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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一張俊美的臉 約瑟芬.鐵伊 6607 2023-02-05
  倫敦市籠罩著一片灰暗色彩,但那卻是羅許密爾河雨後的一種親切、舒適的灰色。西敏朝氣蓬勃的綠樹,如烈火般生動地襯托著一片黑暗的背景。能夠回到夥伴身邊的感覺真好,在他們面前可褪去所有防備,赤裸裸地坦誠相對,盡情地暢談總部辦公室發布的所有隱喻未明的談話。   但是一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布萊斯,心中就覺得不是那麼愉快。不知今天他的心情是好是糟?算來督察長平均每三天好心情便有一天糟情緒,這個三比一的比率卻不是持續固定的,還得視他個人的情緒起伏而定。此外還要加上潮濕天氣的因素。每遇潮濕天氣,督察長的情緒便幾乎跌至谷底。   布萊斯正抽著菸斗,可見他今天的心情不錯(若是情緒不好時他往往會抽香菸,並且在吹熄點菸的火柴後不到五秒鐘又立刻把香菸放到菸灰缸摁熄)。

  格蘭特愁著不知如何開口,他總不能直接說:四天前你告訴我的這件事,四天後情況仍然沒兩樣;再說得狠一點:原地踏步。   布萊斯為他打破了僵局。布萊斯敏銳的小眼睛上下仔細地打量著他說道,我好像看見你的臉上寫著長官,拜託你,真的不是我呢。格蘭特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的,長官,實在是一團糟。他把筆記本放在桌上,然後走到桌子對面的座位上坐下這個位子一向是辦公室中嫌犯所坐的位置。   你覺得不是兔崽子懷特摩爾幹的,是不是?   不是的,長官。我只是覺得他並不是那麼可疑。   純屬意外嗎?   兔崽子不這麼認為。格蘭特笑著說。   可不是嗎?他的判斷力真夠厲害的了!   就某些方面來說他只是很單純的一個人。他就是不覺得那是意外,而且絲毫不考慮地就這麼說。實際上他無法證明那是個意外,這樣說當然對他自己也比較有利。他到現在還對這個失蹤事件感到百思不解,我保證他絕對與這個案子無關。

  還有其他的推斷嗎?   嗯,我知道有個人很有可能,而且也具備足夠的動機和手段。   那我們還等什麼?布萊斯漫不經心地說。   可惜的是還少了第四項要素。   沒有證據。   一丁點兒也沒有。   是誰呢?   華特.懷特摩爾未婚妻的母親。實際上她是繼母,是她把伊莉莎白.蓋洛比從小帶大的,而且對她呵護得無微不至。我並不是指占有欲太強,只不過   一切都為伊莉莎白著想。   沒錯。她迫不及待看她這個女兒嫁給自己的外甥,希望把家人牢牢拴在一起。我覺得是西爾破壞了他們的計劃,這是一個很可能的動機。她也沒有當天晚上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她能夠輕易地查出他們露營的位置。她絕對知道正確的地點,因為每天晚上他們都會打電話回報崔寧莊園,告知費奇他們的位置和進展。同樣的,星期三晚上他們也描述了他們即將露營的地點。

  但是她不可能知道他們之間會爭吵起來並分頭回到河邊。她怎麼應付這樣的臨時狀況呢?   嗯,這個爭吵說來很奇怪。據說西爾本來是個非常溫和的人,但這次爭吵卻是因他而引發。我是聽懷特摩爾這麼說的,我也相信這一點。他嘲笑懷特摩爾,說他根本配不上伊莉莎白.蓋洛比,還吹噓說他絕對可以在一星期之內把伊莉莎白搶過來。當時他非常冷靜,這實在完全不像他的個性,想必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動機。   你認為他刻意在當晚和懷特摩爾分頭走?為什麼?   很可能他希望能見到伊莉莎白.蓋洛比。那天晚上當那兩位男士打電話回去時,蓋洛比小姐並不在家,而是由蓋洛比太太代為接聽。我相信在其他更多事情上,她也同樣扮演代理的角色。

