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46章 第四十六回 寶島群雄聚會

  秦寒梅的劍招才開展,風催雷發,已然隱隱可聞,彷彿起自中天。但看葛衣人的臉越拉越長,隱蘊憤怒,只是未便發作而已。   葛衣人高叫道:一柱擎天老夫考核過了,火候還差得遠呢。還有其他招式,快些使開,休要耽擱時候!   字字鏗鏘,如金石交鳴,鑽到秦寒梅耳鼓,她不由心下一凜,想道:這老兒功力好高,不遜師傅鏡湖老人!   但秦寒梅此人,秀性雖平和,卻非弱者,那容葛衣人一再奚落,心中一生氣,懼意全消,腕一翻,奔雷劍招如抽絲剝繭,連綿不絕,便取葛衣人身上削到。   舟擱江畔,水波不興,艙內狹窄,那容動武,是以秦寒梅的劍一展開,威勢倍增,不僅焦雷行空,轟隆不已,抑且掀起江面一陣浪花,直簸得這隻小舟,翻騰不已。

  葛衣人身形不動,嘴角冷冷一笑,只見他雙足暗暗一點,立刻波平浪靜,小舟宛如處於冰上一般的平穩。   秦寒梅的奔雷劍招雖凌厲,卻是休能沾到葛衣人的衣襟,當她使到第九招的時候,倏地往後便退,跳出圈子,呆呆站著。   這小妮子已然憬悟到以自己的技業,委實難在當前這位不知名的武林高手身上討得好處,故而一退便不敢妄動。卻聽葛衣人冷冷地叫道:女娃兒,奔雷劍一共十招,你怎麼只使九招,還有最後一招呢,沒有學全麼?   最後一招乃江海凝光,這一招變化最大,而從表面上看去卻似毫無用處,連鏡湖老人也琢磨它不出,遑論年事尚輕,功力尚淺的秦寒梅,自然不會領悟出來的了。   她聽了這話,心頭又是一凜,這才知當前這位高人,來歷必非平常,武功更見深不可測。當下,再也不敢逞強,急急施禮,謙虛地問道:敢問老前輩法諱?適才得罪,還望多多原諒!

  秦寒梅雖肯低首下心,道歉認錯,但葛衣人似別有心事,臉色未見緩和,對秦寒梅眼前一舉一動,視若無睹,陡然一聲厲喝:好畜牲,你技業未精,便敢欺師滅祖,背叛本門,該當何罪,老夫今天要替赤城老兒清理門戶了!   葛衣人始終把秦寒梅視為赤城山門人,雖然她所使出的劍招,與劍魔辛源鳴比較,不啻螢月之判,但終歸是奔雷劍招,卻沒有錯。他又怎知秦寒梅之得受神劍,其中那段曲折淒涼的歷史呢?   秦寒梅給他一唬,不由失聲哭了起來,叫道:老前輩休冤枉人,小女子委實不識赤城山主其人!   葛衣人也只道嘴巴裏說要替赤城山清理門戶,而實際上不過藉此教訓秦寒梅一頓,好使她去邪改正,並沒有傷害她的存心。這位西域武林之宗,還以為秦寒梅受了玉簫郎君那賊所誘,變歪了心腸,不認宗不服祖了。

  秦寒梅那種稚氣未脫,天真無邪的神態,頓時自哭臉中流出來,這光景,似不是在撒謊。葛衣人心下一寒,暗道:看這女娃兒態度,並無半點詭譎,都是真摯情性流露,但她使的分明是赤城技業,而不認門戶,卻是何故?   他稍微寬下臉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師傅何人?你既不識赤城山主,怎地會使他所創的奔雷劍?   秦寒梅吃了一驚,叫道:老前輩說的赤城山主,莫非就是二十多年前,名噪武林的劍魔其人的麼?   葛衣人點點頭,暗道:果然不是赤城門下,好在我從不躁急,若換赤城老兒那寶貝徒弟,必然闖禍!   他笑道:這倒不是,所謂劍魔其人,那能比擬山主,他不過是山主老人家的入室弟子而已!   秦寒梅給唬了一跳,她曾聽師傅鏡湖老人說過,二十多年前,劍魔橫行江湖,其人武功俊極了,竟無人能在他劍下走過三招。若依當前這位老前輩說,還是赤城山主的弟子而已,這般說,赤城山主的武功,簡直與天齊高,與地比大了。

  當下,秦寒梅乃把自己的身世約略給葛衣人說了。葛衣人不禁憬然道:難怪你的奔雷劍尚未學全,原來不是出自正宗所授,乃是支流旁派!   秦寒梅乘機又請教葛衣人法諱來歷。葛衣人手撚長髯,微微一笑道:你可曾聽過西域有一宗派,名叫紫府迷宗的?   紫府迷宗威鎮西域武林垂數百年,武林中無人不曉,特別是近數十年來,紫府宮人物常川往還中土西域兩地,與中土武林中高手為友,江湖上早已炙膾人口,秦寒梅自離開窮風谷,在江湖上行走多時,也曾耳聞,那會不知,聽了葛衣人的話,當即拜落塵埃,叩頭道:晚輩不知你老人家便是武林至尊,罪該萬死,萬望你老人家恕罪則個!   葛衣人笑笑道:女娃兒,起來罷,不知不罪,我不怪你!

