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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回 王府花園

飛花逐月 臥龍生 19148 2023-02-05
  蕭寒月心意決定,豪氣陡生,連客棧也不回去,直奔玄武湖。   尚未到遊湖的季節,湖上遊人不多,山風吹來,湖波蕩漾,偶有一二小舟,划行湖波之上,岸上林木,排列整齊,縱橫成行,雖未見楊柳飄絮,但松葉依然嘯風,名湖景色,濃妝淡抹總相宜,不見遊人如鯽,卻是別具幽靜之美。   蕭寒月沿著湖畔,緩步而行,一面瀏覽景色,暗中卻凝聚功力,留心著四下的動靜。   忽然間,衣袂飄風,人影一閃,一個白衣人,出現身前丈餘之處。   來人正是白龍,不同的是,身上多了一把佩帶的長刀而已。   蕭寒月長長吸一口氣,笑道:來了!   你也知道我殺人的規矩?   嗯蕭寒月欲言又止。   白龍雙目轉動,不停在蕭寒月身上打量。

  蕭寒月一皺眉頭,道:看甚麼?   你用的是甚麼兵刃?   蕭寒月心中一動,暗道:是啊!對付這麼一個強敵,我怎麼忘了帶把劍來?   其實他涉足江湖不久,根本沒有帶兵刃的習慣。   白龍突然踏前兩步,右手按在刀把之上,頓然殺氣陣陣逼了過來。   蕭寒月一提氣,勁達四梢,力佈全身,有如山嶽挺立一般,淡然一笑,道:該用兵刃的時候,在下自會取出。   兩度內功暗提,蕭寒月不遑多讓,氣勢是毫不遜色。   白龍道:在下刀出取命,從未失手,你要小心了。   蕭寒月道:彼此無怨無仇,閣下要殺我,也該有理由吧?   白龍道:我已經勸過你了,要你離開金陵。   蕭寒月道:這就該死了?   白龍冷冷說道:亮兵刃吧!面對一個將死的人,我從來沒有浪費過這麼多的口舌。

  形勢上,對蕭寒月形諸於外的豪壯氣勢,白龍已然有些心折,估不透這年輕人,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自己練的七煞刀罡,威力凜人,敵人常在那暗湧殺氣中現出驚懼、畏縮,才能出刀一擊,取敵之命,近年息隱苦修,更見精進,但對蕭寒月卻是全無震懾作用。   這就使白龍的信心有點動搖,希望能對蕭寒月多一點瞭解,逼他亮出兵刃,看看可否由兵刃上瞧出他的來歷。   蕭寒月卻不知白龍心中的打算,只是全身凝注,等白龍出刀,再見機出手破解。   他雖已身經侯玄、文雀、武鳳兩戰,卻是從未先行出手攻敵,胸中熟記的攻敵招術雖多,竟不知用出那一招才好。   這就是蕭寒月最缺乏的經驗,沒有敵人的引發,便感覺到無從下手。

  兩人相持了一陣,白龍漸感不耐,大喝一聲,拔刀擊出。   這真是驚天動地的一刀,便見一道白芒,長虹經天一般,電射而至,四周的柳枝松葉,在凌厲的刀風波蕩之中紛紛墜落。   蕭寒月亦早蓄勁待發,白龍揮刀攻來,他亦飛身而起,迎了上去,左掌右指,雙足並出,在一瞬間的交接中,掌指封開了白龍一十三刀的變化外,又還擊了四腿。   兩人的方位交錯,同時落地,但立刻轉身面向對方,白龍在雙足著地時,左腿一軟,幾乎栽倒,但卻一咬牙,硬行站穩。   蕭寒月臉色蒼白,一頭汗水頓時滾滾而下,顯然,這一刀接得十分辛苦。   他不敢稍分心神,舉手拭汗,星目圓睜,看著白龍,準備迎接第二次的攻擊。   白龍長刀平胸,緩步後退。

  蕭寒月暗暗忖道:他要拉長距離,再度飛撲擊來,那來勢之凶,必然更勝於前面一刀,我手中無劍,只恐難再接下這第二刀了。   白龍退後約三丈左右,突然一個轉身,飛躍而去。   這變化大出了蕭寒月的意外,目睹白龍消失不見,才舉手用衣袖拭去臉上汗水,散去了提聚的功力。   但覺雙臂之上,冷風侵入,仔細一看,臂上衣袖竟有數處破裂的刀口,心中甚感奇怪,何以衣袖破裂數處,都未傷及皮肉?   蕭寒月尚不自知本身已然練成了護體神功,刀風雖然凌厲,破裂衣袖,卻傷不及到他的皮肉。自然,以白龍的凶厲刀勢,如果直接擊中,也難免要斷臂、裂膚之危。   恭喜蕭公子   赤手空拳,擊退了白龍   何剛和韓伯虎像快馬一般奔了過來,人還未到,已忍不住叫了起來。

  蕭寒月笑一笑,道:兩位果然沒有退出。   韓伯虎道:咱們一直盯著蕭公子,跟到玄武湖來,只不過距離遠了一點   何剛接道:就算咱們跟在蕭公子的左右,也是幫不上忙,還得勞動蕭公子分神照顧。   唉!兩位說的不錯,白龍果然是個厲害人物,那一刀,像是一隻轉動的刀輪蕭寒月心有餘悸的說道:由空中直捲下來   何剛接道:但蕭公子仍然封住了他的刀勢,而且打傷了他。   蕭寒月沉吟了一陣,道:我好像踢中了他一腳,不過,只要他攻出第二刀,我一定會傷在了他之刀下。   韓伯虎道:但蕭公子赤手空拳,未出兵刃,接下了一刀,白龍這一戰敗得很慘。   蕭寒月道:我只是忘了帶把劍來!   何剛道:可惜,咱們離得太遠了一點,沒有看到這一場精采絕倫的大戰。

  蕭寒月道:談不上大戰,那只不過是一個回合的交接。   何剛道:絕世高手過招,就是這樣,一個回合之間,卻是潛藏著無數的凶險變化。   蕭寒月苦笑一下,道:白龍走了,但咱們仍找不到趙大夫在甚麼地方!   韓伯虎道:王守義是江南第一名捕,經驗豐富,我想他可能早已作了安排。   何剛道:除了王總捕頭的安排之外,我們也有準備,追蹤白龍,雖然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不過,我們安排了當今江湖上最高明的追蹤之人,至少也可以找出一個輪廓出來。   蕭寒月苦笑一下,道:這麼說來,在下當真是一個餌了。   韓伯虎道:白龍突然出現,完全出人意料之外,這方面   蕭寒月揮揮手,笑道:韓兄,這件事在下純出自願,希望因此而能夠找出趙大夫的下落

