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奔雷小劍

第12章 第十二回 無敵天下偏多愁

  方洪急於要知何事,想來必與秦寒梅有關,不由心中猛跳起來,也不再言語,那知才要跟下大石,忽然驚得呆了:只見那少年並不作勢,只一邁步,身形已冉冉地落在那面一塊草地之上,竟有四五丈遠!   要知輕身功夫到了上乘境界,才能舉步從容,看似冉冉飛落,而突快如電閃。只這一舉步,已可見這少年的輕身功夫,遠在他之上。他先前以為這少年便會武功,必然遠不及自己的,不料   方洪登時心中涼透,這麼看來,自己只怕沒一點能和人家相比了。   但方洪並非氣量狹仄的人,雖然自嘆不如,自慚不及這少年儒雅瀟灑,卻無嫉妒之心,只感到失望而已,一時怔在石上,竟忘了跟下去。   忽然心中想道:現下我們方秦兩家已成世仇,要想與寒梅妹妹同偕白首,豈非是作夢麼,而今有了個比我甚麼都強的少年作她的伴侶,我該高興才是,怎麼倒反而不快。

  不由又自責道:方洪呀方洪,你既然愛她,而又不能愛她,她現今又是孤苦無依,孑身飄零,能有這麼個少年與她相伴,這是何等的美事,你不成全促成,已是不該,怎麼還要難過。   這麼一想,登時心中空明,那少年已在右下的一片草地之上,向他招手。   方洪忙飛身下了大石,心中無芥蒂,聲也朗朗,向那少年拱手道:兄臺何事見招,現下可以言明了麼?   那少年雙眉仍然不展,望著方洪,又作了個無聲之嘆,說道:不錯,你我從未見過面,但小弟卻已久仰方兄為人,並受人之託,將薄技相贈。   薄技相贈?方洪聞言一怔!那少年已又繼續說道:若方兄不嫌棄,更恕小弟冒昧,即請現下開始如何?   那方洪乃是個豪氣干雲的少年,他不如人,尚無多大難堪,今竟說要傳他武功,這不等於說他武功不如人麼?

  當下哈哈朗笑,道:這麼說,兄臺武功高絕了,倒不知要傳小弟何技?   那少年忽然一嘆,道:方兄千萬不可見怪,小弟不是說過了麼,這乃是受人之託,並無絲毫有瞧不起方兄之處。   方洪聞言又是一怔,心道:莫非這又是寒梅妹妹的意思,我倒不能辜負她了。但她怎知我自離開她後,武功已倍增了呢。忙道:兄臺乃是一番好意,小弟那敢不識好歹,小弟這裏領招了。   那少年點了點頭,道:授命於我的那人說過,別樣武功,我並不及你,唯有輕身功夫,小弟勉強能勝一籌,命小弟相贈的,亦即是這點薄技。   方洪登時肅然,適才他自石上飄落,已可見他輕身功夫了得,自己實遠不及他。忙躬身一揖,道:兄臺厚意,況又受人之託,小弟敢不拜領。

  少年道:我贈方兄這點薄技,其實小弟亦不過才得皮毛,但方兄智慧過人,聞一必可知十,舉一定能反三,非有成就,指日可待。   方洪心道:你好大口氣,你能傳我甚麼曠世武學,敢說便有非常成就?心中雖是不服,但知這是秦寒梅命他所贈的,他豈能辜負她的好意,道:兄臺過獎了。   至到此刻,方洪連他姓甚名誰也未談起,是他對這少年,心中自然感到酸酸的,那少年已又說道:其實小弟所贈,不過是簡單的幾種步伐,但望方兄勿等閒視之,久之必有妙用。   方洪更是不信了,簡單的幾種步伐,竟會有妙用。那少年分明看出他有不信之意,但卻有如未見,忽然面露肅容,道:我知方兄武學淵深,現我先說口訣。   說至此,只見他更是正心誠意。那莊嚴之態,更見虔肅,方洪不自覺亦是肅然而聽。

