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45章 第四十五回 人魔受挫一線天

  倪德居正待答話,已聽真玄嘆了口氣道:咱羈留此地已經夠說來話長,前途市集,酒肆雅緻,人又不多,咱哥哥何不上那兒把酒話舊,自當把此行奉告方老師!   鏡湖老人欣然應諾,兩撥六人,結伴向前趕道,行了片刻,市集已然在望,這市集距離赤城山最近,山上山下居民,多以這市集為採購食糧用物以及販賣雜物牲畜穀物之地。此時墟集已散,行人寥落,方鏡湖向道左酒肆一看,果然甚是清雅,於是揀了一處坐地暢飲起來。   鏡湖老人再問起崑崙三劍,此行何往時,真玄才嘆了口氣道:這番咱哥弟又闖了大禍啦!   鏡湖老人一聽愕然又問:闖什麼禍?賢昆仲避居西陲,凡二十餘年,又是與何人結怨?   真玄搖搖頭道:這番是橫禍?並非和人結怨!

  不僅鏡湖老人莫名其妙,就是苗金鳳和南芝也為之錯愕不已,自忖道:這老道說話好沒道理,既非和人結怨,怎地闖禍?   只緣她二人分居晚輩,不敢隨便啟齒動問。但聽真玄長長地嘆了口氣,苦笑道:不瞞方老師說,這事種因於二十年前,想當年咱哥弟三人在括蒼太阿觀為劍魔折辱,兀是勘查不出劍魔究竟是那一門派,嗣經查得明白,乃赤城山弟子,前武林中號稱旋風手辛源鳴那小子。   語至此,鏡湖老人忽呵呵大笑按腔道:因此之故,賢昆仲便找上赤城山主的門去啦,再給人家較短回來?   真玄只顧搖頭,還沒答話,陡聽倪德居叫道:方老師,你錯了,憑咱哥弟三人這點微末之技,能找上人家的門麼?只不過家師在世之日,與赤城山有故,因此之故,咱一得確訊,便上赤城,找山主老前輩評理,要他管束門徒,誰知到達以後,山主他老人家已然身歸道山了!

  鏡湖老人大驚道:倪老大,你說什麼,赤城山主在什麼時候死去的,怎樣個死法呢?   倪德居續道:咱哥弟三人,當日到達赤城之時,已然黃昏晌晚時分,才抵山畔,忽然自山上走下兩個老人,一男一女,我們心中倒沒留意,以為是山居的人,但定睛細顧時,才知看走了眼,但見兩人一縷輕煙也似,輕功之俊,空前未見。初時當以為是赤城山主的朋友,武林同道中人才有這副身手,誰知   他頓了一頓,續說下去:那兩個老人一到咱面前,陡然一聲斷喝,叫我們站住,咱哥弟那曾受過人家呼三叱四,心裏不免有氣,但礙於赤城山主之面,勉強向他們打個問訊,請教法諱,唉,你老可知道這對老夫婦是誰?   倪德居話猶未了,苗金鳳已駭然驚叫起來道:莫非赤城山主不幸遭了長白陰陽魔宮兩老怪的毒手麼?

