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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章 神秘血池

寒星冷月仇 陳青雲 27527 2023-02-05
  陳霖被地震而引起的血池紅浪,直朝洞的深處捲去,砰!的一聲,撞在洞底石壁之上,原來這洞並不很深,距離適才他與那怪人無虛劍吳佑年談話之處,不及十丈,紅浪回流,又把他的身體向外送出。   第二波逆浪又把他撞向石壁,這兩撞幾乎使他知覺全失,回浪激撞,把他托得直貼到兩丈多高的洞頂之上,急切中,單手向洞頂一陣亂抓,卻被他一把扣住那鑲嵌明珠的小孔,他左手尚握著那柄怪人托他保管的無虛劍,右手五指死命扣住那小孔,加上水的浮力,並不怎樣吃力。   地震並未稍戢,紅浪在將灌滿石洞之後,激盪之勢遽減,但水面距洞頂不及五寸,恰夠陳霖把面孔露出水外,如果水勢再漲的話,他非被悶死不可。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震動才緩了下來,水也跟著退去,不多時,水退盡了,陳霖的手已不能再支持他的體重,砰!的一聲,摔回洞底。這一摔,實在不輕,痛得他不住口的呻吟。

  足足在地上躺了個多時辰,才算恢復過來!   游目顧盼之下,只見洞內被沖涮得潔無點塵,那些駭人的白骨骷髏和無虛劍吳佑年,已被捲得無影無蹤!   陳霖頻頻以手撫胸,心悸不已,連稱:好險!   他手撫那柄無虛劍,想起那怪人適才還活生生的和自己交談,現在已不知淪沉何處,不禁悵然久之,喃喃的祝禱道:吳伯伯,假如我不死而能活著出洞的話,我會尋到您的女兒吳如瑛,把劍交給她,如果萬一尋不到,我會仗此劍殺掉江湖一美何豔華和金童柯榆瑾這對姦夫淫婦,替您報仇,安息吧!   祝畢之後,閉目養神,疲乏困頓,使他很快的入了睡鄉!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悠然醒轉,只覺腹如雷鳴,饑火中燒,愈來愈盛,幾乎使他發狂,那滋味可真無法形容,洞中除了平滑的石壁之外,任什麼也沒有,這時,他才理解到那怪人無虛劍吳佑年為什麼會啃嚼死屍。

  他抬起失神的眼,不住的掃瞄洞內的每一寸地方,希望能發現什麼可充饑的東西,當他的眼光觸及洞底迎面的石壁時,心中不由巨震。   只是那石壁之上,赫然現出一個人出入的小洞,心裡激奇的想道:莫非這小洞就是出路,可以通到外面,好啊!奇蹟終於發生了,這小洞一定是被剛才的地震震開的,不然的話,那許多白骨骷髏,為什麼會困死洞中,無法尋到出口   心念之中,精神陡振,一骨碌爬起身來,就喜孜孜的向那小洞走去,這時他感到身上的傷痛,已經減輕了十分之六七,不似剛入洞時那麼劇烈。他毫不遲疑的就向那小洞內走進去,心中充滿了希望。   三步兩步踏入之後,只見裡面卻是一間碩大無朋的石室,珠光耀眼,明如白晝。   他呆了一呆之後,徑直向那石室走去,只見石室之內,又有數間小石室,居中入門的大石室,居中是一方石案,旁邊兩列石墩,石案之上排著些文房四寶一類的東西驀在此刻。

  只聽身後一陣軋軋怪響,陳霖駭極回顧,只見自己方才進來的小洞,已經失去了蹤影,平滑的石壁,與四周的石壁宛若一個整體,了無痕跡。   不禁嘆了口氣道:離了石洞,又被關進石室,換一個地方而已,我看這石室之中可能也沒有什麼吃的,遲早還是一死!   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方才的滿腔熱望,也如肥皂泡般的破滅了。   出了一回神之後,拖著疾乏的腳步,向那石案移近,只見石案正中,一張素箋,壓在一方玉獅鎮紙下面,移開鎮紙一看,上面有八個大字:能入室者,即算有緣!   陳霖雖未習武,但在文事方面,從小就受他母親的薰陶,根基相當不錯,加以聰明絕頂,一看之下不由大喜過望,一顆心又活躍起來,只見那八個大字的素箋之下,還有一張素箋,翻開後,數行小字,立即入目:入此室者,必已饑渴交加,左側第二石室,清泉靈菇,可以療饑解渴!

  陳霖這一喜,豈同小可,無異是俗語說的磕頭碰著天了,三步併作一步的向左側第二道石門進去,只見石室之內,是一方淺淺的小池,占了石室的五分之四,池內滿是澄澈的清水,他的四周,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有拳頭大小白色菌狀的東西,心想:這些大概就是所謂的靈菇了。   先用手捧了些水喝下去,但覺芳甘冽冷,清涼無比,隨手採了一朵靈菇,放入口中,不須咀嚼,立化津液,順喉而下,鮮美可口,一陣採摘,吃了個大飽。   離奇的遭遇,太多的歡喜,反而使他不安起來,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奇蹟,這就是可憐的吳伯伯所說的奇蹟,啊!我小陳霖居然碰上了奇蹟。他像夢囈般的自語。   他想起外面石洞中,那些白骨骷髏,他們就沒有碰上奇蹟,落得埋骨水底石窟。

  眼光掃處,只見池邊一張小巧的石几上面,也放了一張素箋,寫著:饑渴已除,可入右邊第一石室,參謁吾之法相!   陳霖幾乎驚詫得跳了起來,難道這石室的主人未卜先知,事事都有安排,據吳伯伯所說,這石室的主人難道會是三百年前的魔尊血魔?如果是的話啊!多少武林高手,想探這血魔蹤跡,而葬身血池自己竟然無意中得到了他照著字箋所示,走向右邊的第一間石室,一腳跨入,幾乎極口而呼,只見一張石榻之上,端坐著一個衣冠楚楚,灰髯垂胸,垂眉合目,栩栩如生的老人,如果他不是先看到那一張遺箋,知道是坐化的法相,還以為是一個活人哩!   略一遲疑之後,輕輕踱入石室中,在那法相之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以頭觸地,祝禱道:老公公,我不知道您是誰,但我知道我的命等於是你救的,不然我必會活活餓死,我的名字叫陳霖,老公公,我還有大仇要報,我想重新出洞呢!

  祝畢,頭一抬,只聽嚓!的一聲,石榻的橫沿上,陡然現出一個小方孔,指出一紙白箋,陳霖奇詫的揀在手中一看,只見上面又是幾行小字:見吾之法體而跪拜,足見心誠,可傳吾道,如若汝入室不拜,擅觸吾之法體,此刻早已化成劫灰   陳霖不由咋舌,唬出一身冷汗,又接下去看:榻孔之內,尚有一卷絹冊,可取出細閱!   陳霖再拜起立,伸手向那石榻邊緣的小孔之內一摸,果然有一小卷東西,遂取了出來,坐在壁角裡打開來看,是一本薄薄的僅有數頁的絹冊,翻開首頁,念道:歲在丙寅,餘行年已六十有五,自知大限將臨,特手書以示有緣能入吾所居血池別府者,概述余之生平如後:五十年前,餘以奇緣天賜,得入血池別府,參謁先師遺蛻,遵先師遺言,成為血影門第二代傳人,先師名諱玄玄神駝邱虹,成道於五百年前

  陳霖掩卷想道:如果這血池別府的主人,就是傳說中的血魔的話,他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人物,再加上他的師父玄玄神駝五百多年,那這所謂血影門開派的時間,豈不已將近千年!接著又翻開看下去:血影門,為先師手創,蓋本門武功,習成之後,有兩大特點,其一是萬毒不侵,其二為武功之中有血影神功一項,運動之際,全身毛髮肌膚,赤紅如血,掌風亦帶血光,威力之巨,極少人能與頡頏。余行道之時,自問所誅皆可殺之輩,奈武林中,多是非不明,黑白不分,遂以血魔見稱於余   陳霖的心,不由一陣狂跳,眼前石榻上的人,果然是傳說中三百年前不可一世的人物血魔,照遺書所說,他殺的都是可殺的人,而武林中卻叫他為血魔,這多麼不公道啊!   余出江湖十年間,誅殺惡徒近千,遂引起整座武林之公憤,十三門派,暨其他黑白道高手千人以上,聯手截擊余於血池東首峰頂之小坪,激鬥三晝夜,余不忍盡誅彼輩上干天和,遂返此間,從此不再出焉!

