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奪魂旗

第11章 第十一章 何來第四奪魂旗

奪魂旗 諸葛青雲 26011 2023-02-05
  九毒書生姬天缺想不出江湖之中,何來這種人物,自鼻內哼了一聲說道:奪魂旗所在之地,便是森羅鬼域!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乾坤四絕,以及無數武林高手,已被我略施小計,在這萬梅谷天香坳內,齊化劫灰!你妄闖此間,豈非找死?   形似無常惡鬼之人,聞言微怔,但旋即把手中拘魂權杖,晃了一晃,怪聲笑道:西道東僧南筆北劍等乾坤四絕,威名蓋世,何等功力?怎會死在你這假奪魂旗的奸謀毒計之下!   九毒書生姬天缺愕然問道:朋友報個字號,憑什麼你說我是假奪魂旗?   形似無常惡鬼之人,不答姬天缺所問,冷冷說道:我不僅知道你是假奪魂旗,並知道你是九毒書生姬天缺所扮!   姬天缺素以詭譎莫測自詡,但如今卻被這位能夠一口道破自己來歷,形如鬼怪之人,弄得有點莫名其妙!黑衣長瘦怪人手中的拘魂權杖,又是一晃,指向北面笑道:你何必驚疑,那不是飄忽無蹤,化身千億的真奪魂旗,出現了麼?

  九毒書生姬天缺隨這黑衣長瘦怪人的手指看去,果見北面距約十來丈的一座峰頭之上,出現了一位臉帶人皮面具,身穿黑色長衣,手中握著一面骷髏白骨紅旗之人,正對著自己獰視,並發聲嘿嘿陰笑!   姬天缺雖在九華幽谷,親自開墳,見過墳內屍骨,但因天香峭壁之上,突然發現那桿上繡紅粉骷髏、王侯白骨的風磨銅奪魂寶旗,心中未免暗暗打鼓,不知真奪魂旗是否尚在人間,未曾死去!   如今好奪魂旗閃電神乞諸明,分明已中了自己的陰謀毒計,在適才那聲巨響以下,碎骨粉身,則對面峰頭站的這位臉帶人皮面具,身穿黑衣,手執骷髏白骨紅旗,一副奪魂旗打扮之人,自然頗足使自己心中為之驚駭震懼!   他平素智計多狡,微驚之下,立時計上心頭,暗想乾坤五絕中的南筆西道北劍東僧,個個功力絕世!雖然聽得所埋伏的地雷火藥,已被引爆,或許還會有人不曾葬身火窟?何不把這不知真假虛實的奪魂旗打扮之人,也引向天香坳內,讓他們好好湊場熱鬧,自己則充分利用這彼此相距的十來丈距離,不管天香坳中的結果如何,只管獨自全身遠遁!

  姬天缺手黑心狠,頭腦尋計甫畢,手內的骷髏白骨紅旗,業已凝聚真力,倏然往外一展,勁氣寒飆,立如倒海排山般地,向著站在自己身旁,手執狼牙哭喪棒、拘魂權杖的黑衣長瘦怪人,狂捲而出!口中並向對面峰頭的奪魂旗打扮之人,獰聲笑道:天下所有武林高手,俱已全數命喪我這萬梅谷天香坳中,你既假冒奪魂旗名號來此,便隨我進谷一看!   話音未落,身形業已騰起,表面再度縱進萬梅谷,其實一經轉折,便即隱入來時那條秘徑之中!   那位黑衣長瘦,形若無常的手執狼牙哭喪棒、拘魂權杖怪人,怎麼也想不到九毒書生姬天缺所扮,名驚天下的壞奪魂旗,會對自己猝然出手,完全無備之下,身軀立被對方骷髏白骨紅旗所發的勁氣寒飆捲起,連周身氣血,均覺壓滯不通,落向兩座峰頭之間的幽深山壑!

  北面峰頭上站的奪魂旗打扮這人,忽見九毒書生姬天缺旗風捲出,便知形似無常的長瘦怪人,要受傷損,一聲怒嘯起處,左手猛甩,發出三支長約七寸的白骨短箭!   箭是凌空虛擲,並未打人,但三箭落處不一,每支箭間的距離,約莫丈五,而最近一支白骨箭,即係擲出五丈六七!   奪魂旗打扮之人,身形隨著所發白骨箭縱起,在三支箭上分別借力,宛如點水蜻蜓般輕輕巧巧地,橫渡十二三丈,越過絕壑,並接住被捲飛落向壑下形似無常怪人的身軀,著足壑邊岩石!   形似無常之人,因氣血阻滯,業已暈絕,奪魂旗打扮之人只得略微為他推拿,等他透過一口長氣以後,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他們隨後就來,你代傳我諭,一齊在這萬梅谷口靜候,不奉傳呼,不准擅自進谷!

  因九毒書生姬天缺業已閃進萬梅谷口,形影皆無,這奪魂旗打扮之人,遂在匆匆數語以後,也如一縷黑影般,追進谷內!   他身形才進谷口不遠,一條捷如電閃的黑影,便自天香坳內穿出!   無巧不巧的兩人一出一入,縱得均急,幾乎凌空相對,加上彼此身懷上乘武功,目力極佳,老遠便看出來人與自己的衣著打扮,完全相同!   自谷外往谷內縱的奪魂旗打扮之人,以為是九毒書生姬天缺,去而復返;而由谷內往谷外縱的奪魂旗打扮之人,竟也懷的同樣心思,所以各自出聲怒叱,旗交左手,右掌齊揚,兩股狂嘯掌風,凌空互發!   原來自谷內向谷外縱的這位奪魂旗打扮之人,業已換了由天香坳內,剛剛趕出的閃電神乞諸明,而九毒書生姬天缺此時卻因見諸明未死,知道南筆西道等人,自然更未被害,驚疑得隱身秘道暗處,細觀動靜!

  閃電神乞諸明會在此時趕出之故,是因與上官靈恭送鍾離老人、乾坤五絕等人去後,憑弔天香坳內,一片殘破景色,正自相對微興感慨之時,忽然聽得萬梅谷口方向傳來一陣嘿嘿陰笑!   這種怪聲陰笑,上官靈一聽便知是九毒書生姬天缺所發,忙向閃電神乞諸明說道:諸老前輩,你聽九毒書生姬天缺居然並未去遠,可能是他聽見銅球爆炸聲後,以為我們業已齊化劫灰,心中得意,轉回探看究竟!老前輩可從天香坳往谷口的大路迎去,我則翻過這片峭壁,抄他背後!依我之見,姬天缺心眼太壞,度化極難,若能乘機下手除去,還是除去了吧?   閃電神乞諸明搖頭笑道:上官老弟,你這種說法不對,鍾離老人被九毒書生姬天缺害得幽居九華山腹近二十年,尚且在贈我風磨銅奪魂寶旗之時,殷殷相囑,務必再予度化三次,倘真怙惡不改,然後始行誅戮!厚德深仁,何等可佩?老弟初涉江湖,正宜以此為鏡,不應遇事畏難,須知但得一步地,何處不留人!我們對於九毒書生姬天缺,還是遵照鍾離老人所囑,先加度化,比較妥當!

  上官靈被閃電神乞諸明這幾句義正辭嚴的話,說得滿面通紅,羞窘得無以解嘲,猛一長身,飛縱起三丈來高,便向那峭壁之上,攀援而去!   諸明眼看他背影,微然一笑,也自天香坳通往萬梅谷口的路徑之上趕出!   閃電神乞諸明趕到萬梅谷口,恰好迎頭遇上那不明身分的身穿黑衣,臉帶人皮面具,手執骷髏白骨紅旗之人,自谷外往谷內,飛縱而入!   在好壞奪魂旗,本來面目均明,真奪魂旗鍾離老人並已對自己傳旗贈號以後,閃電神乞諸明怎料得到還會有第四奪魂旗出現?自然把來人當作了九毒書生姬天缺,驀地相逢之下,旗交左手,右掌一揚,凌空劈出!   自谷外往谷內飛縱而入的身穿黑衣,臉帶人皮面具,手執骷髏白骨紅綢之人,本為追蹤九毒書生姬天缺進谷,自然也把閃電神乞諸明,當作是姬天缺故意埋伏谷口,對自己加以暗算,遂不約而同地,旗交左手,劈出一股陰寒掌力!

