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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五章

木乃伊七號 T.W.哈德 3285 2023-02-05
  這一周的週末一天天地逼近了。我心裡無時無刻不想著我們一層一層地打開裹屍布後裸露出來的那具奇怪的軀體。到了星期日早晨,我對幾位同屋的人說了聲再見,偽裝要去圖書館,其實卻向醫院走去。我先在醫院附設的大學生娛樂中心來回踱步了半個小時,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爬上兩段樓梯,來到外科醫師更衣休息室。兩位骨科住院醫師剛做完一例手術,正在脫手術衣。我對他們微微一笑,便朝手術觀摩塔走去。   那裡早已有了許多觀眾。醫學院院長、雷利教授和上星期參加會議的其他院務委員也都來了。透過玻璃面板,可以看到木乃伊七號正躺在手術台上,渾身發白,顯得冷冰冰的。一名護士用一種紅色的消毒液塗抹腹股溝。另一名護士用它擦拭胸部。這種消毒液沿著兩側腋下流淌下來,遠遠看去,很像什麼紅色的糖漿。她們都先後給木乃伊擦拭了三遍。

  手術台的一端站著一位麻醉師,旁邊是他的助手。比森博士雙臂交叉,在手術間裡踱來踱去。三名助手站在牆角那裡喁喁私語。   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台很大的監護裝置。螢光幕上亮著三道直線。這三道線是測量脈搏、血壓和心電活動的。   另一個監護裝置是指示腦電圖的,已由一位神經科醫師連接於屍體的頭部。頭皮上剃去一部分頭髮,安放了十二根很細的導線。腦電圖的記錄紙上劃著十二道平行的直線。第三個監護裝置是測試體溫的,探頭已插入肛門。螢幕上閃亮著橙色的數字五,意思是攝氏五度。   我剛坐下,雷利教授便走了過來。今天可是個了不起的日子啊,布賴恩。他說道。   我慢慢地點頭稱是。我總覺得眼下要進行的工作好像觸及到我們人類似乎不該沾手的事,因而心裡有些害怕。

  這時,擴音器裡突然響了一聲。比森博士抬頭望著我們。   諸位,依我看,我們一切就緒了。   他轉身面對他的手術人員。那幾個人手足敏捷地在屍體上鋪好綠色的布單,只露出胸部和右側腹股溝。所有的準備事項和儀器裝置,都與一般大醫院所進行的心臟直視手術完全相同。唯一的差別是:好幾個監視儀上都絲毫沒有生命的跡象。   比森拿起手術刀,沿著胸骨,從上胸部開始,直到腹部為止,做了一個很長的豎切口。皮肉頓時分向兩邊,但是一滴血也沒有出,似乎被切開的是塊麵包,而不是人體。他用一把小電鋸來切斷胸骨。   他的助手在右側腹股溝已做了切口,正在暴露股動脈和股靜脈。不一會兒,兩根很長的聚乙烯管已分別插入血管。

  胸前打開以後,比森用一把很大的金屬拉鉤放進切口,逐漸把切口拉開,露出了心臟。在解剖方面似乎沒有什麼異樣,他說道。他伸手摸了摸。右心房和右心室都完好無損,只是好像比較小。   心臟的輸出腔內,也插進了幾根聚乙烯管。兩名技師正俯身調節著人工心肺機。於是一種稀薄的澄清液體立即流入腹股溝的血管。幾分鐘後,它就回到了連接於心臟的塑料管。   我們的方案是首先輸入高度含氧的溶液,比森說,它向各組織送氧,並洗去過多的代謝產物,然後就流回唧筒。等到這種溶液暢通無阻時,我們就改用血液。我們先從低溫開始,以保持身體組織對氧和其他物質的需要是處於最低水平。以後再逐漸加溫。手術開始以前,我們已把屍體做過冷處理。現在輸入的液體保持在接近凝固的溫度。

  比森探頭詢問一位技師:現在溫度多少?   攝氏十度。技師答道。   我們注視著監護儀。五分鐘過去了,幾個監護儀上的線條仍是直直的,紋絲未動。   唧筒阻力怎麼樣?比森怒問道。   有所降低,先生。一名技師答道。輸入的液體已經透過全身血管,進入各組織,然後回到輸出的管道。   行了,比森道,改用含氧的血。   比森一聲令下,一位負責照看唧筒的技師立即打開一個活門。一股紅色的激流射進透明的塑料管,注入股靜脈。三分鐘後,從心臟接出的管子已顯出粉紅色,漸漸變成玫瑰色,然後又轉為鮮紅。   提高溫度。比森吩咐道。他往後退了一步,兩手合抱。我們現在沒有多少事好幹,只能等著。   現在是二十度。技師報告。