  余不知若干年代之後,始有福緣深厚者,得蒞此間,來者如願為本門第三代傳人,須在余之遺軀之前,行三跪九叩之禮,以示尊師之意,然後須由此室起膝行至左第一石室之前,再行三跪九叩之禮,始可入室參見師祖法蛻!血影門第二代傳人唐中巨手書   陳霖看完之後,心中激動不已,想不到自己因禍得福,成為血影門的第三代傳人,這是多少年代以來,無數的高手不惜喪失生命以求的事啊!但作了血影門的第三代傳人之後,由誰來傳自己武功呢!小冊之上並未述及,他不禁茫然了,又轉念道:看這些所經過的奇事,可能這三百年前的血魔唐中巨老人,還有巧妙的安排,反正要想出洞,是辦不到的事,不如照遺書行事吧!   於是,陳霖站起身來,前行數步,到那石榻之前,朝著血影門第二代傳人唐中巨的遺蛻,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口稱:師父在上,弟子陳霖遵遺命恭行拜師之禮!

  拜完之後,退出石室,面向左側第一間石室,伏下身去,膝行而前,這段距離約有五丈開外,恰恰是橫越居中的這間廣大石廳的寬度,陳霖年幼力弱,毫無武功基礎,膝在這既冷且硬的石地上,擦得一對小膝頭,皮破血流,痛苦不堪。   到了石室門口,又恭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口中一面虔誠的道:本門第三代新入門弟子陳霖,遵先師遺命,參謁師祖法相!   祝禱未畢,門頂上面突然飄落一紙白箋,正好落在陳霖身前,心裡忖道:又是一張字箋,不知又寫了些什麼,定睛望去,只見上面寫著:汝既能悉遵餘之遺命,膝行而前,此室中所有機關已無形中解去,今後出入各室已無兇險!   參謁祖師法相之後,可赴右第二室,所有本門武功秘笈,與參修之道,皆存於該室中,該室亦即汝起居之所。

  唐中巨留示   陳霖此刻心裡的驚喜奇詫,無可言喻,他想像這死於三百多年前的師父,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算無遺策,如果入得這血池別府的人,居心不正,行為稍一不誠,不但無法得到遺留秘笈,毫無疑問的必然會喪生在預先安排的機關之下。   他進了石室,裡面佈設,和右第一室一模一樣,也是一張石榻,旁設一幾兩椅,石榻上面,盤膝坐著一個鬚眉俱白的老人,狀如入定。   叩拜之後,激奇不已,按說,師祖成道已近千年而遺軀仍然栩栩如生,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他想了一會之後,想不出所以然來,只好作罷。   他的思念又轉到那右邊第二石室的那些新奇事物上去,轉身出了師祖法相所陳的石室,斜斜穿過石廳,進入右第二石室。   石室之中,一張石榻,一桌一椅,壁間鑿了一列石櫥,分層分隔,每一隔上都編了號次,一共是十二號,室頂之上,和其餘幾間一樣,嵌了一粒明珠,照得室內光明如白晝,他瀏覽了一遍之後,走近石桌,桌上又呈現一張字箋:字示吾徒:習武之道,貴在循序漸進,切戒求速,欲速則不達,壁櫥之內每一號次之中,均有參修之指示,務須順次而進,按數字之次序,習畢一號再進一號,不得越號或事先窺視,切囑!切囑!   陳霖坐上石榻,首先平靜激動的心性,他知道自己從現在起,將開始一個新奇的命運,這命運將使他變成一個另外的人,他想起本身的仇、恨、恩、怨,也將有了結的一日了!   他冥想了一陣之後,站起身來,伸手向第一號櫥中一摸,卻是一本不足十頁的小冊子,他懷著一種既奇且喜的心裡,坐回石桌之前,開始翻閱:首頁第一行幾個大字:血影門心法初基。   第三行寫的是蠅頭小楷:本門心法,照訣參修,按圖索驥,勿燥勿忽!以後的數頁,全是些端坐的人像,各有不同的姿式,圖的下方,注有口訣和解說,平實詳盡,只要是稍有文字根基的人,都可看得懂,陳霖聰慧超逾常人,而且文字方面,也有很好的根基,當然更是一目了然。   於是,他開始了武學入門的第一課。   血池別府之中,除了他,便是那兩個木乃伊,除了他自言自語而外,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時間就在這種死寂的景況中溜過。   他餓了,就到左側第二間石室中,採食靈菇,喝些清泉,其餘的時間,都在練功之中打發過去,所以進境的神速,不言而喻。   洞中無日月,在時間上,陳霖無法計算,他只知道,倦了就躺一會,餓了就吃,吃了又練!   漸漸,他似乎覺得身體之內,有一股勁流在運行,周而復始,運轉不息,疲倦的現象消失了,飲食的時間也拉得很長,打坐的身軀,有一種飄然欲起的感覺。   他按圖練下去,當練到最後一圖時,只見小冊末頁注了一行小字:心法初基,靈台明淨,無我無相,飄然欲舉,是為小成!   陳霖不由心中一喜,自語道:我練完一號了!   接著,他取出第二號櫥格裡的東西,同樣是一本小冊子,封面上寫了血影心法入門   六個朱紅大字,翻開首頁,上面寫著:習此法時,必須全身浸於血水池中,須至意動而能全身浮升池面,始竟全功,池在複室之內,手按石桌底面之球狀樞鈕即可!   陳霖連稱神異不止,伸手所據的石桌桌面之下,果然觸及一個小球般的東西,用手一按,一陣軋軋之聲過後,石室靠右的壁間,現出了一道小門,他拿起二號秘本,向小門之中走進,果然一方丈許的小池,紅得像一池鮮血!他參詳一會小冊上的口訣解說之後,除去衣物,赤身躍入池中,池水冰寒徹骨,深僅五尺,他照式盤膝坐於池底!   最初一段時間,他坐不了多久,必須升上水面池邊,換氣歇息,慢慢地,時間加長了,許久之後,感覺得坐在池底,和坐在池外,沒有什麼兩樣。就這樣,他不懈不怠的苦練   最後,只要心念一動,身體就如一塊浮木似的浮升水面,只要真氣不懈,絕不會下沉,他又成功了。   接著他又開始第三號,循序而下,有掌功、指功、輕功、步法、劍式等等,其中最奇妙的,要算輕功,稱為血影沖霄,可上下千仞絕壁而無礙,雖然在石室之內,他無法一試,但他依著訣要在石廳之中五丈之內上下飛繞,久久無須著地。   時日的消逝,他無法估計,但他發覺,他原來的衣服已不能穿了,嗓子也變粗了,好在血池別府等於是他一個人的世界,即使赤身露體亦不妨事。   現在,他取出了第十一號的冊笈!血影神功。   首頁之上寫道:血影神功,武功之極,意動即可傷人,唯此功之修習,如非另獲奇緣,或再滲以一甲子以上之功力修為,無以竟全功,憑心口訣,只能練至七成,雖僅七成,已足可睥睨江湖,為師昔日,亦僅至此限而已,如吾徒在未入血池別府之先,已獲奇緣,則不在此限,當可發揮血影神功至極限!   陳霖不禁感到有些氣餒了,他不知何謂奇緣,如果說要再滲以一甲子以上的修為,他可不能在這血池別府之中耽上六十年,那他根本不用再報仇了,難道那些仇家會活到百歲之外,等著他去殺不成?   