  那少年一字一字,慢慢說道:變化之道,散之在理,則有萬殊,統之在道,則無二致,是太極而生兩儀,太極,道也,兩儀者,陰陽也,細蘊交感,變化因而窮,陰陽之動,爻也,陰陽之道,卦也,卦之同奇耦,爻之同者九六,是以六十四卦為其體,三百八十四爻互為其用,遠在六合之外,近在一身之中,暫於瞬息,微於動靜。   少年說這口訣之時,不但一字一吐,而且每唸一句,必重複三遍,方洪可是聽得忘了驚訝,越往下聽,越覺奧妙無窮,幸好他悟性過人,那少年三遍而後,他已牢牢記在心中。陡聽他又說道:兄記住了口訣,現在我再演練一遍。   說罷,即在草地上緩緩而行,方洪一面默湧口決,一面仔細地瞧,只見他雖是緩緩而行,但出步,竟皆三爻六變,九轉十二象,那身形簡直不能捉摸。

  方洪驚喜也忘了,竟幾乎不相信竟有這麼神奇的步法,其實方洪不知,這正是紫府迷蹤的上乘輕功,這少年不是別人,乃是桑龍姑的長子南雍。   看官:你道那秦寒梅如何會與南雍相識呢?原來那秦寒梅自在雷波鎮中起,即一直跟在方洪身後,要知那秦寒梅乃是自在襁褓,即由鏡湖老人撫養長大,論武功,那時實在方洪之上,是以一直跟在方洪後面,方洪絲毫無覺。   那莽蒼山中,赤煉人魔殺徒之夜,以及方洪得遇劍魔,秦寒梅皆是眼見,看官當能記憶,那晚秦九凝突然警覺,飛身躍過溪搜尋,那人即是秦寒梅,幸她機警,相隔又遠,一見蹤跡敗露,即刻遠遠隱去身形,這才沒被秦九凝找到,但卻因此一來,秦寒梅卻因此失了方洪的蹤跡,害她在荒山之中尋了兩日兩夜。要知那幽谷實是隱密之極,方洪若非機緣般般巧合,不由溪底,亦萬難發覺,而且秦寒梅更想不到方洪即在近處,倒遠出尋找,這日,秦寒梅已然絕望,出山往北行來,即在那寒潭左近山中,巧與南雍相見,那南雍一見秦寒梅,即驚為天人,要知南雍人物俊秀瀟灑,未曾入世,心悅秦寒梅,即不顧男女之別,盯著眼瞧她,而且還即近前與她攀談,那秦寒梅心中正沒好氣,即刻與他大打出手,那知南雍百般忍讓,秦寒梅仍奈何他不得,奇怪他並不還手,那奔雷劍何等凌厲,竟是無功,只見他身法怪異,劍出,明明剁在他身上,他卻總是輕輕巧巧地避過了。

  秦寒梅一者心生奇詫,二來見他人物雖然英俊瀟灑,目光之中,可以瞧出他實是誠篤,而且秦寒梅對他猛攻,他面上一直流露出痛苦之色,漸漸,秦寒梅心腸一軟,便收了劍,喝問他是何人。   那南雍當即誠誠懇懇,將出身來歷相告,當真不打不成用識,秦寒梅亦是個武林女兒,人也純真,不料就此成了友好,秦寒梅亦將身世相告。   那南雍對秦寒梅實是一見鍾情,一來感嘆她的身世,二來見她念念不忘方洪,感到失望。   他兩人訂交之時,亦即是秦九凝與方洪赴寒潭之時。故爾兩人並未見到南雍,他返回寒潭,巧巧與方洪,秦九凝錯過了。   那秦寒梅追失了方洪自不死心,南雍一走,她一面緩緩北行,一面打聽。皆因她知方洪要赴天姥救母,必從水路,從揚子江舟行東去。果然被她算著,日落時候,忽然發現方洪自後行來,秦寒梅芳心怦怦,即隱身讓他行前,再又尾隨於後。心想:他赴天姥救母,我豈能不暗中相助。是她不敢對自己說,她對方洪情牽夢縈,而自我找出暗中跟隨他的理由,忖思:我與方家雖然是世仇,但與他娘何干,她那可憐的身世,那赤煉人魔的暴酷殘忍,當真令人髮指。