  倪德居默然點頭,喟然道:不錯,正是這雙老妖做的孽債。他夫婦倆在哥弟面前,坦承殺了赤城山主,並且追究咱哥弟來意,幸虧真玄師弟機變,用言語騙那兩怪物,才免遭橫禍。   苗金鳳心地最慈,素常見了人家不幸橫死,也同一掬同情之淚,何況對方是她兒子師門祖師爺,此際然已淚承於睫,淒然道:公公,我們來遲了!   鏡湖老人氣得鬚眉俱張,嘆了口氣道:這都是天意,鳳兒你也不必過於傷悼,其實在我們與兩老怪碰上赤城山主早已身遭橫禍了。   苗金鳳恍然道:對了,陰陽二怪赴天姥,是要路過赤城的,就上赤城殺了山主前輩。真玄道長,你怎生用言語騙過兩魔頭,闖禍之語,又是從何說起!   真玄皺眉道:這也不算騙他,我把與劍魔結怨的事告訴他們,同時說此來乃為了結以前過節。兩老怪倒給我說動了。老怪物哈哈大笑,才告訴咱,赤城山主已經死在他夫婦手裏,給我報了仇。至於闖禍,那是太冤枉了。

  方苗兩人,益覺莫名其妙,只聽得真玄續說下去道:本來麼,是場誤會,但卻不容咱哥弟三人解釋。當我們聽到赤城山主凶耗之後,待得兩老怪物離開赤城,咱悄悄到山上去看覷,果然在一壁谷之中,發現赤城老人遺體,他老人家死得慘極了,渾身瘀黑,胸膛已被抓開,五臟塗地,氣絕已經多時。   苗金鳳掩面悲啼,淒然叫道:不錯,這就是陰陽二老怪行兇的確鑿證據,渾身瘀黑,乃是給老怪物用雷殛手震死的,胸膛洞開,五臟塗地,除了著陰陽嫗的毒爪外,看來誰也無這一份功力,足以致赤城山主於死命了。   鏡湖老人長眉掀動,氣呼呼地叫道:氣煞人,陰陽二怪,歹毒無倫,所傳非虛,老怪婦尤甚,人既已死了,還抓破他的內臟幹嗎,如此做法,未免有逆江湖道了。

  在鏡湖老人的揣料中,赤城山主必是受了陰陽老怪物的雷殛手所傷致死後,繼而由陰陽嫗把他的內臟掏了出來。這一料也稍有出入,做書人往後再予補敘。   真玄又道:那時,我們正在壁谷之中撫屍細視,陡然間,谷頂有人冷笑兩聲,叫道:我知道了,暗害赤城山主的,原來是崑崙三子。咱哥弟三人一聽,那還了得,趕忙奔出谷外一看,但見一縷白影,翻翻騰騰,向前急奔,展眼間已然蹤影俱杳,也不知武林中那位前輩在頂上偷窺,不過,這一來禍事可闖大了,若那人把這場誤會傳到江湖上去時,赤城山後人怎肯干休,咱崑崙山還有安寧之日嗎?   江湖上恩怨,有時便是肇端於這般誤會,鏡湖老人也不由地替崑崙三劍擔心起來。但也無可奈何,只好搭訕地問道:那麼賢昆仲預備回崑崙去?

  真玄搖頭道:在未能證凶以前,咱哥弟絕不回返修為之所,須知赤城山主乃中原武林領袖,如今驟遭橫死;我崑崙一脈,代出忠義,豈能蒙此不白之冤,即赤城後人不找尋咱報仇,咱也難坐此不潔之名!   鏡湖老人點點頭,道:賢昆仲也是江湖上響叮噹的鐵漢,那能受此不潔之譽!   真玄站了起來道:咱哥弟要奉告方老師的話已完,就此請別。此去江湖,訪尋當晚偷窺的人,芸芸人海,不知何日始遂所願,後會有期,願方老師珍重加餐!   鏡湖老人也覺意興索然,這場歡聚,黯然而散,崑崙三劍逕自離去。別過三劍,方鏡湖心有不甘,務要親上赤城看個究竟。   當下,一行三眾,星夜趕道,越過墟集,逕登赤城,好在他們個個都是武林高手,輕功妙絕,因是在當晚二鼓時分,已然抵達赤城山主修為之所。

  赤城老人居停之處,乃在那花香鳥語,風光幽美的谷底,谷底之外,原有草廬三數,這幾棟茅屋,乃劍魔辛源鳴所居,當年方洪初隸赤城門下,與辛源鳴秦九凝相會,正是此地。   由谷口進入,要沿一道清溪,才到達老人居停,這時方鏡湖等一行,剛剛走到谷口,南芝忽然指指點點道:方公公,你瞧,這幾棟茅屋好怪道!   她也跟著苗金鳳的口吻,呼方鏡湖為公公了。鏡湖老人聞言一怔,看了茅屋一眼,詫然地問南芝道:你瞧出什麼可疑麼?   這時,玉兔已經東升,赤城全山如披霜雪,銀光瀉地,清輝閃目。但見南芝指了其中一所茅屋門前,輕悄地答道:有人在屋子裏打架,公公你瞧,門口一大灘的鮮血!   方鏡湖又是一驚,急展眼細視,果見由屋門通出谷口之處的一條小徑,血漬斑斑,這情形,顯然是有什麼人負傷,自屋內逃下山去,再一辨視,則見地上留下足印沓雜紛陳,但每個足印,刻入地面甚深,不消說,打架的人都是武林中的內家高手,否則那會刻有足印入於地面?

