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奪魂旗

第2章 第二章 無字真經

奪魂旗 諸葛青雲 29615 2023-02-05
  奪魂旗哈哈笑道:慢說借我半年,就是讓我看上三日,價值也高似這盒紅貨十倍!這筆交易奪魂旗大佔便宜,我還得想個什麼方法,對你略為補償才好!   說完便把那盒紅貨,遞與上官靈,上官靈此時雖已猜出天癡道長借給自己的這本小書,定是甚麼武林中的稀世奇珍?但已沒法反悔,索性大大方方的含笑遞過!   奪魂旗接過小書,目光一瞥上官靈手中那粒外裹紅色蠟衣的靈丹,眼珠略轉過說:你且把這粒靈丹服下!   上官靈業已有點後悔自己怎的樂而忘形,竟把小書取出。萬一奪魂旗到時失信不還,卻怎樣向天癡道長交代?   如今聽奪魂旗叫自己服下靈丹,心想要吃就吃,吃在腹內以後,再也不會被人奪走!   謝東陽、方百川根本想不到上官靈的這一丹一書,是名列乾坤五絕的天癡道長所賜借之物,譚孝則見紅貨果然已被上官靈要回,心中喜得亂跳,所以不遑深想!

  奪魂旗見上官靈裂開蠟衣,服下靈丹以後,突然欺前半步,出指如風,一下點中上官靈暈穴,挾在脅下,身形微飄,便到林口!   謝東陽早就看出他有奪徒之意,方百川極其愛惜上官靈,譚孝則疑心奪魂旗誆得小書以後,又想也再奪紅貨,所以三人同時出手搶救,方百川銀鱗劍捲一片寒芒,謝東陽、譚孝的掌力,也如浪湧濤翻,天開石破!   但任憑你掌劍交加,卻連奪魂旗的衣角,全未沾著,黑影在林邊一閃即沒,但隱隱傳來他那種細如蚊哼,陰森森的口音說道:姓謝的,不要不識好歹,半年之內,我不搶你的徒弟,你們且去涼州塔頂尋他!   尾音收處,深林寂寂!謝東陽方百川雖然愁急上官靈被人劫走,但奪魂旗行時表明半年之內,決不搶這徒弟,並可至涼州塔頂尋人之語,倒還稍好,那位鐵掌無雙譚孝,卻因失而復得的紅貨,尚在上官靈身上,不知奪瑰旗是否食言背信,再度取走,焦急不堪,連連頓足!

  束手無策之下,還是方百川說道:我看這奪魂旗雖然兇毒,因名列乾坤五絕,做事到底稍顧身分,他既說是上官靈在涼州塔上,大概不會虛言。我們在此焦急無用,還是一齊涼州塔頂走走!   謝東陽長嘆一聲說道:小弟岔氣多年的二處要穴,想不到竟被奪魂旗替我點開,這種極不願受的恩惠,偏偏無法還返,實在令人煩惱之至!靈兒這個小鬼,花樣太多,膽尤大,那本小書,與那粒靈丹,也不知是從那裏來的?奪魂旗如此重視,必非凡物,將來還不知要向原主人怎樣交代?總之以此子根骨機智,作我徒弟,著實委屈了他,但又決不能使其落入奪魂旗之流人物手中,方兄有何良策教我才好?   方百川一面與謝東陽、譚孝馳下玉柱峰,奔向涼州,一面說道:萬事俱有前定,一心難與天爭,賢弟大可不必為此子煩惱!你我久闖江湖,應知閱人之術,上官靈膽大聰明貌相亦頗福厚,我斷定他必有絕大遇合,而成為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一朵奇葩,賢弟其他不必憂煩,只須時常教導他誠意正心,並在對人處事之間,熟記寬恕二字而已!