  何剛接道:會的,蕭公子   韓伯虎道:蕭兄,你已經完成了最艱苦的任務,請回趙府中休息一下吧!   何剛道:是的!張嵐兄和王總捕頭,都在趙府中恭候大駕!      張嵐、王守義都站在賞花軒的門前等候,臉上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崇敬的神情,和以前的倨傲,完全判若兩人。   辛苦了,蕭兄弟張嵐急急的迎前兩步,接道:軒中已備好了酒菜,快來喝兩杯。   蕭寒月被擁上首席,王守義親自執壺斟了一杯酒,道:蕭兄弟,一戰成名,擊敗了白龍   蕭寒月接道:王兄,在下的希望是找出趙大夫的落足之處。   放心,放心,這一次,一定可以找出他們的隱身之處,很快,就有消息傳回來了王守義充滿信心的說。   消息果然來得很快,蕭寒月喝下第二杯酒時,一個青衣小帽的漢子,已然快步闖入了賞花軒,對著王守義一躬身,目光轉動,欲言又止。

  王守義道:說!這裏都是自己人。   是!屬下們交接監視白龍,至烏衣巷消失不見。   王守義呆了一呆,道:甚麼?在烏衣巷   是的,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見了。   王守義臉上神情肅然,揮揮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青衣人又行了一禮,退出賞花軒。   這時,賞花軒中的空氣,也似乎是突然凝結起來。王守義臉上一片慘白,張嵐也是一臉嚴肅,韓伯虎、何剛也都冷著臉一語不發。   蕭寒月輕輕吁一口氣,道:王兄,這烏衣巷,究竟是一個甚麼樣的地方?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烏衣巷烏衣巷目光看著張嵐,突然住口。   張嵐吁一口氣,道:王兄,你就告訴蕭兄弟吧!   王守義點點頭,道:烏衣巷中,是金陵城中的禁地,只住了三戶人家

  蕭寒月接道:是那三戶人家?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七王爺的府第,楊尚書的宅院,李大將軍的將軍府   蕭寒月道:只有這三戶人家?   王守義道:是!   蕭寒月目光轉動,看看張嵐、何剛、韓伯虎,目光又轉到王守義的臉上,道:白龍在烏衣巷口突然消失不見,那也不一定就是這三家宅院中。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對!以白龍的輕功之高,只要他飛越幾道圍牆,就可以到一般百姓的人家了。   昔日王榭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蕭寒月嘆息一聲,接道:王兄,白龍越過幾道圍牆,躲入一般人家的機會有多大?   王守義臉色又青起來了,搖搖頭,道:不太大!   如果,白龍進入了烏衣巷內三大宅院其中之一,那一家的可能性大些?蕭寒月提出了問題。

  王守義看看張嵐,欲言又止。   張嵐道:我在七王爺府中已經數年之久,對王府中的情形,知之甚詳,他絕不會進入七王爺府第的。   蕭寒月點點頭,道:王兄,除了七王爺的府第,只餘楊尚書的宅院和李大將軍府了,對這兩位大人,你有多少瞭解?   王守義嘆息一聲,道:他們都是國之干城,一品大員,我只是應天府衙中一個小小捕頭,見面的機會也沒有,那又怎麼能夠談到瞭解?   這時刻,就看出蕭寒月與眾不同之處了,笑一笑,道:王兄亦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江南第一名捕,執法如山,江湖上的巨盜、惡匪,有不少被你送入大牢,這些聲譽,得來不易,比起你應天府捕頭的品級,價值高多了。   王守義呆住了,青白的臉色逐漸開始泛紅,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道:蕭兄弟說的對,王子犯法與民同罪,不管他是甚麼人,甚麼身份,只要犯了王法,我王某就可以辦他。   蕭寒月道:不錯,但咱們要有證據,可不管他是甚麼身份。   王守義沉吟了一陣,道:楊尚書和李大將軍,我確實瞭解不多,楊尚書任職吏部,住在京都,一兩年難得回來一次,前年他回府養息,知府大人受邀赴宴,我負責保護守衛,倒是見過一次,只是相隔很遠,看的也非十分清楚。至於李大將軍,託之封疆,親率重兵,駐守邊關   蕭寒月接道:楊尚書任職京都,李將軍駐兵邊關,為甚麼家眷都住在金陵   王守義笑一笑,道:這個嗎楊夫人住在金陵,一直未隨夫北上。至於李將軍府,聽說只有李公子常住在金陵,李夫人每到冬天才回金陵,來年春天,再赴邊關。   蕭寒月心中忖道:這些一品大員,想來都有年輕的美妾侍奉生活,元配夫人是否隨侍在側,倒也不關重要了。   沉默了一陣的張嵐,突然接口說道:楊府,李宅都非平常人物,就算七王爺肯支持這件事情,但也要有確實、肯定的線索,才能進入府第查看,目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出白龍進入那家府第才能有所行動。   何剛道:常九的追蹤之術,天下第一,我想他一定會有所發現。   韓伯虎接道:這般時候,常九還不回來,會不會出了甚麼事情?   何剛道:希望不是被白龍發現了   蕭寒月接道:難道白龍就敢在金陵城中殺人?   何剛道:敢。白龍一旦發現了被常九追蹤,肯定會殺了常九。   蕭寒月目光轉動,忽見一個身材瘦小的老人,緩步行向賞花軒來。   