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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秘書室裡的野狗

午夜騎士 赤川次郎 5331 2023-02-05
  今日子一個人留在秘書室裡,面對著打字機。   雖然事情並沒有特別多,只是用打字機打著一封長長的信,卻似永遠打不完似地。   而且,金山今日子目前既沒有可約會的情人,也沒有足夠的錢出去旅行。不過一個人留下來為剩餘的工作繼續奮門,倒是頭一遭。不過,不知是工作特別得心應手,還是不在乎和同事的呼朋引伴合不來,今日子發現有一種特別的快感。   今日子也愛聊天。她不是那種性情孤僻、不愛與人相處的人。   但是,自己沒有男朋友,光聽別人的經驗談,總是不太有趣。   今日子並不是不喜歡男人,只是這陣子她還沒有餘力,不管在金錢上,或心情上。   打完了!   鬆了一口氣的今日子,不知不覺地說出。

  伸伸腰背,做做深呼吸。即使現代化的辦公室,現代化的機器,人類還是和從前一樣辛勤的工作,也一樣會產生疲憊和煩厭。   今天到此吧!今日子正要按下停止印刷的鈕。   時間已過兩點,自稱食量不大的今日子,早已飢腸轆轆。   到此結束!   正要按下存檔的鍵。   今日子目瞪口呆了。螢幕上的字,全部消失。   怎麼搞的呢?討厭!難道。不行!我好不容易打的好的。   是那個笨蛋傢伙把插頭踢掉了!   心中怒火難抑的今日子,轉頭大罵。   看到那笨蛋傢伙的今日子,臉色大變。站在那裡的男人,是今日子極少看到的人。但是,那人是誰,也約莫猜得出來,正是自己工作的公司老闆!   你說什麼?添田正一冷冷地說。

  喔!沒。是我自言自語。今日子回答。   她實在找不出什麼話可說。   其他人都走啦?   添田不悅地問。   是   真是!現在的年輕小伙子,只知道玩樂!   添田似乎很不屑地說,那你是做什麼的?   嗯︱秘書室裡的職員。   好像見過你嘛!什麼名字?   金山,金山今日子。   今日子直直不動。會不會被炒魷魚?老天保佑!   於是搬出平時都不相信的眾神,開始在心裡禱告。   去泡杯咖啡來。   粗魯地口氣說完,添田便走回社長室。   今日子幾乎全身無力。   好倒楣!   不假思索地喃喃道。   這麼說,不知聽誰講,今天剛好社長的私人秘書請假,以至於社長的心情不甚舒暢,那是真的囉!

  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打完的信(我用的是老機器),就這時間報銷,又罵到老闆頭上去真是倒楣透頂的一天!   今日子還是照添田所說,朝茶水室衝去。咖啡呢添田經常喝的是即溶隨身包呢?還是現泡的呢?   或者是從附近的咖啡廳叫來呢?   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   泡杯咖啡來!   他應該不會這麼說才對。   因為爐火已被關掉,今日子不得不用電茶壺來煮開水。雖然這太費時間了,但她已經沒有時間這麼說了。   接著,便是很焦躁不安地等著水開。儘可能找到一只看似昂貴的咖啡杯,將即溶咖啡一股勁兒地倒入其中。雖然不知道這樣做社長是否滿意,總之,也只有這麼辦了。   咕嚕咕嚕地,聲音響起,水好不容易煮沸。突然,她想起添田是否也在焦躁地等著,便將開水注入杯中。

  味道雖不敢保證如何,但總是飄散著濃郁的咖啡味。   將杯子置於茶盤,放上砂糖和奶精在旁邊奶精是粉狀的奶精粉。   嗯!還不錯!   這種東西能喝嗎?!如果他這麼罵我,我只有道歉了事!   今日子手捧茶杯,推開茶水室走出來。然後,當她要打開秘書室的門時,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咦?   到底是什麼東西?便輕輕往下一望。   是一隻狗!   沒什麼好吃驚的!只不過是一隻狗。   狗?這地方怎麼會有狗呢?!   今日子再張大眼睛看一次。   一隻渾身髒兮兮的野狗,不知怎麼跑到這上面來,正在哈哈地喘著大氣,瞪著今日子看,而且,不知怎樣受傷了,後肢正流著血。   唉喲!