  鏡湖老人正呆呆出神間,但見南芝嫣然一笑,說道:公公你想什麼?好歹進去一看,便當明白!   苗金鳳也道:南姑娘說得是,待我先去一看!   鏡湖老人深知乃媳,乃三人中功力最淺的一個,怕她有失,忙加阻攔,說道:鳳兒別輕舉妄動,先由老夫進去!   話未已,陡見面前人影晃動,南芝腳下三爻六變已然輕飄飄地闖到茅屋門前,一舉手,門呀然應手而開,原來是虛掩,屋子裏黑沉沉,別無異狀。   門一開,月光溜到屋裏,依稀可見屋裏零亂一片,地上也是血漬斑斕。   三人相繼而入,亮起火摺子照照,可也怪道,屋裏雖有血漬,卻無屍首,益加證實鏡湖老人所料不差。   看了一會,兀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鏡湖老人皺皺眉,擺手示意同來兩人,輕輕道:出去,咱到谷底去一看究竟,別耽擱時候!

  出得那神秘茅屋,三人又深入谷底,在壁谷密室之中,果然找到赤城老人的屍首,但已軀體潰爛,面目模糊,發出陣陣難聞奇臭,要知赤城老人不幸遭受毒手,事隔已過兩旬,赤城老人遺體安能安然無恙?   當下,三人俱感一陣莫名傷感,只好把赤城老人遺體,略略整理一番,埋葬在谷口正中之路,豎碑為紀,以誌不忘,再拜祭一番,悵然離開。   鏡湖老人屈指一算,自天姥抵此,已過旬日,料陰陽二怪,必已遠離,為了南芝,為了苗金鳳與桑龍姑相約之事,乃著兩人自回天姥等候。   苗金鳳有捨不得公公離開,同時心中卻念兒子方洪存亡,生死未卜,委實心焦意煩,悵然說道:媳婦偕南姑娘回返天姥,不知公公寄跡天涯地方?   鏡湖老人也覺一陣戚然,喟然道:那就說不定了,我遭赤煉惡賊之計,大仇未報,此去訪尋那惡賊,非了結這場過節不可;再說,今晚所遇,赤城老人修為之所,發生一連串神秘莫名的變故,也應一併查勘!