目下趙府戒備森嚴,大白天一個人行了進來,除非是自己人通曉連絡暗號,否則不可能不驚動守衛的人。   所以,蕭寒月並未有吃驚的感覺,只是暗作戒備。   張嵐也發覺了,霍然站起身來,道:你是常九?   來人停下腳步,伸手在臉上一抹,長鬚不見,整個臉也變了形狀,瘦削如猴,但年輕了不少,笑道:正是區區在下。   何剛笑道:剛才還在談你,怕你被白龍宰了   常九苦笑一下,接道:差那麼一點點,白龍已對我動了懷疑,幸好我很沉著,沒有被他看出了破綻。   王守義對常九似是十分敬重,一抱拳,道:常兄先請入席,咱們邊喝邊談。   常九也不謙讓,行入席位,自斟自飲,一口氣喝了九杯酒,吃了六口菜,才放下杯筷,笑道:你們要問甚麼?   王守義道:常兄,白龍是否進了烏衣巷中?   常九點點頭,道:不錯,看來王總捕頭佈的眼線也很管用。   張嵐道:他進了那一家府第?   常九道:烏衣巷中不准閒人入內,大白天也不見行人,白龍貼著牆壁走,避開守護的人躍入一道牆內   張嵐一皺眉頭,道:烏衣巷內只有三戶宅院,而每家宅院,都很廣大,白龍究竟是進入了那一家呢?   常九道:我不知道是那一家府第,不過,我看清楚那片圍牆的顏色。   張嵐道:甚麼樣的顏色?   常九道:朱紅圍牆,高約兩丈四尺,比烏衣巷中所有圍牆,都高出了四尺左右。   張嵐臉色大變,瞪著常九,道:你你沒有看錯吧?   常九道:沒有,我看得很清楚,那是一道朱紅圍牆。   只看張嵐的神情,蕭寒月已經有些明白了,但他還是問了一句,道:是不是七王爺的府第?   張嵐道:如果常九沒有看錯,那確是七王爺的府第,但這怎麼可能呢?   常九道:張兄,我常老九可是你請來幫忙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追蹤的本領?   張嵐苦笑一下,道:自然是信得過,只是這件事情,實在不太可能   常九冷冷說道:張兄,白龍躍飛入那堵朱紅圍牆之內,我是親眼所見,張兄不肯相信,我沒有法子。如果是我看錯,我常九可以把這一對眼珠子挖出來。   韓伯虎急道:九哥,言重了,言重了,張前輩是太過驚奇,一時之間,沒法子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張嵐長長嘆息一聲,道:老九,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話,只是覺著這件事,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蕭寒月接道:張兄,七王爺府中的圍牆,可全是朱紅顏色?   張嵐道:不!只有一段,因為那一段正好接近李將軍府和楊尚書宅院的圍牆,故而刷成朱紅顏色,以資區別,至於高出四尺,那是李、楊兩位大員,表示對王爺的敬重   蕭寒月接道:張兄,斗膽相問,那段朱紅圍牆之內,是王府中甚麼所在?   張嵐道:花園、假山。王爺喜愛山水,在那座花園之中,移來了黃山之松,佈置成廬山五老峰的形狀,雖然很小,倒也具體而微,流泉飛瀑,樣樣皆全。   蕭寒月道:那座花園,有多大地方?   張嵐道:不太大,只有三十畝左右。   蕭寒月道:三十畝左右的花園,不算小了,但不知園中的戒備如何?   張嵐道:有六名園丁,住在花園中,負責打掃、整理花草樹木心中突然一動,站起身子,接道:蕭兄弟,你是說   蕭寒月點點頭,接道:白龍躍入王府圍牆之內,未必就和王府有關。   王守義道:王府花園,剛好和楊宅、李府的庭院圍牆相接,那一片地方,數百丈方圓之內,再無別的人家了。   張嵐道:奇怪的是,白龍這個江湖人物,怎會和這等一品大員關連一處?   蕭寒月道:王兄、張兄,現在真相未明,一切都言之過早   王守義接道:蕭兄弟的意思是先要查一查了?   蕭寒月道:是!不知王兄能否安排到現場看看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蕭兄弟,那是王府啊!別說我沒有這個能耐,就算是應天府,也沒有這個膽量。   張嵐一皺眉頭,道:蕭兄弟準備怎麼一個查法?   蕭寒月道:自然是現場看看。   張嵐道:多少人?   蕭寒月道:王總捕頭是主辦此案的人,一定要去,常先生是目睹白龍躍入王府的人,自然也是要去   張嵐接道:加上你一個,一共是三個人了?   蕭寒月道:張兄自然也要去了。   張嵐苦笑一下,道:進入王府搜查,此事萬難辦到,但張某確信,王爺的確清白,斗膽自作主張,請三位扮作蒔花修草的工人,明日午後,由側門進入王府花園   王守義接道:張兄,這件事在下要不要稟告知府大人一聲?   張嵐道:我看不用了吧!王府中由我安排,如若找不出甚麼可疑破綻,此事就不再提   常九接道:如是不幸找出可疑之處呢?   張嵐臉色微變,沉吟了一陣,道:真要如此,在下會稟報王爺,請作定奪。   蕭寒月道:好!就這麼決定。      烏衣巷鬧中取靜,而且靜得聽不到一點吵雜之聲。   蕭寒月、王守義、常九三個人,穿黑色粗布衣服,束著四指寬的白布腰帶,提著花鋤、鐮刀、大鐵剪,在一個王府侍衛帶領之下,行入了那閒雜人等不得擅入的烏衣巷。   行進的路線,完全依照著白龍走過的地方,王守義藉機說明了楊府、李府的形勢。   那是緊相連接的兩座廣大宅院,但卻有不同顏色的圍牆,劃分得十分清楚,楊府是白色圍牆,李家是藍色,圍牆之間,相隔是一個五尺左右的小巷子,一入夜,就有守備營的兵丁,分成三班,不停在三座府第之間的巷道中,巡行不絕,直到天亮,防護可算得十分森嚴。   王府圍牆果然有一段是朱紅顏色,三座巨大的府第,不是一排橫立,而是佈成了一個有些斜度的三角形,但圍牆顏色分明,一看即知屬於那座府第。   