  謝東陽聽出方百川所說,極有道理,三人回到涼州,已近中午,那座寶塔因連出奇事,每日前往觀賞之人極多,不便援登塔頂,只得強自耐性等到暮色四起,月上林梢,才各展輕功,援登塔頂!   塔頂自然無法藏人,白布也早經奪魂旗取去,但找到最上一層,卻見上官靈被人點了睡穴,睡得好不香甜。   謝東陽見愛徒無恙,心頭一塊大石,業已落地,急忙拍醒上官靈,問他被奪魂旗劫走以後的大半日經過。   上官靈醒來,先把懷中的那匣紅貨,交還譚孝,然後小嘴一噘,眼圈一紅,向謝東陽泫然欲泣說道:師傅,我將來一定要殺奪魂旗,我被他害了!   不但謝東陽方百川,心頭巨震,連狂喜紅貨無恙的譚孝,驟聞上官靈此語,也不禁大吃一驚,三人均是一迭聲追問他是怎樣被奪魂旗所害!

  上官靈一咬牙說道:那粒靈丹,是天癡道長送給我的,本來吃了可以增益內功,加強真力!但奪魂旗在我吃下靈丹以後,立刻把我全身血脈閉死,帶來此地,一一倒逆拍開,使那靈藥之力,循不正當途徑發展,然後告訴我說,經他費這半日苦心,我功力業已平增一倍,但從今只能煉他那獨門獨派的七煞寒靈陰功,若煉其他功力,則必將逐漸吐血而死!   謝東陽聞言不禁眉頭緊皺,伸手替上官靈檢視周身要穴,果然覺得他奇經八脈之中,有一種極奇怪的似逆又未全逆症狀!   方百川也覺得奪魂旗以如此手段,對一個十四五歲少年,未免過辣?但忽然想起一事,竟比上官靈被害,尤覺驚心,急急問道:上官賢侄,你說所服那粒靈丹,是天癡道長所贈,則奪魂旗取走的那本小書,莫非也是天癡道長借給你的?

  上官靈無法再瞞,自然點頭,方百川雙眉益皺,目中流露一種焦急神色,繼續問道:那本小書是半字皆無,只有十八個坐功人像?   上官靈奇道:方師伯你猜得全對,我看那奪魂旗高興得似要發狂,到底那本看不懂的小書,有什麼好處?   方百川頓足浩嘆,謝東陽也惶急說道:武林第一至寶,達摩尊者的無字真經,難道竟在天癡道長手中?但這重要的東西,天癡道長怎會借給靈兒?若真是此書,我們昨夜縱然拼著骨化飛灰,也不應聽憑奪魂旗將書取走,萬一被他滲透無字真經奧秘,奪魂旗如虎添翼,無敵江湖,天下正人君子之流,豈不是無噍類了!   方百川長嘆說道:誰說不是此書,我因與天癡道長頗有淵源,得悉他二十年前歸隱之由,就是無意中獲得這部達摩尊者的無字真經,才在阿爾金山,閉關參究!如今無字真經不知天癡道長是否參透,卻已落入武林中最兇最惡的奪魂旗之手,委實令人憂心!但事已至此,徒憂無益,上官賢侄還是把天癡道長贈丹借經之事,細說一遍,大家想想有何妙法,可以補救!

  上官靈才知一書之微,關係居然如此之大!忙把當日天癡道長暗約自己,贈丹借經經過,細述一遍!   方百川聽完,搖頭說道:天癡道長這等武林奇人,性情實在奇得古怪!初見上官賢侄愛他根骨靈秀,賜藥傳技均可,怎的把如此重要的無字真經,脫手相借?事情既到這般地步,只得趕緊向天癡道長報知經過,再設法自奪魂旗手內奪回無字真經,可是奪魂旗這一走,鴻飛冥冥,天涯海角之大,卻到那裏去找?   上官靈此時因知道那本無字真經,關係太大,倒把自己被奪魂旗所害之事淡忘,接口叫道:方師伯,我知道奪魂旗現在那裏?   方百川謝東陽問他何以得知?上官靈告以奪魂旗臨行之前說是東南一帶,出了他的最大對頭,此去要訪遍東南諸省,殺死對頭,然後到廬山小天池赴約,鬥敗謝東陽,把上官靈收做徒弟!