但他又轉念想道:師父他老人家,當年縱橫天下,傲視武林,也只不過修習了七成的血影神功而已,三百年後的今日,武林中還提名變色,我何必如此不知足,而且所謂奇緣,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並非尋求就可以得到,師父遺言之意,也不過是闡述這神功的原理而已,不要再作無謂的狂想了吧!   於是,他又定下心來,全力參修血影神功。   他現在人長大了,原來的衣服不能穿,只有些碎片掛在不便之處,等於赤身露體差不多,以此情形看來,他入血池別府,應該是幾年的時日了。按照冊笈所示,這血影神功練到七成之時,運起功來,全身赤紅如火,而若能練到十成的話,返本還原,只現一重淡淡的血光,而且練這神功的人,死後屍身不朽。   陳霖在苦練的過程中,發覺他的進境很慢,久久仍不能練到周身赤紅如火的地步。   原來,他一鼓作氣練到了第十一號冊笈,只剩下最後一號,便可功圓果滿,但他的心湖不再平靜了,他不斷的揣想將來的種種,往事,慘絕人寰的往事,也不斷的侵襲著他,仇和恨使他心神無法凝注在武功之上。   幸而,他能及早警覺,痛下決心,凝神淨慮,練,苦練終於,在他採食靈菇的那個清水池中,他照見了自己的影子,他已長成一個俊美秀逸的少年人了,當他運起血影神功之時,他幾乎不相信,他竟然變成一個連頭髮鬚眉都透出血紅光焰的可怖怪物,以此而論,當有五成之譜,比起師父來僅差兩成。   他又一次高興的大叫:我練成了,血影神功我練成了   他懷著激動狂喜的心情,探手到第十二號,也是最末一號櫥格之內,他不能想像這最後一項,是一種什麼武功!   當他取出看時,僅是一紙素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並不是什麼武功訣要,而是一張指示他如何出血池別府的字條。   他為他能快要出江湖而歡喜若狂。   他的師父,三百多年前被目為魔尊的一代人物血魔唐中巨,所作的種種安排,使陳霖欽服得五體投地。   他按照最後一張素箋的指示行事,首先,他從一個石匣中,得到了一套稱身的衣履等物。   然後,他拜別師父和師祖的法相,拿起那柄入洞時所受託於人的無虛劍。   他按動機關消息,那被地震震開後又自動復原的那個石孔,又重新開啟了,他興奮的出了血池別府,然後又把那石孔還原。   外洞中,又出現了不少白骨骷髏,他不由慨歎江湖人心的詭譎,武林紛爭的頻繁。   他可不曾想到自己此番出江湖,要掀起多大的狂瀾,造多大的血劫。   通過洞徑,他毫不猶豫的湧身投入血池漩流之中,輕而易舉的浮升池面,猛提一口丹田真氣,施展奇絕天下的血影沖霄輕功身法,如一縷淡紅的輕煙,旋升而起,每旋一周,拔升十餘丈高下,旋升五周以上,才沾一次岩壁借力,如此連連飛升,不大的工夫,竟被他飛達血池東壁之頂的生死坪。   他佇立坪上,仰望悠悠白雲,萬千心事,紛至遝來!   他是無數年代以來,唯一能生離血池的一個人,而且他竟成了血影門的第三代傳人,這像是一場奇幻的夢境!   他初上生死坪時,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現在他已是俊秀飄逸的翩翩美少年了,同時,他身懷蓋世武功。   他想起被四毒書生迫害慘死的媽媽,為了救他而死的風雷掌鐘子乾叔叔,還有在血池之內的石洞中那以死屍為食的吳伯伯,無虛劍吳佑年。   他目前要找四毒書生報殺母之仇!他曾說過要十倍討還。   同時他也亟欲尋到飄萍客李奇,好探明自己到底還負了什麼血仇!   鐘叔叔的女兒鐘小翠,他必須尋到她,照顧她,以報鐘叔叔的大恩於萬一。   吳佑年的女兒吳如瑛,他曾答應無虛劍吳佑年替他尋到女兒,把身邊這柄劍交給她,要她替父報仇事情太多了,他只能逐件的去辦。   沉思了許久之後,不由低下頭來,望著那千仞之下的血池,滴下幾點淚來,喃喃祝禱道:媽媽!您安息吧,霖兒已經長大了,而且也學了本領,我為您報仇,也要尋覓那一去不歸的爸爸!   想到爸爸,他又茫然了,在他的記憶中,沒有爸爸的影子,甚至連爸爸的名諱都不知道,這是多麼悲淒的事啊!   驀在此刻,破空之聲傳處,數條人影,瀉落在生死坪中。   陳霖仍自顧自的想著心事,對身後來人,恍如未覺,但他知道,凡是來到生死坪的人,不是想窺探血池之秘,便是有什麼仇怨來此解決。身後傳來幾聲人語:噫,這小子是誰,怎的獨個兒呆在這裡?   哼!八成是在等人。   也許這小子是妄想一探血池之秘!   管他,叫他離開,免得礙爺們的事!   喂,小子,轉過身來,大爺有話問你!   陳霖不由心火直冒,徐徐轉過身來,只見三個紫棠臉的勁裝大漢,和一個鷹鼻鷂眼頷下蓄了一撮山羊鬍子的五旬左右老者,正棱棱的望著自己,立時用眼神回敬過去。   三壯漢一老者,乍見陳霖之面,不由齊齊驚噫!了一聲,他們驚於這少年的絕世風標,震於他眉目之間的駭人煞光。   蓄有山羊鬍子的老者,閃著一雙精芒四射的鷂眼,用兩個指頭撚著那一小撮鬍子,不住的朝陳霖周身打量,半晌之後,大剌剌的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陳霖對這四人,早已氣在心裡,只差一點沒有發作,這一連幾個小子,叫得他滿不是意思,聞言之下,寒著臉道:你管我叫什麼名字?   三壯漢之中的一個嗤!的一笑道:這小子看上去是一表非凡,原來是個渾小子,這   陳霖雙睛一瞪,兩股利電寒芒,直向那壯漢射去,壯漢被這駭人的眼神瞪得打了一個寒噤,把下面要說的話,硬給咽回去了!   那山羊鬍子老者,又開口問道:小子,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陳霖不由怒氣勃起,聲音更寒更冷的道:噫,我不問你你倒問起我來了,你們到這兒來又是幹什麼的?   那老者面上突現獰容,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大概不知道老夫的來路吧?   管你是什麼來路!   三個紫棠臉的勁裝大漢,怒目掃了陳霖一眼,其中一個向老者道:稟堂主,時辰將屆,那老鬼可能快要到了,這不長眼的小子,乾脆把他做老者一揚手止住那壯漢,悄聲道:別忙,我看這小子來路有些蹊蹺,或許是那老狗請來的幫手也不一定,你們先別作聲,待我摸清了他的來龍去脈再說!   聲音雖小,但陳霖卻聽得一字不漏,忖道:果然是赴生死約會而來,看這四個傢伙,必不是什麼正道人物,但不知他們口中的老狗是誰,我倒要。思念未已,只聽剛才廢話的那壯漢又道:以老狗的地位聲望,當不會請助拳的,即使請,也不會弄這麼個雛兒來?   另一個接口道:生死坪十里之內本幫明樁暗卡密佈,這小子是怎樣來的?   