  秦寒梅才直身站起,又見葛衣人臉色一整,對她道:秦寒梅,可知你現在身陷絕險之域?   這句話,勾引起她的記憶,適才葛衣人不是口口聲聲說她與賊為伍麼?此刻已然證實當前是一位武林至尊,不是賊子,賊子另有其人,莫非便是那一派斯文的玉簫郎君?   她心中有些不信,但武林至尊豈是信口胡謅的人?正疑慮間,葛衣人已然一語道破了。   他說:與你同舟下峽的那個少年人,乃是武林中一大敗類,狼子野心,不知毀了天下多少女性,他,他乃是個採花淫賊!   秦寒梅失聲叫道:老前輩,你是說史哥哥麼?看他一表斯文,怎會   聲音未落,已聽葛衣人呵呵笑道:這叫做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要不然,他怎能使用詭計,騙取女孩子的心!

  秦寒梅心頭不由一凜,共舟相處數日來,她對玉簫郎君雖無愛意,卻有好感,只緣她一顆芳心,早已屬於方洪的了,惟在這般狠毒叵測之人身畔,縱無愛意,只稍有了好感也是一件萬分危險的事。   葛衣人說得興起,索性把玉簫郎君過去無恥行徑,約略告訴了秦寒梅一番,一邊訴說,一邊教訓,到這當兒,已不由秦寒梅不憬然不悟前非了。   最後,葛衣人問起秦寒梅離開玉簫郎君的行止,秦寒梅灑淚道:晚輩幼失怙恃,師傅自咎遠引,師兄蹤跡不明,且也不便廝見,天地之大,卻難安蒲柳之身,晚輩前途茫茫,也不知何去何從的了!   葛衣人邊聽邊注視了秦寒梅好半晌,心念怦然一動,想道:這女娃兒也怪可憐,看她奇骨天成,正是一副練武的好坯子,何不收她為徒,日後帶回唐古喇山調教,將來必成奇才!

  思念已定,對秦寒梅道:孩子,你如不嫌本門門戶低微,老夫收你為徒,回紫府宮學習技業。在那兒,有我一雙女兒,更有一位師姐瑩兒,她們都是仁心俠骨,正好作伴,不知你的意思若何?   紫府宮名馳武林,是一派忠義之門,正是求之不得,秦寒梅不由喜出望外,忙不迭跪到地上,叩拜師尊。葛衣人長袍輕輕一帶,一股烈而不勁的罡風捲地而至,便將秦寒梅身形帶起。   葛衣人笑笑說道:別忙,拜師之事,往後到唐古喇山再提,老夫此刻不過和你商量,徵求你的意思而已!我在中原的事未了,想來尚須耽擱多日,你與塞外怪傑南星元前輩有舊,不如到他那兒耽些時候!   所謂秦南兩人有舊,乃指當日秦寒梅在彭水山巔,偶然救了南星元一事,秦寒梅想了一想,自顧別無他處可走,乃應諾下來。於是葛衣人乃寫了一封信,教她到達之日,呈交南星元,如南星元不在,可交給島上秉政的人,自會得到優厚接待。

  於此同時,葛衣人即席揮毫,留書示警,那封正是後來玉簫郎君看了,大驚失色的書信了。   葛衣人帶走秦寒梅,又給她預備好船隻,讓她揚帆出海,首途逕赴南星元的寶島了。而自己則遄返中土,以後一段便是和花妖會合,同赴西域,又自西域重回中原,再出海時,遇上風暴,船破人溺,給海浪逐經陷船島,撞上長白山陰陽門二老怪等等,卒如願以償,安履此一孤懸海外的寶島來。   上段這段補筆,做書人之意,不外說明秦寒梅何以會在南星元的寶島的原因。話休絮煩。書歸正傳,話說當方洪著了玉簫郎君道兒,悶哼一聲倒地之際,瑩兒一瞥大驚,她生平嫉惡如仇,尤其是對如史炎這般淫行無恥的賊子,益是氣得目眥欲裂,當下身形微動,便待飄下海灘,救方洪禦賊子,忽覺力不從心,任從晃動,身形未離當地半步,原來她的一隻衣袖,已然給她師傅葛衣人緊緊抓住。