  兩股掌風,這一凌空互對,均更自深深認定對方必係九毒書生。因為掌風勁急以內,隱挾陰寒,正是幽冥十三經中的七煞寒靈陰功路數!   閃電神乞諸明白接受逍遙老人鍾離哲贈號傳旗以後,雖然立願度化九毒書生姬天缺,但因深知此人惡性極重,必須慢慢妥善設計,決非三言兩語,可以勸醒!故而拿定主意,目前先與他一較武學造詣,等上官靈繞道前來以後,再與這刁鑽機智絕倫的少年英俠,共商應付之策!   另一位奪魂旗打扮之人,也是悶聲啞口地一味搶攻,而且掌掌驚魂,招招奪魄,完全彷彿與生死強仇,拼鬥性命般的瘋狂進手!   剎那之間,萬梅谷驚風席捲,沙飛石走,草折木摧,骷髏白骨紅綢的旗影蔽空當中裹著兩條飄忽絕倫,兔起鶻落的黑衣人影!

  兩位奪魂旗打扮的武林奇客,在萬梅谷口,打得難解難分,天驚石破!而躲在暗中,屏息靜氣觀戰的另一位奪魂旗打扮的九毒書生姬天缺,卻業已仔細看出,二位奪魂旗打扮之人,不僅武學路數彷彿,連功力深厚,也均在伯仲之間,非經幾日幾夜狠拼,決難分出彼此的雌雄上下!   他不知真奪魂旗,就是自己所請來的冒牌逍遙老人鍾離哲,故而一見那第四位奪魂旗打扮之人出現,心神先懾,有點膽落魂飛!但如今看出對方武功,並不強過自己,知道決非被自己幽禁九華山腹近二十年,業已死於山崩,並經開墳驗骨的真奪魂旗洞中老人還魂復活!   姬天缺在驚念初定,疑念未已之下,居然毒念又生!而因他這毒念一生,遂興起後文無限風波。皓首神龍常子俊之女常碧雲化身的孟浮雲,迷失本性,認賊作父,把上官靈折磨得九死一生,受盡精神肉體的雙重苦痛;姬天缺更與新成絕藝的笑面閻婆孟三娘、玉簫郎君潘午師姊弟,相互勾結,翠鳥傳書,攘奪風磨銅奪魂寶旗,殺北劍、害東僧,幾乎連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以及逍遙老人鍾離哲等,也一齊身遭慘死,血洗了西崑崙絕頂,世外桃源的小琅環仙境!

  但這些詭奇驚險,悱惻纏綿,足令人拍案興嗟,掩捲垂淚,種種意想不到的精采節目,均請俟筆者在奪魂旗後傳以內,敬為讀者諸君,殫智竭力地仔細著意安排,目前且先描述這部似乎生面別開,全書中無需女主角出現的奪魂旗正傳!   九毒書生姬天缺的心中毒念,業已漸漸成熟,而繞道攀援絕壁,想抄姬天缺後路的小俠上官靈,卻不知中途遇上甚事,始終尚未來到!   真奪魂旗逍遙老人鍾離哲,所以能獨秀乾坤五絕,稍勝其餘的西道、東僧、南筆、北劍一籌的最大原因,便是在他那浩蕩如海的胸襟以內,業已掃盡了武林人物莫不重視無比,甘心為之捨棄一切的爭名好勝四字!   但萬梅谷口,以奪魂旗對奪魂旗,七煞寒靈陰功互相拼鬥已將二百餘合,猶自勝負未分的兩位武林奇客,卻撇不下這種好勝心胸,爭名意念,越打得龍騰虎躍,肝火也越發高騰,均已決定非破釜沉舟地,分出個勝負輸贏、高低上下不可!

  旗捲旗翻,掌迎掌拒以下,轉眼鬥足三百照面,依然銖兩悉稱,旗鼓相當!   漸漸動手雙方,誰都覺得在旗招掌法之上,無法取得勝利!遂不約而同,一齊想到兵刃內力以外的暗器一途,並由第四奪魂旗首先發難,骷髏白骨的紅綢旗影疾翻,人退丈五,倏然轉身甩袖,三縷金紅寒光,便自飛襲閃電神乞諸明的眉際曲差、胸前中注,及臍下氣海等上中下三處要穴!   閃電神乞諸明,冷然一笑,也自黑衣大袖以內,飛射六根金紅相間,寒光閃爍的奪魂金針,分前後兩批發出,前發的三根與第四奪魂旗所發,凌空互撞,激飛落地,後發的三根,則仍電疾前飛,作品字形,疾襲第四奪魂旗的左右期門,及靈虛三穴!   第四奪魂旗手中紅綢旗影一翻,罡風拂處,三縷金紅精光,斜斜飛出,落入谷口崖壁上的草樹叢中,其中並有一根,險些把伏在暗處偷窺動靜的九毒書生姬天缺,打個正著!第四奪魂旗見閃電神乞諸明的奪魂金針手法,又與自己彷彿,不由越發心氣難平,一揮黑衣大袖,復行飛出八縷金紅精光,在空中分成八卦方位,但飛到中途,倏然八枚金針針身,上下左右一斜,精光交叉疾閃,竟來了個顛倒乾坤,陰陽易位,令人目眩神搖,極難辨清那一枚金針是實?那一枚金針是虛?以及那一枚金針打的是自己身上那一部位?   閃電神乞諸明,暗自心底誇了一聲:好高明的八卦金針,並隱含了顛倒陰陽的挪移變幻!但又復難免生疑,因為認得出這種手法,絕世罕睹,只有在自己所獲幽冥十三經,第十篇經文之中,略曾提及!   閃電神乞諸明,雖不會這種八卦金針,但卻會破解之法,根本不理那八枚在自己當頭顛倒陰陽,交錯方位,奪魂金針的離奇變幻,只是神清氣穩,巍立如山,緩緩功凝右臂,力貫指尖地,舉起手中上繡紅粉骷髏、王侯白骨的風磨銅奪魂寶旗,在空中一旋一舞,畫了一個太極圖形,對方所發八枚金針,遂在這虛無飄緲的太極圖中,無蹤無影!   第四奪魂旗發出八卦金針之後,以為自己這種手法,係經多年苦練,絕世無雙,對方定難逃!但等一見閃電神乞諸明那種神態舉措,分明連人帶旗,構成一副先天無極圖,以靜制動,以無制有,足以剋制任何兩儀三才四象五行等陰陽變化,便知所發八卦金針,可能又是徒費心力。   果然風磨銅奪魂寶旗緩緩轉動之下,八枚金針宛如泥牛投海,無蹤無影,其實一齊均被閃電神乞諸明,凝聚先天無極神功,粘吸在風磨銅奪魂寶旗的旗尖之上。   閃電神乞諸明所凝先天無極神功一卸,奪魂旗影輕飄,旗尖粘吸的八枚奪魂金針,一齊離旗飛起,竟以其人之物,還制其人,化作八線電閃精光,反向第四奪魂旗射去!   第四位奪魂旗丹田提氣,張口一噴,把那八縷精光,噴得四散紛飛,並沉聲發話說道:無怪你假冒奪魂旗名號,猖狂作惡,為害江湖,果然倒頗有點真才實學!九毒書生姬天缺,我極願與你用奪魂金針,互作生死一搏,且各自再試試暗器中最難練的滿天花雨巧相逢手法!   雙方在萬梅谷口,交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答話,閃電神乞諸明,聽出對方語音陌生,又把自己叫做九毒書生姬天缺,便知雙方弄錯,這場架未免打得太已冤枉?但已不及解釋,因為第四奪魂旗,隨著那句且各自再試試暗器中最難練的滿天花雨巧相逢手法!話後,業已立即揮手灑出為數不下十餘根的一大蓬金紅針雨!   滿天花雨巧相逢之名,就是要雙方各自用滿天花雨手法,灑出大量暗器,凌空互對,巧巧相逢!第四奪魂旗既然提出這種打法,閃電神乞諸明怎肯示弱?忙自伸手腰間,微探即甩,也是一大蓬金紅光雨,疾射而出!   這種打法雖難,但似乎並難不倒這兩位武林奇客!