老者微一點頭道:所以我說事有蹊蹺,原因就在此,看這小子淵渟嶽峙,神儀內蘊,說不定是個內家高手,我們不可妄斷他人,別弄得不好,壞了大事!   三個壯漢,這才不語。   那老者陰陰一笑之後,立刻轉換過一副面孔,和聲道:閣下既然不肯道出名號,老朽也不敢相強,不過今天生死坪上,本幫有家事須待了斷,可否請閣下暫時迴避?   陳霖可不懂得這些江湖上的規矩,他料知今天的事大有文章,非要看個究竟不可,當下冷笑一聲道:小子忽然又變作了閣下,哼!你們有家事了斷關我屁事!   那老者卻認定了眼前的怪少年與今天的事有關,面色立變,獰聲道:小子,你敢是那老狗邀來助拳的?嘿嘿,老夫八旗幫綠旗堂堂主勾魂客宋齊便是,小子,你大概是活膩了,既是如此,說不得只好先超渡你了,上得生死坪的人,不是生便是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陳霖可不知,八旗幫是什麼東西,但根據他們先後的言詞判斷,似乎是集全力來對付一個老人,不由勾起三百年前遺命收傳的師尊血魔唐中巨被上千的黑白道高手圍攻的恨事,加上對方開口就要超渡他,殺機倏起,冷哼一聲道:憑你開口就超渡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那自稱八旗幫綠旗堂主勾魂客宋齊的老者,桀桀一陣怪笑道:好小子,口氣不小   三個紫棠臉的勁裝大漢中的一個跨前一步道:殺雞焉用牛刀,堂主,屬下來打發他吧!   勾魂客宋齊正待阻止,那壯漢已欺身上步,舉掌便向陳霖劈去。   陳霖初次與人交手,又不知自己在血池別府所學的威力究竟如何,見對方揚掌劈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雙掌齊推,以八成功勁迎擊。   彌天勁氣,匝地捲起。   一聲淒絕人寰的慘嗥起處,那壯漢一個身軀,猶如狂風中的一片枯葉,直向十丈之外的坪邊飛去,連屍身都看不到了。   勁氣激盪如潮,迫得一旁的二壯漢一老者連連後退,一個個膽裂魂飛,面如土色,這種功力,簡直是匪夷所思,那被震飛的壯漢,是綠旗堂屬下的首席香主,論功力在江湖中也可算得上一把好手,卻不料竟然半個照面不到就被震飛。   陳霖也為自己的功力唬了一跳,他本意是給對方一個厲害嘗嘗,豈知對方竟然如此不濟,舉手之間,就被震飛十丈之外,墜落坪下。   八旗幫綠旗堂堂主勾魂客宋齊,見自己手下的三個香主,已有一個喪命,明知不敵,也不能罷手,何況今日此來負有特殊任務,不敵也得一拼。   但他的心中卻是忐忑不已的,他無法猜測得出這美少年的來路,這般年紀而具此罕絕的身手呢,確屬匪夷所思,而且江湖中又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位年輕的高手。   當下欺前一步,色厲內荏的向陳霖喝道:小子,你膽敢出手傷人,明人不做暗事,你是否是湘鄂一劍楚文鼎那老鬼請來助拳的?   陳霖根本莫明其所以,但氣在頭上,隨口道:是又怎樣?   勾魂客宋齊獰笑一聲道:你既然承認,那好極了,報個萬兒出來!陳霖不屑的道:如果我說出名號,你們就沒命了!   勾魂客宋齊和另兩個壯漢,齊齊臉上變色,口裡發出一聲怒哼。   陳霖冷冷的道:你們不相信是嗎?鬼哼些什麼?   勾魂客宋齊身為堂主,在江湖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焉能忍得下被一個毛頭小夥子當三歲小孩也似的看待,鷂眼圓睜,臉籠殺氣,沉聲道:小子,你別以為你那兩手三腳貓有什麼了不起,告訴你,今天你絕不會活著離開生死坪,時間一到,你就陪著那楚文鼎老兒到閻老五那兒報到去吧!陳霖不由殺機陡熾,劍眉一豎,眼射奇光,面冷如冰的道:   可是你們三個現在就得先去!話聲中,身不動,足不移,如鬼魅般的飄前數尺,接著低聲說道:我的名號就是   三個八旗幫的高手,頓時面現死灰之色,身形連連後退,如逢鬼魅,三人口裡同時木訥的道:你你你是血   下面的話還未說出,陳霖已閃電般旋身而進,身形一掠而回,勾魂客宋齊和兩個紫棠臉的勁裝壯漢,竟然無聲無息的仰面栽倒,每人的眉心中間,留了一點血紅的指印,這是血影門的絕技之一的飛指留痕。就在陳霖施展師門絕技飛指留痕一下毀去八旗幫一堂主二香主之際,破空之聲傳處,一條人影,如殞星般飛落坪中,距他不及兩丈。   陳霖一看,來人是一個貌相威棱的老者,腰懸長劍,滿臉淒厲怨毒之色,怒瞪了陳霖一眼之後,鏘!的一聲龍吟,一柄寒芒耀目的長劍,已掣在手中,厲聲道:老夫今天上得生死坪,根本就不打算活著回去,動手吧!   陳霖一聽話音不對,反而驚得一怔,後退了一步。   那老人又接著喝道:亮兵刃!   陳霖這才想起自己腰間還插著那一柄在血池石窟之中,那以死屍充饑的怪人無虛劍吳佑年交託自己的那柄無虛劍,不由脫口回答道:我不用劍!   那老者頓時氣得鬚髮箕張,目赤如火,恨恨的道:小子,你也未免太過賣狂了,竟想空手對敵老夫,哈哈,對你們這幫武林敗類,也無須講究什麼武林規矩,如此看劍吧!   吧字方落,寒芒頓起,狠辣奇詭的向陳霖連攻一十三劍。   陳霖聰慧絕倫,已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事有蹊蹺,正待出聲問個清楚,口還未張,劍已臨體,奇峭厲辣,顯見來人劍術造詣很深,忙不迭的展開幻影步,連連飄閃,避過這一輪疾攻。   老者不讓對方有喘息之機,猛喝道:難怪這麼賣狂,好步法!口裡說話,手卻不停,劍化漫天寒芒,如飄飄瑞雪,又向陳霖當頭罩落。   這一來不由勾起了陳霖的怒火,清叱一聲:住手!   身形怪異已極的一旋一晃,右手兩指閃電般一伸,寒芒頓息,那老者的一柄劍,竟被陳霖的兩個指頭牢牢夾住。   那老者用力一抽不脫,頓時面色慘變,仰天一聲長嘆道:想不到我湘鄂一劍楚文鼎死得這麼不值,罷了!   陳霖一聽這老者就是八旗幫約鬥的湘鄂一劍楚文鼎,兩隻手指,自然的松了下來,後退三步,忖道:看這老人滿臉正氣,我何不助他一臂   思念未已,只見湘鄂一劍楚文鼎舉劍就向頸子抹去,陳霖不由心中一震,大叫一聲:前輩使不得,伸指一彈,鏘啷!一聲,長劍墜地,湘鄂一劍楚文鼎捧手而退,淒厲的道:如果要折辱老夫,老夫做鬼也不饒你!   原來陳霖彈出了一股指風,把湘楚一劍的手中劍震落。陳霖不由一皺眉道:楚前輩,這   驀然,破空之聲頻傳,數十條人影,紛紛縱落坪中,剎那之間,圈成了一個栲栳圈,把陳霖和湘鄂一劍楚文鼎兩人圍在居中。陳霖早就從已死的勾魂客宋齊等四人口中,知道端倪,面帶冷笑,不經意的掃了這些人一遍,只見來人個個目露精光,注定他兩人,顯然都是不弱的高手,看樣子八旗幫是蓄意要把湘鄂一劍楚文鼎毀在這血池畔的生死坪上。