常九行速微微一頓,回頭看了蕭寒月一眼,低聲道:就是這個地方了。   蕭寒月目光轉動,四顧一眼,發覺這地方竟是三座府第的交匯之處,三座不同顏色的圍牆,彼此相距都在五尺左右,不禁一皺眉頭,心中忖道:王府之內是花園,不知李宅、楊府之中,又是個甚麼地方?   繞牆行約十餘丈,到了一座緊閉小門前面,帶路的侍衛停下腳步,輕輕叩門,但聞聲音鏘然,敢情小門竟是鋼鐵所鑄。   鐵門打開,張嵐早已在內門相候。   張嵐迅快的掩上鐵門,一擺頭,那個帶路的王府侍衛,悄然退了下去。   蕭寒月目光轉動,發覺停身之處,正在假山之後,一排蒼古雄奇的矮松,分接於假山兩側,延伸過去。   這座假山,實在不高,只不過比圍牆高出了一尺左右,站在圍牆外面,很難看到園內情形。   但聞水聲涓涓,似有流泉由假山流入水池。   張嵐低聲道:繞過假山就是荷花池了,再往前走是牡丹廳,茶茶閣等群花圃,那些地方,一望平川,應該不會有甚麼問題。   王守義道:如果有毛病,應該就出在這假山了。   兩人談話的時候,常九已飛身躍上假山,四下看了起來。   蕭寒月低聲說道:張兄,這座假山佔地多大?   張嵐道:大約有一畝左右吧!   蕭寒月道:這座假山之內,可有山洞、複室之類?   張嵐道:這似乎是沒有聽過。   這時,常九已跑得不見。   蕭寒月道:常先生是追蹤高手,不知他的觀察能力如何?   張嵐道:如果這座假山之上,真有一個石洞、密室之類,常九一定能夠找到。   日光下人影一閃,常九像一隻大飛鳥似的,突然由空中躍落幾人身前,接道:可惜,這座假山之上沒有石洞,也沒有密室!   張嵐緊繃的臉色,突然解凍,微微一笑,道:七王爺嚴肅正直,絕對不會和那些江湖中人來往的   常九臉色一變,道:張兄,別忘了你也算江湖中人。   張嵐道:常九,不要挑眼,我說的江湖中人,是指白龍、侯玄那等殺手型的人物,至於正正經經的武林白道中人,七王爺倒是十分敬重,我張某受到七王爺的垂顧,待如上賓,可資為證。   王守義低聲道:張兄,咱們這次進入王府的事。你對七王爺提過沒有?   張嵐點點頭,道:提過,張某身為教席,一向受王爺信任,要我欺騙王爺,實不願為,不過,你王總捕頭儘管放心,王爺已經點了頭   蕭寒月突然接道:有人來了!   張嵐目光轉動,不見人影,心中奇怪,低聲問道:在那裏?   蕭寒月道:在南邊   不用再說下去,假山的南面,矮松之後,果然出現了一個身著淡青、繡著金邊的長袍人。   張嵐呆了一呆,道:七王爺!急步迎了上去。   王守義臉然大變,道:糟了,這一下吃不了兜著走了。   常九冷冷說道:你那江南第一名捕氣勢那裏去了?變得如此膽小!   王守義道:七王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怎能和一般人相提並論話未說完,他陡然住口。   原來,張嵐陪著七王爺已行到丈許左右。   王守義搶前一步,拜伏於地,蕭寒月、常九,也只好跟著跪了下去。   七王爺突然加快了腳步,行近幾人,笑道:起來,起來,這是花園便敘,不用行禮。   一位王爺,竟然是如此客氣,蕭寒月、常九,也都有些感動,齊聲說道:多謝王爺恩典。但三個人仍叩了一個頭,才站起來。   七王爺目光轉動,仔細打量了三人一眼,笑道:三位都經過一番改裝了?   王守義不便開口,常九自知說不出文雅之言,都不開口,蕭寒月只好搭腔了:是!草民等不敢驚擾王府,故而改裝成花工身份。   七王爺點點頭,道:哪一位是王總捕頭?   卑職在!王守義又急急跪了下去。   我說過,不用多禮,快些請起。七王爺神情和悅,似是言出至誠。   王守義道:謝謝王爺,謝謝王爺   七王爺攔住了王守義的話,笑道:官場禮儀煩瑣,諸位如果太拘束,就很難暢所欲言,盡興此敘,最好諸位暫時把我王爺的身份志去。   蕭寒月忖道:好一個禮賢下士的王爺。微微一笑,道:是!小弟恭敬不如從命。   這就對了,你叫   蕭寒月。   七王爺點點頭,道:張教席告訴我,你們想來府中花園看看,我也正想和諸位見見,不過,我沒告訴張教席,恐怕影響諸位中止此行。   蕭寒月抬頭打量了七王爺,只見他看約三十七、八,修長身材,黑髯及胸,和藹中,自具一種高貴的氣勢,微一躬身,道:王爺禮賢下士,使草民等能得一睹風采,實是生平之幸。   七王爺點點頭,道:你談吐文雅,讀過不少書了?   蕭寒月道:也曾秉燭夜讀,只是資質所限,未能盡得神髓。   七王爺笑一笑,道:龍隱深淵,鳳淒高崗,有很多高人雅士,淡泊名利,更不慣於官場繁瑣禮數,不願入仕。我已在茶花閣上備了茶點,請諸位小坐片刻,飲茶一敘。說完,當先轉身行去。   張嵐對蕭寒月點點頭,緊隨王爺身後行去。   常九笑一笑,低聲說道:這位王爺倒是和藹得很,比起那些芝麻綠豆的知縣、刑吏可敬多了,當真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王守義吃了一驚,道:常九,你不會說話,最好就是少開口。王爺如此相待,可是從未有過的殊恩   常九接道:所以,我說他是好王爺呀!   王守義嘆口氣,搖搖頭苦笑。      茶花閣,是用青石砌成一座五尺左右的高台,青瓦覆頂,木柱雕龍,四周是湘竹垂簾,閣內一張紫檀木的小圓桌上,放著銀碗叩蓋的玉盤,四個宮裝女婢,分站四角。   七王爺坐上了首位,示意幾人落坐,四個宮女立刻取開銀碗,奉上了香茗,玉盤細點,仍然冒著熱氣。   所謂茶花閣就是建築在四周滿植茶花之間,只可惜現在並不是開花的季節,所以看不到茶花的嫣紅紫艷。   七王爺揮揮手,四名宮女齊齊躬身一禮,退了下去,食用一口點心,喝了一口茶,笑道:諸位請用,邊吃邊談。   