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紫府迷蹤.冤有頭債有主

第42章 第四十二回 同歸於盡花妖留遺言

  當下,單嬋再也不敢延宕時間,揀了一塊大浮冰,兩手朝水裏一抓,抓起濕淋淋的花妖與陰陽老怪夫婦三人屍體,安放冰上,預備載到陸地營葬。   她本宅心仁厚的人,對花妖身後事,因是救命恩人,好好營葬自不消說,但對陰陽老怪夫婦,心中雖然憎恨,畢竟還是撫養教導自己的師傅師娘,不忍他夫婦倆死後永沉海底或者葬身魚腹,故才一併出手。   於此同時,單嬋左手抓緊一塊大浮冰,左掌集中全身勁道,用了單掌開碑一式,猛地便向那裂縫之處砸去。   這扇殘壁,本經方才武林中兩大高手拼鬥後,已然震得搖搖欲倒,故而單嬋不消大費勁力,再加一掌,便已把壁打得洞然大開了。   單嬋這一掌擊去,直如天崩地塌,但聞隆然一聲巨響過後,她眼底陡然一亮,隨在呼呼風響之中,海流已如萬馬奔騰,直朝缺口湧進。

  就在這剎那,單嬋那敢怠慢,用最迅速手法,猛地緊抓大冰塊,發勁往前一推,冰塊去勢如矢,頃刻之間,已然越過缺口,單嬋緊附冰旁,也給一起抖到谷洞之外,浮在滄海之上。   冰塊重量,較海水為輕,因是之故,一出大海,便很自然地浮了上來。單嬋把抓在冰塊的五指,略略一按,已然爬上冰面,安然坐下。   一到得水面,危機已經消失,單嬋心下一寬,先展眼看了冰面一下,但見放置上面的三具屍體,雖稍微陷入冰內,卻是安然無恙。   正因冰溶關係,屍體才會陷入,正因陷入之故,屍體才得安然無恙,不受單嬋一震之內,而滑落海底。   單嬋再展眼四遊,只見當前山勢依然,心知幸而仍沒有脫離陷船島範圍,尤其是那管如筆的削壁,仍影影綽綽地耀現眼前,不由心頭大喜起來。

  她所看這一帶,乃是陷船島之南,其實連她早間墜崖下谷範圍也沒有越過,海水一片碧綠,利礁卻是半塊也不曾有。   單嬋心下琢磨:似此削立壁峰,如何能附得上?   若鼓冰駛向島北,則不但該處利礁叢集,難免有碰碎冰塊之虞,且一出大海,氣溫不同,冰塊在迅速消解中,恐怕未抵島北,已然身在綠波之中了。   如果單嬋只是孤身一人,那倒無須憂慮,壞在又要照顧三具屍體,本來在旁谷削壁之上,早有陰陽叟與花妖生前留下掌印,可資攀附上嶺,但有了三具屍體牽累,那有閒手攀壁。   想到這兒,不由心灰意冷起來,這其間,大冰塊受海上溫度影響,已經消溶過半,似此情景,單嬋危機仍未度過,如何是好呢?   單嬋皺眉緊思,想著,想著,終於給她琢磨出一個計較來。

  她想:要自島南登嶺,想來已無希望,島北利礁密佈,對船隻雖甚不利,但對人卻無妨礙,縱有危險,也得前去一試,勝似在此等待為海水所沒!   心念打定畢,單嬋也顧不了許多,鼓冰往北疾進。自南至北,要拐一個大彎,路途卻不太遠,單嬋運氣鼓冰,行駛如飛,轉瞬之間,已抵利礁星羅棋佈所在。   才一拐彎,陡聽蓬地一聲,冰塊去勢過急,竟然碰在一叢利礁之上,冰塊經過溶蝕,本已不大,再經此一碰撞,霎時斷為兩截,一截給海流捲到老遠,另一截雖給單嬋拼命用千鈞內勁鎮住,不致翻覆,但已益發細小了。   此刻冰塊所餘空間,就只剩下僅容擺上三個屍首和單嬋站立的地方而已,而冰塊卻在迅速消解之中。   這其間,單嬋又陷進另一個新的危境去了。

  但看單嬋,似是已然成竹在胸,毫無倉皇失措之態,她拿眼相一相距離冰塊不遠的一片石礁一下,那石礁與冰塊相距大約不過五丈之譜。   她咬了咬牙,倏地俯下身去,兩腕一翻,便已將三具屍體捲到臂間,緊緊抱牢,隨著雙足略向冰面一點,陡然朝著石礁之處掠去。   單嬋的輕功本來不弱,兩處相距又不太遠,自無躍不過之理,但見她身輕如燕,一起一伏,已然安履石礁之上。   剛巧她跳上去的竟是一塊無根的浮礁,在水面已經載沉載浮,給單嬋這一踏之力,倏地直往水裏疾降,單嬋當場給嚇了一跳,待得站牢了,礁石才慢慢地浮了上來。   但單嬋這一嚇,卻嚇出一個計較來。   她呵呵朗笑起來,打了一下腦袋,自言自語道:我多傻,竟想它不出,這塊浮礁不就是一艘現成的舟船麼?比起冰塊更強,既不會消溶解體,又不怕其他利礁,要用它來靠岸登山,就非難事的了!