  瑩兒抖然一呼:師傅你   她已然氣極急極,連聲音也顫抖,說不出話來。   葛衣人全無半點焦急之狀,微微一笑道:別動,有人來了,不要緊,那賊子還不至會傷害少年人!   葛衣人不只武功高絕,且靈台空明,洞微知機,他自玉簫郎君臉上流露出來的顏色,已然知這賊包藏禍心,一時捨不得下手廢了方洪。   話方落口,已然見自月色溶溶的石壁後,閃出一個妙齡少女來,來人不消說,自然是方洪自幼相依的秦寒梅了。   秦寒梅一現身,玉簫郎君果然迷於她的美色,連收拾方洪的念頭也忘記了。及至秦寒梅中了迷彈倒地不起,玉簫郎君把她抱起,履雲踏霧般往山上闖去時。葛衣人暗叫一聲:不好!   他低低吩咐了自己一雙女兒和徒弟瑩兒幾句,便跨下海灘去。

  葛衣人的徒女聽了師傅爹爹吩咐,也是不敢怠慢,立刻展開輕功,緊跟在玉簫郎君之後,到那幽草迷亂,別具洞天之所在而去。   話分兩頭,葛衣人一到海灘,急急抱起方洪,拾了橫在他身畔不遠的那根曠世奇珍的黑杖,然後把他背到陡坡那處與石山銜接,綠草如茵的狹道上來,解開方洪穴道,讓他在那兒酣睡一覺。   料理方洪之事一了,葛衣人此時才感心焦意煩,他對自己徒女三人的武功,知道應付玉簫郎君是綽有餘裕,只是那賊子狡黠多端,生怕徒女年幼,應敵經驗不足,受了玉簫郎君的誆騙,是以才急急趕來。   當葛衣人抵達臨海北上之巔時,他的徒女以及玉簫郎君才剛抵達不久,而那賊子也正把秦寒梅置於一塊大青石,預備寬衣解帶,償其大慾。   葛衣人一見秦寒梅清白無虞,乃發輕嘆,三番兩次阻止玉簫郎君放肆。   他的本意,原不忍遽下毒手,廢掉玉簫郎君的武功,所發輕嘆,意在示警,希望玉簫郎君臨崖勒馬,放下秦寒梅,怎知這賊子已然色迷心竅,那顧厲害,又恃寶劍在手,足可制敵,是以毫無悔改之心。   玉簫郎君又怎料到來人乃是他生平最忌憚的武林至尊紫府宮掌門唐古拉鐵。葛衣人心知賊子已決心胡為到底,全無悛改之意,乃命徒弟瑩兒,出其不意,點了玉簫郎君喉間的啞門穴,廢去了他的武功,使他終生殘廢。   要知瑩兒自經花妖以純陰大法及本門五禽拳相授以來,功力一日千重,已非昔日吳下阿蒙可比,故而在舉手投足之間,便輕易地把玉簫郎君收拾了。   等到玉簫郎君悠悠醒轉之時,已然身在廣亭之中,陪同武林群雄,共對盛筵,不過他此時已成白癡,如呆如愣,渾渾噩噩,不知人意了。   話說葛衣人指使瑩兒把玉簫郎君點倒以後,忽然叫道:把這畜牲背到廣亭去!   瑩兒聞語臉上一紅,失聲叫道:師傅,他是男子漢啊,我怎生背他?   禮教所拘,況瑩兒乃女孩子家,怎能教她隨便背上一個與己毫無關係的陌生男人?葛衣人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瑩兒的話不錯,為師也非叫你罔視禮教,不過,我輩武林中人,不必太於拘謹,其實一個人善惡,端在心念,心善念善,做什麼都沒妨礙,前賢柳下惠,坐懷不亂,就是這個道理,你也不太過於拘泥了!   瑩兒心中委實不願,但師命難違,正躊躇之際,又聽葛衣人繼續說下去:孩子,凡事有時也須從權,我一生最敬釋道,在我佛目中,眾生一體,焉有男女之分,此也端擊於一念而已。也罷,你年事尚輕,大了就會明白,為師也不強你!   說著,逕自負起玉簫郎君軀體,然後又對瑩兒說道:你既不肯把這畜牲背到廣亭交還他的娘親史三娘,那麼,就給為師辦了這事吧!   