  伊莉莎白請他到舊工廠邊的第三棵橡樹下等她。   大概是吧。   於是火冒三丈的母親手上拿著堅硬的工具在那兒等著,之後把他推到河裡。真希望老天能幫助你們盡快找到他的屍體。   我比你還想趕快找到呢,長官。如果屍體不見了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就算找到了屍體,你們還是沒有實際的證據。   是沒有。但是如果能清楚知道屍體的下落,我們會比較放心,甚至舒坦多了。   有任何證據顯示西爾跟那女孩之間的關係嗎?   他在衣櫃抽屜裡藏有她的手套。   布萊斯嘀咕道,這應該屬於情人們之間的行為。他也在不知不覺地引用威廉斯警官說過的話。   我把手套拿給她看,她卻一點都不驚訝,還說可能是他撿到的,並且打算找機會還給她。

  她也值得懷疑。督察長答道。   她是個好女孩。格蘭特輕輕地說。   瑪德琳.史密斯也是。你想還有其他的嫌疑犯嗎?   沒有。只有一個粗略的範圍。有可能是那些不滿意西爾又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趁機下的毒手。   這種人很多嗎?布萊斯對格蘭特以複數說那些人的說法感到懷疑。   我知道的有托比.圖利斯,他到現在仍對西爾的處事態度感到不滿。圖利斯就住在河岸邊,自己也有一艘小船,他的不在場證明是由他的一位糊塗手下作證。此外還有索吉.羅道夫,一個舞蹈演員,他是受托比的影響進而憎恨西爾。據索吉自己的說法,他星期三晚上是在河邊的草地上跳舞。還有另一個叫希拉斯.衛克里的,他是知名的小說家,他住的小巷就在星期三晚上西爾失蹤地點的附近。希拉斯喜好追求美的事物,卻也同時有破壞它的衝動,他表示當天晚上他在庭院盡頭的一間小屋裡工作。

  都不可能是這些人下的手?   除了衛克里較有嫌疑之外,我覺得都不是。衛克里是那種隨時可能發瘋的人,然後會在布羅德摩爾醫院【註:Broadmoor,英國於一八六三年在波克郡坎伯利附近專為患有精神病的犯人所設立的醫院,並成為特種醫院的原型。譯者注】裡創作文章快樂地度過後半生。就圖利斯來說,他絕不可能冒險犯下這樣的謀殺案而愚蠢地毀了自己一生,他可是精明得很。至於羅道夫,我能夠想像他犯下謀殺案的情景,只不過還沒等他到達犯案地點,另一個新點子就又會出現在他的腦海,讓他馬上忘了自己原本在想什麼。   這整個村子裡的人都是這樣的怪人嗎?   很不幸,經證實多數居民的確如此。   嗯,看來在還沒找到屍體之前我們只有乾等的份。

  如果找得到的話。   大體來說一定都能找到,及時找到。   根據當地警方報告,過去四年中已經有五個人溺死在羅許密爾河裡,範圍不包括密爾港和船舶附近地區。其中兩個人在莎卡鎮上游溺斃,另三人則是在其下游。在莎卡鎮下游溺斃的三人,屍體最後都在一二天之內就被發現。另兩名在村子上游溺斃的,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下落。   華特.懷特摩爾前景一片大好。布萊斯說。   的確。格蘭特答道。他想了一下又說,今天早上,他們對他不太友善。   你是說報紙的事情嗎?才不呢。他們態度已經夠好夠周到的了,他們不可能有耐性為兔崽子讀報,那實在太難為他們了。我沒有批評的意思,絕對沒有惡意,不過他沒什麼事的。他補充道。

  布萊斯沉默了一會兒,他習慣性地在反覆思考時用菸斗輕敲著自己的牙齒:嗯,我想我們現在也沒什麼能做的,你做了靈巧詳盡的說明,就等著看長官怎麼說吧。我也不知道我們現在能做什麼,一個溺斃的人,到目前也沒找到任何線索,根本不知道是純屬意外還是發生了其他情況。這就是你的結論,不是嗎?   格蘭特並沒有馬上應答,他抬起頭來尖銳地說道,不是嗎?   這一刻你看清了,下一刻卻又迷失。   這個案情中有哪裡不大對。   格蘭特,千萬別聰明反被聰明誤。   那裡頭有一絲虛偽的氣息。   這一刻你看清了,下一刻卻又迷失。   魔法師喋喋念咒。   這是個讓你心煩意亂的騙局。   分散你的注意力就能逃脫這個束縛。