  單嬋此一主意,著實不差,浮礁攏岸,當真可保無虞,更不怕有意外發生了。   站在浮礁上好半晌,陡然間,單嬋反手往後一挽,颼地一聲,跟著眼前烏光一閃,她已自背上拔出一柄七孔魔劍來。   劍一拔出,單嬋笑嘻嘻地往水裏一插,運勁向前劃動,浮礁果然慢慢挪動,不由大喜過望。   要知單嬋所立孤石,並無其他物事,可代槳楫,是以她才想到背上所負的七孔魔劍,料不到這柄小小的劍兒,卻助了她攏岸登山。   此時,單嬋所浮那塊礁石,距離陷船島尚遠,乃在星羅棋佈所包圍之處。   單嬋見已能把浮礁挪動,再一審度眼前形勢,然後毅然用劍在水中發勁劃動,石礁慢慢地向前漂浮,不消多久,已然漂進礁群之內。   到得礁群範圍之中,單嬋小心翼翼地劃著,不使和星羅棋佈的利礁相砸,幸好這些礁石乃從海底生根,固定不移,是以要避也不困難。

  浮礁在曲曲折折的礁群夾縫中順利通過,不到頓飯功夫,已然挪到島旁,相距不過二十來丈左右,便是那道長長礁路,直通島陸。   單嬋把浮礁煞住,相相路通,心中不由為難起來。浮礁方圓約莫十丈,而那通到島旁礁路的海彎裏,狹小得很,只得三四丈寬,四周利礁嵯岈環拱,若是硬闖,勢必和環拱四周的礁石相碰,那就險極了。   去路已阻,單嬋無奈,只好負起浮礁上三具屍首,雙眉一皺,一提氣凌空一躍,已然棄下載所浮礁,躍上另一塊礁石之上,然後再沿礁群,連連跳躍,總算給她踏抵那道長長礁路。   到得這兒,登嶺上島已有康莊之道。單嬋不再耽擱,一提氣便在礁路上疾奔,走了半盞茶左右,已抵島上。   就在這當兒,單嬋陡覺五內一陣絞痛,百骸欲散,胸膈鬱悶,哇地一聲,吐出兩口鮮血來,倒到地上暈去。

  她這一內傷,全因真元耗竭,支撐不住,才嘔血暈倒,要知單嬋新傷未痊,又復歷險,一路來聚精會神,運用內元應付,當時她在危急存亡關頭,顧不了什麼內傷,是以暫告無恙,此乃精神集中之故,但一履島土,危險已成過去,有了安全的感覺,心情也隨之一弛,那麼,體內積傷,便乘隙發作了。   也不知暈了多少時候,單嬋給一陣劇痛弄醒,那劇痛竟是來自左腿。   她悠悠醒轉,心中惕然一凜。急展眼向腿部劇痛處看去,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由她不大驚失色。   原來她的玉腿之上,掛著一條長不過尺許的五色繽紛小蛇兒,那小蛇兒怪極了,也歹毒極了,囓人而不放開,鍥而不捨地猶在吮吸血液。   單嬋一看那蛇兒幾乎嚇得暈了,要知她乃出身長白陰陽魔宮之門,與蛇幫最是廝熟,對天下各式各樣毒蛇,皆能瓜滾爛熟,故一看便知這條蛇兒是何等毒物了。

  咬著單嬋不放的那條毒蛇,不是普通之物,正是天下歹毒有名的火鴉子,蛇幫幫主俞公典外號火鴉子,也不外喻其為人如火鴉子蛇兒那般歹毒而已。   這一驚可不小,單嬋自知不免,提氣往下一壓,先壓下那股上冒的毒氛,再伸出手來,疾向火鴉子一挾,火鴉子雖是神靈,卻冷不防單嬋在為己咬傷之後,猶能動彈出手相害,竟然給她挾個正著,當堂肢斷身死。   單嬋揮手一甩,便把死蛇甩得老遠,同時,陡覺肚裏蛇毒,似比剛才更為熾烈凌厲,一味往上冒犯,若是給毒氣湧上心房,勢必香消玉殞當前。   單嬋驚憂交集,咬一咬牙,沒奈何只好強攝心智,提氣抑毒,她明知這樣也是白費心機,但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單嬋是個人類,且身負重託,她怎能就此甘心死去呢?