常九看盤中細點,色色精緻,立刻吃了起來,蕭寒月也緊隨進食,王守義卻十分拘謹,喝了一口茶,就放下杯子靜坐不動。   七王爺看著王守義,笑道:聽說你辦了不少奇案,被稱為江南第一名捕。   王守義欠身道:卑職司追捕盜匪之責,自當為朝廷效命。   七王爺又笑笑,道:茶花閣上,再無他人,諸位有甚麼話,儘管請說出來目光落在常九臉上,接道:壯士大名?   草民常九。   王守義心上打鼓,忖道:就怕他出言粗陋不文,口沒遮攔,王爺就偏偏問上了他。   七王爺道:常壯士在   常九接道:在江湖上走動。   七王爺道:江湖高人,常壯士想必學有專精,不知練那一門武功?   常九笑道:武功上俺常九不如張兄,不過,常某追蹤之術,卻是略有成就。   七王爺笑道:嗯!追蹤之術。常壯士追蹤何人?   魔刀白龍突然住口不言。   七王爺點點頭,笑道:是不是白龍就躲入了這花園之中?   常九忖道:我說話向不轉彎,他就偏偏問上我,只好硬著頭皮說下去了。當下便將經過情形很仔細的說了一遍。   這位七王爺卻很沉得住氣,喝了一口茶,再回顧張嵐,緩緩道:真有這等事?查出了些眉目沒有呢?   張嵐搖搖頭,道:已查過假山,卻未見痕跡。   七王爺道:這座花園中,一向戒備鬆懈,要不要我派些人來,幫你們查查看?   王守義道:不敢有勞王爺   蕭寒月道:草民等斗膽冒犯王府,已大大的不敬,不敢再勞王爺費神了。   張嵐道:七王爺,由他們自己查吧!此事真相未明,不宜勞師動眾,張揚出去。   七王爺點點頭,道:張教席,那位白龍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物呢?   張嵐略一沉思,道:白龍號稱魔刀,他的武功詭異,刀出追命,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一個特級殺手,和鬼刀侯玄、神刀唐明,被江湖上稱為三大名刀。   噢七王爺點點頭,道:這三個人,都是殺手麼?   王守義道:回王爺的話,魔刀白龍、鬼刀侯玄,是黑道中人,計價取命,為惡甚多,神刀唐明卻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俠。   七王爺道:不錯,他們的外號,已經說明他們的為人了。   常九道:王爺,白龍怎麼躍入王府中來,王爺不覺得很奇怪麼?   王守義心頭大大地一震,忖道:這個老小子說話怎麼這麼一個衝法?若是開罪了七王爺,那怎麼得了?   出人意外的,七王爺神色自若,全無怒意,道:我是覺著奇怪,以常壯士的眼力,絕對不會有錯,白龍怎會跑到這裏來呢?   蕭寒月道:王爺,這也是草民等想不能的地方,才請求張總教席安排到王府中來查看一下。王爺度量恢宏,紆尊降貴,折節下交,寒月等身沐殊恩,受寵若驚,唯白龍潛來王府,事非小可,以王爺的飽學卓識,不知對此事有何裁示,還望指點一二,俾使草民等有所遵循。   這幾句話,只聽得王守義暗暗喝采,忖道:人家蕭公子這才叫作智慧,語意中極盡恭敬,卻一語中的,把一個無處下手的大難題,丟了上去。有何裁示,是要你七王爺拏個主意的了。   果然,這一問,問得七王爺沉吟起來。良久之後,才點頭說道:白龍潛入本王府園,實屬意外,你們如若不告訴我,我還懵無所知。你們說的對,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很希望你們全力追查,找個水落石出,這方面,我會全力支援,不過,非必要,最好不要鬧出事情來。   說的雖然很有力,但尚不夠明朗。蕭寒月又釘了一句,道:王爺的意思,是要我們暗查了?   七王爺微微一笑,道:這一帶,都是一品大員的府第,如果找不到明確的證據,我也很難說話的。不過,你們放心去查,只是行動上小心一些就是。   這話就說的很明朗了,王守義於是欠身一禮,道:是是是,卑職自會請求他們凡事都盡量小心一些。   這時,一個宮裝女婢,突然急奔而來,快步衝上了茶花閣。   七王爺一皺眉頭,道:慌慌張張的幹甚麼?   那宮裝女婢急道:郡主來了。   七王爺道:這丫頭跑來幹甚麼?   只聽一個清脆脆的聲音,接道:我來看爹呀!   隨著那清脆的語聲,一個身著淡黃衫褲的少女,像飛一般的躍入了茶花閣。   她表現的一手輕身功夫,使得王守義、常九都為之大吃一驚,一個千金之軀的嬌嬌郡主,怎麼學到如此一身高明的輕功?   蕭寒月回顧了張嵐一眼,發覺了張嵐的臉上也是一片訝異之色,顯然,郡主的武功,不是張嵐傳授。   七王爺的神情沒有驚訝,只是皺皺眉頭而已,似乎早已知曉了女兒一身武功。   蕭寒月目光轉動,發覺那黃衣少女約有十七八歲,眉目清秀,一臉嬌稚,也不管閣中有人,一下子衝到了七王爺的身側,道:茶花未開,爹怎麼會來茶花閣上?   七王爺在這個嬌美女兒面前。實在擺不出王爺的架子,搖搖頭,道:盈盈,不要胡鬧,我有客人。   黃衣少女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眼,發覺全座之人,都低著頭,不敢看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這些客人,除了張叔叔之外,我怎麼一個都不認識呢?   七王爺苦笑一下,道:諸位不要見笑,小女被我這個作爹的給寵壞了。盈兒,快些退下,我還有事情和客人談!   黃衣少女搖搖頭,道:我不走,我要在這裏陪著你。   王守義站起身子,道:王爺指示,我等已記心中,不敢再多驚擾,卑職等告退了。   蕭寒月、常九,全都跟著站起,抱拳躬身,長揖倒退而行。   