  秦寒梅尾隨著她,見他落店,巧啦,那南雍隨他娘桑龍姑,與弟妹等離了寒潭,心說:我走啦,豈能不與寒梅告別,啊喲,她要到天姥,我豈能不與她先約,告她居處,她那時好去尋我。   當下即託辭追了來,那秦寒梅一見南雍,心中一動,卻想道:那晚在莽蒼山中,赤煉人魔原可在奔雷劍下伏誅,卻因方洪的輕身功夫遠不及赤煉人魔,才被赤煉人魔逃出手去。這南公子的輕功神妙之極,若是能傳與方洪,那赤煉人魔還能逃得出手去麼?   秦寒梅處處替方洪著想,念念不忘,步步緊跟,實是情深愛摯,她一向南雍說出請求,那南雍如何不明白,更是心中如有所失,但他能拒絕她的請求麼。   秦寒梅又見方洪衣衫破舊不堪,見南雍衣華人翩翩,心中不由自主地不服起來,心道:我洪哥不過幼年失母,身世孤苦,若然他也衣履鮮明,不見得不及你瀟灑。心念及此,即刻連夜替他親手作了一件衣衫,並買了鞋襪,一早即要南雍送去,然後兩人才去東北山中相候。

  這便是以上的經過,本來南雍要將這紫府迷蹤武學傳與秦寒梅,是秦寒梅心中想道:我雖求你傳洪哥哥上乘輕身功夫,但這好處在他,我並未得你的恩惠,我要是接受了你的傳授,那可不同。   原來秦寒梅何嘗不明白南雍對她有情,因此,她更要他保持一個距離。   且說南雍將三爻六變,九轉十二象的步伐傳罷,方洪皆已緊記在心,此刻那還有輕視之心,對這少年也油然生敬,卻因生敬,也更加失神落魄:他人物已是瀟灑,風度更見翩翩,卻又身懷神奇武學,我樣樣不及,寒梅妹妹有了他,心中還會有我麼?   方洪失魂落魄,一時癡然呆立,南雍道:方兄若已記住了,今後只要勤加演練,一月之後,必有成就,小弟有事急於東行,請從此別。說罷,轉身就走。

  方洪呆呆地望著他,竟是不言不語。待得發現自己失了魂,那南雍已去得無影無蹤了。忽然一聲長嘆,心道:他那是甚麼有事東行,他必是找寒梅妹妹去了,他們,他們兩人,正是一對神仙眷屬呵!   他呆呆地立在當地,好久,好久。   他卻不知,就在他身後,一株大樹之上,一雙脈脈含情的眼睛情意綿綿,而且哀怨之極。   而在數里之外,那南雍尋秦寒梅。找遍了每一個隱密之處,卻不住聲長嘆,這才往東而去。   這南雍實是個多情種子,心道:一別海角天涯,難道你竟不肯再與我見一面?   原來這時南雍已有些明白,伊人芳心已早有所屬   南雍才心念及此,幽幽一嘆,只得走了。   第二天一早,方洪便去江邊只見一條大船上,有個老人向他招手。