  翁媳便在赤城之下的岔道上,說了珍重,灑淚作別,老人從此不知所蹤,苗金鳳則與南芝遄回天姥之南,在桑龍姑居停等候玄冰美人回來。   上文這段因果,便是陰陽門二老怪物路過天姥的來龍去脈,以下緊接的乃是單嬋攜遺笈,深海履天姥,昏倒地上,為南芝所救,及收留苗金鳳為陰陽門之徒,無怪南芝在初對苗金鳳拜在陰陽門下,不以為然了。   補筆述過,言歸正文,話說單嬋把經過對南芝苗金鳳二人說完,體內寒嵐已然交相侵襲,只緣虛耗過度,生機盡滅,已然回天無力,乃溘然與世長辭。   南、苗二人自是一番傷感,營葬過單嬋以後,苗金鳳對南芝道:恕我不能久羈在此奉陪,以踐令堂之約,南姑娘,我要走了!   南芝自然知苗金鳳的去意,有些不捨地,卻故意問道:苗姑姑此行,意欲可往?   苗金鳳抓起石桌上擱下的那包紅綾包袱,揚了一揚道:還用問嗎,此行還不是出海到你爹處,把花老前輩真容交還他本門子弟,且向各位英雄報告經過!   南芝想了一想,忽然問道:到我爹的地方去?我娘是不是也在那邊?   苗金鳳苦笑道:你沒聽前輩說過嗎,不但你爹娘在,你的幾位兄姊也在,史前輩以及紫府宮的人也在,你問這個做甚?   南芝答道:姑姑,我也想去走一遭!   苗金鳳心中一凜,反覆呢喃道:你也想去?   又道:我看,你還是在此山中靜候你娘回來為妙,於今陰陽門兩魔頭已死,少了一重危機,可以安心在此,以你目前技業,武林中人能夠難為你的恐無幾人,何必懼怕,何況不久,我也會回來看你!   自來相處,兩人已然情如骨肉,苗金鳳善視這個小妮子,南芝也敬事苗金鳳,兩人倒甚相得。   其實,南芝那是為了懼怕山中寂寞,無人作伴,是為了一場,即將到來的武林浩劫而已。她深知娘的脾氣和技業,誠恐她老人家在寶島之上,動手殺人,闖出奇禍,更擔心史三娘那乖戾成性脾氣,殺了她的爹娘!   這當然不是說南芝技可以壓倒群雄,而是以她那祥和的瑞氣,可以化干戈為玉帛,這一點,苗金鳳也是明白的,但她有她的顧慮,此刻寶島之上,所聚皆武林一等高手,那些人又各懷殺機,南芝貿然前往,萬一他們動起手來,傷了這個天仙化人的姑娘,豈非煮鶴焚琴,碎玉摧花了麼!   雖然苗金鳳苦口相勸,南芝去意已決,苗金鳳尋思道:若有不測,也是天毀玉人,南芝這孩子吉人天相,料會逢凶化吉,履險如夷,說不定憑她瑞氣天成,可以化干戈為玉帛,感悟各人,收斂殺機!   當下,乃勉強應諾,苗金鳳今已成陰陽門弟子,但此次出門,卻不便帶陰陽魔宮七十二種秘笈,乃覓一秘穴,暫時把秘笈收藏,然後伐木造舟,忙了足足三天,才能放舟下海,揚帆東渡,上南星元的寶島去了。   仙靈距離寶島並不太遠,此際又是風暴才過不久,海上風平浪靜,天空日麗風和,小舟慢慢在大海中漂浮,過得十個時辰,已然安抵寶島了。   苗、南二人安抵寶島之事,暫且按下不表,且說南星元帶了方洪,踏進廣亭之際,方洪心頭猛地大震,因見座上各人,無一不是當世尖兒頂兒高手,益感惶然的是從各人臉色上,可以看到俱各孕含一股殺氣,只是暫時按捺住而已,他們似在等候什麼人抵此,以解決一連串的糾紛,究竟是在等待何人?   不說也知,乃是等待武林中第一奇人花妖到來。