原來,幾個人都不敢看郡主容貌而低下頭的,不敢抬起。   七王爺道:不!你們留下來,和張兄談談,我也該回房休息了。   王守義、蕭寒月、常九等本已快退出茶花閣,聞言只好停了下來。   七王爺道:盈盈,咱們走吧!拉住愛女衣袖,向外行去。   黃衣少女行近王守義時,突然道:喂!你是個甚麼官哪?   王守義道:回郡主的話,卑職是應天府的總捕頭王守義。   黃衣少女道:他們兩個呢?都是你的手下吧?   王守義躬身道:不是,他們是卑職的朋友。   七王爺手下加把力,硬把愛女拉出了茶花閣。   張嵐眼看七王爺父女去遠,才低聲說道:三位請坐吧!   常九抬起頭,吁一口氣,道:做官的人,有時候十分神氣,看到了更大的官,竟是這麼一個受氣法。王兄,也虧你受得了啊!   王守義道:官場禮儀,層次分明,豈是你這種江湖草莽能夠明白的?   常九道:我也不想明白,我常老九一輩子也不想當官,剛才那種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味道,實在叫人難過。   王守義苦笑一下,道:常兄,這方面你儘管放心,我看你這輩子,也沒有當官的架勢,所以也不會受這種苦了。   常九還要反唇相譏,張嵐已搶先說道:常老常,你查看了整座假山,有沒有甚麼發現呢?   沒有常九搖搖頭:除非白龍早已發覺了我的追蹤,故意把我引入此地,但這個機會不大。   蕭寒月道:張兄,如若白龍在王府中經營了一個隱密的藏身所在,有幾分成功的機會?   一分也沒有張嵐肯定的說:我在王府中住了數年之久,雖然以教導王府中侍衛的武功為主,但也負責府中的防衛,這座花園中雖然是守衛不夠森嚴,偶而被人潛入,躲上個一夜半日的,或有可能,如說這裏有一個長期被人潛伏的密室之類,是絕不可能。   蕭寒月吁一口氣,道:張兄,對郡主的武功有多少瞭解?   張嵐一直怕人提出這個問題,偏偏蕭寒月提了出來。   其實,觀察入微的王守義,早就想提出這個問題了,只是不便開口,蕭寒月這一問,正合心意。   我知道郡主練一些強身的功夫張嵐的神情嚴肅中帶著幾分茫然。但我想不到她竟然如此高明,見微知著,由她剛才一躍而入的高明輕功看來,她的武功似乎是已經登堂入室,到達了一定的境界。   蕭寒月道:那是說,在這座王府之中,除了張兄之外,還有另外一位高人,在這裏傳授郡主的武功了?   郡主身份,何等尊貴,我想,傳授她武功的人,絕非男人王守義肯定的說。   張嵐道:可惜,我不認識那個人,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原來郡主會有那麼高明的武功。   蕭寒月凝目沉思一陣,道:張兄,像郡主那樣的武功,要練多少時間?   張嵐臉色微微一變,但仍然回答了蕭寒月的問題,道:你是特例。正常的情形下,至少要六七年的時間,郡主嬌生慣養,應該不會用功太苦,時間可能還要長一些!   蕭寒月道:七王爺沒有對你提過這件事情?   張嵐臉色更難看了,搖搖頭,道:沒有,我想明天就向七王爺提出辭離   王守義急道:這時候,你要提出辭離,少了七王爺的支持,這件案子如何還能辦得下去?   張嵐嘆息一聲,道:侯門深似海,我在這裏當了幾年的武功總教席,竟然不知郡主是一位武林高手,還有何顏面再在王府?   不行,不行王守義急得出了一身大汗,道:張兄,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一定要辭,也得等到趙大夫這件案子辦完再辭。蕭兄弟,你倒是開開金口啊!這檔事,可是關係重大呀!   蕭寒月長長的吁一口氣,道:七王爺也不會准張兄辭職的,這件事,七王爺也不知不覺中捲了進來   張嵐、王守義都聽得一呆,看著蕭寒月,臉上泛現出重重疑問   張兄是王府武功總教席,也負責保衛王府,卻被白龍那等江湖殺手潛了進來,張兄如果沒有一個交代,七王爺如何會准他辭?   王守義道:對呀!七王爺不會准,張兄也不便辭   蕭寒月接道:說到王兄,你的官銜在七王爺的眼中也許不算甚麼,但你是應天府的總捕頭,不管扮成甚麼身份,來此是為了查案,七王爺不但未曾見責,反而給了你很多的方便,你的身份和張兄不同,你是代表朝廷執法。   王守義精神一振,道:你是說,七王爺相信我們說的,白龍潛入過王府花園?   蕭寒月點點頭,道:所以,他才要你放手追查,不過,也交給了你一副千斤重擔!   王守義道:甚麼意思?   蕭寒月笑道:要你放手追查,總該有個結果回報吧?   王守義道:如果我們查不出一個結果,這也很難對七王爺有所交代了。   張嵐嘆口氣,道:蕭兄說得對,我要辭職,也該先把這件事辦個水落石出目光轉到常九的身上,接道:你的追蹤之術,天下聞名,既然眼看到白龍潛入過王府,總該找出點線索追去啊!   常九抬頭望天,思索一陣,道:如果毀損了一些園中景物,張兄可否能擔當?   張嵐道:為甚麼要毀損景物?難道白龍真會藏在裏面不成?   老實說,我同意這位蕭老弟的看法常九神情肅然的說道:這座花園之中,可能有一個隱密的藏身所在,如果要認真搜查,花園中的景物,定會遭到破壞!   張嵐看著常九道:你要找出可疑的地方,損毀了一些花木,還可以交代,如是找不出可疑的地方呢?   這就是我常老九不敢認真搜查的原因了。   張嵐一咬牙,道:好!你搜!七王爺怪罪下來,由我承擔。   他究竟是名重一時的武林大豪,被常九言語一激,豪氣頓生。   常九霍然站起,躍下了花閣,直向假山奔去。   蕭寒月起身急追。   王守義看了張嵐一眼,道:張兄,這件事會不會   張嵐道:顧不得那麼多了,走!咱們也過去看看。   常九似乎已胸有成竹,直奔到假山流泉之前停下,打量那如垂布而下的流泉。   