  方洪走近,那老人道:哥兒,老夫這便船南下。   方洪一看,那是一隻中型江船,想必是老人家獨行寂寞,要找個伴兒。   那老人微微含笑,道:哥兒,我一看你,便知少在江湖上行走,是也不是?   方洪道:是,多謝老人家指教。   不知怎地,方洪一見這老人,頓生孺慕之念,只覺這老人卻是和藹可親,其實是方洪見到這老人,突然想起了爺爺,只覺這老人親切和藹的微笑,與爺爺甚是相似,不由心中嘆道:不知爺爺現今去了何處?想到他現今孤單單一人,心裏甚是難過,一時不瞬眼望著那老人,發起呆來。   忽聽艙中一人說道:師傅,你在同誰說話啊?那聲音好脆,而且又嬌又甜。只見艙門開處,紅影一閃,走出個紅衣女子來。   那女子年在二十歲以上,白白嫩嫩,有點兒像熟透了的櫻桃,眉兒眼兒,恰似秋水春山,像是個少婦。   那老人道:秋娘,這位哥兒徬徨岸頭,我想給他一個方便。   那女子早打量了方洪,嫣然笑道:師傅,正是,與人方便,即是與自己方便,請他上來罷。   方洪道:老人家,這這,這方便麼?   皆因他見那船雖大,但只有一個大艙,人家舟中有女眷,他又是個少年,老人笑道:可見哥兒誠厚,不礙事的,上來吧。   方洪不敢多看那女子一眼,當下向那老人謝了,這才上船,同時心中一動,這女子稱老人是師傅,可見是武林中人,而且若非江湖女子,她也不會這般了無閨閣之氣,待方洪上得船上,更令他奇怪,偌大一隻船,卻不見一個梢公。   老人讓他進艙,方洪微感躊躇,皆因那女子已進艙去了。便道:老人家,你給我方便,小子已感激不盡,就在船頭便了。   老人掀髯笑道:我這雙老眼不花,哥兒,你也是武林中人,怎麼倒如此靦腆,來來來,烈日長途,怎好在船頭坐地。他已當先入艙去了。   方洪所習皆上乘武功,他自換了秦寒梅所送的華衣儒服,他人又文秀,本來不易看出他有一身武功的,心道:這老人家看來必是位高人,我倒不可太拘體了。便隨後跟進,才見裏面有前後艙,那女子想來已進入後艙去了,前艙並不見人。   他這一進入艙中,才覺出這船的異處來,只見明窗亮几,無物不華,不但華,而且高雅。這那是普通舟楫可能比擬?   老人讓方洪坐下,望望天色,道:這就快開船了,哥兒,你隨便坐,不可拘禮。   方洪答道:是,老人家,你請便。   這時對面而坐,相隔得近,才發現這老人雖是慈祥,但雙眉之中,似有隱憂,方洪心道:莫非船上梢公,去備辦食物去了?果然不到半盞茶工夫,只見岸邊奔來兩人,都是精壯漢子,卻非梢公打扮。兩人跳上船來,說道:稟島主,我們已打聽明白那人像是突然發現了方洪在舟,故爾不往下說。方洪大奇,這兩個漢子皆不是本地人口音,兩人稱這老人為島主,更是奇怪?   那老人一擺手,道:那女人與中原武林,並無往來,說下去。   那個漢子這才說道:我們已打聽出,他們那隻船,在此停了足足五天,今日天不亮,即已開行,像是回山去了。   那老人點了點頭,道:我猜想也是這船,好,我們快開船,追!   一個追字出口,一個漢子已縱身一掠,竄上了船尾,一個在船頭抽起跳板,兩人不但身手俐落,而且顯然武功不弱,駕舟駛船,更見純熟。   只見船頭那漢子並不用篙撐上岸,只一推,船即滑離岸邊兩丈,他卻縱身躍回船頭,船尾那漢子一轉舵,眨眼間,船已入了江流。   方洪看得目不暇視,實則他心有所思,忖道:老人的這兩個駕舟漢子,武功不弱,可見老人了得,他們這是跟蹤甚麼人。   那船行好快,只是一刻工夫,只見城廓已落後老遠,艙門一響,那紅衣女子已走了出來,方洪忙站起身來。   一者他已知這老人是武林前輩,又是搭人便舟,只見那女子嫣然一笑,老人卻道:哥兒不用多禮,這是小徒秋娘,也隨老夫練了幾年功夫,和你一比,卻差得遠了。   