  這可不是自誇的,此時今日子的叫聲,如果有世界慘叫比賽的話,一定被推為日本隊代表。   今日子手上的茶盤,當然順勢飛出,而上面的咖啡杯的下場會如何,可不是今日子想像得到的。   鑽入秘書室,又為什麼逃往自己的座位呢?   若是平時,添田怎麼可能理會秘書的驚呼慘叫?不過,這時不同,可能因為叫聲太悲慘了,他竟直奔秘書室而來。   到底怎麼回事?!   今日子忘了他是老悶也不是真的忘了,而是在這種時候,不管是誰來她都很高興。   狗!有狗   高聲尖叫道,一邊緊抱住添田。   喂!你說狗?這從何說起?添田張大眼睛道。   那野狗蹣跚走進來,並發生嗚嗚的哀鳴。   什麼!   添田鬆口氣道:真的是狗!

  我不是講了?   今日子幾乎要叫出來的聲音道。   真會爬大概是從安全樓梯爬上來的!   添田推開今日子,走向那隻狗。喔!原來受傷了!   嗯   肚子也扁得可憐。喂!你來!   是,是!   去買點吃的來!   是給這狗的嗎?   如果你想吃,也可以買啊!   添田冷淡地說,不知道有沒有急救箱?   嗯,有有的!就在那邊   快去拿!   是!   幹嘛為一隻野狗,就對我頤指氣使的!今日子有點自暴自棄,從架子裡拿出急救箱。   在這裡!那麼,我出去買點東西來。   嗯。   添田跪下來看那隻狗,一點也沒看今日子一眼。   嗯   幹什麼?   狗都喜歡吃也些什麼呢?

  我怎麼知道!   我才不知道呢!   心底嘟囔地說,一手抓著錢包走出去的今日子,便買了熱狗(雖然此狗非彼狗)啦、便當等三、四樣,回到辦公室。   社長!嗯   回到辦公室一看,她嚇了一跳。   要是今日子一定不可能如此做,添田正用布一股勁兒地擦著那隻野狗。連血塊黏結的地方,都清理得十分乾淨,而且在擦過藥之後,那隻狗非常乖巧地待著。   喂!你買了些什麼來?   喔?是這些   添田望望今日子懷中抱著的袋子,眼睛卻張得更大。   怎麼淨買這些鬼東西!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這隻狗愛吃什麼呀!   今日子的回答是如此。   那狗兒似乎也已饑不擇食,一下子工夫就把給牠吃的便當、熱狗袋中的香腸吃個精光。

  牠好像很滿足了!   添田見狀之後,才放心地說。   喂!你來!   是!   你說你叫什麼來著?   金山今日子。   金山嗎?找一下這附近的動物醫院。電話簿裡應該有!   好!   把這傢伙帶去。我看是沒什麼大傷,但是如果有病菌侵入,那就不好了!   是!   雖然她有一百個不顧意,但這是老闆的命令,只待照辦。   電話簿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間離公司不到十五分鐘車程的獸醫院。在這種辦公區開設獸醫院,可能生意不太好吧?   我的車在樓下。有司機等著的那部林肯車。你知道吧?   當然,即使是今日子,對那龐大的轎車,應該時常看到的。   你坐那部。應該停在大樓前。

  我嗎?   我不是說了?   好的   還好,那隻狗給添田努力地擦拭之後,即使抱著,也不覺得髒了。   哇!真是一場騷動!   添田苦笑。   非常對不起!   好不容易回過神,今日子才注意到自己對添田發牢騷、大叫,又給他添了許多麻煩。   沒關係!   添田意外愉快地笑道,不知是誰將狗帶到這裡的,倒叫我滿吃驚的。你怕狗吧?   嗯小時後,曾被狗咬過   原來如此!我小時候曾經養狗哩!是我在路上撿來的,大約和這隻一般大小吧!   添田拉張空椅子,坐了下來。後來被我父母責罵,我還是偷偷地養牠,給牠送食物。牠非常溫馴,可愛呢!   添田搖搖頭道。   有一天,我聽到外面淒慘的叫聲衝出去一看,原來牠被車撞倒了。