  一提氣,她是心頭大震,這一回可怪,感到有點力不從心,所提真氣,漫散不聚,只覺得五內如搗,四肢木強,百骸欲散,脈胳有如針刺,看來回天難以有術,壽元就要終結今朝了。   單嬋長長嘆了口氣,眼眶中不自禁地流下一串串的淚珠兒來,這其間,劇毒已然揮發得淋漓盡致,要阻遏已無可能。單嬋忽地覺眼目一陣昏黑,身子搖搖欲墜,身一傾斜,幾乎倒到地上。   就在這一傾一斜之際,但聽卜的一響,從她懷中掉下一件物事來。   單嬋拼著最後一口真氣,往下一壓,勉強睜眼望去,從懷中掉下來的東西正是剛才在花妖屍身上所搜到的那一具小小皮囊。   她再不假思索,伸出抖索索的手,往皮囊封口處一發,忽地掉下兩個小瓶子來。

  可怪,又是什麼靈丹丸藥,單嬋定眼一看,不由生望頓萌,原來那兩瓶丹丸,一瓶寫著是龜鳳三靈丹;另一瓶乃是九轉活命救生金丹。   龜鳳三靈丹丸,乃花妖本門治蛇至寶,前此群雄大鬧蛇島時,鐵筆書生已然使用過,自不待言,但九轉活命丹並非花妖本門之物,乃赤城老人所煉,又如何落在花妖之手呢,此事做書人往後自有交代。   且說單嬋一見是兩瓶武林至寶,那能不欣喜欲狂,她對九轉丹雖不大清楚,但對三靈丹的功能卻瞭若指掌,此時毒氛正熾,那由得她怠慢延宕,急急把那瓶三靈丹抓起,也不暇慢慢倒出,一啟瓶蓋,張開口來,便把一瓶三靈丹掃數傾下肚裏。   要知三靈丹乃天下療治蛇毒至寶,不管什麼劇毒,只消三粒,便能收驅毒消解之效,但單嬋這一傾到肚裏,足足吞了十多粒。   靈丹一下肚裏,單嬋陡覺精神一振,五內如搗劇痛已止,脈胳針刺也稍緩和,只有那百骸俱散,四肢木僵的病症未曾消除而已。   約莫過得盞茶光景,單嬋已覺身體舒暢許多,再運氣周天,雖感仍有力不從心,但似已無毒氛反應,心知肚內蛇毒,必已為三靈丹消解於無形,心中暗喜不迭。   陡然間,陡覺肚裏又是一陣絞痛,內急異常,此地乃屬無人荒島,單嬋也就沒有顧忌,掀起裙裾便拉。拉出來的卻是一大灘稀糞,其色如墨,其臭難當。   這灘稀糞,正是單嬋肚裏所受毒液,為三靈丹所驅,給排洩出來,單嬋心中也是明白,知生死關頭已然度過,惟在大劫之餘,體力已經耗損殆盡,也就懶得移動,在臭氣沖天的稀糞之旁,盤膝靜坐,掏出治玄要訣的秘笈來,準備依著花妖臨終遺言,行功自療體內未痊寒傷。   陡然心念乍動,單嬋自忖道:皮囊中跌出一共兩瓶藥丸,除三靈丹外,另一瓶乃赤城山治內傷至寶,馳名武林,也許可助我行功修為,姑吞它幾粒看看!   九轉活命丹不錯是武林療傷至寶,但一向只用於給人打傷療治之途,單嬋所受傷殘情形與普通迥異,她是受寒嵐所侵,深入內府,活命丹是否能奏膚功,倒成疑問。   然而,在這情形下,單嬋已有點病急亂投醫,只要是治傷之藥,她也管不了許多,便要將其服用,何況是天下有名的金丹?   單嬋琢磨既已,乃把活命丹瓶蓋,傾出三粒如梧桐子大金色盎然的丹丸來,傾出來的丸子,異香撲鼻,一望而知是珍品異物。   稍一沉吟,單嬋已然納進口中,只覺如嚼蘭麝,十分好吃,她正自奇怪:赤城山的傷藥是什麼造成的,怎地如蘭如麝,十分受用,與普通的完全不同!   不錯,普通傷殘丸藥,多用紅花田七續斷等辛辣藥劑,味道當然不會好吃,但活命丹成分乃採集崇山峻嶺上所生的奇花異草,經過九蒸九曬而成,是以色味與別的大異其趣了。   