那秋娘聽師傅說她與方洪相比,差得太遠,顯然不服也不悅。方洪忙道:小子便會武功,怎能及得這位姊姊,老人家過獎了。   那老人突呵呵一笑,道:哥兒,難得你年紀輕輕,已練到了一簍油的境界,難道老夫連這也看不出麼?   原來內功深厚,上乘境界的人,皮膚裏像有一層油脂滲出,皮色自是白皙潤滑,不然方洪自幼練武,怎倒外面反而看來文秀呢,也就是這個緣故。   那老人一說,秋娘面帶驚容,即不瞬眼地向方洪面上瞧。   方洪被看得十分尷尬,忙謙遜道:這位姊姊名師高足,小子萬萬不及的,今後還望老人家和這位姊姊多指教。   方洪年未弱冠,實比這女子年輕,幾聲姊姊,叫得好甜,叫得她這不服不悅之色,早化為烏有,說:師傅,我替你取茶來,你們談啦,瞧你,連人家姓名也不問。   那老人哈哈大笑,這才問姓問名,又問他的師承。   方洪暗叫了聲慚愧,皆因他雖已入師門,但卻未正式拜師,連師門門派亦不知道,洞中的老人秦九凝的奶奶,亦不知道姓名,聽口氣,將來要向劍魔拜師,難道也稱自己的師傅是劍魔麼?心中一轉,便道:小子方洪,幼隨爺爺鏡湖老人練過幾年功夫,實無高深造詣。   那老人聽了一聲,但隨即面露疑惑之色,唸了兩聲:鏡湖老人,鏡湖老人   方洪心中突起不快,心說:我爺爺名滿江湖,他倒像沒聽說過。   那紅衣女子也奇道:師傅,鏡湖老人是誰?   只聽那老人道:十六年前,倒像聽人說起過,那時你還年幼,自然不知了。   這老人好大口氣,方洪心中好生不快,心道:我爺爺之名,武林中提起他來,誰不敬仰,十多年前,可說如雷貫耳,你不過孤陋寡聞罷了。   只見那紅衣女子點了點頭,道:當年師傅既曾聽說過的,想來也是中原有數人物了,自然武功也是好的,難怪他已達到了這等境界。   說著,那女子還瞅著方洪一笑,好像對方洪有嘉許之意。   若在先前,方洪那還忍受得了,但自見了桑龍姑和她的五個兒女之後,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人家是好意讓自己乘搭便船,更不願生出是非,當下謙遜了幾句,問起,也只說會點普通的內外輕功。   那老人顯然有滿懷隱憂,便在問他話時,亦不時察看兩岸,或向前面江中凝神注視,故爾也不曾深問。   漸漸,方洪看出甚多異處,他自幼生長泯江之濱,看慣了駛船,現今卻見船頭船尾兩個大漢,一人持篙,一人掌舵,表面上看來,雖與一般無多大異處,但船行倍速。未末申初,已過了白帝城,船入巫峽,江流更是湍急,當真有一日千里之勢。   這大半日間,除了初上船那一個時辰,這老人與那紅衣少女,曾問及他出身師承之處,即不再言語,而且兩人倒有多半時間在後艙,飲食亦是另外給他一份。   方洪正合心意,心道:這老人慈祥和藹,顯然暗有憂慮,若是武功能解之事,我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看看天色已晚,忽見船頭那漢子進入艙來,道:島主,三峽行舟,可比不得大海之上,今夜看來是不能連夜開行了。   那老人聞言,向著前面一指,問道:前面是何所在?   方洪順著他手指處一看,只見前面絕壁千仞,其陡如削,江濤洶湧,有似萬馬奔騰,間雜著聲聲猿啼,高峰掩月,江上更暗,愈加顯得淒清。暗忖:這漢子稱他為島主,莫非他們來自海上?   只聽那漢子道:應該是兵書寶劍峽了。   那老人已道:好吧,在兵書寶劍峽下停泊,明晨再行罷了。   