在座諸人本由花妖率領出發,花妖中道在陷船島滯留,力拒陰陽二怪,這事在座群雄,無人不知,但花妖與陰陽二怪拼鬥結果,是凶是吉,則各有揣測,也各不同,赤城以及南星元自然希望花妖奏凱言旋,史三娘和桑龍姑則憂懼參半,史三娘深怕花妖得勝歸來,則她報仇雪恨之志,便要消解於一旦,但花妖失敗了,對她也不一定有利,可能引來陰陽二怪,到那時更糟,誠恐玉石俱焚,無一倖免,桑龍姑也是深引為憂,她的想法恰與史三娘相反,希望花妖馬到功成,在她的心念中,只怕花妖敗了,則她便要受雙重威肋,除史三娘外,陰陽二怪更是心腹大患。但有誰知,此刻花妖與陰陽門已然拼個同歸於盡了。   當前這撥人在廣亭中等候花妖,已非一日,屈指已是一月以上,就這麼天天到廣亭聚集等候。依史三娘火栗性子,本來不耐,但她對花妖卻是忌憚得緊,不敢不等。   這天一早,依例又聚廣亭之中,方洪一踏步進去,驚疑未定,陡見史三娘那已殘廢的半截身子,陡然自座中一彈而起,腰肢一挺,拴腰鐵鏈,嘩喇喇便已亮開,直向方洪迎頭擊下,這一擊,挾有風雷萬鈞之勢,方洪著實吃了一驚,欲待閃避,也已不及。   在一旁的南星元也是措手不及,欲救無從,座中群雄,更無一人是這怪婦人的對手,以桑龍姑功力,本來可以阻她一阻,但桑龍姑卻袖手微笑。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陡聞喀嚓一聲,跟著一縷素影閃到,史三娘那拴腰之鏈,已給這不速客削去一半,不由一愕,方洪才得從容自鏈下逃過一關。   一愕之餘,史三娘不由哇然怪叫起來道:好丫頭,你敢!   待得眾人定睛細看時,來人並非別人,正是紫府宮門徒,與方洪青梅竹馬長大,秦九凝的妹妹秦寒梅,秦寒梅此時雖把史三娘腰鏈削去一截,卻不好過,已經震彈出五丈開外,跌得渾身痠痛。   秦寒梅用何種神妙兵刃,能削五金之英造成的鐵鏈?桑龍姑一顧,也是失色。但看落在她身畔不遠處,有一根黑杖,黑杖本屬方洪之物,各位看官諒也記起,當日方洪給玉簫郎君那賊子甜言蜜語所騙,著了他的道兒,致迷倒海灘,幸虧秦寒梅及時現身,那魔頭色迷心竅,才忘掉了廢方洪和那根稀世異寶的手杖,嗣再把秦寒梅迷倒,挾上一處陡坡,便待橫施輕薄,恰於此時,有人幽幽一嘆,這嘆聲,三番兩次,阻止賊子辣手摧花,終因玉簫郎君聞警不知退避,為一個不知來歷的人物所傷,只見一團黑影過處,玉簫郎君措手不及,已被點中咽喉間的啞門穴,頹然倒下。   要知啞門穴在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中甚為重要,乃腦神經密佈之區,如被點到,四肢發生痙攣,而不立刻致命,醒後也必成癡啞殘廢,終生不可復元。今踞廣亭席上那如癡如呆的玉簫郎君,正為此故。   然而,點中玉簫郎君的人是誰,何以有此本領?而方洪遊身沙灘暈厥,又給誰人所救?黑杖怎會落在秦寒梅手中,秦寒梅又怎會在島上出現?怎會杖削史三娘腰鏈,及時救方洪等等,欲知後事,請看作書人道來。   原來當日方洪與玉簫郎君,一線天海灘拼鬥,同墜滄海,其後隨波逐流,不知不覺竟給漂到南星元所居的寶島來,而在此之前,由花妖率領來此之群雄,已然先一步抵達。   那一天,正當群雄在島中廣亭靜俟花妖歸來,由朝至暮,直等到夕陽西沉,玉兔東升,猶未見此位武林奇人蹤影。   本來,紫府少掌門葛衣人唐古拉鐵偕兩孿生醜女以及徒兒白衣姑娘瑩兒也均在座,瑩兒斯時已易服飾,不再著那素白之衣,而改穿玄衣黑袍。   葛衣人偶一抬頭,驀見半空中禽鳴鳥噪,歸鴉陣陣,天雁隊隊,橫掠而過,那光景,黃昏晌晚已然來臨,他心中輕嘆一下:這一天看來又是白等啦,花前輩不知何日始可抵此,但願蒼天庇佑他,逢凶化吉!   