湘鄂一劍楚文鼎可就驚愕莫明瞭,身邊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來路,武功深不可測,但又不像是八旗幫中的人物,一時之間,如墜五里霧中,百思不解。八旗幫的數十高手,圍定了兩人之後,鴉雀無聲,似乎在等待什麼!   生死坪上,空氣在冷寂之中,蘊著無比的殺機。   突然,坪下傳來一陣胡哨之聲,合圍的人,齊齊面上一肅,裂開一道門戶來,轉眼之間,一隊五彩繽紛的旗幡,呈現坪中,分八個方位站入那些高手群中,旗色分為紅、黃、藍、白、黑、青、紫、綠等八色。   緊接著,一個滿臉虯髯的獰猛老者,後隨八個帶劍壯漢,緩緩步入人圈之中,八旗突然向空三舉,所有在場的人眾,齊齊躬身為禮。   虯髯老者一揮手,徑率八個帶劍的壯漢,向陳霖等兩人身前走去,在距兩丈之處,停下身來。   陳霖一看就知這獰猛的虯髯老者,定是八旗幫幫主無疑。   湘鄂一劍楚文鼎這時激動得渾身簌簌而抖,目眥欲裂的瞪著那虯髯老者。   虯髯老者身形立定之後,掃了陳霖和湘鄂一劍兩人一眼,面上微微變色,忽然一眼瞥見地下的三具死屍,不由驚愣的退了一步,臉上立籠煞氣,獰聲道:本幫綠旗堂宋堂主和手下三個香主是誰下的手?   陳霖嘴角擒著一絲冷笑,毫不為意的道:是我殺的,怎麼樣?   虯髯老者傑傑一陣怪笑,戟指湘鄂一劍楚文鼎道:嘿嘿,姓楚的,想不到你還請了幫手來,使血池又多添一名怨鬼!   湘鄂一劍楚文鼎茫然的看了陳霖一眼,直如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但他已無暇弄清楚其中原因,一怔之後,厲聲向那虯髯老者道:江鯤,虧你還是一幫之主,你約鬥老夫一人,卻全幫出動,意欲何為?   八旗幫主江鯤獰笑一聲道:姓楚的,特來給你送終,哈哈又轉目向陳霖道:   小子,你毀了本幫一個堂主,三個香主,這筆帳怎麼個演算法?陳霖劍眉一挑,殺機立現,冰寒至極的道:像你們這種以多為勝,罔顧江湖道義的卑劣作風,全殺了也不為過!   這句狂傲絕倫的話,頓時引起一陣怒哼之聲,八旗幫主江鯤怒極反笑道:小子,你口氣實在不小,今天本幫主若不把你挫骨揚灰,難消心頭之恨!突然,人圈之中,白旗方位,走出一個年在三十左右的書生模樣的人,一身素白儒衫,手持一柄摺扇,一搖三擺的走到八旗幫主江鯤之前,躬身道:白旗堂主請命!   江鯤略一頷首道:魯堂主小心對付,這小子可能很扎手!   遵命!   那白衫書生驀地返身,前欺三步,面對陳霖冷笑一聲道:本人八旗幫白旗堂堂主粉臉秀士魯不仕,手下從不殺無名之輩,小子,你報個名號出來,本堂主好打發你上路!   陳霖一見那書生的面,不由勾起他母親被四毒書生迫殺的恨事,在他的潛意識中,似乎書生模樣的人都是他的仇人,都是罪無可追之徒,登時起了殺機,俊面一寒,殺機隱現,語冷如冰的道:告訴你名號,也是多餘,反正今天你死定了!   小子,乳牙未退,竟狂妄到這般田地,今天讓你見識一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轉世投胎之時,好使你有個警惕!   聲音未落,左掌劈出一道強猛勁氣,右手摺扇,幻起千重扇影,同時攻出。   陳霖冷哼了一聲,身形如鬼魅般的一晃,右手疾揮砰!的一聲,粉面秀士魯不仕已無聲無息的仰面栽倒。   四周人群,傳出一片驚呼之聲,粉面秀士魯不仕身為白旗堂主,在八旗幫中,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竟然走不出一個照面,而且,對方究竟是用的什麼武功手法傷了他,數十雙眼睛,沒有一雙看得出來,這種功力簡直是近於邪法,一個個從背脊骨裡直冒寒氣。   身為當事人的湘鄂一劍楚文鼎,本來是抱了必死的心來赴八旗幫主江鯤的約會,做夢也估不到平空攢出這麼個美少年來替他頂了缸,只有發愣的份兒。   八旗幫主江鯤,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涅,,虯髯根根戟立,狀如刺蝟,口裡怒哼了一聲,咬牙切齒的向湘鄂一劍楚文鼎道:姓楚的,你請得好幫手,告訴你,老匹夫,此間事了,本幫主要血洗楚家莊!   湘鄂一劍老臉登時變色,正待陳霖一聽對方竟然要血洗楚家莊,他雖然不知他們雙方有何仇怨,但從表面上看來,十有九成是八旗幫不對,當下立即接口道:江鯤,在下是適逢其會,並非是什麼助拳幫手,不過,我警告你,如果你真的敢血洗楚家莊的話,嘿嘿在下,以牙還牙,血洗八旗幫,雞犬不留!   八旗幫主江鯤,心頭為之一震,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半晌才獰聲道:小子,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陳霖隨口答道:活閻羅!   活閻羅?   八旗幫主江鯤又驚怔莫名的退了一步,江湖中根本就沒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但對方神奇莫測的身手,卻不由得他不信,他當然想不到對方是隨口亂說的,面上立現驚疑之色,看得陳霖暗暗的得意。   活閻羅,你是替這老狗架樑,還是另有   嘿嘿,專管人間不平事!   請令!   暴吼聲中數條人影,越眾射入當場!   陳霖用眼角一掃,是六個高矮不等的老者!   八旗幫主江鯤目注這六個老者,沉聲道:各位堂主且稍安勿燥,本幫主自有定奪!   六個老者打了一躬,恨恨的退到幫主身後,但六雙眼睛卻怨毒至極的直瞪著自稱活閻羅的怪少年,一不稍瞬。   八旗幫主江鯤,半聲不響的朝那幾具死屍走去,他要想從屍體上致命的傷痕,判斷出這活閻羅的來路,豈知看來看去,屍身上竟然沒有半絲傷痕,只是每個死者,眉心之間,有豆大的一個鮮紅血印,看來這血印就是致命之由。   以他的江湖閱歷,竟然無法推斷出這種殺人的手法,是屬於何門何派?   他苦苦的思索,忽地想起傳說中的可怖人物血魔唐中巨,殺人時多用這種手法飛指留痕,但一想,不對呀!血魔是三百多年前的人物,絕不可能活到現在,看這少年,年紀至多十八九歲,而且傳說中的血魔,全身赤紅如火不對!但這一手飛指留痕又分明是血影門的獨門手法?這就令人費解了。   陳霖見八旗幫主江鯤,面上忽陰忽晴,不知他在想什麼鬼心思,不屑的道:江鯤,你乘早別打鬼主意,識相的帶人走吧!   各堂主和八名執劍壯漢,同時怒哼出聲,一副躍躍欲動之態。   八旗幫主似已思想入迷,恍如未聞,許久之後,突地語音微顫的道:你你是否血影門中人?   