忽見那紅衣女子走出艙來,說道:師傅,我們要不連夜追趕,豈不   那老人一擺手,隨向面前那漢子一指,道:連他們也不敢夜行,還怕他們去遠了麼,若我料得不差,只怕他們也在這左近呢。   說話間,船已駛到峭壁之下,那漢子早跳回船頭,抓起蒿來,只一點,船即泊岸,那身手之矯捷俐落,端地罕見。   方洪正看得出神,忽見那老人步出艙去,霍地兩臂一振,身已騰空。剎那間,已飛上陡崖,灰白色的身形由大而小。   方洪只道有變,但見那紅衣女子緩步出到船頭,安詳地抬頭而望,朦朧中,有似個浮雕。   這紅衣女子都不及他生平所見的幾個女子之美,但卻覺得她別有一般風韻,是他不知,那是一種成熟之美,秦寒梅、秦九凝、南玲、南芝,皆與她美得有所不同。   方洪見她安詳地望著老人飛身去處,心中恍然,就知老人是去高處眺望,想是眺望他口中所說的對方人物。心中漸漸有些驚詫,這老人兩師徒必有過人武功,那麼他那對頭,必也了得。   他也抬頭而望,果然不多一會,只見那老人冉冉飛落,那灰色的影子由小而大,瞬已降落船頭。   紅衣女子道:師傅,沒發現他們麼?   那老人搖了搖頭,道:日已落,月未升,峽中太黑,看不出多遠。方洪自得南雍傳他上乘的輕身功夫,自不會再對這老人的飛騰之術感到驚訝,但不由暗暗感嘆,自己不過才入江湖,即遇到這麼多高人,而天下之大,正不知尚有多少奇人異士。   忽見那紅衣女子幽幽一嘆,低頭進艙去了,老人望著她的背影,似也作無聲一嘆。   方洪更瞧料兩分,顯然這兩人並非追趕仇家,亦無強敵,不然,他們不會讓自己上船,但她這般幽恨綿綿,卻是為何?心道:我在船上,人家談話多有不便,久仰巫峽風景,我何不登崖上一觀月上。   他想罷,便道:老人家,小子暫且別過,也想去崖頭走走。   老人卻兀自望著他徒兒的背影,並不答言,這時那兩個漢子皆在船尾,老人又是背身而立,當下兩臂一振,即飛掠上岸。   要知方洪原與秦九凝有前途相候之約,怕她今晚便就尋來,舟泊崖下暗處,實不易發覺。而且自在彭水山中,雖然只是聞聲,並未見到秦寒梅,卻已知她雖不願見面,但始終暗隨身後。   方洪見紅衣女子入艙即未再出,老人又在凝眸而視,便將上乘輕功施展開來,不到半盞茶工夫,已到了崖頂。忽然眼前一亮,只見東山之下,一輪冰盤懸於東方天際,銀蟾清輝,撒出了個清涼世界,萬峰之間,更見推雲擁絮,那無數的挺拔秀峰,盡成了雲海孤嶼,方洪才瞥得一眼,登時便被這景色呆住了,那紅衣女子,那老人,兩人幽幽的嘆息,像有感染一般,方洪竟也會忽地一聲浩嘆。   是他心中想道:這景色之美,當真何異月下瑤臺,若然不是造化弄人,寒梅妹妹在我身邊,我們並肩攜手,踏月掠雲,那有多好啊?   那知他突然想起秦寒梅,登時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南雍,那翩翩秀逸的風姿,頓在他心中浮現,不禁痛苦的想道:他們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寒梅妹妹與我家既是世仇,她心中雖未忘我,今生我們是再不能相見的了,這踏月掠雲之想,豈非是作夢麼?   她未忘我,她未忘我。他在心中又連連說了幾遍,那麼,秦寒梅必也和他一般,說不定此時此刻,也在對月傷懷。   他心中思潮起伏,忽聽一縷簫聲,如怨如慕地從對峰傳來,那簫聲柔細,初入耳,方洪還道是天籟之聲,但聽清實是簫聲,忽然心中一動,莫非莫非這是那南雍在吹簫弄月。   那簫聲幽幽,哀哀怨怨,方洪雖不解音韻,亦聽出吹簫這人,是在對月一吐愁懷。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