  那裡頭有一絲虛偽的氣息   格蘭特!   他回過神來看著長官一臉的驚訝。他剛剛說了什麼?默認吧,放下這個重擔?堅守事實和真相,自己平安無事就好?他後悔地聽見自己的聲音說道,長官,你看過女人被鋸成兩半的樣子嗎?   看過呀。布萊斯謹慎懷疑地打量著他。   我強烈地感覺到這個案子有被鋸女子把戲的氣息。格蘭特說道,接著他馬上想起自己對威廉斯警官也說過同樣的隱喻。   噢,天呀!督察長抱怨著說,你不會是要對我們做拉蒙之事吧,格蘭特?   數年前格蘭特曾到遠處蘇格蘭高地一帶捉拿一個人,因為訴訟案件必須傳喚他回來,後來罪證確鑿而處以刑責。被送交法辦後,再經仔細的審查,察覺似乎抓錯了人(也果真如此)。蘇格蘭場一直都沒忘記這件事,因此以後與真相抵觸的古怪建議都被稱為做拉蒙之事。

  一提到傑瑞.拉蒙,格蘭特心頭震了一下。他覺得傑瑞.拉蒙無辜地承受罪證確鑿的控訴,比起單純的溺斃案中有被鋸女子氣息更加荒謬得多。   格蘭特!   整個案情似乎不大對勁。格蘭特頑強地說道。   哪裡不大對勁?   如果我知道的話早就寫入我的報告裡了。也不是什麼事,只是這整個案情、整個氣氛、聞起來的味道就是不大對勁。   你能不能清楚地告訴我這個平凡賣力的警察,到底是哪裡聞起來不大對勁?   格蘭特不顧督察長的不悅繼續說道:一開始就不對勁,你不覺得嗎?西爾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對,我知道大家都認識他,他自己說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就相信。他說他來到英國,我們就這麼認為,而且是經由巴黎過來的。他的住處是由美國運通馬德里辦事處替他登記的。但這整個事件就非常古怪。難道就因為庫尼.維金是他們共同的朋友,他就這麼想和華特牽扯上關係嗎?   不要問我!你說呢?   為什麼要去見華特?   說不定他已聽到他的廣播節目而不想等。   他沒有任何信件。   誰沒有?   西爾。他待在莎卡鎮的這段時間從沒收過任何信。   說不定他對信封上的不乾膠過敏呢。而且我此前聽說有時信會放在銀行裡讓人自己去領取。   那是另一回事。從未有任何一間美國銀行或是廣告商聽過他的名字。而且另外有件小事讓我覺得很奇怪,但真的很重要,我的意思是就這個案子來說很重要。他有一隻鍍錫的箱子,有點像是超大型的顏料盒,用來放他的攝影用品等東西。裡面有一樣東西不見了,大概是長十英寸寬三英寸半高四英寸的大小,原來放在箱子下方(就像有隔底匣的顏料盒底部有個較深的空間)。現有的東西沒有一樣適合這空缺的大小,也沒有人知道到底以前放的是什麼東西。   這有什麼奇怪?一定有一百零一樣東西放得進同樣的空間。   比如什麼呢,長官?   這個這個,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但是一定有很多種。   他另外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箱子用來裝東西,所以一定不是衣物或普通的東西。不管箱子裡原來放的是什麼,一定是他個人私藏的物品。   布萊斯越聽越入神。   現在已經不見了,對這個案子似乎沒什麼影響,也說不定根本就不重要。只是個奇怪的東西,讓我揮之不去。   你想他在崔寧莊園時曾遭遇過什麼?勒索嗎?布萊斯終於感興趣地問道。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有勒索的事。   箱子裡可能放什麼值錢的東西嗎?那種形狀看來也不可能是信件,難道會是些文件?一大捆文件。   我不知道,說不定是。不管是不是跟勒索有關,他一定用盡各式各樣的手段。   勒索歹徒通常花樣多著呢。   沒錯,但是西爾看起來很單純。只有貪婪自私的人才貪得無厭,但是我覺得他一點都不像。   別想那麼多了,格蘭特。稍微冷靜下來,想想有沒有可能的勒索歹徒。不再繼續猜測之後,他無趣地說,是呀!然後問道,你認為在崔寧莊園中有誰可能是這個勒索者?蓋洛比太太有可能,你說呢?   的確。格蘭特說道,重新把艾瑪.蓋洛比想了一遍,對,的確很有可能。   