陳霖不由心中劇震,對方竟然道出他的來路,但他本聰明絕頂的人,心念轉道:對方一定是從自己的飛指留痕這一式指法之上認出來的,三百年前師父血魔的名號,震撼了整座武林,他的一切自然深深的烙印在一些後輩武林人物的心上!   當下不經意的一笑道:不錯!   八旗幫主江鯤,面色陡變,連退三步,又道:那令師是   陳霖面容一肅道:姓唐諱中巨!   八旗幫主江鯤,面呈死灰之色,渾身直抖,脫口驚呼道:血魔!   這一聲血魔,猶如旱地焦雷,震得所有在場的八旗幫高手,一個個膽裂魂飛。   三百多年風靡了整座武林的魔尊,在三百年後的今天,居然有傳人出現,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難道這魔尊還在人間?   湘鄂一劍楚文鼎也驚愕得目瞪口呆,心旌搖搖。   八旗幫主江鯤再度向自稱為活閻羅的陳霖,瞥了一眼,轉身向屬下的數十高手一揮手,數十高手紛紛移動身形,正待離開陳霖忽地想起這生死坪無數年代以來,不知有多少高手喪生,簡直成了是非之地,而且江湖不肖之徒,也借這生死坪施逞陰謀毒計,造成了無數慘劇,同時自己現在已是血影門第三代傳人,這血池豈能再容人窺視心念之中,清喝一聲道:與我站住!   聲音不大,但卻刺耳如割,八旗幫眾,紛紛停下欲起的身形,驚悸欲死的看著陳霖八旗幫主江鯤,更是面無人色,轉回身來,戰戰兢兢的道:活閻他本想稱對方為活閻羅,但一想不妥,忙改口道:少俠還有什麼吩咐。   陳霖目射奇光,臉帶威棱,沉聲道:聽著,借你等之口,傳言江湖,此後這血池周遭十里之內,不許人窺視涉足,否則殺無赦!   八旗幫眾以為這血魔的傳人活閻羅,不肯放過彼等,駭得亡魂皆冒,現在一聽原來是為了這個,又動身紛紛縱離,坪中的四具屍體,也由人弄走。   八旗幫主江鯤諾諾連聲的連應了幾個是!,也自離開,剎那之間,走得乾乾淨淨,只剩下湘鄂一劍楚文鼎還呆若木雞的怔立當場,他本抱著必死的決心,來赴這生死的約會,卻不望事情竟轉變得這般突兀。   陳霖目送八旗幫的人離開後,轉向湘鄂一劍道:今天的事,因何而起,可否能向在下一道?   湘鄂一劍楚文鼎面上頓現憤恨之色,略一沉吟之後,道:敬謝少俠解圍之德,事緣老夫這柄劍而起!說著彎腰從地上揀起那柄長劍。   陳霖這才注意到這柄劍,如一泓秋水,可鑒毫髮,劍柄之上,鑲著八粒色分紅、黃、藍、白、黑、青、紫、綠的龍眼大小的珠子湘鄂一劍楚文鼎又接著道:八旗幫在數十年前,本是江湖一大幫派,但到現在,已逐漸式微沒落,在江湖中已無藉藉之名,在武林人的眼中,實不值一道,這柄劍叫八寶劍,是八旗幫傳代之信物,江鯤本是老夫的同門師弟,前任幫主臨終之時,適值老夫不在幫中,幫主遺命要老夫接掌八旗幫,並派專人把這劍送到我的手中,誰知師弟江鯤竟然自行接任幫主,老夫以同門如手足,也就罷了   唔,你們是師兄弟!   最近江鯤忽地派人要討回八寶劍,老夫以這劍是師令遺我,不肯交給他,所以才有今天這生死之約!   陳霖想既然事情是別人師門家事,而且現在事情已是不了而了,還追問它作什麼,自己甫離血池別府,對江湖上的一切,茫無所知,連自己在血池別府之中呆了多少年都不知道,我何不問問這老兒也是好的,當下和聲道:閣下說八旗幫在江湖已不值一道,那目前江湖中又有哪些值得一道的?   湘鄂一劍楚文鼎對眼前的這俊美少年,依然莫測高深,這話問得很突兀,難道他不曾在江湖中走動過?或許另有什麼用意?他驚悸未除的看了陳霖一眼,囁嚅的道:目前武林中最具勢力的要推二教一會,大有淩駕當今七大門派之勢!   何謂二教一會?   湘鄂一劍楚文鼎更奇了,不知對方是明知故問,還是真的不知道,堂堂二教一會他竟然不知道,但仍忍不住回答道:二教一會就是赤衣教、白骨教、和合會   二教一會作為如何?   這個這個   咦,你這是什麼意思?   二教一會,耳目遍江湖,妄論二教一會者,立有殺身一禍!   陳霖眼中奇芒立熾,冷哼了一聲道:如此說來,這二教一會在江湖中作為,必定是兇殘霸道,不言可喻了!   湘鄂一劍點了點頭,但心中卻想道:如果與三百多年前的血魔相比,二教一會根本算不了什麼一回事了,你既是這魔尊的傳人,滿目瘡痍的武林,行將要臨到末日了!心裡雖如此想,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陳霖忽然轉變話題道:閣下可知道四毒書生的行蹤?   這個,聽說四毒書生三年前被白骨教迫殺,從此下落不明!陳霖暗地一咬牙忖道:這事只有到白骨教一查了!如果四毒書生真的被白骨教殺了,那自己的大仇豈非沒有著落了!想到這裡不由恨哼了一聲。   湘鄂一劍楚文鼎被他這一哼,哼得心裡發毛。   陳霖又道:白骨教的總壇設在何處?   這恐怕除了教中人無能夠回答!   陳霖不由心裡一窒,微帶激動的道:白骨教中人有什麼特徵可以辨識?   白骨教徒衣襟之上繡有一個白骨骷髏頭,通常這白骨骷髏頭只有酒杯大小,愈大則表示在教中的地位愈高!   陳霖現在的心思,已全部貫注在如何尋找四毒書生的這個問題之上,母親被迫殺的那一幕血淋淋的慘事,歷歷如在目前,自己也險些埋恨血池之中,思念及此,目眥欲裂,熱血激盪如朝,臉上不期然的現出了煞光,又問道:白骨教何以要追殺四毒書生?   這這老夫無法奉告!   陳霖一抬手道:閣下可以離開了!   湘鄂一劍楚文鼎以一支劍譽滿湘鄂兩省,也非等閒之輩,但當他知道眼前的這少年人是血魔的傳人之後,早就觳觫不已,一顆心直提到喉頭,巴不得早些離開這可怕的地方,聞言之下,趕緊說了一聲:少俠解圍之德,老夫謹誌不忘!身形一起,疾朝坪外射去,轉眼消失於無邊松海之中。   陳霖目送湘鄂一劍身影消失之後,也跟著下了生死坪,到坪下松林之內的那一棵巨松之前,只見自己親手堵封的那小樹穴宛然在目。   樹穴之中,埋藏著風雷掌鐘子乾的屍骨。   陳霖面對這株巨松,想起當年風雷掌鐘子乾為了救自己而被四毒書生中的白衫奪命劍砍了一劍,終至毒發身死,他臨死時的哀哀斷腸語,又在陳霖的耳邊響起:   孩子,我是你爸爸的拜弟,你該叫我鐘叔叔!   孩子你另外還負有血仇,將來你藝成之後,必須尋到飄萍客李奇,他會告訴你一切,現在,你什麼也不要問飄萍客李奇五綹長髯飄灑胸前,相貌清臞,永遠穿著那襲補綴過的黃葛布長衫   我希望將來你能尋到我的女兒鐘小翠,照顧她母女,她該有你這麼大了   言猶在耳,而鐘叔叔此刻諒已早化一堆白骨!   兩滴清淚,從陳霖的面上滴落,無限悽楚的喃喃祝禱道:鐘叔叔,你安息吧,霖兒照您的話去做!待霖兒尋到嬸嬸和小翠妹妹之後,再來重葬您的骸骨   說到此,已是泣不成聲!   陳霖幾次要想進入樹穴,看看風雷掌鐘子乾的遺骨,但他提不起這個勇氣!   他木然的對著這株巨松出神,讓時間悄悄的流走,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一聲脆生生的嬌喚,起自身後:喂!   