這座假山寬約十丈,流水如簾,大約有四五尺寬,由兩丈多高的山腰隙縫中,瀉落假山前的荷花池內。   水勢寬而不猛,都是由一指寬窄的隙縫中流出。就外觀上看,絕對沒有破綻。   常九打量了那瀑布一陣,突然飛身而起,衝入了水簾之後,落足在一塊突出的山石之上,伸手仔細敲打。   常九早已相度好假山形勢,落足之處非常準確。   王守義低聲道:這一座假山在築造上的確是費了不少心血,一年四季有水流出,內中必有轉輪那一類的設置,才能不停的把荷花池中的存水轉打上去,使這條水簾般的小瀑布,水源不絕似乎是有點   突見常九一個倒翻,穿出了水簾,落回原地。   張嵐道:找出甚麼可疑之處?   常九抖一下衣服上的積水,道:假山中有一部分是空的。   蕭寒月道:既然發覺了,為甚麼不打開瞧瞧?   常九道:砌石很厚,不是我這種經驗豐富的人,也是絕對聽不出來。山中既是空的,必有門戶可通。   張嵐道:門戶不在假山上麼?   常九道:這就需要時間去找了,那座門戶,出入應該很方便才對。   王守義接道:常九,為使假山上的瀑布水源不枯,假山內的部分中空,也可能是為裝置轉輪而設的。   常九微微一笑,道:你這個幹捕頭的,竟也懂土木工程的學問?   王守義笑道:我辦過一件案子,到一位富豪的花園之中,看到假山長年流泉不絕,也看了假山內裝置的轉輪,構造十分精巧   常九冷冷接道:我發現的中空部分,不是安裝轉輪的地方。   張嵐呆了一呆,道:你是說,那座假山之中真有一處密室?   常九道:不錯,而且門戶不是開在假山之上。   王守義臉色一變,道:常九,這玩笑開不得!   常九道:假山部分中空,而且,位置在山腰之中距地一丈多些,以避潮濕,以這座假山之大,如若構造精巧,裏面可以有一處相當寬闊的地方。   張嵐、王守義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蕭寒月卻點點頭,道:常兄既然發現了,就該想辦法找出門戶,進去瞧瞧。   常九道:這要作官的人才能決定,找出了王府中的假山密室,不知道會造成一個甚麼後果,我常九是山野閒人,一看苗頭不對,一走了之,可是   王守義接道:常兄既然發現了山腹中空,自然應該找出門戶,帶我們進去看看。   常九看張嵐,張嵐點頭不語。   沒有人反對,自然都是同意了,常九突然由衣袋之中取出一個長約一尺,粗如兒臂的黑色鐵筒,後面附了一個轉把,相度了一下四周的形勢,舉步向花畦中行去。   蕭寒月忍不住好奇之念,緊隨常九身後。   常九行入了花畦之中,蹲下身子,把手中的鐵筒對準地下,扭動後面的轉把。   蕭寒月仔細瞧著,發覺鐵筒之中,似是有一條尖細之物,向地下鑽去。   常九不停的轉動著手中的鐵筒,似是控制著方位變化。   張嵐、王守義都行了過來,看著常九。   常九已停止轉動手中的鐵筒,伏下身子,左耳貼在地面上,右耳接觸鐵筒,閉上雙目,凝神細細的傾聽。   張嵐、王守義、蕭寒月看見常九神色凝重,也不敢驚擾,也不敢弄出聲息,三個人都呆呆的站在那裏。   一時之間,花園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到一點聲息。   足足過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常九這才睜開眼睛,然後收好了鐵筒,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泥土與污跡。   王守義皺皺眉頭,道:老常,你這故弄玄虛的鬧了半天,搞的甚麼名堂啊?   常九吁一口氣,道:我告訴你,你也不懂   張嵐道:這就是江湖上傳說的地聽之術了?   常九點點頭,道:不錯!   王守義道:聽出甚麼沒有?   常九道:我聽到轉輪帶動的水聲,也聽到了重物撞地的聲音。   張嵐道:甚麼?重物撞地的聲音?   常九道:也就是說,那假山密室之中,有人活動,只可惜石壁堅厚,無法聽到其他別的聲音。唉!我幾乎就要放棄了,卻傳來了那一聲重物撞擊的聲音,說起來,也是湊巧   張嵐接道:常九,你能肯定,那是人為的重物撞擊之聲?   絕對是的,而且是撞在石壁上常九語聲堅定的說:因此,我更相信有密室藏在假山之內。   王守義雙目盯住張嵐,似是要等他拿個主意。   蕭寒月也感覺此事關係重大,插口多言,未必有益,應該由張嵐作個決定。   找門戶,咱們進去看看!張嵐大膽的作了決定。   王守義道:老常,你聽出門戶在那裏沒有?   常九道:沒有人在地道中活動,如何聽得出來?   張嵐說道:這可就麻煩了,咱們不能進去看一個明白,又如何能確定真是假山之中有密室存在呢?   常九道:辦法倒有,只是   王守義接道:快說出來,立刻進行,咱們不能在這裏停得太久。   常九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假山之上闢出一個入口,直趨密室。   王守義接說道:不行,這座假山全是用花崗石砌成,堅硬無比,開一個入口,錘鑿交擊,那可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除了七王爺本人之外,誰也沒有這個權力的,這個辦法不成,還有別的辦法沒有?   常九道:有,今晚上把我留下來,我當盡一夜之功。我相信,我是可以找出進入山中密室的門戶的。   王守義道:這個辦法倒是可行,不知張兄意下如何?   張嵐道:現在,就算我想拒絕,只怕也沒有辦法了。   蕭寒月道:常兄,我陪你留在這裏。   常九道:好!王總捕頭應該回到趙府中去看看,韓伯虎、何剛雖都是老江湖了,但他們究非主事之人,一旦遇上變故,不知該如何措施?   