因為萬姓公墳上,曾有先例,閃電神乞諸明與九毒書生姬天缺,也約定各以十三根奪魂金針,比鬥這種手法!結果除了被真奪魂旗逍遙老人鍾離哲,暗用另一根奪魂金針的針尾紅綢,各自捲落一根以外,其餘十二根奪魂金針,均如預定的凌空互撞,巧巧相逢墜落在萬姓公墳的荒煙蔓草以內!但今日不知怎的,這兩位武林奇客,手法竟均略為失靈,數十根金紅針光,交集之下只有十七八根,凌空互撞,巧巧相逢,其餘不僅以毫釐之差,一錯而過,並分別打中了第四奪魂旗,以及閃電神乞諸明的面門前胸各處!   每人約莫中了五六枚奪魂金針,立即雙雙倒地,伏在暗處的九毒書生姬天缺,睹狀自然喜上眉梢,正待閃身而出,趁勢再下毒手之際,忽然略一側耳,聽出萬梅谷外,奔來四五人的急遽腳步之聲,不由膽戰心驚,以為是那幾位不曾被自己害死乾坤五絕中的南筆西道等人趕來,那裏還顧得下手害人?身形微扭,黑影電飄,便自秘徑以內,不知遁往何處!   九毒書生姬天缺身形方杳,萬梅谷口,便自極其匆忙迅疾地閃進五人,當前一個,正是自天香坳內,攀援絕壁,繞道而來的小俠上官靈。他身後隨著四位長相裝束,均頗奇特之人:一人左手持著拘魂權杖,右手緊握哭喪狼牙棒,黑衣長帽,身量極高,鬢邊飄著兩掛紙錢;一人大頭矮身,滿面麻瘢,容貌奇醜可怖;一人手執生死鐵筆,周身火紅,虯髯海口,濃眉巨目,裝束儼若判官;另一人則是滿面詭譎精明的中年綠袍秀士!   這四位奇形人物一現,讀者當可對身中五六枚奪魂金針,與閃電神乞諸明兩敗俱傷,雙雙暈絕地上的第四奪魂旗身分,立即明瞭,此人便是在萬姓公墳以下,主持九幽地闕的幽冥神君閻元景!   原來幽冥神君閻元景,自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上官靈二人走後,因聽得真假奪魂旗,新舊乾坤五絕諸人爭勝江湖等等熱鬧情節,久蟄之心,忽然大動,亟思早成絕藝,重見天日。遂率領手下的重泉秀才甘化桂、紅衣火判穆雷、大頭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傑,尋覓閃電神乞諸明,設法補報昔年救命深恩,並搜索九毒書生姬天缺,雪卻被他以毒針暗算的多年積恨!   閻元景此心一動,便覺九幽地闕以內,片刻難安,遂徹日徹夜地率領重泉秀才甘化桂等,密搜地闕,希能找出那篇綜合眾妙的第十三篇幽冥十三經經文,循以參修,早成絕藝!   搜來搜去,總算被他搜出端倪,在這九幽地闕舊主人修羅尊者的埋骨之處,找出一封柬帖,上面寫明幽冥十三經的十三篇經文,根本只有自第一至十二這十二篇,藏在九幽地闕,那窮極精玄,綜合眾妙的第十三篇經文,早被修羅尊者,在二百年前,即已贈送一位方外好友!   閻元景看至此處,才知道幽冥十三經中第四、六、八、十四篇,被閃電神乞諸明取走;第五、七、九、十一四篇,被九毒書生姬天缺取走;自己則得了第一、二、三、十二四篇,第十三篇既無,業已不必再事狂搜地闕,枉費心力!   但再把柬帖往下看時,修羅尊者除了在這九幽地闕之中,留有十二冊幽冥十三經經文以外,又將自己未證正果之前,所用極具旁門厲害的修羅三寶,也埋在遺骨之下,並把使用訣竅,載明柬上,不過諄諄告誡得寶之人倘若不為正用,則慘禍奇災必將立至!   幽冥神君閻元景這才於失望之中,略覺安慰,立與甘化桂等人,恭恭敬敬地移開修羅尊者遺骨,果然在骨下獲得修羅白骨吹、修羅九寒沙以及冷焰修羅網等所謂修羅三寶!   得寶以後,閻元景又復率領甘化桂等,痛下三月苦功,復習幽冥十三經中所得,才毅然發令,離開這幽居十餘年,懸掛那副欲向武林求絕藝,且來地府拜神君對聯的九幽地闕!   九毒書生姬天缺、閃電神乞諸明在萬姓公墳交手之時,曾被勾魂使者酆傑拾回二十六根奪魂金針,因針身分做三稜及圓形兩種,以致為幽冥神君閻元景認出,使用三稜奪魂金針的奪魂旗打扮之人,就是自己欲找尋的刻骨仇人,九毒書生姬天缺。   所以閻元景重見天日之後,竟也異想天開地,置備了一身奪魂旗打扮,逕赴新舊乾坤五絕元宵大會的羅浮山萬梅谷,找尋九毒書生姬天缺,報仇雪恨!   那知才到萬梅谷口,便鑄大錯,幽冥神君閻元景又與閃電神乞諸明,從未見過,彼此對面動手狠拼之下,怎還認得出光華電閃的奪魂金針針身,是三稜?還是圓形?以致把隱身在側的強仇九毒書生姬天缺,輕輕放過,竟與自己對他銜恩圖報的閃電神乞諸明,兩敗俱傷,雙雙暈絕在血泊之內!   幸虧上官靈等來得湊巧,他因在天香坳,把話講錯,被閃電神乞諸明,略為數說兩句,覺得臉上訕訕的,有點羞愧難當,遂奮勇當先,翻越百丈峭壁,意欲包抄九毒書生姬天缺的後路!   那知才到壁頂,便瞥見有三條人影,電閃星馳般,直撲萬梅谷口,上官靈目光本銳,又因對方的裝束形相,異於常人,以致一眼便認出是在萬姓公墳以下九幽地闕之中,所結識的幽冥神君閻元景手下的重泉秀才甘化桂、紅衣火判穆雷,及大頭鬼王焦魁等三位!   遂如飛馳下峭壁,迎住三人,甘化桂等自然也認出這位曾為幽冥神君座上嘉賓的上官小俠!   加上原來守在谷口的勾魂使者酆傑,五人互相禮見以下,上官靈問起何以不見幽冥神君,勾魂使者酆傑答道:閻神君與我,已在此處與九毒書生姬天缺所扮的壞奪魂旗相遇!但九毒書生不戰而退,我家閻神君追蹤進谷,並命令我等,不奉傳呼,不可妄進!   上官靈聽得果然九毒書生姬天缺尚在左近徘徊,未曾離去,不禁頭微蹙說道:處事之道,有時不得不通權達變!閻神君雖不令諸兄進谷,但九毒書生姬天缺兇狡絕頂,久據此間,地勢又熟,他既引誘閻神君進谷,難免有詭計奸謀!不如還是隨後接應,較為穩妥!   重泉秀才甘化桂略一權衡利害,點頭贊同上官靈之言,五人遂各展輕功,撲進萬梅谷內!   才一進入谷口,遠遠便見幽冥神君閻元景,與閃電神乞諸明,拼鬥滿天花雨巧相逢的暗器手法,二三十根奪魂金針的針雨流空,光華若電!   但誰也不曾想到兩位蓋代奇人,竟忽然手法失靈,針雨流光,差以毫釐地交錯而過,每人中了五六根奪魂金針,暈絕在血泊之內。   上官靈等人,心急如焚地趕到近前,只見二人各中六針,兩針中在面門,四針中在胸前,幸而均未傷及雙睛,與致命要穴!   重泉秀才甘化桂身旁,帶有幽冥神君閻元景的祛毒療傷聖藥萬妙丹砂,但因暈絕地上的二人,裝束幾乎完全相同,生怕弄錯,遂先替他們取下所中奪魂金針,揭開臉上戴的人皮面具!   因閃電神乞諸明的風磨銅奪魂寶旗,業已收起,致令上官靈也以為這作奪魂旗裝束,暈絕於地的兩人,一個自然是幽冥神君閻元景,另一個則定是九毒書生姬天缺!   