活命丹一到肚裏,不消片刻,單嬋陡覺渾身炙熱起來,有如喝了烈酒,暖烘烘,體內血液循環加速,八脈跳動不已,但這一切,都非惡兆,因為她這刻比未服丹丸前大感舒服之故。   她試舒伸四肢,一展已聞骨骼格格作響,單嬋是個對武功大有根基的人,這種情形,她怎會不知活命丹已奏膚功了。   在無意中因禍得福,當真喜上加喜,其實非但單嬋不知活命丹可驅內侵寒風,即花妖也不知道,因此之故,臨終之時,他才沒有留下言語。   在這兒,做書人插腔打諢,補敘幾句。原來赤城門的療治聖藥,除揀世上奇珍花草製煉,內裏且加進一種極其溫烈藥劑,單嬋所以服用之後,會覺如中烈酒,便是這個緣故。   療殘這道,不外使其去瘀生新,正宜用溫烈藥劑為先導,與其醫理無忤,不管打傷好,寒邪所侵好,治理之理則一。   服過活命丹,單嬋繼續按照治玄要訣上心法,運功三匝,已覺和在谷洞中大不相同,這當兒,她的內傷已癒十之七八了,只剩下二三,料康復之期,已不在遠。   但她可不知道,剩下之二三分的內傷,倒是最難醫治的,因為活命丹驅寒有一定功能,藥力也只能療她痊癒至七八分而已,其餘的還須賴她朝夕按治玄心法,勤於修為,才能徹底濟事。   單嬋體力甫復,另一念頭繼之而興,她想:長困孤島,殊非善計,何不乘身體稍好之時,伐木為舟,回仙靈再行打算。   一想起,單嬋已然歸心如矢,直身站起,慢慢地穿過叢林茂草,揀下一株大樹,拔出七孔魔劍,猛地朝那株樹運勁砍去,但聽喀嚓一聲巨響,大可兩人合抱的樹幹,竟然應聲而斷。   這把七孔魔劍倒非凡物,不只能發魔音,且利如巨厥,不過,當單嬋運勁一砍之時,心頭陡然一顫,四肢忽地感到一陣冰冷,心中又不覺愁了起來。   這是反覺現象,單嬋心知體內餘邪並未痊癒,剛才以為活命金丹已把自己所受寒嵐盡驅於底,這種想法,未免天真,思念及此,心中隱憂又生。   她反覆琢磨道:花前輩臨終勸我揀個清幽所在,行功自療,看來似是不無道理!   正因如此,她對遄歸仙靈之心益切,也顧不及體內傷殘未完全康復,俯下身去,用那口利劍,橫揮直削,挖通樹幹之心,造成一艘獨木舟。   造舟的事既完,剩下來的便是營葬本門兩位尊長以及武林奇人花妖的事。她先把獨木舟找個所在藏下,再挾起三條屍首,攀上島的絕頂巔峰,然後找得一處風景絕美地方,挖了兩個大窟窿,一個準備為陰陽叟夫婦葬合墳穴,另一個當然是留給花妖的了。   挖好了墳穴,單嬋卻不忙於急急下葬三人,手中利劍陡地連連揮動,竟是割下陰陽老怪與花妖首級,再自身搖出先前老怪物給她的一瓶藥末,這藥末不用說也知,是陰陽門獨秘的叫什麼不敗散了。   她傾出少許,塗抹到兩位老人首級上,不敗散不愧奇物,頃刻之間,兩顆首級已縮成如拳頭一般大小,而面目如生,不異生前。   單嬋嗟嘆了一陣,才自囊中取出一方紅色綾緞,從腰際摘下所懸她師娘首級,和陰陽老怪與花妖包裹在一起。然後方把三條無頭屍首,分投兩穴,正待掩蓋泥土,營為墳墓之時,忽地心念怦然一動。   她想了一想,又看了看老怪物留下行囊,那行囊本掛於老怪物的脖子間,首級一經單嬋割斷,行囊無所依懸,自然跌落地上。   這心念使她又不忙於埋葬死人屍體了。單嬋伸手把老怪物的行囊拿起,掀啟囊蓋,往裏面探手一摸,不由心上一抖,觸手處竟是一些如冊子般的東西。   不假思索,單嬋已然把一帙帙的取出,一看已知自己所蠡測的一點也沒差錯,那些冊子乃是用如火的紅楓葉子釘成的每冊厚不過十來頁左右,但冊數看去卻是不少,且每本冊子上面,都書一行用植物黏液寫成的白字,像是書目,這種小冊子,單嬋雖然從未目睹,但卻早已耳聞,略一瞥眼,已知乃本門秘笈了。   