葛衣人念念不忘故交,心中自是鬱悶異常,舉目環掃座中,但見各人端然不動,並無一人開腔。   他輕推座椅,霍地站起,把手向他那對醜女,與美貌如花的徒兒瑩兒一招手,叫道:姬兒、妞兒、瑩兒,咱到海灘散散悶去,耽在這兒多難受,順便等候花老前輩光臨!   姬兒乃葛衣人長女芳名,妞兒則其次女閨字。他姐妹三人也實在坐得膩了,悶慌得緊,此時聞得爹爹師傅呼喚,都不由欣然離座。   葛衣人雙手一抱拳,朝座中周揖一匝,叫道:在座各位英雄恕罪,在下失陪了!   語已,領了徒女,飄然自去,座中群雄表情木然,誰也沒去理會。   話說葛衣人偕同徒女三人,信步而之,慢慢地自廣亭走到蹊徑,再由蹊徑沿陡坡直下海灘之路。四人同時展眼向前眺望,只見霞籠遠岫,彩掩雲天,夕陽映在海上,宛如萬千金蛇,齊齊攢動,煞是奇觀。   通往大海那片海灘,長沙萬頃,給那靄霞染成金黃一片,浮蒸著陣陣氤氳熱氣。四人正看得出神,陡聞姬兒尖叫了一聲:爹,那是什麼,是人?哎唷,一共兩個,他們在綠波之中,載浮載沉!   其實,葛衣人早已瞧見,而且早已瞧出是兩個後生小子,他猶未答話,小女兒妞兒已經接口道:莫非花前輩偕同什麼人到了?   葛衣人搖搖頭:不是!眼睛卻注視綠波上攢動的人頭,一刻,才驚詫地道:怎麼,是他們,大概是從天姥一線天漂來的!   不錯,當前在海中載浮載沉的兩個後輩,正是自一線天漂抵此間的方洪與史炎。他們因受水流所阻,雖先下海,卻是遲到。   這當兒,三個小輩也都覷得真切,知道來人不是花前輩了。瑩兒秀眉一攢道:那不是史炎那壞蛋麼?   對玉簫郎君這個人,葛衣人徒女三眾,不只耳聞,抑且目睹,是以一瞥便知。   葛衣人朗朗長眉一揚,嘆了口氣道:這畜牲怙惡不悛,著實令人可恨!   姬兒這時也搭上了腔道:咦,怎地那青年人也來了,他正是赤城山主的第三代傳人啊,此人仁心俠骨,和玉簫郎君走在一起,必然遭殃,爹,你得救他一救!   葛衣人撚髯一笑,說道:咱瞧不見倒也罷了,既然知道了,史炎雖然狡黠,也是難施其技!   又道:你等切勿擅自妄動,只許一旁窺視,看那賊子,能把什麼技倆使出!   果然,師徒父女四人,乃借石屏為障,從旁監視,以後一幕,便是史炎計賺方洪,把他點中迷穴,以及秦寒梅突然現身,著了玉簫郎君迷彈,暈厥倒地之頃。   可是,秦寒梅怎會到南星元的島上來呢,若提起,做書人又得回頭補敘一筆。   且說那日在彭水山旁,秦寒梅初逢玉簫郎君,秦寒梅因初出道,不知世間險詐,給玉簫郎君的甜言蜜語一哄騙,竟誤信當前那位如玉樹臨風,翩翩佳公子為忠義之士,乃與共舟下三峽,舟中玉簫郎君又因急赴采石磯取銀蛇寶劍,且欲避開桑龍姑女兒南玲糾纏,一路運氣催舟,無暇使詐與秦寒梅溫存,因而秦寒梅始幸逃此一關,不致敗節喪身。   舟抵采石磯,玉簫郎君奪寶心切,且一心以為美人已入掌握,早晚必饕大慾,故而安頓了秦寒梅後便隻身上山,在采石磯崇嶺處,與南星元糾纏。   及至寶劍落空,玉簫郎君悵然回舟,賊子色心未泯,以為寶物雖失,美人穩得,失諸東隅收諸桑榆,怎料到得舟中,猝逢方秦兩人,而秦寒梅已不知去向,秦九凝乃把葛衣人留書示警,交給史炎那賊子觀看,賊子變了顏色,但劣性未戢,頃刻之間,又復常志,一言不合,與方素兩人交起手來,方秦寶劍合璧,威力無窮,卒把玉簫郎君殺敗,此事經過如此。   