人皮面具一揭,那與幽冥神君閻元景,兩敗俱傷的,赫然竟是閃電神乞諸明,上官靈不禁驚得噫了一聲,就在他驚噫聲中,勾魂使者酆傑已把這位幽冥神君銜恩欲報的閃電神乞,當作了幽冥神君懷恨欲雪的九毒書生,哭喪狼牙棒突幻精光,攔頭疾落!   上官靈眉頭雙剔,一掌橫推,把勾魂使者酆傑的哭喪狼牙棒,震得脫手飛出七八尺遠,沉聲叱道:幽冥神君閻元景昔日在九幽地闕之中,曾經對我言道,名氣可以不爭,恩仇卻不能不了,他若一旦生出重泉,再見天日,必尋閃電神乞報恩,尋九毒書生報仇!但如今上官靈卻要請教各位,你們究竟認不認識這兩位閻神君有恩有仇的武林人物?   重泉秀才甘化桂,略微聽出上官靈語意,詫然手指閃電神乞諸明問道:聽上官小俠的言中之意,難道這位不是九毒書生?   上官靈冷笑一聲答道:豈但不是九毒書生!這位就是如今的奪魂旗,也就是閻神君渴欲尋他才報恩的閃電神乞!   甘化桂、穆雷、焦魁、酆傑四人,知道上官靈不會虛言,不由驚得一身冷汗!   遂趕緊也餵閃電神乞諸明服下萬妙丹砂,這種靈藥,是兩百年前的九幽地闕舊主人修羅尊者所留,功效極為靈異,約莫一盞熱茶的光陰過後,幽冥神君閻元景與閃電神乞諸明,便自雙雙醒轉!   閻元景臉上因多了一層人皮面具,受傷不重,胸前傷勢,也經萬妙丹砂治癒,遂一躍而起,手指閃電神乞諸明罵道:姬天缺,你太已無恥,竟在滿天花雨巧相逢手法之中,突施暗算   閻元景話猶未了,猛覺重泉秀才甘化桂,在他身旁扯了一下衣襟,低聲說道:啟稟神君,這一位並非九毒書生,而是神君到處尋他報恩的閃電神乞!   閻元景這一驚豈同小可!趕緊向閃電神乞恭身拜倒,滿面通紅的赧然說道:閻元景身受諸大俠天高地厚之恩,今日竟如此糊塗,幾乎聚鐵九州,鑄成大錯!委實慚愧無   這時閃電神乞諸明,已由上官靈略告所以,俯身攙起幽賓神君閻元景,含笑道:閻神君昔年與諸明,雖有九幽地闕以內的一段淵源,但那時你已中毒昏迷並未相識!何況今日彼此戴有人皮面具,誤會在所難免!但我也覺得在相互施展滿天花雨巧相逢手法之前,曾覺肋下微麻,莫非有人在暗中對你我暗算?不然我們的奪魂金針,也不會如此失靈!   幽冥神君閻元景被閃電神乞諸明一語提醒,兩人均覺肋下微自有異,遂互解衣檢視,果然肋下肉中,尚各嵌著一根細如髮絲的烏黑金針,大約寸許,針身則作三稜形狀。   以閃電神乞諸明,與幽冥神君閻元景的武功造詣來說,怎會中了他人暗算,而毫不自覺?但那位突施辣手的九毒書生姬天缺,委實太善於利用時機,他是乘著諸明、閻元景雙方近三十根奪魂金針,將出手而未出手,意欲比鬥滿天花雨巧相逢手法之間,偷偷彈出兩根極細極小的烏針,要想使這兩位蓋代奇人,相互死在對方所發的奪魂金針之下,即令事後有人查看,也不會猜疑到自己從中弄鬼!   尚幸閃電神乞諸明與幽冥神君閻元景兩人,功力均極湛深,雖然均將對方當作九毒書生姬天缺,而疏於防範那隱身暗處,真正的九毒書生,以致肋下一中劇毒烏針,神志立即昏迷,但就在這一剎那間,業已自然而然地,把全身要穴,一齊提氣封死!   有了這等變故,所發奪魂金針準頭,自然略偏,不過他們雖各在面門胸前,中了五六根奪魂金針,但吉人畢竟天相,卻未全如九毒書生姬天缺意料,所傷幸非要害,只是些肉厚之處!   等上官靈等趕到,由重泉秀才甘化桂以祛毒療傷聖藥萬妙丹砂,救醒二人以後,又因互驚對方身分,以致未對肋下這根劇毒已除,亦復毫無痛楚感覺的烏黑小針,加以注意。   如今經閃電神乞諸明一提,兩人暗地默察全身,自然立即發覺,幽冥神君閻元景對於這種三稜毒針,認得最清,雖見比針長才寸許,細如髮絲,但形狀比例,乃與九毒書生姬天缺當年在九幽地闕以內,暗害自己之物,毫無二致!   遂在與閃電神乞諸明、上官靈,重新禮見,並問清天香坳內新舊乾坤五絕元宵大會的情形以後,憤然說道:姬天缺此人,委實喪盡天良,他剛在天香坳內,幾乎用陰謀毒計,把天下豪雄,一網打盡!如今卻又使我誤傷對閻元景有天高地厚之恩的諸大俠,險鑄百死莫贖的無邊大錯   閃電神乞諸明接口笑道:彼此均幸在僅略受皮肉之傷,閻神君千萬不必再對此事,有所介意!倒是這九毒書生,行蹤莫測,狡猾萬端,若不趁他尚未遠遁之際,展開搜尋,恐怕即將海角天涯,到處追蹤的多費多少氣力!   幽冥神君閻元景連連點頭稱是,並對閃電神乞諸明說道:九毒書生姬天缺遁出羅浮以後,不外去往福建、江西,或是湖南、廣西兩路,總之,如今他一出廣東,即難尋覓!閻元景想請諸大俠與上官小俠,追向西北,我則率領甘穆焦酆四位,追向東北,非把這屢屢為禍江湖的武林巨害,予以殲滅不可!   閃電神乞諸明靜靜聽完,向幽冥神君閻元景,含笑說道:追尋九毒書生之事,就照閻神君所定方向,各盡其力!俗語說得好:但得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任憑姬天缺百變千詭,窮兇極惡,他也必有在我等手下,低頭服罪之日!不過諸明卻有一語,奉勸神君,即冤家宜解不宜結,能饒人處便饒人,倘若九毒書生姬天缺真能放下屠刀,回頭覺悟之時,尚望閻神君莫為已甚,給他一條自新之路!   幽冥神君閻元景的昔年舊恨,與今日新仇,交集心頭,業已把這九毒書生姬天缺,恨入骨髓!忽聽閃電神乞諸明,這等說話,起初頗覺詫異,但見諸明說到最後數語,手撫面頰之上新留的奪命金針傷痕,臉上及雙目以內,卻充滿了一種寬仁厚德的湛湛神光,不由滿面飛紅,自慚形穢地低頭稱是!   閃電神乞諸明,向重泉秀才甘化桂等,微一含笑點頭,便自攜同上官靈,如言往西北方,展動身形,疾馳而去!   幽冥神君閻元景起初是抱拳肅立,恭送閃電神乞諸明,但等他與上官靈身形,轉過前峰以後,才忽然想起自己心腸,怎的這等狹隘自私?為何一意只欲報仇,而對這位好容易巧遇的救命恩人,卻一無所報,連那功能祛毒療傷,武林人物極為有用的萬妙丹砂,也未送他幾粒!   幽冥神君閻元景越想越覺得羞慚難當,竟伸手在自己左頰之上,重重打了一記!   這一記,卻無巧不巧地打在奪命金針所留傷痕之上,幽冥神君閻元景立時怒火又騰,回身向重泉秀才甘化桂、紅衣火判穆雷、大頭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傑,發話說道:   大丈夫本來應該後報仇讎先報恩,但閻元景既一時鬼迷心竅,放過了我十餘年來,無日不思圖報的救命恩人閃電神乞,則不如索性做那小人到底,矢志先報仇讎,等割下九毒書生姬天缺出頭顱以後,再尋找諸大俠,沒世追隨,求為奴僕!   