這一聲喂,把陳霖從極端的哀傷境地中,喚回了神志,轉頭一看,只覺眼前驟然一亮,身後兩丈之地,站了一個全身素白的少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清麗脫俗,幾疑是白衣天女臨凡,面上不由一熱。   那白衣少女,乍見陳霖之面,不由輕輕的咦!了一聲,吹彈得破的粉臉上,也不由飛上了兩抹淡淡的紅暈,澄如秋水的雙眸,緊緊地盯在陳霖的玉面之上。   可能,她料不到對方竟然是這麼一個美少年!   陳霖的脫俗英姿,在這一瞬之間,已激起了她心湖的漣漪,她估不到世上竟然還有這樣英俊的男子,而且是在這荒山絕嶺之中。   所以她喂!了一聲之後,竟然沒有了下文。   陳霖也不由被這美得像一朵空谷幽蘭,素潔得半塵不染的少女,震得一顆心怦怦而跳,但幼逢慘變,再加上長時期的幽居血池別府的他,已不知不覺的養成了一種冷傲憤世的僻性,更何況他此刻正是心懷慘痛的時候,見對方只顧注定自己,不發一言,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這少女本來就是個冷若冰霜的性格,想不到眼前的人比她還更冷,她平素很自負自己的容貌,卻不道這少年竟然不屑不顧,這深深的傷了她的自尊心,但在潛意識裡,卻又對這冷漠的少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   忽然,她想起了此來的目的,粉面之上立時現出一種悽惶之色,冷冷地瞥了一眼陳霖的背影,心裡忖道:哼,你有什麼了不起,難道我非要問你不可!就想轉身離開,但又轉念道:這冷漠少年獨個兒立身在這生死坪附近,決非偶然,同時除了問他而外,實在也無旁人好問!   心念之中,不禁嬌聲喚道:喂!   陳霖恍如未聞,連頭都不會回一下。   白衣少女這下子可有些受不了,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道:你有什麼了不起,哼   陳霖緩緩轉過身來,語冷如冰的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我有話要問你!   陳霖不由在心中忖道:好一個不講理的姑娘,既然有話問人,還擺出這副面目,如果你是個男人,現在我就教訓教訓你!但這白衣女子,確實生得太美,這種美,是一種不同凡俗的高潔的美,清心悅目的美,在互相望了幾眼之後,他的心又不禁怦然而動,但表面上仍然是一副冷漠至極的神色,道:你問吧!白衣少女粉面一緊,像是受了委屈般的道:   你來到這血池之畔的生死坪多久了?   陳霖不禁劍眉一揚,不知對方問這話的用意何在,當即反問道:姑娘問這個是什麼意思?   你別管是什麼意思,你只據實回答我就是!   如果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呢?   白衣少女,粉面一寒,柳眉一豎,杏眼睜得大大的,狠狠的盯了陳霖一眼,櫻唇半啟,好半晌才語音帶嗔的道:你非回答不可!   陳霖頓被弄得啼笑皆非,無可奈何的道:在下的行蹤,沒有告訴姑娘的必要吧?   我不管你的行蹤去跡,我只問你到這兒多少時間了?難道我非要告訴你不可?   白衣少女面上微微一紅,銀牙一咬道:你非回答不可!如果不呢?這卻由不得你!   陳霖不由仰天一陣哈哈狂笑,笑聲高亢入雲,如九天鶴唳,清越嘹亮,引得四山回音不絕,白衣少女粉面倏寒,嬌斥一聲道:你笑個什麼勁?姑娘說話未免太自負了!   哼!你以為我收拾不了你?   收拾,哈哈哈哈!在下沒有閒空奉陪,對不起!說完掉頭就走,方走得四五步,眼前白影一晃,那白衣少女橫攔身前,怒目而視。   白衣少女,這一發了嬌嗔,似乎別有一番動人風韻,陳霖心裡又不由一動,忖道:像這種蠻橫的女子,確實罕見,硬纏住一個男子胡鬧,不知安的是什麼心?不由變色相問道:姑娘這算是什麼意思?   你到底答是不答我的問話?   陳霖正待發作,忽想對方是個女的,忍點氣算了,重重的哼了一聲,轉身正待白衣少女怒斥一聲:少狂!玉掌揚處,一股強猛勁氣,呼呼有聲,捲向陳霖。   陳霖可實在估不到對方竟會真的出手,不由怔得一怔,這一怔之間,掌風已告及體,忙一沉丹田真氣,硬接來掌,波!的一聲,被震得身形連晃。   白衣少女這一掌,只用了五成勁道,她並非有心要傷對方,只是氣陳霖的冷傲態度而已,現在見對方居然完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小性兒突發,動了真怒,嬌喝道:再接一掌試試!玉腕一翻,雙掌以十成勁道,猛劈而出!   陳霖一哂道:就再接你一掌又有什麼了不起!身形不閃不避轟!然一聲巨響,陳霖當堂被震退三步,一陣血翻氣湧,心內忖道:這女子好深厚的內力!   白衣少女見陳霖硬承了自己十成功勁的一掌,竟夷然無損,芳心不由大駭,急忖道:   這少年是什麼來路,竟然能承受自己十成功勁的一掌,而告無事,難怪這等狂傲!芳心深處,微微起了一陣漣漪!   她卻不知陳霖是存心不願使她難堪,否則的話,單只那血影神功的反震之力,就足以使她受傷有餘,另一方面,血影神功運起之時,全身赤紅如血,陳霖為了不願驚世駭俗,同時雙方又非深仇大恨,所以他不肯施展。   白衣少女,一掌無功,可真有些下不了臺,口裡發出一聲嬌哼,玉掌交錯,一掄一圈,欺身進步,奇詭無匹的連攻十掌,威勢倒也不可輕視。   陳霖身形連閃連晃,輕而易舉的讓過凌厲的十掌,並不還手。   白衣少女,不由氣上加氣,奇招迭出,玉掌翻飛,一味的狠攻,鬥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竟然連對方的衣角都不曾沾上,惱羞之下,嬌軀暴退三步,唰!的一聲,長劍出鞘,一抖腕,劍化千重寒芒,劍花錯落,罩向陳霖。陳霖見對方竟然不可理喻至此,也動了真怒,身形如鬼魅般的一轉,反欺入劍光芒影之中,右手電閃朝前一探,驚叫聲中,白衣女子的長劍,已被陳霖奪在手中。   白衣女子,驚悸的退了兩步,眼圈一紅,大有泫然欲泣之概。   陳霖到底有些不忍,忙自說道:姑娘苦苦要追問在下的行蹤,到底為了什麼?   白衣少女,狠狠地盯了陳霖一眼,扭頭就走!   陳霖急聲道:姑娘你的劍!   白衣少女恍如未聞,腳步反而加快了,陳霖破題兒第一遭和女孩子打交道,不由搖搖頭嘆了口氣,身形一展,如飛矢般劃空而起,瀉落白衣女子的前頭。   白衣少女只好停步,粉頰之上,已掛下了兩顆晶瑩的淚珠。   陳霖無可奈何的道:姑娘有話只管問吧!   白衣少女一陣猶豫之後,輕輕擦去淚痕,低聲道:我問閣下在這血池之畔多少時間了?   半日。   