歇憩之所。   到得艙裏,分賓主坐定,那姑娘獻過香茗,鐵筆書生謙遜地端過,偷眼一視,但見碧綠清澈,芬芳撲鼻,端的是盞好茶。他為人精細,今天與這雙青年男女萍水相逢,表面上雖不見得有什麼不對勁,骨子裏仍不可逆料,兀是不敢大意,細審之下,知無異狀,才敢放膽啜飲。   這雙青年男女陪著鐵筆書生,賓主呷了口茶,那漢子自道姓氏,又替那姑娘引見。那漢子道:不瞞尤前輩說,在下姓南,名星元,江湖上人稱塞外怪傑的便是,呵呵!這只是武林朋友胡亂給在下起的外號,過譽之稱,在尤前輩之前,委實愧不敢當。   鐵筆書生心上微微一震,南星元三字在遼東一帶,萬兒嘹亮,關外黑白二道,誰個不知塞外怪傑名頭,少年英雄,足當無愧。正待對南星元讚譽幾句,又瞥南星元把手一指,指向那位姑娘道:她叫史三娘,也是出自名門,她的師傅便是長白山陰陽門陰陽嫗老前輩!   這席話直如轟雷行空,聽得鐵筆書生顏色大變。史三娘出道時候無多,而且是個女流,本來南星元不將她的師門說出,單是史三娘三字,鐵筆書生倒不覺得怎樣,只緣一提起陰陽嫗,鐵筆書生顏色怎能不變?心下自顧琢磨:既是對頭人門下,邀我到此必無善意!   鐵筆書生思疑未定,又聽南星元謙恭地問道:晚輩唐突,敢問尤前輩這番要到那裏去?是等船到老鐵山的麼,不知此行有何貴幹?   鐵筆書生心下又是一懍,暗裏道:那話兒來了!見問,臉上陡地凝霜,反問道:南老弟英名,我老兒久仰了。但不知兩位怎知老夫要到老鐵山?要知老夫行止何為?史姑娘是名門高足,與老夫天山門素無淵源,未蔔這番相邀,又是有何見教?口裏說著,兀自暗中提防。   南星元豈會不知,卻是神色自若,哈哈笑道:尤老前輩休怪,這事說出,未必無因,倘非與老前輩身上有關,在下怎敢如此冒昧,叨擾清神。我倆今天到此,便是專為給尤老前輩帶個信兒!他已然覷破尤文輝不豫之色。   鐵筆書生臉色更形難看,冷冷道:帶什麼信?他私心蠡測,還以為當前這人是奉陰陽門之命而來下戰書的。   南星元賠笑道:尤前輩誤會委實太深也,在下要帶的信,乃是請尤老前輩別往遼東,這個卻是好意!   鐵筆書生聞言,心中恍然,只緣他在武林中輩分也高,豈能稍示怯意,漫應道:兩位勸老夫別往遼東是什麼意思?我鐵筆書生豈是懼怕他人的!   南星元雙眉一攢,低聲說:話不是這麼說,俗語說得好,君子不吃眼前虧,何況那邊人夥,老前輩只得一個人,何必苦要弄險?   鐵筆書生沉吟道:兩位好意,老夫心領,只是這事到底如何,南老弟還未見告!   這時,史三娘忽搭腔道:我二人就因敬重尤前輩在江湖上清譽,為人正直,才不遠千里而來送信!   南星元望了史三娘一眼,喟然道:這事說來話長。長白山陰陽門自從收容了紫府宮叛徒之後,又處處與江湖上豪傑作對,生怕紫府宮派來高手,糾合武林高人,鳴鼓而攻之,故利用遼東邪門幫會龍蜃幫做線眼,派人到各處踩踏,注意對方動靜。尤前輩在鎮江時和紫府魔君交手,早已給他認去,後來尤前輩與紫府掌門唐古公子在赤城聚會,陰陽門也早已探得,尤前輩這番一入山東,線報早已遞到龍蜃幫總舵,只因未得真相,恐誤認了人,才遲遲沒有動手,待得到了這兒,尤前輩屢次催船渡海未果,乃緣龍蜃幫未得陰陽門確訊,又震於前輩武功,才諸般阻延,這兩天,陰陽門已然做出計較,派在下二人前來誘尤前輩渡海,等待在半海上發作!   說到這裏,鐵筆書生驀地一驚,暗道:難怪泊岸客船昨宵全跑光了,原來如此,還虧這雙青年正氣!   又聽得南星元續道:我倆這次奉命出發,乃與陰陽嫗一起來的,到了遼東之後,她老人家自往鳳鳴島龍蜃幫總舵聽候消息,待得在下把尤前輩誘下船去,這兒卡子上的人自會另派快船前往報訊。總舵得信後,當會傾巢而出,到半海來堵截,料陰陽嫗也必會親來督戰,到那時,我倆做內應,他們在外攻,又是水面上,他們料尤前輩必逃不了這一劫數,你說這計畫歹毒不歹毒?   鐵筆書生已然聽出一身冷汗來,對當前這對義薄霄漢的男女,觀感為之一變,登時敬重起來,忙不迭地道謝報訊之恩。   史三娘笑道:尤前輩別客氣啦,這是我輩江湖道俠義所應做的事。南哥哥,你和尤前輩商量善後之策要緊!   她這一句話,尤文輝心頭一亮,點點頭道:史姑娘的話不錯,兩位是對方的人,這番前來報信,乃是暗中的,若弄現什麼破綻,豈不累了兩位!   南星元道:就是這一點棘手,不過,在下已經有了計較,請尤前輩附耳過來。   鐵筆書生依言,把耳朵湊到南星元嘴巴上,但見南星元低低地說了幾句,語音微細,幾不可辨,又見鐵筆書生顏色一喜,不斷點頭稱善。   南星元耳語才完,陡然一喝:來人!   只聽外邊轟雷似地應了一聲,登時走進幾個勁裝戎束的漢子。鐵筆書生一看,便認得是剛才在船上做些粗工夫的水手。欲知南星元尤文輝附耳所說是什麼計較,他們如何對付陰陽門?下集自有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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