瑩兒一怔,問道:師傅要徒兒辦什麼事?   葛衣人把黑杖往她手中塞,又指了臥在大石上的秦寒梅說道:你師妹中了炎畜牲的迷彈,我走之後,你趕緊把她救醒,那黑杖乃她義兄方洪之物,也一併交給了她,救醒師妹以後,你們切即來廣亭相會!   瑩兒應諾下來,葛衣人逕自負起史炎,帶著兩女兒走了。   且說在廣亭中等候花妖來臨的武林群雄,自葛衣人帶著徒女三人離開後,一直仍陷緘默之中,誰也不曾開腔,氣氛莊穆極了,何以他們有此耐性,可以自朝而暮,緘口默坐呢?   原來各人竟乘此閒坐,各自運氣修為,藉增功力。驀地裏,自半空飛來一團黑影,黑影龐大無朋,一瞥便知是個人的身軀,不是什麼暗器。   各人在靜寂中都不由齊聲高叫起來。是什麼人?史三娘那截四肢癱瘓的軀體已然彈上半空,一著腰際的鏈子,嘩喇喇震天價響,展眼間落到那掉下來的軀體面前,尖嗓大哭道:哎唷,你你不是史炎我兒嗎?唉,你怎地變成這個模樣,是誰害你,娘給你報仇去!   頭一晃,披面長髮倏地分開,露出一張慘白全無血色的臉兒來,竟是淚光瑩然承於睫間。   她又是一陣號啕,叫道:兒啊,你說啊,是誰把你弄得身殘體廢,為娘定要把他拿來碎骨粉身,替你報卻仇冤,說啊?兒!   場中各人,陡聽一陣牙齒相撞暴響,這怪人竟是恨極氣恨,咬牙切齒起來了。   可也怪道,平日伶牙利齒,口角風生的玉簫郎君,此刻竟變成一個呆子,全然不知人事,儘管他娘迭聲催問,他竟如聽而不聞,沒有答話。   史三娘也知她的兒子已成癡呆,苦苦追問,不過一時情急,要一個神智已迷的人答她的話,不啻等於夢想。   史三娘哭了一陣,沒奈何把玉簫郎君弄到她隔座的一張椅子上坐著,怪婦人的性情也當真怪,放得快收得也緊,剎那間她已止住淚珠,且蘊凶光,靜俟花妖抵達,一併解決連串過節。   列位看官諒也明白,玉簫郎君是給葛衣人用巧妙手法,自半空中送入廣亭筵前,是以來勢急而不勁,跌下也不受傷,當真恰到好處。只緣事無佐證,史三娘要尋害她兒子的人也是不可能了,但葛衣人卻一直隱身在十丈以外的長林豐草之中,並不現身。   做書人一支禿筆,難以同時敘說兩頭事。葛衣人處置玉簫郎君之事表過,再說瑩兒,等她師傅離開,即在近處,找到一處泉口,汲取一瓢清泉,依著她師傅吩咐,給秦寒梅迎面噴了一口。   要知中了迷彈非給人家點穴可比,乃係一種古時的麻醉毒藥,這種迷藥,一經清水刺激,神智即可恢復。當下,涼泉過處,秦寒梅已然悠悠醒轉,一醒過,猶未睜開雙眸,竟是一迭連聲,恨恨不絕的罵道:你,你這賊子,害了洪哥哥還來害我,我給你拼了!   一翻身,已給瑩兒一把按住,瑩兒笑道:師妹要拼什麼?那賊子已給我廢了,現由師傅送到廣亭交還他的親娘那怪婦了!   秦寒梅猛地一睜眼,果見玉簫郎君已不知去向,眼前只有自己的師姊在。   她慌張地往自己身上看顧,只見鬢亂釵橫,衣衫不整,顯然已遭賊子凌辱過了。   秦寒梅急得要哭,卻聽瑩兒輕聲慰道:師妹寬心,賊子雖狠,卻不得逞,就在危急之際,愚姊奉了師命,把他廢了,救下了你!   一聽,秦寒梅才把心頭壓著的大石放下,但瞥自己這般的模樣兒,不由霞粉飛頰,囁嚅道:那淫賊如此作弄,我秦寒梅今後將有何面目見洪哥哥?   小妮手心中念的是洪哥哥,口中說出也是洪哥哥,足證其人對方洪一往情深,瑩兒心中感慨地想道:師妹也真是性情中人,只是便宜了方洪這小子!   