  啊   撞倒牠的是一部豪華的進口車卻停都不停地呼嘯而過。而小狗已經奄奄一息了我當時求助無門的狀況下,看牠痛苦不堪的樣子,只好搬了大石頭,將牠打死,讓牠減短痛苦。   添田望著那隻野狗,似乎很滿足地吐著舌頭舔來舔去,一邊說道,後來我將牠埋在樹下,還哭了一整晚。   原來如此   現在,那棵樹附近的土地,可是我的哩!   添田滿意地會心一笑,那棵樹還是保持原狀。雖然我不太可能用到那塊地,但還是買來放著。   這番話,對今日子而言,實在太意外了。雖然凡人,即使是添田,都有孩提時代、年輕時代,但是他會將這些時代的故事告訴今日子,令她非常意外。   嗯今日子說,那麼,我這就送這狗去醫院   你不是怕狗嗎?那,我也一道去好了。另外,咖啡泡得怎樣了?   很對、對不起!   今日子想到了。剛才被狗嚇到,咖啡杯早就飛出茶盤了。   我來整理一下。   正欲跑出去。   回頭弄吧!   添田制止她。   可是   午飯吃了沒?   還沒!   我也還沒!肚子快餓扁了。等把這傢伙送出去,我們去吃點什麼吧!   可是   別擔心!我可以請女孩子吃飯的!   多謝!不過便當我多買了,我就吃這個!   添田笑了。今日子到目前為止,還不曾聽過添田這種笑聲。   真是容易滿足的女孩!反正,你一起來就是!   添田便抱著受傷的狗,走在前面出去了。      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添田說道。   的確!   今日子點點頭。不過,她的心裡可不太好受。   因為現在的盡是不曾吃過的高級法國菜餐館的菜,這些都是今日子的錢包付不起的。   轉眼間已經倒了晚餐時間。   飢腸轆轆的今日子,將送來的麵包一口氣吃個精光,頓時覺得非常難為情。但是,抬頭一看添田,也將麵包吃光了。   當那隻狗被帶到獸醫那裡他一見到牠就說:怎麼可能!我以為你跑丟了!。   原來那隻狗是那獸醫院飼養的,大約在一週前走丟的。   緣分這東西真是奇妙!添田所指的便是這件事,而金日子也頗有同感。   你的名子叫今日子吧?   金山今日子。   是嗎?我問了好幾次了,可是除非生意上往來的人名,否則我是很健忘的。   添田啜著酒道:你一個人住嗎?   是,故鄉在九州,尚有家母一人。   你是獨生女?   不,我還有弟弟。因為他身體不好,住院了。   真夠受的!   沒辦法!讓他住進經濟病房,已經將近一年了。   你家裡做生意嗎?   不是!靠去世父親的撫恤金我也多少寄一點回去。   寄錢回去?我的公司薪水那麼低,你還能寄錢回去?   自己的老闆講這種話,可不是特別眷顧。   節衣縮食吧!   是嗎?   以後添田就沒再多問什麼,只是默默用餐。   今日子感到很難受。總覺得氣氛凝重起來。   為什麼呢?今日子自己也不清楚。   終於等到點心來了,今日子才鬆了口氣。   讓您招待這麼豐盛的晚餐,真是不好意思!   那裡話!不成敬意!當作是交際費吧!   添田以他一貫的口吻道,你住那裡?   離這裡搭地鐵的話,約三十分鐘即可抵達。   你是說你自己一個人住?   是!   那不錯嘛!   今日子困惑地問道:為什麼呢?   不回去也沒關係嘛!   今日子這才注意到。添田那雙望著自己的眼光。   那是一種和平常不同,就像剛剛望著那隻受傷的狗的眼光,彷彿變成另一個人似地,亮著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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