  奪魂旗行蹤既有著落,則第一步棋,應該找尋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癡道長!但天癡道長同樣行蹤飄忽,可遇難求,眾人遂決定方百川、謝東陽依舊攜上官靈,撲奔呂梁山,告知皓首神龍常子俊父女,與奪魂旗改期改地,約戰廬山之事,鐵掌無雙譚孝則仍原計,將那匣紅貨,保送迪化!   譚孝此去,無甚可提,當然仍先表述方百川、謝東陽及上官靈這面!   一路之間,謝東陽因自己練功岔氣,所閉塞的三元大穴是被奪魂旗示惠點開,故而氣得連想練已久的混元真氣,也不願練,生死玄關也不願打通,一心卻擔心愛徒上官靈被奪魂旗暗使促狹,弄得周身經脈,似順不順似逆不逆,據說以後只能練他那獨門七煞寒靈陰功,否則就要逐漸吐血而死!   這種極其陰毒,但也極其高明的分經錯脈手法,自己與方百川,均無力解救,不知將來遇上天癡道長,是否能有法想?

  方百川與謝東陽所慮相同,但上官靈卻毫未替自己發愁,他只怕奪魂旗參透那本達摩尊者的無字真經,弄得武林中無人可制!   所以渴盼再遇天癡道長,好將這些經過稟告,請天癡道長趕緊追蹤奪魂旗,奪回那本無字真經!   但他不識天癡道長之時,天癡道長自來找他,識得天癡道長以後,卻又始終不見!   上官靈想起當初是方百川畫那長尾雲拂,才把天癡道長引出,遂又磨著方百川到處畫些長尾雲拂,他自己也東畫一支黑桿白毫大筆,西畫一支黑桿白毫大筆,弄得一路之間,到處都是名排西道東僧後,家在天台雁蕩間!的題詩,觸目可見!   題來題去,日頭到陝西省境,又有奇事出現!   三人約莫黃昏時分,路過一座山嶺,方百川眼望旁崖面水之間,建有數間草屋,草屋門窗緊閉,門上並似有幾條深色痕跡!

  草屋是在右方,謝東陽師徒此時正往左眺景色,故而未曾注意!   方百川遠遠望見草屋門上的深色痕跡,便已生疑,等馬再前行,看得真切以後,不禁悚然一驚,勒韁停蹄,用馬鞭一指茅屋,與謝東陽師徒叫道:謝賢弟,方今江湖之上,真是險詐萬端,連奪魂旗這等身分人物,居然也不守信約!他不是告訴上官賢侄,要到東南幾省,去找什麼仇人?怎的又在這茅屋門上,畫了一方血旗,這種血旗一現,茅屋中的所有人,今夜三更,無一能逃活命!   謝東陽師徒,勒馬偏頭,順著方百川鞭梢望去,果見那茅屋門上,被人用鮮血畫有奪魂旗的表記!   謝東陽眉頭雙皺,目射英光,上官靈也自叫道:師傅,我們受奪魂旗的氣也受得夠了,拚著一死,今夜與這茅屋中人,合手一鬥好麼?