蕭寒月道:武鳳還因在趙府之中,也是一條很好的線索,不過,她生性剛烈,宜用智取,不可以暴力逼供。   王守義道:不用攆我,我這就走,有了甚麼消息,希望能儘早通知我一聲目光一掠蕭寒月,接著說道:關於武鳳姑娘的事,我看等蕭兄弟回去之後,再作處置吧。抱拳一禮,連忙轉身而去。   眾人目送王守義離去之後,張嵐神情很是沉重的說道:我現在去安排一下,兩位可要先行休息休息?   常九接道:你請便吧,記著入夜以後,給我們帶點吃的來就行了。   張嵐點點頭,嘆口氣,道:王府之中,不比尋常人家,兩位舉動之間,可要小心一些   常九笑道:放心,放心,不會讓你張兄無法交代。你如能阻止王府中侍衛進入花園,就盡量阻止他們,我要靜,越靜越好。   他們看著張嵐離去,常九目光轉向蕭寒月,道:你帶兵刃沒有?   蕭寒月搖搖頭道:沒有,我從來沒有用兵刃!   常九苦笑,道:有沒有甚麼感覺?   蕭寒月道:沒有!   我有常九接道: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幸得是你留了下來,否則,我一定見不到明天的陽光!   你是說   常九道:我是說,這一夜將會很難度過,所以,我希望你手中有一把兵刃,對了,你用甚麼兵刃呢?   蕭寒月道:我只學過一種兵刃劍!   那你就該有一把劍,希望張嵐再來的時候,你問他要一把。   蕭寒月笑道:這座花園太大了,如若只有我們兩個人在這裏守一夜,未免有些冷清的感覺,但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危機。   常九道:我感覺得到,不過,危機不是殺機,武功再好的人,也不會在危機來臨之前,有所警覺。   蕭寒月道:既然是這樣,你又怎會感覺得到呢?   常九道:這是一種江湖經驗的累積,由死亡中掙扎出來的靈敏觸角   一隻蝙蝠,展翅劃空而過,原來,夜幕已垂。   蕭寒月忽然有著心神一震的感覺,苦笑一下,道:也許我真該有一把劍,這裏太靜了,靜得有一種死亡的氣息,好像王府這種地方,應該是僕從如雲,熱熱鬧鬧的才對。   常九道:你實在是個聰明人,聰明到能夠很快受到我的感應,你知道嗎?我和一般的江湖人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蕭寒月道:我從未有江湖人生活的經驗,很希望能夠增廣一些江湖上的見聞。   常九道:我出身於一個很奇怪的門派,江湖上知道這個門派的人,實在很少,張嵐、王守義都是我交往了很多年的朋友,但他們只知道我擅長追蹤之術,卻不知道我的出身,甚至,他們未必到過我出身的門派。   蕭寒月道:那一定是很神秘的一個門派了?   常九道:不是神秘,而是隱密。這個門戶,在江湖上沒有名氣,也沒有很誘人的武功可學,但身入此門的人,卻至少要十年、八年的時間,才能學到那些本領。   蕭寒月望著常九,目光中一片熱切,卻沒有開口追問。   常九道:我出身地鼠門,地鼠的意思,就是見不得光亮,卻能在黑暗中出沒於溝渠、洞、孔之中,地鼠門派中,唯一值得誇耀的武功,是縮骨神功,只要腦袋能夠通過的地方,就全身都可以通得過去。   蕭寒月道:縮骨神功,應該是一種很難練的武功了。   常九道:當然,練起來要四五年的時間才能有些成就,這種武功,不能揚名立萬,叱吒江湖,一般學武的人,都不肯投注太大的心力,何況,地鼠門中人,還受很多先天條件的限制   蕭寒月接道:條件是不是很苛刻?   常九笑道:談不上苛刻,但先天上,地鼠門中人要體形瘦小,形貌似鼠,還得有一些聰明,不能太笨。   蕭寒月仔細的看著常九,果然發覺常九長得有一點老鼠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常九道:所以,地鼠門中人,沒有堂堂一表人才的弟子突然住口不語。   蕭寒月低聲道:為甚麼住口不說?是不是有人來了?   常九點點關,訝異的道:你的耳目很靈敏   蕭寒月接道:還是稍遜常兄一籌   常九道:輕功、縮骨功及視、聽能力,是地鼠門中四大主修的功業,蕭兄聽覺如此靈敏,顯見內功方面,是大有成就了。   蕭寒月道:人已到四丈之內了。   但聞張嵐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常兄,蕭兄弟   常九道:在這裏   張嵐的動作很快,常九一句話還未說完,張嵐已衝到了兩人停身之處,手中提著飯盒,道:兩位先吃東西   放下飯盒,打開盒蓋,表面除了飯菜之外,還有一壺老酒。   常九道:張兄安排得怎麼樣了?   張嵐道:幸未辱命,今天晚上我帶人巡視花園   常九接道:那很好,如果沒有聽到我們的呼叫之聲,那最好就不要進來。   張嵐笑道:不用我幫忙嗎?   常九道:我需要安靜,你如果真要幫忙,就是不要破壞了花園中的安靜。   張嵐怔了一怔,道:好吧!我帶人守在花園外面,你找到進入密室的門戶之後,招呼我一聲就是。   常九道:好!咱們一言為定,沒有聽到我們的招呼,千萬不要進來,明天午時之前,我一定會有一個交代,不守約定,我姓常的回頭就走,到時候,可別罵我不夠朋友。   張嵐吁了一口氣,道:好罷,那明日午時之前,你不能給我一個交代,那就別怪我姓張的要罵人了。   常九道:成!咱們就這麼就說定了。於是拏起筷子,酒杯,自顧自地吃喝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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