列位看官,料也向會憶起做書人在第八集中,曾寫到赤煉人魔上長白找尋陰陽老怪秘笈的事,當年陰陽嫗山谷中所贈給赤煉人魔的六合神掌,正與現在單嬋手中的一模一樣,這些冊子,不是陰陽門七十二種武功秘笈,還有什麼來呢?   這又是意外之喜,見了本門秘笈,單嬋才恍然大悟到她師傅生前,何以要誆騙自己和花妖到那絕谷中去為他夫婦倆殉葬的原因了。   這事本來極是簡單,老怪物挾秘笈,闖絕谷,自然是為了絕谷乃秘笈安全,不易為人所發現地方,至於誆誘兩人,同葬谷底,乃為滅絕生口。饒是老怪物想得周全,卻是人算不如天算,要人與秘笈俱毀,不料秘笈卻不能保密,落到自己徒弟手裏。   單嬋收拾好本門秘笈,才繼續料理三位前輩尊長身後下葬之事。新墳營成,單嬋揀了兩塊大石頭,削為碑形,用劍尖挑剔了字。一方是:陰陽魔宮主人陰陽叟夫婦之墓,另一方乃凶禽島主人花妖之墓,各豎在兩座新墳之上。   料理停當,單嬋追溯往事,想起師傅師娘雖是武林中不肖之徒,但自己從小由他夫婦撫養成人,於今就已永訣,不由一陣黯然墜淚。   又想起一代宗師的花妖,不料為他人排難解紛,竟遭同歸於盡之痛,也自傷心不已。單嬋逐墳弔祭,哭拜至哀,淚下如珠,傷感已極。單嬋本也性情中人,當前所葬的人,親有師傅師娘,義有花氏前輩,寧不教她哀絕痛絕?   拜哭了一陣,單嬋才怔怔直身站起,望了兩口新墳,出神了好半晌,長嘆一聲過後,始慢慢地挪動身子離去,三步一回頭,仍有依依不捨之狀。   回到山下,單嬋撿出那艘獨木舟,她這番可學了乖,有了經驗,並不急於放舟入礁群羅列的海灣之中,卻將獨木舟挾起,沿著長長礁路便闖。   經過一番調息以後,單嬋的體力,走起路來自不比起初之時,但覺步履輕盈,只兩盞茶光景,便已抵達礁路盡頭之處。   她放眼前望,在利礁密佈處端相了好一會,才沿著剛才進島的老方法,越礁而行,到那浮礁擱淺處,乘著浮礁,划出遠離群礁的海心,才把獨木舟放下,乘著渡海。   陷船島這所在,單嬋從前並沒有到過,聽人說也只知在仙靈之西,如此說來,要回仙靈,自要面東而駛了。   獨木舟細小,又沒有御風之具,所以行來分外慢緩,在大海裏浮沉約過了十幾個時辰,到得翌日朝陽初升,晨霧才散的當兒。   單嬋身坐木舟,展眼前頭,只見一碧晴空,滄海無垠,兀是瞧不見有什麼小嶼出現,仙靈島的蹤跡更是杳然。對於這一帶海路,單嬋並不熟悉,迷路中不知適從,單嬋也是沒法。她自尋思道:若要直放仙靈,必費許多周折,不如找個地方靠岸,在旱路上打聽天姥,若打探得天姥,要返仙靈,自是不難!   但此處卻是除了天與海外,別無陸地山邱,要找個泊岸處也是不易。舟行又過一天,單嬋肚子漸覺難受,因為經過這一場大波折,所帶來乾糧早已盡失,要找東西充饑,談何容易?   這天近黃昏晌晚,陡聞半空裏有鳴禽聲聲,她抬頭上望,卻是一群海鷗,在頂上翱翔,海鷗戲水,最是好看,但見它們,忽而振翼高掠,忽而低飛盤旋。   單嬋一見,心頭不由地一喜,肚裏想道:此處海面,諒來離陸地並不會遠,要不然,又怎會有海鷗出來覓食?   這一揣測又對,海鷗雖說是在海上討生活的禽鳥,但總依附陸地,因是之故,若見海鷗飛翔,陸地也就不會距離太遠了。   單嬋的心思也夠精細,只見她微微一笑,便依著飛鳥往來路線,划舟而去。