  謝東陽不答上官靈,回頭向方百川朗然發話說道:方兄,小弟拉你一同並骨此間,今夜我要用我多年閒置佛手金鉤,與奪魂旗一拚生死!   方百川捋鬚哈哈笑道:賢弟的佛手金鉤,早年也是武林中一件極享盛名之物,加上我一柄銀鱗劍,上官賢侄的文昌筆、紫飛花,真如拼命合手,奪魂旗想奪我們三人之魂,恐怕也要付出相當代價!但一路之上,首現血旗,我們何不先看看這茅屋之中,究竟住的是什麼人物?奪魂旗對他如此仇深恨重,定欲滿門盡滅!   謝東陽點頭應諾,三人翻身下馬,把坐騎拴在林間,舉步繞過茅屋前面的一片小小池塘,向前走去!   但距離茅屋還有丈許之際,謝東陽瞥見茅屋窗隙,似有銀光微閃,急忙伸手一拉方百川、上官靈,倏然止步!   果然三人腳步方停,格登一聲,崩簧響處,竟自茅屋窗櫺之中,射出五六點銀星,來勢絕速!   茅屋中銀星發後,寂靜無聲,並不見有人出面答話!   上官靈覺得自己一行,是打抱不平,欲幫助茅屋中人對抗奪魂旗而來,怎的對方卻不問青紅皂白?便饗以一篷歹毒暗器!   心頭火發,剛待出聲責問,方百川卻向他師徒略施眼色,退回拴馬之處,解韁上騎。   上官靈莫名其妙,謝東陽卻知方百川這樣舉措必有道理,遂命上官靈一同上馬騎馳出兩三里路,方百川勒韁下騎,坐在路邊,向謝東陽笑道:賢弟我們一路所遇怪事真多,你可看出那茅屋中人,是何來歷?   謝東陽搖頭笑道:我久處南疆,對中原武林多已陌生,那裏看得出茅屋中人來歷?不過那五六點銀星,頗為歹毒,威力雖然比不上我賜給靈兒的紫飛花,但卻與五雲捧日攝魂釘,七孔黃蜂針之流,若相彷彿。我們不是三人合力,幾乎上來便討沒趣了呢!   方百川點頭說道:那五六點銀星,叫做流星飛雨,威力不但比不了賢弟的紫飛花,也不如黃蜂針攝魂釘之屬霸道,但卻是這茅屋中人所擅多種暗器之一   謝東陽聽到流星飛雨之名,突然想起兩個人來,咦了一聲,向方百川問道:方兄你判斷這茅屋之中,住的是秦中雙惡活無常巴玄、毒刺蝟巴黃兄弟?   方百川笑道:賢弟你居然還記得這怪僻無比的一對兇人,我斷定必是他們,打我們的流星飛雨就是毒刺蝟巴黃所發!   謝東陽搔首詫道:這秦中雙惡,一身罪孽,兩手血腥,我記得凡屬正派武林人物,鬥得過他們的,個個見即不容,鬥不過他們的,個個聞風遠避,應該與奪魂旗一同列入兇狹狠毒的魔頭之中,不過武功稍遜而已!怎的那面血旗,卻會畫在他弟兄門上?難道奪魂旗得了無字真經,高興起來,又要做一次像獨蕩鮑長雄東海金蛟島盜窟的大快人心勾當麼?   方百川笑道:這就是我招呼賢弟與上官靈賢侄,忍氣退走,不必與茅屋中人先起釁端的原因所在!因為一路上我被上官賢侄,引得老興勃發,奪魂旗為惡,既已耳聞目睹,則奪魂旗行善,似乎更應該一開眼界?那茅屋背崖而建,崖僅四丈有餘,不算太高,我們進完飲食,遠遠藏好馬匹,悄然繞上崖頂,居高臨下,既不虞被人發現,又可以看得舒舒服服。大概上官賢侄首先贊成此議吧?   方百川這一猜卻未猜對,聞言首先拊掌稱善的不是上官靈,而是他師傅謝東陽,因為謝東陽深恨奪魂旗替自己點開三元大穴,囑咐打通生死玄關,練好混元真氣以後,再去鬥他!