  標誌體溫的數字緩慢地變換著,好像電子鐘上顯示的分數。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我們從現在起逐漸減慢加溫的速度,比森說,將近三十度時,就到了關鍵時刻。這時應該出現第一批反應。   過了半個小時,讀數從二十六慢慢升到二十八,然後到三十度。但什麼也沒有發生。監護裝置上的線條仍是直直的,毫無變化。   雷利坐在椅子上,瞪著眼看下面的手術間,臉上顯出一道很深的皺紋。查普曼院長咬著唇角。馬卡姆博士本來一直猛吸著煙斗,此刻也沒有再去吸一口。只有骨科大夫麥克德米特教授似乎洋洋得意。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純粹在浪費時間。   比森的額前滲出大顆汗珠。一位護士走上前來,用砂布替他擦了擦。

  再升高一度。他平靜地說道。   數字顯示器上的三十漸漸消失,變成了三十一   十分鐘又過去了。唉,難道我們當真期望出現奇蹟嗎?這具木乃伊已死了五千年啦!也許麥克德米特說得對,我們大概全發瘋了。   再升高一度。比森道。三十二度了。麻醉師搖起頭來。什麼也沒有。所有的線條仍是直直的。比森抬頭望著觀摩塔上的觀眾,臉上混雜著生氣和失望的表情。他聳了聳肩,似乎說他已盡力而為,但實在無能為力了。他低下頭來,望著手術台。這時驀地一聲驚呼。   動啦!心電圖動了,你們瞧!果真如此!心電圖上出現一段稍稍不規則的線條,彷彿畫那條直線的一隻無形的手變得顫抖無力起來。可是隨後線條又變直了。   這根本不是一次清晰的心搏,只是一陣最輕微的顫動,為時頂多只有一秒鐘。

  現在是三十三度了。技師報告道。   螢幕上出了一個小尖,過了好久,又是一個小尖。然後是連續三個小尖。又是直線。然後又一個小尖。我的天,難道這具木乃伊的心臟真的要搏動起來嗎?   我忽然想起以前在醫學院看過的一部影片,演的是雞胚的首次心搏。蛋殼剝去了一塊,露出裡面的雞胚。那塊又小又透明的組織,起先只是偶然跳動了幾下,然後越跳越多,可是還不規則,最後成了一個跳動得很和諧、很有節律的小肉塊。這是生命的節律呀!這一點令人想起尼羅河來。它漲水、氾濫,把含有養料的生命之水帶給樹木、莊稼和沿岸的一切生物。那無聲無息的海浪,似乎也因襲了同樣的節律。難道我們也把這節律融入我們的生命、我們的心臟了嗎?這節律是否是一切生命的共同特徵呢?它是否經過億萬年的進化演變而傳到我們身上了呢?

  心電圖的線條突然跳了起來,畫出一個粗獷、古怪的圖形。   心室纖顫!比森驚叫道。   他拿起除顫器上的兩根電棒放到心臟上,用微弱的電流開始除顫。可是心電圖上又出現了直線。   他又死了嗎?雷利俯身觀看,腦袋差點碰到玻璃窗。他定睛注視著監護儀。   把溫度升高一度。比森又怒聲吩咐道。溫度計上的數字變成三十四。在木乃伊七號的胸腔裡,心臟縮成一個拳頭似的,停了停,又縮了一下,再縮一下。心電圖上出現一個完整的心搏,又一個心搏。然後亂跳幾下,又是一個心搏。每當心臟較好地搏動一次,反映血壓的線條就晃動一下,起先比較微弱,逐漸變得平靜而有力。   突然間,腦電圖的指針也都猛烈地晃動起來。最上面的那根指針竟跳出圖紙之外,把儀器敲得啪、啪直響,過一會兒才慢慢地降落下來。

  比森抬頭招呼道:雷利,依我看,這兒躺著的可能是個活人啦。他的嗓音比平時要尖,顯得很不自然,彷彿喉嚨裡粘著口水似的。   觀看的人群頓時歡呼起來。大家都站起身子,互相拍打著,還熱烈地握手。雷利更是忘乎所以了。   我們成功啦!他熱淚交流地喊道,老天爺啊,我們成功啦!   我想跳,想叫,想手舞足蹈。木乃伊七號的屍體,在它的古墓內一動不動地待了五十個世紀。如今這位大祭司的心臟居然又一次跳動起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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