瑩兒望了天際一下,是時已交二鼓,皎月當空,大地披霜。她心頭猛地一醒,尋思道:師傅臨行叮嚀,師妹醒來之時,即到廣亭會合,茲已耽了不少時候,理應及早歸去。   一醒過後,瑩兒忙對秦寒梅道:師妹,師傅臨走吩咐,教我待你醒來,立刻就到廣亭去找他,時候不早了,我們立刻就走!   當秦寒梅瑩兒抵步廣亭,正是南星元領了秋娘方洪二人進來之頃。   且說方洪正千疑萬慮交集間,已然見史三娘目放怒焰,殘軀一彈,撲了上來,腰際鏈子嘩喇喇抖得筆直,橫裏向方洪掃到。   一來方洪冷不提防,二來史三娘使的不是什麼招式,意發鏈到,最是難防。一時間,方洪乍見千萬條鏈子,自四方八面掃到,要想閃避那來得及,自己竟給老怪婦那如山鏈影罩著,動彈不得,心下不由一灰,閉目待死。   在此電光石火之際,旁觀群雄,雖都俱各齊聲驚呼,但要援救,已有鞭長莫及之感了。   就在這時,秦寒梅瑩兒二人恰恰趕到,秦寒梅一瞥自己的洪哥哥身陷危境,生命俄頃之間,看了便要毀在怪婦人史三娘手中。   這一急非小,秦寒梅也顧不得自己功力和對方相去懸殊,咬了一下牙,急運渾身真勁,集在掌中黑杖,拼下生命,展開輕功,旋風也似地及時撲來。   秦寒梅手中黑杖一點,用的竟是奔雷劍招中的八方風雨一式,驟然間,轟雷灌耳,隆隆不絕。   她自幼承受鏡湖老人技業,紮基武功便是奔雷神劍,是以危急之際,便會不知不覺使了開來,因她拼了生命,真勁盡聚,加以自拜紫府門下,玄關打通,內勁修為,自是大異從前,史三娘一意要置方洪於死地,冷不防秦寒梅有此一著,一時間竟著了她的道兒。   雷聲一起,史三娘心中一愣,鏈子去勢稍慢,乍覺自己精促穴冷風颯然,心知有人偷襲,腰際一挺,不攻方洪,先退來襲。要知秦寒梅也甚聰明,這招八方風雨,竟是攻敵之所必救,所以才能解下方洪此一絕險之困。   話說史三娘挺腰擺鏈,去勢疾如電閃,嘩喇喇中挾上一股罡風,已然朝秦寒梅手中黑杖掃到。   秦寒梅那會不知厲害,當前這怪婦功高絕頂自不待言,她拴腰鏈子尤為當世奇物,寶劍不削,凡火不溶。而秦寒梅手中只是一根黑杖,若給碰上了,豈不頓成齏粉?   她持杖當劍,才能發揮威力,若杖碎了,威力自滅,自己豈非如同洪哥哥一般,成為砧上之肉了麼?秦寒梅正想撒杖換式,怎還來得及?杖鏈兩物已是轟然撞在一處。秦寒梅暗叫一聲:完了!   那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只聽得在轟隆中夾上一聲尖銳喀嚓巨響,秦寒梅固然給震出數丈以外,而史三娘腰際鏈子也給削去大截,由丈來長變為短短兩三尺了。   黑杖可削五金之英,做書人前已敘過,並無奇異。史三娘腰鏈給削斷,心中微微一震,去勢緩了緩,方洪三爻六變九轉,身形翻翻騰騰,掠出十來丈,退出史三娘掌握。   史三娘咬牙切齒地哇聲大叫道:好丫頭,你敢壞了奶奶買賣!   語已,身形又是向半空一彈,借勢便向秦寒梅臥身之處撲到。   這當兒,陡聽方洪哀然叫道:老前輩且休追迫,我方洪與你昔日無冤,今日無仇,並無過節,何以定要沖著小輩來!   此際,史三娘殘軀正彈上半空,聞語倏地一落,落在方秦兩人之間,滋牙冷冷笑道:好小子,你害了我兒史炎,尚來做什麼巧辯?   這就當真冤枉。只緣過去,方洪與玉簫郎君屢屢拼鬥,形同冤家,就使史三娘誤會了這小子是她兒史炎的仇人啦,何況在海灘方史二人交談時,不只為紫府宮中人窺見,另外尚有一人,此人乃玉簫郎君前度情婦秋娘所見,秋娘為南星元之女徒,平時在島上職負逡巡。   