大約又過了半日光景,單嬋陡地眼前一亮,橫在眼裏的前途,不只有山林,且是大片陸地,這一喜可不小,她已不知不覺回到中原了。   雖然面前那片陸地距離甚為遙遠,看上去尚須在百里之外,但總算有個希望了。但這時她覺腹中饑餓難忍,大抵人都有個奇怪的念頭,越有希望的事,內心反應越強,故此,她看到了山,看到陸地,肚子裏的饑腸越發作怪,越發覺得難受了。   在這情形下,單嬋又忍耐拼命劃舟前行了好幾個時辰,等到面前一帶陸地看得清晰時,她已無法再支持下去了。看那面前的陸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大嶺,那座大嶺在單嬋眼中是十分熟悉,因為她已萬幸地到達自己願望,到了天姥了。   陡然間,她突覺內心一陣絞痛,四肢冰冷,這陣絞痛,乃是單嬋體內殘存未痊的寒風發作,但在獨木舟中,又難以運氣行功,際此危急關頭,豈不糟透?   一陣劇痛後,單嬋已陷昏迷狀態,神智一亂,獨木舟便失去均衡,在海中打了個旋轉,給滔滔海流一沖,陡地一傾,竟是顛覆當堂。   要知獨木舟非普通海船可比,雖然覆舟?仍然浮著,單嬋沉下海中,給涼水一浸,神智霎時一甦,心下不由大震起來,猛可裏,急伸手往獨木舟一撈,急切間,竟給她抓個正著,雖不致立刻身沉海底,但五內疼痛難當,似此情形,也難支持得久。   單嬋無奈,只好忍住腹內痛苦,尖嗓大呼:救命起來。四周靜悄悄地,渺無人聲,加以風緊浪濃,呼救也是陡然,但當一個人面臨生死存亡關頭時,便會自自然然地呼援,此乃一種下意識行為,單嬋也自認必死。   然而,事情卻大出她意料之處,也是合該單嬋命中有救。這其間,正值潮漲時候,獨木舟漂浮之處距岸本來就不太遠,是以給潮水一捲一送,只三兩下光景,便已連人帶舟給抖上了海灘之處。   單嬋此時神智已昏,再給海潮一撞,待得撞上灘上,已然直挺挺地暈死過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單嬋在迷惘中醒覺過來,只覺身臥處,一片冰涼,未張開眸子,先用手往四下裏摸索一番,才知置身之處,乃是一張光滑無比的石床,心中不由一異,再尖耳傾聽,竟是全無聲息,一片死寂,只聞蟲鳴蛙啾,與微風颳葉之響。   這是什麼所在呢?單嬋心中反覆琢磨,我分明是暈倒海灘上,怎會睡在這兒,照理海灘處必有潮水澎湃之聲,顯然是給什麼人救了,移來這兒來了!   想到這兒,她的雙眸也張,游目向四下裏一覽,原來是睡在一個極其雅緻的石洞裏,洞中光線雖然昏暗,仍是依稀可辨,目光前移,看了洞門之外,一片銀白,霜雪灑地,那是月光,才知道已經入夜。   她慢慢地挪身坐了起來,只見洞中石幾石桌,一應俱全,地方也拾掇得極其乾淨,纖塵不染。   單嬋心中好生奇怪,她對當前這所在,似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曾經見過!   陡然間,她抬頭向洞壁望去,竟是吃了一驚,原來洞壁之上,掛著一樣物事,映在射進來的月光之下,烏溜溜地閃閃生輝,那是一柄七節軟鞭,鞭首雕成一個蛇頭,張口仰首,嘴巴裏伸出一條活動的蛇針,因風搖曳,栩栩如生。   單嬋一瞥,已是恍然,不禁失聲叫道:我道是什麼所在,原來是桑龍姑修為之所!   桑龍姑在天姥之南,結草為舍,假洞為廬,單嬋不會不知,而且見過住過。