這種外表示惠,實際藐人的屈辱,真比當面打自己幾個嘴巴,還要難過!早就想有機再遇奪魂旗,索性竭盡一生所學,拼上一拼,也不能把半世英名,南疆隱俠謝東陽七字,就這樣的付諸流水!   上官靈見一向謹慎的師傅拊掌讚好,俊眉略皺,像是業已看出謝東陽心意般的,反而默默不語。   展眼之間,夜幕深垂,魚天珠吐,月色也頗湊趣,清影流輝,山林池樹,景物如畫!   三人有過經驗,知道雖然奪魂旗三更才來,也應早去,遂在略進飲食以後,覓處幽林,把馬拴好,便躡足潛蹤地繞到幾間茅屋背後的崖頭之上!   這時茅屋以內,看不見半點燈光,也聽不見半點人聲,只有那片池水之間,不時躍起幾條魚兒,潑刺作響,劃破靜夜沉寂!   此間雖是一座山環,但因夜靜辛史,山環那邊的遠村更鼓,依舊隱約可聞,三人等到二更左右,竟在崖下又發現有兩條人影,藏入陰暗草樹以內!   方百川、謝東陽均想不到敢來窺探奪魂旗秘密,湊這場熱鬧的,除了自己一行以外,居然還有別人?但上官靈心中,卻另外有一種希冀,正在想得頗為高興之時,後腦殼上,不知被件什麼東西,輕輕打了一下!   三人是藏在崖口的一大叢深草之內,背後除了四五五丈外有兩株古樹,全是光禿禿的岩石。   上官靈覺得有物襲腦,雖然極軟極輕,不似暗器,也自立即回頭,但身後不見一人,等找到飛來那物,是片樹葉之時,不禁喜得心頭狂跳,向方百川壓低聲音說道:方師伯,我想得不錯,天癡道長來了!   這片樹葉,發得功力太高,毫無破空風聲,所以方百川、謝東陽兩位內家好手,在全神注意崖下的情況之中,竟自懵然不覺!   聽上官靈這樣說法,方謝二人同吃一驚,低聲問道:你怎知天癡道長來此?人在何處?   上官靈笑嘻嘻地遞過那片樹葉,只見樹葉上還用指甲寫著八字:今夜人多,慎勿出手!   謝東陽知道既以樹葉傳書,天癡道長必然藏在四五丈外的兩株大樹之上,方想命上官靈悄悄踅去,稟報無字真經,業已落入奪魂旗手中一事,方百川已手指崖下的一叢茂竹之間,向謝東陽嘆道:賢弟,我還以為天癡道長,人在身後樹上,那知業已到了崖下那叢茂竹之間,身法之快,當世中恐怕絕無僅有了吧!   謝東陽上官靈也隨著方百川手指,看見一個瘦小人影,向自己方面,略為擺手,便隱入茂竹不見!   默計崖下一株老樹枝椏之中,縱上一條黑影,池水旁邊的一叢比人還高的豐草以內,藏入一條人影,崖頂有自己三人,茂竹之中,有天癡道長,加上屋內的秦中雙惡,及尚未到的奪魂旗,共有九個之多!   除了自己三人,是最先到達以外,按照次序是池旁叢中人先來,古樹上人後來,天癡道長最後隱入茂竹!   但輕功身法,卻一個高似一個,叢草中人,似乎不曾發現古樹上人,而他們兩人,卻又均人人不曾發現天癡道長!   遠村更鼓三敲,便自隔著池水,傳來一聲奪魂旗懾人心神的森森冷笑!   一條瘦長黑衣人影,出現對池,他似乎不願意多繞路徑,縱身入水,竟自踏波飛渡!   因池並不大,奪魂旗剎那間便已渡水上岸,站在內中藏有一條黑影的叢草丈許以外,對著茅屋,仍然用他那種細如蚊哼的特殊語音說道:秦中雙惡巴家兄弟?