此刻,她不待史三娘與方洪發話,已搶先做了個人證,尖嗓大叫道:史前輩,我來做證,這小子與炎哥哥適才在海灘同行並肩,是我親眼見到,不是他害了,誰害?   南星元在旁大急,要阻攔秋娘已然把話抖出去了。只見他白髮一掀,怒叫道:你這畜牲,怎地來胡說八道?   史三娘抬頭一顧,目光恰與南星元相接,不由桀桀笑道:好啊!老不死,你也來幫著這小子,比你徒兒還不如,嘿嘿,待我把那小子宰了,再來找你!   方洪當真困惑,分明是玉簫郎君起歪心,害了自己,反說自己害他,那有不氣煞之理。他為人耿直,膽氣也豪。當下,不由朗聲抗辯,把經過當眾約略說了一遍。   南星元也帶上腔,叫道:我敢保證這位小哥說的都是實話,老潑婦,你事無佐證,又非親眼看到,單憑臆測,單憑劣徒信口雌黃,便來難為這位小哥,於理未免有虧吧?枉你也稱一輩高手!   同時,又是一聲斷喝,對秋娘道:劣徒,是你親眼見到這位小哥害了那畜牲麼?   秋娘只因為情所困,她到底也不是個壞人,不敢在師尊面前撒謊,只好囁嚅道:我也看到他倆並肩同行,料炎哥哥必是遭了此人毒手,否則,炎哥哥有事,他能獨免?   這話也說得入情入理,南星元暗咬一下牙齒尋思道:這丫頭果然情迷心竅,好歹不分,唉!罷了,罷了!   他正想撒謊,陡聞方洪已朗聲叫道:我早不是說過了麼,在海之上,史炎人面獸心,乘我不覺,點暈了我   話未已,南星元已接上了腔,只見他先敞聲哈哈了一陣子,然後說:這倒是我親眼見到的,這位小哥,遊身狹道,暈厥過去,多虧我將她救醒!   史三娘半信半疑,不便發作,又聽得右邊卓立的秦寒梅,嚦嚦鶯聲,叫道:半點也沒有錯,我至海灘之時,洪哥哥已著了那畜牲道兒,橫臥地上,後來,我也   說到這裏,忽見座上有兩撥人站了起來,方洪心上一震,他瞧得真切,一夥是桑龍姑及其兒女數人;另一夥乃是師尊劍魔及奶奶眇目婦。   但見桑龍姑凝視了秦寒梅一眼,猛然喝道:小丫頭,你是什麼人,怎地也會使奔雷劍?   眇目婦也大聲叫道:對啊!丫頭,你說,你的奔雷劍是在那兒偷來的?   方洪之冤未白,事情竟然牽連到秦寒梅身上,秦寒梅正待答話,只聞得秦九凝那冷漠如霜的臉兒,陡地微微掠過一絲絲激動的情緒,牽扯了眇目婦一下衣角,顫聲叫道:奶奶,師傅,她便是徒兒的妹妹,與方師兄   眇目婦一聽自是明白過來,哦地一聲,反覆道:她,她莫非就是秦雪梅之女,是你的孿生姊妹,那什麼鏡湖老人之徒麼?唉,這倒難怪,饒她一遭便是!   劍魔聽他妻子一說,心中也放亮,索性坐了下去,緘口不語。   桑龍姑兀是咄咄迫人,又是連聲催問。   南星元卻替她答了,說道:你問她嗎?她倒不是赤城門人,乃是紫府宮弟子,賤人,你待要把她怎樣?   桑龍姑,便也不響了。   那一邊,史三娘目中怒焰又起,她心中委實悲極憤極,多年來寄望於兒子身上希望,一朝已成泡影,如何不教她如瘋如狂呢!   也管不了許多,只見她口中一張,便待用真氣傷人了。   忽地裏,眼前黑影一閃,與秦寒梅同來的瑩兒,已然躍到場心。   她一落地,手指著史三娘喝道:你且休逞強放刁,濫殺無辜,冤有頭來債有主,你兒子是我廢的,你待怎地!   真氣尚未噴出,史三娘猛然一愣,她認得此人,乃身棲武林兩大門牆的瑩兒,心中倒有三分的忌憚。