但秦寒梅怎樣為葛衣人帶走呢?原來玉簫郎君計賺秦寒梅種種經過,並不能瞞過葛衣人耳目,他催舟下三峽,葛衣人乃悄悄在後跟蹤,待得玉簫郎君泊好河舟,隻身登岸之時,葛衣人才現身到他的身上。那時際,秦寒梅已準備就寢,陡見一個陌生的中年人,掀簾遽進,心頭不由大震起來。   要知秦寒梅自幼在鏡湖老人悉心調教之下,武功大有根基,素常裏風吹落葉,她都可以聽得清晰,怎地這個陌生人來得神不知鬼不覺,全無纖息可聞,由此可知來人武功必非尋常。   秦寒梅一驚之餘,翻身往艙底便退,船艙狹小,只一斜斜晃退,已然到了盡頭。這小妮子為人一向和平,絕對不會不問根由,魯莽與人家動手,她只以手按劍,猛地一聲嬌叱:是什麼人,夤夜闖入人家船艙,面對孤身女子,意欲何為?   葛衣人呵呵大笑,叫道:女娃兒你與賊為伍,不知險生頃刻,我今特來救你,你尚逞什麼口舌之強!   這般說未免有些唐突,無怪秦寒梅墜入五里霧中,她心中反覆呢喃:與賊為伍,與賊為伍?   越想越覺不對勁,同舟那書生,溫文爾雅,柔情似水,怎會是賊?這陌生漢好沒道理,出口傷人也罷,單看夤夜闖舟,已然不懷好意了。   一聲龍吟,秦寒梅手中青鋼劍已然出鞘,就微弱燈下一映,頓時閃過一泓清光。   她綽劍在手,心膽陡壯,也不管當前這人是何等人物,便待將來人驅逐。   秦寒梅又是一聲斷喝:姑娘問你的話,怎地不答,卻在此地信口雌黃,若不快滾,休怪姑娘手底無情!   葛衣人乍見她亮出傢伙,反而不懼,步步往艙底進迫,益發使秦寒梅堅信來人必是歹徒無疑。   她不由嬌聲大呼:站住,你若再進一步,姑娘可不客氣啦!   葛衣人打了個哈哈,悠悠道:女娃兒,老夫正要來考核你的能耐,看你使出的奔雷神劍,能否得赤城門的衣缽真傳?   秦寒梅一怔,心下嘀咕:什麼赤城門?瞧不出這陌生漢也知我會使奔雷神劍!   同時,她委實狐疑難釋,對方與自己素不相識,考核兩字,從何說起?   要知考核武功,乃前輩對後輩才能出此,若葛衣人不用考核二字,轉用見識一詞,那倒無奇,就因用此二字,頓使秦寒梅益感詫然不已。   這裏有個緣故,對秦寒梅身世,葛衣人本也不大清楚,只因有一次偶然看過她演奔雷劍式,以為她出自赤城門下。   葛衣人與赤城淵源自然不淺,是以才引起這位武林一派宗主留神,及至其與賊人做一路時,葛衣人又引以為憂,誠恐有失,只好在暗中保護。此時秦寒梅一再咄迫,不由葛衣人不一語道破了。   可是,秦寒梅根本就非赤城門下,教她如何得知此中奧妙呢?她聽罷,不期秀眉一攢,反問道:老頭兒,你說什麼?誰是赤城門下,你是何人,膽敢考核姑娘?   本來神態爽朗瀟灑的葛衣人此時反而一怔,隨著,定神看了秦寒梅一下,皺眉道:你不是赤城山主的門人?   秦寒梅奇道:我早就說過啦,姑娘不知什麼叫赤城山主,你這兒還嚕嗦什麼?   驀地,葛衣人臉色一沉,叫道:把你的奔雷神劍使開,讓老夫考核考核!   又是語出考核,當真莫名其妙。秦寒梅此時心裏也有氣了,秀臉一嗔,嬌聲叱道:你這老兒好生無禮,姑娘就使出奔雷神劍讓你見識見識!   身移步轉,掌中劍陡地一豎,這一式正是奔雷劍的起手式一柱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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