出來見我!   茅屋室門,應聲呀然而啟,一個一身黑衣的奇瘦之人,一個一身黑衣的矮胖之人,步出室門,並肩而立,瞪著四隻兇睛,凝視三丈外的奪魂旗,居然毫無懼色!   奪魂旗見這秦中雙惡活無常巴玄、毒刺蝟巴黃兄弟,竟似有對自己不服之意,不由鼻中哼的一聲,臉上人皮面具所覆雙睛,厲芒暴射,右足往前略微邁了半步!   秦中雙惡活無常巴玄、毒刺蝟巴黃,見奪魂旗這一發威,依舊害怕,雙雙後退兩步,口中發一聲顫音厲嘯!   奪魂旗陰陰一笑,用他那種特殊語音說道:巴玄、巴黃,我以為你們吃了什麼熊心豹膽?裝出那副兇相!原來還是這等膿包,你們投靠鮑長雄,惡行遍及東南諸省!我掃蕩金蛟盜窟之時,偏偏讓你們兄弟,及黑手天王熊六,僥倖漏網,如今在此相逢,難道還想再逃一死?   方百川、謝東陽等人,這才知道茅屋門上被畫血旗之由,原來秦中雙惡巴氏兄弟,曾經投靠鮑長雄,是金蛟島的漏網之賊!   但奪魂旗那種冷冰冰的語音,及驕狂得不可一世的神色,絲毫不改,卻突然在把惡事作盡以後,又跑到此處,行俠仗義,替江湖除起害來!而且在他周圍,隱伏了西道天癡道長,及另外不知名的兩條黑影,使方百川一行,知道今晚這場好戲,定比祁連山玉柱峰,偷看奪魂旗大戰玉簫郎君,更為精采,一齊屏息靜氣,默默注視!   秦中雙惡巴氏兄弟,聽完奪魂旗話後,由毒刺蝟巴黃答話說道:奪魂旗,你在金蛟島妄逞兇鋒,害死鮑島主全家,及不少英雄豪傑,可知天道好遠,巴玄、巴黃兄弟,要在這七里山前,替一干好朋友,報仇雪恨麼?   奪魂旗仰天狂笑,目光略睨巴黃,呸的一聲說道:巴黃,憑你也配?你那幾件見不得人的毒藥暗器,不出手還好,只一出手,我不把你撕成寸裂碎塊,餵這池內游魚才怪!   毒刺蝟巴黃也冷笑一聲說道:奪魂旗,你不必如此驕狂,巴黃暗器雖多,今夜決不施展,你只要能挨得起我這鐵琵琶重手一彈,巴玄、巴黃立時自盡!   奪魂旗傲然不屑說道:以你們兄弟那點能為,奪魂旗反掌之間,便成齏粉!我讓你死一個心服口服,不但聽憑你施展你自以為了不起的鐵琵琶手,並還讓你在我胸頭七坎大穴,彈上三次!   毒刺蝟巴黃臉上突然喜色說道:以你乾坤五絕名頭,既出此言,莫再反悔!   奪魂旗哂道:慢說琵琶手三彈,便百彈千彈,奪魂旗何懼?但你弟兄,彈完即死,我有句話要先問你,另一個金蛟島的漏網之魚,惡行比你弟兄更多的黑手天王熊六,現在何處?   毒刺蝟巴黃,對活無常巴玄附耳數語,一面緩步向前,一面獰笑答道:你急些什麼?只要殺得了我們秦中雙惡,還怕黑手天王熊六,不會出來見你?   奪魂旗見毒刺蝟巴黃緩步前進之間,已在一面答話,一面暗聚功勁,心想自己功力高低,對方不是不知,真敢不施展他所拿手歹毒的各種暗器,而用鐵琵琶手想拼,難道他對這鐵琵琶指力,真有什麼獨到之處?   自己不要恃強逞傲,萬一在這陰溝之內翻船,才太划不來,所以目注巴黃,防備他施展別的陰謀,全身功力卻有八成,暗暗聚在七坎穴上!   巴黃走到奪魂旗面前止步,但與對方那種陰森嚴厲的目光一對,不覺心寒,知道萬一所謀不遂,自己弟兄再想逃生,除非日從西起!   