說到此處,目中神光迸射,虎虎生威地高聲叫道:酆傑、穆雷,持我修羅三寶中的修羅白骨吹,往東北方先行,倘若一得九毒書生蹤跡,便立以本門鬼哭傳音之術,互相呼應!   勾魂使者酆傑、紅衣火判穆雷恭身接過幽冥神君閻元景,遞給他們的一枚拳大骷髏白骨,雙雙施禮轉身,伏肩下腰,颼颼颼地一連三縱,便已往東北方縱出十一二丈。   酆穆二人正待四度騰身之際,卻聽得身後的幽冥神君閻元景,突又叫道:酆傑、穆雷回來,可能我又把事料錯?   二人詫然不解地回到原處,只見幽冥神君閻元景蹙眉深思有頃,緩緩說道:我因適才談到大丈夫與小人之別,忽然想起對於九毒書生姬天缺這等陰惡狡詐小人的一切舉措,豈能依照常情,加以衡斷?   重泉秀才甘化桂機智過人,心機頗快,聞言業已猜透幽真神君閻元景用意,微笑問道:神君可是認為常人在闖下天香坳計害舉世群豪這等大禍以後,必然天涯海角的盡速遁逃,而九毒書生姬天缺,因心計特工,可能到如今尚蟄伏不動,未曾離這羅浮山?   幽冥神君閻元景一陣仰天狂笑,輕拍重泉秀才甘化桂的肩頭,得意說道:甘化桂,你果然不愧重泉秀才之稱,猜得一點不錯!但我如今不僅斷定九毒書生姬天缺,必然還藏在羅浮山中,並料準他今夜可能會再來這萬梅谷口,親自查看他借刀殺人的巧計,可曾生效!   重泉秀才甘化桂眉梢一挑說道:神君既然斷定他今夜會來,則我們何不佈置一場森羅殿夜審奪魂旗的精采好戲,使這九毒書生姬天缺所扮,名馳天下的壞奪魂旗,疑鬼疑神地魂飛魄散!   幽冥神君閻元景微笑點頭,當下便由重泉秀才甘化桂,說明所計,眾人分頭安排,好在他們久居九幽地闕,這等裝神弄鬼之技,自極出色當行,在黃昏日落之前,萬梅谷口以內,幽冥神君閻元景與閃電神乞諸明,兩敗俱傷,雙雙倒地之處,遂隆起了一座新墳,墳前並立了一塊新刻墓碑,上書:第三奪魂旗及第四奪魂旗之墓等十三個隸書大字!   十六的月色,通常均比十五更圓、更好,時交二鼓,蟾彩流天,萬梅谷中,因樹倒猢猻散,早已走得杳無一人,所剩下的,只是一片沉沉靜寂!   果然未出幽冥神君閻元景,及重泉秀才甘化桂所料,九毒書生姬天缺不僅未曾離開羅浮,並已回到萬梅谷口,此時正隱身峭壁之上的一叢藤蔓之中,對著谷口那座新墳,似有所思地默默凝視!   姬天缺也是驚弓之鳥,他在閻元景與諸明雙雙倒地之時,聽得谷口有多人趕來,以為是南筆西道等乾坤五絕,才嚇得人倉促遁走!他如看清來人僅是上官靈等,只一現身,再加辣手,那位幽冥神君與閃電神乞,恐怕真將命赴幽冥,怎會還有還魂之望?但姬天缺走後,心想自己因手段太辣,企圖一網打盡,已犯眾怒,這一干大對頭們,無疑均在東北西南的密搜自己,無論遁向何處,均難免相逢,不如索性藏在此間不動,也許反出天下群豪的意料之外,等他們遠去千百里後,再消消停停地考慮今後出路!   主意打定,遂找了一處幽秘洞穴,靜坐行功,但一直坐到月上東山,心頭始終放不下三項問題:第一項是第四奪魂旗,究竟是誰?第二項是他與閃電神乞諸明一同身中奪魂金針,及自己的劇毒烏針,究竟生死如何?第三項則是以後從谷外趕來一群腳步之聲,究竟是何人物?   這三項問題:在九毒書生姬天缺腦中,盤旋攪擾得他無法安寧,遂在時交初鼓以後,悄悄繞回萬梅谷口的一片峭壁上的藤蔓以內,要想略窺動靜!   但九毒書生姬天缺才一注目,心中便自微驚,因那平坦坦的萬梅谷口,卻拱起了一座高大新墳,墳前並矗有墓碑,及燒化的紙錢供品之屬,不過因背著月光,任憑姬天缺目力再好,也看不清墓碑上刻的是什麼字跡。   墓中埋的何人?遂成姬天缺腦中所疑問第四項問題,當然他首先會想到可能是中了自己暗算的閃電神乞諸明,和第四奪魂旗的其中之一。但姬天缺心計兇狡,精靈如鬼,他也立即想到可能有人故意設計,虛設一座新墳,來誘使自己現身,投入羅網!   好穩的九毒書生姬天缺,心中既有所疑,遂一聲不響地由二鼓守到三更,只見萬梅谷口,除了月籠梅花,淡香四溢以外,靜悄得絕無絲毫人跡!   三更一過,九毒書生姬天缺一來因始終不見有任何埋伏,疑慮大滅;二來也委實忍耐不住,遂宛如一縷輕煙般地,飄下隱身峭壁!   轉到墓碑正面,那第三奪魂旗與第四奪魂旗之墓十三個隸書大字,赫然入目!   九毒書生姬天缺起先預料雖中,卻想不到居然一死兩人!故而在乍看清墓碑字跡之下,頗覺一愕,但旋即低低哼了一聲,自言自語說道:他們各中了我一枚劇毒烏針,本來已足致死,再加上滿天花雨巧相逢手法失準,因而又互中奪魂金針,那得不命喪無常,魂歸地府?後來谷口趕來的,縱是諸葛窮酸、天癡道長等人,身邊也不一定帶有能療治我烏針所蘊劇毒的神奇藥物,照樣搓手嗟嘆,返魂無術!   九毒書生姬天缺自言自語到了得意之處,不由又復發出一陣他那種懾人心魂的嘿嘿陰笑!   陰笑過後,姬天缺便負手慢慢踱向萬梅谷口,但未踱三步,倏然又復回身,眼望這座三尺新墳,獰聲說道:當初我在九華幽谷,看見洞中老人墳頭之時,曾經開墳驗骨,尚且不知怎的會在天香坳中,出現風磨銅奪魂寶旗,攪得我提心吊膽,神思不定!如今面前又是一座新墳,雖然這次是親手暗發劇毒烏針,並見他們互在金紅光雨以下,兩敗俱傷的仆倒在地,但若不照樣開墳,姬天缺似乎依然有點放心不下!   說到此處,這位九毒書生姬天缺大概是因心頭愧咎,竟從來未有的略整衣衫,向那三尺新墳,作了一個長揖,口中喃喃祝語說道:撇開真真假假,善善惡惡不談,我們三人總算略有因緣,同以奪魂旗面目行世!你們是第三奪魂旗,及第四奪魂旗,我則可算是第二奪魂旗,你們既中我毒手身亡,何妨彼此再結一次鬼緣?待我開墳瞻仰瞻仰你們的皮囊遺骨!   說完,足下微退兩步,功力潛聚,雙掌齊揚,捲出一股強勁無比的陰冷狂飆,硬把好好一座墳頭,幾乎齊地揭去!   墳頭一揭,其中果然葬有兩具薄皮棺木,左邊一具材頭上寫著第三奪魂旗之柩,右邊一具材頭上寫著第四奪魂旗之柩字樣!   九毒書生姬天缺此時猶自未肯全信,兩掌分揚,又把左右棺蓋,一齊劈得四散飛落!   棺中各躺著一具死屍,但黑色長衫覆體,人皮面具蒙頭,依然是一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奪魂旗打扮!   姬天缺心頭微一思忖,暗想第三奪魂旗閃電神乞諸明的本來面目,已在天香坳中見過,不如先看看這趕來送死的第四奪魂旗,到底是怎樣一位江湖人物?   直到如今,姬天缺仍頗慎重,右手食指微伸,一縷勁風,襲向右邊棺中屍體心窩,屍體卻一動不動!   