嗯,可能的人選並不多,但我想拉薇妮亞.費奇從未給人放蕩的形象吧?   格蘭特想到和氣而帶點焦慮的費奇小姐蓬亂的頭髮上還插著鉛筆不禁笑了出來。   的確想不出哪些人有嫌疑。我認為如果真是勒索案件,肯定與蓋洛比太太有關。那麼,你的推論是,西爾遭人謀害,但和伊莉莎白.蓋洛比完全無關。格蘭特並沒有立刻接腔,因此布萊斯又接著說道,你認為是宗謀殺案,是嗎?   不是。   不是!   我覺得他並沒有死。   雙方沉默了半晌。隨後布萊斯傾身向前,語氣鎮靜地說,格蘭特,你給我聽清楚,你這個機靈鬼,還真是名副其實。但是當你想盡辦法運用智慧時,卻往往聰明過頭了。拜託你稍稍節制一點行不行?你已經耗了一整天打撈整條河,希望能找出溺斃的人,而現在你竟然告訴我,你認為這個人根本沒有淹死。你倒說說看他會做什麼?打赤腳離開嗎?還是喬裝獨腳人蹣跚地撐著橡木拐杖,閒暇時還會把不用的拐杖拋來拋去?你說他會到哪兒去?日後靠什麼維生?說真的,格蘭特,你的確需要休個假。你告訴我,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警探,會在處理斷定溺斃失蹤的案件時又突然冒出另一個與本案完全無關的荒唐念頭?   格蘭特繼續保持沉默。   別這樣,格蘭特。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我是真的想了解你的想法。你明明已在河裡找到了他的鞋子,怎麼又會判斷他並沒有淹死?那鞋子是怎麼掉到河裡的?   如果我知道答案的話,長官,我早就可以結案了。   西爾會隨身攜帶備用的鞋子嗎?   不會,只有腳上穿的那一雙。   就是在河裡找到的其中一隻。   是的,長官。   你還是覺得他沒有淹死?   是的。   雙方再度保持沉默。   格蘭特,我真不知該相信哪一樣:你的膽識還是你的想像力。   格蘭特一言不發。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覺得自己說了太多話。   你能否說出個理由,不論多荒謬,說明他還活著?   我想到一個。他可能遭到綁架,綁匪刻意把鞋丟進河裡造成溺斃的假象。   布萊斯誇張地投以佩服的眼神,我看你是選錯行了,格蘭特。你是個優秀的偵探,但如果你是偵探小說作家,想必早就賺大錢了。   這只不過是為答覆你的質疑而想出的合乎情理的解釋而已,長官。格蘭特柔和地說,我並不是真的這麼認為。   布萊斯聽他這麼說之後稍微緩和了下來,快想出解決辦法吧,道理可以隨變化而應變,但不應強迫他人信服!明白嗎,明白嗎?講完之後他注視格蘭特沉著的臉龐好一會兒,然後放鬆地緩緩坐回椅子裡笑道,你那張他媽的撲克臉!他溫和地說,並將手伸進口袋裡找火柴。你知道我最羨慕你哪一點嗎,格蘭特?你的自制能力。不管對人或對事,我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這對我或其他人來說都不是好事。我太太說那是因為缺乏自信,害怕自己無法達到目標才會如此。她曾在摩里學院修習六堂心理學課程,對人類的內心思想瞭如指掌。你的脾氣溫和,我相信你一定他媽的非常有自信。   我不知道,長官。格蘭特逗趣地說,當我報告時我盡可能地保持平和並讓你知道,到目前為止這個案子跟你四天前交給我處理時一樣,沒有什麼進展。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那老頭今天是否又犯風濕病了?他今天心情好嗎,我需不需要附和他的意思?布萊斯小眼睛眨呀眨的,好吧,相信長官會對你精簡的真相報告感到滿意,我不會讓他們知道你更傑出的想像力的。   是的,長官。因為我不太懂得怎麼告訴他們我心裡真正的想法。   是不能。如果你接受我的建議就不必跟自己的心理交戰。我們常用一句話形容警察的工作,追求實證。每天在飯前飯後唸六遍,你就會變得實際點,不會一直幻想自己是偉大的腓特烈大帝,或是刺蝟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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