右掌伸出,屈指如鉤,移近對方胸前七坎要穴,但仍不敢驟然下手,又復抬頭看奪魂旗一眼!   奪魂旗傲然相視,嘴角微揚示意他儘管下手!   毒刺蝟巴黃濃眉雙剔,吐氣彈指,哼的一聲,四指猛彈奪魂旗七坎重穴!這一彈把奪魂旗彈得眉頭一皺,因為深知這秦中雙惡巴氏兄弟,雖非自己之敵,但在一般綠林道中已經是佼佼不群人物!分明若有所恃的欣然前來,怎的這鐵琵琶手一彈,威力太弱,好似與功力差不多的對手過招,保留後勁的企圖相似?   奪魂旗何等聰明?因對手鐵琵琶手的功力不強,立時疑雲滿腹,雙睛厲芒一閃,凝視毒刺蝟巴黃,冷然發話說道:巴黃,你吃了什麼熊心豹膽?敢在奪魂旗面前弄鬼?   毒刺蝟巴黃被奪魂旗目中的厲芒一掃,嚇得退出幾步,但突然也自獰聲笑道:奪魂旗,巴二太爺指下留情,你怎的還不識好歹?我真如要你三更命盡,你決難活到五更,若嫌方才一指,味道不夠,你且再嚐這手!   右手猛的一揚,身形似往前欺,但足下卻向後倒縱,縱到活無常巴玄身旁,厲聲叫道:奪魂旗,與你巴二太爺,把命拿來!   奪魂旗早知毒刺蝟巴黃神情詭秘,必有毒計,但見他虛張聲勢,人往後退,卻叫自己拿命來,不由心頭電轉,揣測對方計將安出?   他就這微一怔神之間,身後毫無聲息的吹來幾縷尖風,奪魂旗知道不妙,但事出突然,閃躲業已不及,只得功行百穴,氣貫周身,避重就輕地側身用左臂迎向飛襲自己之物!   青芒一閃,奪魂旗鋼牙微咬,左臂連中三根絕非凡鐵所製的淬毒飛針,但哼都不哼地,一面運氣閉死左臂通心血脈,一面右手疾翻,秦中雙惡巴玄巴黃,同時慘哼一聲,雙雙各被一根上纏紅綢的三寸金針,貫胸而過!   殺卻秦中雙惡以後,奪魂旗把一粒靈丹,塞進口內,這時他從自己所中淬毒飛針的打來方向,判明偷襲之人,是躲在那叢豐草以內,咬牙厲聲叫道:熊六,你好大的狗膽,三根淬毒飛針,就想害死我奪魂旗?你外號黑手天王,還不滾出來,讓我先剁下你那隻黑手,再剜出你那顆黑心!   草叢中,果然有條黑影獰笑現身,揚手又是七八縷青芒,以滿天花雨手法,飛襲奪魂旗,但人卻從相反方向,急縱飛去,宛如一縷黑煙,輕功竟是俊極!   奪魂旗有備之下,那裏還怕這種淬毒飛針?右掌微揚,飛針便被無形勁氣,震得不知落向何處。   口中並狂笑說道:熊六,你還想逃?我讓你逃出十里,若不能擒回處置,便把奪魂旗三字,自乾坤五絕之中勾卻!   最後一個卻字才出,那株古樹的濃枝密葉之中,突然發出一聲清越龍吟,一條人影帶著一縷精光,沖天飛起三丈來高,然後掉頭飄墜,正好截住自叢草中逃出的黑手天王熊六,精光一揮,滿空劍花錯落,血雨繽紛,那位汪洋巨寇黑手天王熊六連一聲都未吼出,便把顆人頭,自脖子上滾落一丈多遠!奪魂旗本來恨極這暗算自己的黑手天王熊六,立意慘殺洩忿,誰知竟被古樹上突然現身之人殺掉,不由遷怒此人,黑衣微閃,身形飄進,揚手劈空就是一掌。   那人右手揚起,左手翻掌迎敵,兩股勁急無儔的罡風一接,執劍之人,硬被震出三步,但奪魂旗左足也往後微撤!   執劍之人,此時身在月亮之下,看出是個二十一二的英挺人物,忿然叫道:奪魂旗,你怎麼這樣不講理?