姬天缺始終存有戒心,雖已證明棺中確是死屍,仍恐有人乘自己察看屍體之時加以算計,暗用目光略一掃視四周,見無絲毫動靜,遂猛以極迅疾的身法,自右邊棺中,一把提出那具僵直屍體,橫躍出三丈遠近!   姬天缺提出第四奪魂旗屍體以後,潛聚耳音。靜聽四外,並未發現絲毫異狀,這才略為放心,伸手把那僵直屍體臉上戴的人皮面具揭去!   人皮面具一去,姬天缺不由大覺噁心,原來面具以內,只有半邊頭,血肉模糊,腦漿狼藉,那裏還辨得出是何面目?   姬天缺看清死屍形象以後,心頭忽然一驚,暗想自己雖見第四奪魂旗面門之中,曾中奪魂金針,但何至於連腦殼都裂去一半,死得如此之慘?   疑念一起,姬天缺自然而然地回頭打量那墳中的兩具棺木!   但不打量還好,一打量卻使他越發深深大吃一驚,原來在兩具棺木之間,不知何時豎起了一面高大鐵牌,鐵牌正中,寫著四個大字:拘魂奪魄!   姬天缺即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有人暗中弄鬼,遂把心氣一沉,膽量反壯,森然冷笑起處,甩卻手中屍體,人如電掣雲飄,凌空掠過鐵牌!要想看看另一具棺中的屍體,還有什麼花樣?   那知就這剎那之間,另一具屍體居然業已遁走,棺內空空,九毒書生姬天缺被捉弄得眉騰殺氣,目射兇光地仔細看那鐵牌,只見在拘魂奪魄四個大字之下,還有一些小字,寫的是:森羅閻君,在子午峪山神廟內,提拘九毒書生姬天缺,與屈死天香坳內,碎骨粉身的八指飛魔司空曜的冤魂對質!   姬天缺這才知道,昨日天香坳內那聲震天暴響,果有傷亡,但死的不是什麼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卻是曾與自己結為死黨的玄陰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   目前這種墳內有棺,棺內有屍,而一具確是真屍,另一具卻會留那面拘魂奪魄鐵牌相召,並能隱形飛遁等怪異情事,姬天缺雖然一看便知是江湖人物故意安排,但因八指飛魔司空曜粉身碎骨一節,確實內疚甚深,一經提到,依舊有點遍體生涼,汗毛直豎!   不過姬天缺是有名的絕代兇人,這種良知發現的心靈譴責,僅僅是剎那之間,等他恢復鎮定,懾人陰笑,再度劃破月夜深山的沉沉靜寂以後,黑衣大袖立翻,一股勁疾狂飆,推得那面拘魂奪魄鐵牌,飛出兩丈有餘,轉身自暗香浮動,疏影橫斜的梅花林中,飄出谷口。   姬天缺久據羅浮,知道子午峪與萬梅谷之間,僅僅隔了一座峰頭,而那山神廟卻是規模既小,又復破舊不堪的三間殿宇!   以他這等輕靈身法,翻過峰頭,到得子午峪口,天候尚自未交四鼓!   月光如水以下,那座山神廟門前的七八尺遠之處,站著一對無常惡鬼,左邊一個黑衣黑帽,手中又是高舉一面拘魂鐵令;右邊一個,則全身上下純白,鮮紅的長舌,拖出厚唇,約有數寸!   姬天缺上過一次惡當,自然學乖,冷笑一聲,雙掌劈空齊下!   但掌風到處,噗的一聲,黑白無常立時粉身碎骨,四散粉飛,原來只是竹殼紙糊,不過製作得栩栩傳神,極其生動而已!   但黑白無常雖毀,卻自胸腹之間,冒出一片極淡黃煙,在空中略現即滅,而山神廟內,也傳出一種森冷無比的怪異語音說道:啟稟閻君,九毒書生姬天缺惡性兇心,臨死不悔,居然敢在廟門前,擅毀黑白拘魂塑像,論罪當入阿鼻地獄!   另一個不帶絲毫感情的語音,接口說道:此人惡孽如山,你先宣他進廟再說!   姬天缺聽得正自暗暗好笑,尋思究竟是那一路的江湖人物,在此搗鬼作死之際,山神廟內,突地發出三聲淒厲鬼號,姬天缺遂覺心魂欲飛,全身都不自在。   他那知幽冥神君閻元景,因深悉這位對手難鬥,業已動召了當年修羅尊者在九幽地闕以內所遺修羅三寶之中的修羅九寒沙,及修羅白骨吹。姬天缺大吃一驚,趕緊以內家定力,鎮懾心神,不敢再復小視廟內人物!   這時廟門口也閃出了一位魁梧高大,暴眼虯髯,周身火紅的判官裝束之人,用手中朱筆,向九毒書生姬天缺一指,聲冷如刀地緩緩說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姬天缺,你一生為惡,兩手血腥,且進廟來,在森羅閻君的孽鏡台前,好自懺悔!   話完,當空突又瀰漫一片黃煙,紅衣判官的身形,遂在黃煙之中,漸漸消失!   九毒書生姬天缺此時業已深自警覺,這廟內弄鬼裝神之人,決非江湖俗手!以自己威名盛望,當然不能示怯而退,但因對方似是謀定而動,必須特別小心,遂拿定主意,非看清究竟以後,決不輕易出手!   心意既定,姬天缺遂右掌凝足七煞寒靈陰功,當胸護身,左掌握了一把三稜淬毒的奪魂金針,藏在黑衣大袖以內,緩步從容地,向那鬼氣森森的山神廟中走去!   才進廟門,姬天缺更覺遍體生寒,周身一顫!   原來廟內所有神像,均已撤去,數丈方圓的大殿之上,只在正中陳設著一張香案,案後坐著一位面容清臒,目光如刀,頭戴冕旒,身穿袍服的王者裝束之人。王者左側身後,站著適才在廟門向自己發話的紅衣判官,右側身後,則站著那位業已被自己劈空掌力,擊得碎骨粉身的黑色無常,拘魂惡鬼!香案左側,有一位綠袍秀士,手捧一面雙龍合抱的黃銅圓鏡,肅然而立!   鏡上橫書孽鏡台三個大字,旁邊並有一副小小的對聯,寫的是:欲知來世,且看今生!   香案右側,則熬著一大鍋香油,有一名頭大如斗,滿面生麻的鬼卒打扮之人,正往油鍋以下,不住添柴,燒得火焰熊熊,沸油滾滾!   殿柱之上,也懸有一副用素紙所書的對聯,橫額是賞善罰惡,聯語則為:   作多了虧心事,莫來見我,積少許功德果,好去為人!   姬天缺辣手狠心,殺人無算,適才遍體生寒,周身發顫之故,倒不是被這殿內諸人的幽靈裝束,及陰森景色所驚,只是看了孽鏡台與殿柱上兩副聯語以後,自心靈深處,略興愧疚!   紅衣判官見姬天缺一進廟門,便即止步凝立,打量四周,遂恭身向那中座王者裝束之人說道:啟稟閻君,九毒書生姬天缺已到,是否先在孽鏡台中,查清他的今生孽累?   姬天缺暗自打量這位被稱閻君的王者裝束之人,覺得似乎在陌生以內,略帶熟悉,但一時怎樣也想不出來曾在何處見過?聽紅衣判官說完,遂拿穩主意,且靜等對方把這些搗鬼手段使完,再作定奪,倒看看如何能在那面稱孽鏡台的黃銅圓鏡之內,查出自己的所為惡跡!   中座王者裝束之人,微一點頭,紅衣判官遂走到綠袍秀士所捧的黃銅圓鏡跟前廣大聲喝道:孽鏡台中,請現九毒書生姬天缺的今生孽累!   