當年她隨史三娘與南星元到天姥來,就曾把此地作為居停之所,雖說是星移物換,洞主人已易,但她卻還能一眼認出。   她心中驚疑交併,因單嬋在陷船島的礁路上,曾見到桑龍姑及其幾個小兒女坐在木筏之上,分明不在此間,只是救她的人,不是桑龍姑又有誰來?   單嬋呆呆地坐在石床左右琢磨,兀是想不出其中道理來。驀然間,洞外人影一閃,單嬋頓時緊張起來,此時五內仍隱隱作痛,若來人是個高手,而對她有不利的話,她就難以抗拒了。   正怔怔間,洞外那人已是悄悄走進,單嬋又是一驚,觀其身形步法,顯然身懷絕技,但見來人步不移身不動,冉冉而至,用的竟是紫府門絕頂的迷蹤步法。   單嬋那敢怠慢,提氣便是打出一掌,以這老姑娘功力之厚,雖在傷殘之後,發出掌勁,仍然凌厲無匹。   對方咦了一聲,滴溜溜地一轉,便已躲過,口裏卻不悅道:你這人好沒道理,我好心救你,你倒打起我來!   是個女孩子的聲音,銀鈴也似的,十分清脆悅耳,使人聽了只覺得甜甜地,十分好受。   單嬋怔了怔,反覺不好意思起來,沉著氣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救我?   那女孩子又是咦了一聲,笑道:想不到我救了一個瘋子,如果不瘋,說話怎會不講理?   單嬋皺一皺眉地問:我怎樣不講理?   對方吃吃笑,答道:你垂危倒臥沙灘上,朝夕有給海潮捲去之虞,我救你也不是為了什麼,只是不忍你沉下海底而已,嘻嘻,救人也要為什麼嗎?   一派天真無邪,單嬋深深地抽了一口涼氣,想道:這人莫非是桑龍姑的女兒,我剛才也太魯莽了,出手打她,幸而沒有給我打中,否則又和桑龍姑多結一檔樑子了!   單嬋至此,只好放柔聲音,輕悄地說:小姑娘,請恕我冒失,我也不知道你是個好人壞人,壞人有時也會救人,你閱歷淺,所以不懂!   對方喃喃反覆自語道:壞人也會救人?   半晌,忽地笑了,說道:你這位姑姑騙我,壞人救人幹嗎,素常裏,我只聽人說過,壞人只害人不救人,你騙我,姑姑!   單嬋也覺好笑,心裏又想:這小姑娘一定是桑龍姑最小的女兒南芝,除了南芝,更沒有其他孩子這樣天真無邪!   桑龍姑與單嬋分別已經十多載,當年史三娘託孤海濱,單嬋帶同史炎同赴仙靈時,桑龍姑的長子南雍不過才出世,她當然不認得南芝,不過,平時也曾耳聞桑龍姑有這麼一個如天仙般的女兒,所以一猜便著。   她借著依稀月光一看,但見閃在門檻旁邊的那位小姑娘,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卻長得脫塵絕俗,當真是冰肌雪骨,蘭桂共芳,宛如一朵出水清蓮,與世俗上的美女,截然有異,心中更加證實是南芝了。   沉吟半晌,單嬋輕輕地說道:南芝,你年紀太小,那知道這麼多,壞人有時也會救人,不過並非出自真心,這就叫做詭道,好人偶然也會害人,你可曾聽過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那句老話麼?   南芝茫然搖頭,半晌,秀眼中陡地放出驚詫光芒,天真地問:姑姑,你怎會知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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