只見她氣得渾身顫抖,腰中鏈子弄得嘩喇喇一陣亂響,叫道:好啊!小丫頭,別恃著花老兒的武功,便來欺負老娘,別人怕你,老娘目中可沒有你這丫頭!   忽地裏,半空中有人叫道:目中有沒有咱又怎樣,別人懼你這怪婦,咱姊妹可不怕!   那聲音,稚氣未脫,竟是孩童的嗓子,話方落,在史三娘之前,已然影綽綽地站著兩個彩衣的女孩子。   她們不是別人,乃是瑩兒師妹,葛衣人的一雙醜女。   姬兒妞兒一現身,史三娘心上又微微震動,其實,她並非怕這三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而是因她們與花妖直有莫大淵源,不能不謹慎從事而已。   但她絕不能就此示弱於人,何況她生性本來就乖謬燥急已極。只見她猛地喝了一聲:小丫頭,你的話可當真?你廢了我兒武功?別為了那小子,甘做代罪羔羊!   瑩兒並無懼色,頷首道:不錯,那賊的武功是我親手廢的。唉,似此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何況只廢武功,尚留下他一條狗命!   史三娘這一氣可不小啦,嘩喇喇把腰鏈抖得筆直,和身往前便撲,同時鏈子也朝瑩兒半腰橫裏掃到。   只因那鏈子短了,史三娘不克隨意鞭打,要利用起身形跳躍了。   瑩兒腳一挪,蟠龍繞步,便已讓過,紫府迷宗步法,當真妙用無窮。   史三娘一鏈落空,殘軀又是一抖,跟著第二鏈便已迎著瑩兒迎頭砸下。   這招用得狠辣極了,但瑩兒仍然從容閃過,要知瑩兒此時武功,對當前這怪婦雖還不及,但與武林其他頂兒高手比較,卻是不遑稍讓。   不只史三娘心中納罕,座上群雄也俱嘖嘖稱奇,瞧不出這個毛丫頭,竟然有此技業,須知瑩兒這番出手,已然不只使出紫府門技業,而是將五禽拳心法,滲合使用,始有此奇蹟出現。   史三娘屢次落空,已然暴怒如雷,兩醜女仍作袖手旁觀,一味嘻嘻冷笑,並無助拳插手,看她們的模樣,簡直不把怪婦人放在心上。   怒極之下,史三娘毒念陡生,暗道:好歹用真氣把這幾個畜牲毀了,回頭再跟花老兒拼命!   忽地裏,但聽座上有人叫了一聲:娘!   其聲淒婉之極,充滿哀意,史三娘又是一怔,未遑把真氣吐出,先瞥叫喚那人,他,不是自己的愛兒史炎還有誰來?   史三娘身子一縮一彈,猛地退下,到得她兒子之旁,問道:我兒,你喚娘怎地,娘正為你報仇雪恨啊!   怪婦人平日疾言厲色,絕無並意溫柔,此刻聲調卻變得何等柔和,母子乃是天性,兇殘如山君,也知愛護其子,況史三娘本乃仁俠之輩?   卻見玉簫郎君那呆滯的目光中,放出絲絲光彩來,他搖搖頭,嘆了口氣道:都是兒作孽,娘別難為她們了!   就只這兩句,以下史三娘再追,玉簫郎君已是癡呆如舊,問非所答了,也是合該瑩兒有幸,逃過此一大劫。   眾人都深以為異,這孩子本來已經失去本性,怎地一忽兒會說出良心話來,莫非有神明驅使他說話?   正驚疑問,忽聞得聲聲呵呵朗笑,那聲音大異適才醜女發出,一聽便知乃是發自上了年紀的人口裏。   葛衣人此際已然現身,史三娘一瞥,怒火又是中燒起來。   她指著葛衣人罵道:老匹夫,你縱徒行兇,該當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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