說也奇怪,隨著紅衣判官話聲,那面黃銅圓鏡,居然立即飆輪電轉,並有一縷寒光,照射在卓立殿門的九毒書生姬天缺身上!   綠袍秀士等鏡停以後,向鏡中看了一眼,回頭對紅衣判官聲冷如冰地說道:姬天缺早年以九毒書生名號,為惡江湖,殺人無算   綠袍秀士一面報道,紅衣判官一面揮筆紀錄,姬天缺卻在心中暗笑,對這種鬼技,未免太也無聊,江湖中山澤群雄,誰不知道九毒書生的當年往事?   紅衣判官朱筆一停,黃銅圓鏡又復電傳,綠袍秀士又在略為觀看之後報道:經西崑崙絕頂,小琅環仙境的逍遙老人鍾離哲度化,但姬天缺惡心不改,竟把鍾離哲誘至皖南,謀奪一部武學真經,禁閉九華山腹近二十年,負義忘恩,此罪難恕   這幾句話,卻把這個兇殘狠毒無比的九毒書生姬天缺聽得通身冷汗如雨!   因為他暗忖九華幽谷,負義忘恩的這段往事,除了天知,地知,僅有當事雙方,真奪魂旗逍遙老人鍾離哲,及自己知曉,怎的這綠袍秀士,往所謂孽鏡台中,看了一眼,便隨口說出這樁極端秘密的當年往事?   姬天缺背脊之間冷汗一流,居然連周身皮肉,都有點顫抖起來,彷彿自骨髓中往外大冒寒氣!   但他以為這是自己因心中愧恧歉疚,所生感應,並未十分在意!只見黃銅孽鏡再轉,綠袍秀士微一注目,又復報道:姬天缺惡性甚大,劣跡無窮,離開九華幽谷,竟又在萬姓公墳以下的九幽地闕之中,用所煉三稜毒針,暗害與他同覓幽冥十三經的嶺南俠盜閻元景   綠袍秀士這一次所說,更使九毒書生姬天缺為之蕩魄驚心,因為風磨銅奪魂寶旗,曾在天香坳絕壁之間出現,猶可認為逍遙老人鍾離哲未死,消息洩漏江湖,但萬姓公墳以下九幽地闕之中的這段欺心往事,似乎無論如何,也不應再為世曉!   姬天缺參不透其中玄妙,不禁心頭微跳,背脊間冷汗長流,周身冷顫得幾乎有點支持不住!   這時他才發覺這種現象,並不完全是心靈感應,趕緊悄悄運氣行功,默察周身經脈穴道,不由深自大吃一驚,原來不知何時已被一種極其厲害的陰寒毒力,無形無影地侵入體內!   姬天缺人極深沉,業已發現有異,仍自佯作不知,傲然卓立殿前,彷彿是在靜聽綠袍秀士所云,其實卻正以絕頂內功,自丹田提聚純陽真氣,運轉九宮雷府、十二重樓,企圖消解或逼出所中寒毒!   黃銅圓鏡徐徐運轉,手捧孽鏡台的綠袍秀士,又復沉聲說道:姬天缺暗害閻元景,奪得四篇幽冥十三經先隱居太行山,再遷移賀蘭山,練成絕藝以後,假借被他所害的奪魂旗名義出世,峨嵋金頂毀乾坤五絕表記,呂梁山殺皓首神龍常子俊三子,玉門關害少林智鏡禪師、武當守一道長、錢塘雙傑、長白八雄,並在浙東活剝靜心禪寺老方丈人皮,盡屠寺內二十三名僧眾   中座被稱閻君的王者裝束之人,聽到此處,袍袖略揮孽鏡台便即停轉,並向紅衣判官冷冷問道:你且查查陰曹律令,九毒書生姬天缺如此罪惡重重,應以何刑懲治?   姬天缺一面暗以內功,漸漸逼出寒毒,一面又覺得這中座王者裝束之人,不僅在陌生以內,略帶熟悉,連說話語音,也似曾經聽過?遂遍自相識的武林人物之中,苦苦追憶!   紅衣判官紀錄下綠袍秀士所報在孽鏡台中,現出的九毒書生姬天缺生平罪孽以後,又取過一本陰曹律令,略一翻閱,厲聲叫道:姬天缺一身罪孽,兩手血腥,惡跡如山,害人無算,論律當遍歷陰曹刀山凌遲,油鍋烹炸,石磨為醬,炮烙成灰等慘酷極刑,然後打入阿鼻地獄,永遠不得超生人世!   姬天缺聞言不禁又是激靈靈地一個寒顫,但就在這寒顫之中,突然想起了中座那位王者裝束,似曾相識之人的身分來歷!   遂陰森森地冷笑一聲,厲聲說道:閻元景,想不到你不曾於九幽地闕之中,喪生在我三稜毒針以下,卻跑到此處來弄鬼裝神!   幽冥神君閻元景雙眼一翻,射出兩股滿含仇火的炯炯精光,冷然答道:姬天缺,你眼力不錯,居然認出我來!但慢說十餘年前的一根三稜毒針,無奈我何,就是今晨這一根陰險狠辣的劇毒烏針,又能把閻元景怎樣?來來來,當年今日,所拜賜雙針,一齊奉璧,你收受之後,我們再把前仇,一作了斷!   話音方落,袍袖又揮,兩線勁急烏光,在空中略閃,便向姬天缺的眉間飛到!   姬天缺認得果是自己所用暗器,一伸手接在掌中,但突覺針上奇寒徹骨,遂趕緊撒去,怒聲叱道:閻元景,原來第四奪魂旗,竟然是你所扮,為何彼此不光明正大地,互作一拼!卻弄這些詭計玄虛則甚?   幽冥神君閻元景聞言一陣仰面狂笑,笑聲高洪強烈,震得壁間油盞的燈火搖搖,用眼角覷著姬天缺,滿臉不屑訕笑神色說道:居然在你這種無恥兇人口中,也會吐出光明正大四字?有道是:投之桃李,報以瓊瑤,你兩度饗我以淬毒烏針,我也請你嚐嚐兩百年前武林怪傑修羅尊者所遺修羅三寶之一,修羅九寒沙的滋味!   姬天缺聞言才知道自己在廟門以外,掌震黑白無常塑像之時,曾自塑像腹內,冒出的一片淡淡黃煙,就是陰毒暗器中,失傳已久,傷人無形的修羅九寒沙!怪不得如今全身寒意猶深,颼颼生顫!人皮面具上的眉頭一蹙,冷冷向幽冥神君閻元景,哂然說道:修羅九寒沙雖稱極為霸道,但姬天缺神功已就,五氣朝元,三花聚頂,腹內更是銅澆心肺,鐵鑄肝腸,你又其奈我何?   幽冥神君閻元景自鼻中冷冷,哼了半聲答道:廟門以外那點間接侵骨的修羅九寒沙,固然傷不了你這等功力之人!但適才兩枚你自己用來害人的餵毒烏針之上,我卻   姬天缺被閻元景一言提醒,想起適才接針之際,觸手冰涼,頓知對方定將自己毒針,又曾放在修羅九寒沙中熬煉過!   果然行功默察一下,發現接針右臂的各處要穴,均已被一種尚未發作的奇寒毒氣所侵,漸漸氣血凝滯,微覺麻木!   姬天缺生平專門算計別人,何曾受過這等暗算?盛怒難遏之下,暴吼一聲,預先藏在左掌中的一大把三稜淬毒奪魂金針,遂如光雨流空般地,疾向幽冥神君射去,人也跟著隨後飛撲!   但幽冥神君閻元景今宵種種舉措,均係著意細心安排,故而九毒書生姬天缺的一聲厲嘯,卻換來了那位喬裝鬼卒,大頭鬼王焦魁的一聲暴吼!   九毒書生姬天缺厲嘯以後,是針雨流空,大頭鬼王焦魁暴吼以後,卻是油香滿殿!   原來大頭鬼王焦魁,一面在油鍋以下,不住添火,一面卻始終嚴密注視九毒書生姬天缺的一切舉措!   在姬天缺一聲厲嘯,人隨所發針雨,猛撲幽冥神君之際,焦魁遂暴吼一聲,提足內家真力,雙掌齊向油鍋以內,凌空一推,鍋中立時飛起一片沸滾熱油,照準九毒書生姬天缺,迎面潑去!   姬天缺作夢也未想到,對方竟有如此手段!匆忙之下,只得以袖風狂拂,罡掌連推,但大片熱油,非比尋常暗器,不僅所發奪魂金針,被激撞得全失準頭,胸前肩頭,也復沾了不少!   