可曾見生死坪上發生過什麼事故?   陳霖不由心中一動,忖道:看這少女一副惶急之態,莫非與不久之前,八旗幫主師兄弟兩人的事有關?脫口道:半日之前,有人在此決鬥!白衣少女,花容慘變,憂惶無限的道:是些什麼樣的人?   八旗幫幫主江鯤,率手下數十好手,與一個叫做什麼湘鄂一劍楚文鼎的老兒決鬥   白衣少女情急之下,上前一把拉住陳霖的衣袖道:結果呢?   忽地發覺自己怎麼會去拉一個陌生男子的衣袖,不由口裡唔!了一聲,粉面飛霞直紅到耳根,忙不迭的縮回手,退了兩步,一副尷尬至極之容。陳霖也不禁心頭一跳,但他冷漠憤世成性,依然冷若冰霜的道:他們都走了!   沒有交手就走了?   不錯!   白衣少女,面上飄過一層疑雲,自語般的道:不可能呀!八旗幫主江鯤險惡成性,既然帶了這多高手,約鬥生死坪,證明他是存心要毀去父親,哪裡會一走了之!   陳霖心中一動道:原來她是湘鄂一劍楚文鼎的女兒,難怪這等惶急!   白衣少女自語了一陣之後,面現驚疑之色道:你不會騙我?   信不信由你,我沒有騙姑娘的必要!說完把那柄奪來的劍,遞了過去,白衣少女粉面緋紅的接了過去,又道:謝謝閣下,我叫楚玲,湘鄂一劍正是家父,請問閣下大名?   陳霖不由一怔,風雷掌鐘子乾的話,又飄入耳鼓:孩子,你不能隨便說出你的名字身世,和一切的遭遇於是冷漠的道:楚姑娘,很抱歉,在下沒有名字。   什麼,你沒有名字?   陳霖微微點了點頭,冷冷的道:楚姑娘,對不起,在下還有事待辦,再見!說完,不待對方回話,身形電射而起,晃眼之間,消失在無邊松海之中。   白衣少女楚玲,櫻口一張,正待出聲喚住,但一想不妥,又閉上了櫻唇,黯然的望著陳霖消失的方向,下意識的自語道:他走了!但他連名字都不肯留下!   一陣空虛之感,驀然襲向她的心靈深處,一顆少女芳心,第一次印上了一個異性的影子,是那樣的清晰。   她抬頭仰望悠悠白雲,山風飄起她雪白的衣袂,她感到有一絲寒意。   另一個意念,又浮心頭:我得先弄清楚父親的下落!   白影晃處,她也離開了這恐怖的生死坪。   由於八旗幫的傳言,使本來就已擾攘不休的江湖,罩上了一層愁雲慘霧。   整個武林,為之震動了,三百年前,幾乎使整座武林步上末日之途的魔尊血魔唐中巨竟然有傳人出現江湖,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難道這魔尊已修成了金剛不壞之身,曆三百多年而不死,這太可怕了!   傳說中,他的傳人是一個年方十八九歲的美少年,號稱活閻羅,功力深不可測,出手盡是昔年血魔的獨門絕技。如果血魔當真還在人世的話,三百年後的今日,武林中還有什麼人敢和他頡頏,假使他復現江湖的話,那無異是武林的末日來臨!   而且他的傳人活閻羅鄭重宣佈,此後生死坪不得作為解決江湖恩怨是非的決鬥場所,血池周遭十里之內,不許任何人窺視,否則殺無赦。   於是,當今的七大門派震驚了,紛遣弟子入江湖調查傳言的真偽。   一些黑白道知名之士,巨擘大憝,也為之觳觫不已!   無數的武林人物,惶然不可終日。   血魔,這三百年前的魔尊,到底是什麼形象,誰也不知道,僅從武林故老,代代相傳,是一個全身赤紅如血的怪物,出手酷毒,武功深不可測,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高手能在他手下走出三個照面。   傳說終歸是傳說,然而現在傳說,竟然成為事實,這的確是駭人聽聞的事。   八旗幫屬下的兩個堂主,三個香主,在生死坪上,死於血魔傳人活閻羅的飛指留痕這是千真萬確的事。   而且湘鄂一劍楚文鼎也是當場目擊者之一。   於是,江湖中,許多人下了結論:難怪無數年代以來,存著非份之想窺探血池的高手,無一人生還,無疑的全都被毀在血魔之手!   陳霖出了大別山區,一路之上穿州過府,所聽到的全是自己和先師血魔的紛紜傳說,他覺得十分可笑,由於他在生死坪上,無意中隨口說了一句活閻羅,經八旗幫的人一傳,江湖中已認定了血魔的傳人是活閻羅他無暇去理會這些,目前他唯一的目的是尋到白骨教總壇所在地,追查四毒書生的下落,好先替母親和鐘叔叔索還血仇。   據湘鄂一劍楚文鼎所說,四毒書生在三年前,被白骨教派人追殺之後,即告下落不明,所以要追尋四毒書生的行蹤或生死,只有向白骨教找線索。   至於自己究竟身上還負有什麼大仇,只有等尋到了飄萍客李奇之後再說了!   他還急於要探查的,是他父親的下落,可是他連父親的名號都不知道他知道他的母親叫做武林之花郭漱玉,如果抬出母親的頭銜,江湖中肯定會有人認識他的父親,但凜於風雷掌鐘子乾臨死敦囑的話,他不敢透露身世,至於為什麼,他一點也不知道,也許,這些謎,飄萍客李奇將來會告訴他。   多天以來,他一直奔行在通衢大道之上,所幸沒有人認識他,而他的主要目的,卻是在尋找白骨教中人,好追查血海仇人四毒書生的下落。這一天,辰已之交,永和鎮第一家大酒樓悅來居的酒座之上,坐了約莫七成左右的酒客,其中大多數是武林人物,酒酣耳熱,全都在大談其血魔以及其傳人活閻羅出現江湖的消息。   講的人口沫四濺,有聲有色,聽的人凝神傾耳,亦驚亦惶。   在靠西壁角的一個單座上,坐了一個豐神俊逸,倜儻不群的少年人,正自獨個兒喝著悶酒,只見他面罩寒霜,恨透眉梢,似有什麼心事,對附近鄰座的酒客們的高談闊論,一如未聞,也許,他不是武林中人,所以江湖事件不感興趣。   突然,樓梯蹬!蹬!亂響,上來十幾個黑色勁裝的大漢,一字兒排在梯口之處,酒座之中那些高談闊論的人,乍見來人,紛紛緘口不語,偌大一間酒樓,頓時靜得落針可聞,一個個低頭啜酒,面現驚容,有的起身會鈔,匆匆離去。   那壁角的美少年,似覺出樓中空氣不對,緩緩抬起頭來,星目向四下一掃,眼光停留在那十幾個黑衣勁裝的大漢身上,臉上陡露出一絲喜色。   他是誰?   他就是甫離血池別府,出道未久的陳霖。   陳霖一眼瞥見那十幾個黑衣勁裝大漢的衣襟之上,赫然繡著一個大如拳頭的白骨骷髏頭,不由在心裡暗叫了一聲:白骨教!   只見那十幾個白骨教徒之中,為首的一個,緩步走到酒樓居中之處,環視了座中酒客一周,提高了嗓門道:各位借光,酒樓已被我們包下了,請各位盡速離開!   座中酒客聞言之下,一個個面現怒色,但卻不敢出聲,紛紛離座會鈔下樓,剎那之間,走得乾乾淨淨!   陳霖仍是大而化之的舉杯啜酒,俊眼掠處,只見隔著自己一副座頭的位上,一個老頭兒伏座而睡,鼻息正濃,桌上杯盤狼藉,壺底兒向了天,但這老兒是以袖蒙頭而睡,僅看出他髮亂如草,身穿灰土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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