再好的內家功力,或是金鐘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之屬,也禁不住這等沸油淋身!硬把個狠毒蓋天下,威名滿江湖的九毒書生姬天缺,淋得從洪然厲嘯,變成哇的一聲慘號,並生恐對方繼續下手,趕緊拂袖震破窗門,橫飛一丈,逃出殿外!   他身才出殿,迎面兩丈以外,業已站立了王者衣冠的幽冥神君閻元景,手中捧著一疊磷光閃閃的細絲怪網!   左面靠崖壁處,站的是那位綠袍秀士,但手中所捧,已非孽鏡台,換了一具看來猙獰可怖的拳大白骨骷髏,右面則係那位紅衣判官,一手拿著一節金黃奪目的短粗圓筒,另一手戴著一隻鹿皮手套,不知在五指之間,所握何物?   身後也陰森森地一聲怪笑,大頭鬼王焦魁兩手各持一隻大木瓢,瓢中滿盛沸滾熱油,作勢待潑!   姬天缺右臂既中奇異寒毒,肩頭胸前,又為滾油淋傷,再加上這種四面被圍的險惡情狀,自知可能運數已終!但像他這等絕世兇人,怎肯束手待斃,提氣強忍傷痛,兇睛中厲芒一閃,電掃四周,想找個最弱之點突圍,至不濟也得撈上兩名陪著自己同死,在棺材以內的墊背人物!   幽冥神君閻元景窺透姬天缺心意,把手中那疊磷光閃閃的細絲怪網,略一抖動,冷笑連聲,說道:姬天缺,你要再想作困獸之鬥,無非自速其死!我手中這疊寶網,名叫冷焰修羅網一絲沾膚,冷焰搜髓,是修羅尊者所遺三寶以內的最稱霸道之物!   姬天缺自然識貨,目光微注閻元景手內寶網,知道對方所言不虛,人皮面具後的兩道濃眉,深深一蹙!   幽冥神君閻元景又指著姬天缺身左,重泉秀才甘化桂手中所捧的白骨骷髏,緩緩說道:這是修羅三寶中的另一件名叫修羅白骨吹,在山神廟門以外,想已嘗過滋味!   重泉秀才甘化桂聽幽冥神君話音方了,便捧起白骨骷髏,在骷髏腦後,輕輕一吹,極其淒厲的鬼號起處,姬天缺不但又覺心魂欲飛,體內所中寒毒,立時加強了不少威力,周身微微抖顫!   幽冥神君閻元景搖手止住重泉秀才甘化桂再吹修羅白骨吹,又復指著紅衣火判穆雷,向姬天缺說道:他左手鹿皮手套以內的修羅九寒沙,你已嘗過味道,右手中的圓筒則你應該認得出是江湖中最厲害的金光烈火筒,一經施為,三丈方圓以內,滿佈劇毒金絲,硫磺烈火!   九毒書生姬天缺,越聽越覺寒心,故裝鎮靜地,一面忍受所中傷毒,一面搜索枯腸,但任憑他平日如何足智多謀,此時卻想不出絲毫怎樣才可逃出這位對自己懷恨多年,率眾尋仇的強敵手下之策!   閻元景則神態越來越覺輕鬆地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至於你身後的那兩瓢滾熱沸油,如何難當?恐怕用不著我再加解釋!如今閻元景要向閣下請教,適才在山神廟大殿以內,所宣佈你的那些喪心病狂惡跡,可有一件是虛?種因得果,報應循環,要你以一身皮肉,償還數十年無邊孽債,你服是不服?   九毒書生姬天缺肩頭胸前,被滾油淋傷之處,一陣陣的火辣辣般劇痛,右臂的筋骨穴道,更奇寒生顫,但這些傷毒疼痛,卻化不了他絲毫兇心!雙睛瞪處,厲芒四射地獰聲叫道:閻元景,你不必猖狂得意,俗語說得好: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姬天缺的大好頭顱在此,你儘管下手摘取,快意前仇!我不否認我生平殺人如草,兩手血腥,但在這種情況之下,縱然把我骨肉寸磔,也難令人心服口服!   幽冥神君閻元景聞言似在意中,淡淡一笑答道:我也知道你決不心服,閻元景雖然與你仇重如山,廿年銜恨,但尚不屑殺你這種身受傷毒,功力難以施展,幾乎等於束手待斃之輩!   姬天缺聽出對方話中含意,詫然問道:閻元景,聽你之言,難道今夜你在連用詭計,誘我入伏以後,竟肯就此罷手?   幽冥神君閻元景,傲然一笑答道:若照你昔年為奪幽冥十三經四篇經文,對我暗下毒手之事,以及一身罪孽,委實大可不必對你寬饒!但閻元景的活命恩人閃電神乞諸明大俠,卻太已寬仁厚德,一再叮嚀對你盡量度化,期使回頭,所以閻元景才在修羅三寶,及滾油淋身之下,放你一條生路!   九毒書生姬天缺果然兇橫已極,靜靜聽完幽冥神君閻元景的話之後,竟自獰聲狂笑說道:閻元景,你還是乘著姬天缺偶一不慎,身中詭計之下,恃眾逞兇,報復前仇,比較穩妥!否則姬天缺只要得能脫身,我必立誓活剝今夜在場諸人人皮,及殺盡閃電神乞與乾坤五絕!   幽冥神君閻元景搖頭一嘆,冷然說道:江山容易改,秉性最難移!閣元景真可惜諸大俠那片寬仁厚德之心,竟施諸蛇蠍豺狼之輩!   九毒書生姬天缺強忍內外傷毒,獰聲叱道:閻元景休得口角傷人,言語放肆!姬天缺如今尚在你手下的四面包圍之中,你何不   幽冥神君閻元景不等姬天缺說完,便即哂然說道:姬天缺,你不必激將,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已說過放你,今夜若再動你一根汗毛,便不配稱為江湖人物!   說到此說處,向重泉秀手甘化桂、紅衣火判穆雷、大頭鬼王焦魁等人,微一揮手,沉聲說道:爾等撤圍繳還修羅白骨吹及修羅九寒沙,任憑九毒書生自去,不准加以干阻!   重泉秀才甘化桂聞言不禁眉頭略蹙,走到閻元景身畔,一面繳回修羅白骨吹,一面低聲說道:啟稟神君,俗語說得好:縱虎容易擒虎難   姬天缺耳音極銳,一陣縱聲狂笑,接口說道:閻元景,他說得對,縱虎容易擒虎難,他日你若落在我的手中,姬天缺絕不會有此寬洪大量!   閻元景止住甘化桂,不令再言,轉面對九毒書生姬天缺,淡淡一笑說道:閻元景為了敬佩及遵從閃電神乞諸明大俠所命,今日既願縱虎歸山,他日自亦不惜以身餵虎!姬天缺,你還不快走,再欲多言無非自招其辱!   姬天缺看出對方確是放過自己,面上雖強裝得若無其事,其實背心早已冷汗流地,狠狠獰視幽冥神君閻元景幾眼,肩頭微晃,便往那子午峪口縱去!   姬天缺立腳之處,距離峪口大約五丈有餘,若在平時,簡直可以說是晃身即到,但如今卻接連兩縱,尚差七八尺遠,可見所受內外傷毒,實在不淺!   他身形剛到子午峪山,背後突又傳來幽冥神君閻元景那種冷冰冰地語音叫道:九毒書生,暫留貴步!   姬天缺以為對方臨時變計,心頭一凜,暗在右掌中扣了一把淬毒烏針,停步回頭,冷然問道:閻元景,江湖人物可殺而不可辱,你這等嘮嘮叨叨,令姬天缺很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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