我幫你殺人,為什麼你反來打我?   奪魂旗自方才那硬對一掌之上,試出這年輕人功力頗高,雙眼精光籠住對方,岸然說道:熊六雖然該殺,但他對我暗算,只該我殺,不該你殺,你是何人?敢在此偷看,並多管奪魂旗的閒事。   持劍之人,聽奪魂旗說話如此蠻橫,氣得俊眉雙剔,目射精光叫道:我是誰?我是天下第二劍。   這天下第二劍五字,真把奪魂旗蒙住,覺得江湖中下來不曾聽見過這個外號,人家只有自詡天下第一,他卻要叫天下第二,不由自語詫道:天下第二劍?   自語未畢,持劍人把掌中長劍一舉,傲然接口說道:不錯,我是天下第二劍,你既列名乾坤五絕總認識這種寶劍?   奪魂旗見他手中那柄寶劍,闊逾三指,長約三尺七八,比普通所用略寬略長,不由恍然頓悟,脫口問道:你是北劍蒲琨門下。   持劍人劍光一閃,橫護當胸,點頭說道:蒲家劍術冠江湖,我父親既然天下第一,我蒲鏗只好算是天下第二!   說到此處,俊眉倏然又是一挑,向奪魂旗傲然問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這熊六你說不該我殺,但我偏偏把他殺了,你又敢把我怎樣?   奪魂旗大笑說道:換了別人,自然一命難逃,但看在你是北劍之子份上,替我把你自稱的這柄天下第二劍留下,叫你父親仗著他那柄天下第一劍,找我取回!   蒲鏗大怒叫道:劍在我手中,你留得下麼!   奪魂旗笑道:不信你就試試。   身形一飄,伸手硬奪蒲鏗掌中光芒閃閃的奇形長劍!   蒲鏗縮胸退步,左滑數尺,搖手叫道:慢來,我不是怕你,因為你今晚左臂中了淬毒飛針,勝之不足為武,明夜三更,你我仍在此處一會。   奪魂旗一笑收手說道:區區三根毒針,放不在奪魂旗的心上,但你是晚輩,我答應給你一天時間準備,明夜三更,彼此準時赴約!   尾音落處,人已飄過池水,隱入沉沉夜色以內!   蒲鏗哼了一聲,人也宛如絮舞萍飄,渡過池水!   方百川、謝東陽、上官靈三人,被這緊張場面,吸住心神,看著奪魂旗、蒲鏗,雙雙隱去,崖下只留著秦中雙惡巴氏兄弟,及黑手天王熊六的三具遺屍之際,才忽然想起,怎的忘了招呼天癡道長,截住奪魂旗,奪回那本關係極重的達摩尊者無字真經!   正在暗自悔恨之際,茂林之中,閃出那位天癡道長,向崖上把手一招,方百川、謝東陽、上官靈便即往下縱落。   方百川當先一躬到地,哈哈笑道:廿餘載不親教益,道長松姿鸛骨,依舊當年,方百川則江湖流轉,玄髮盡皤,靈山歲月與俗世煩憂,始實有仙凡之判!   天癡道長微笑說道:方兄何必來甚客套?這一段時間以內,關於濟弱扶傾,安良除暴方面,你這銀鬚劍客,遠比我們所謂乾坤五絕,有益人群!不過近來一般草澤龍蛇,久蟄思動,恐怕莽莽江湖,又要鬧一個天翻地覆,而後才得清平寧靜了。   說到此處,轉面向謝東陽笑道:這位想是謝兄,令徒根骨靈秀,天稟奇姿,有這樣一位傳人,委實令人可羨可賀呢!   謝東陽忙自遜謝,並想就勢請天癡道長對上官靈加以指點,天癡道長又向方百川笑道:月白風清,我們正好在此長談永夜,但這三具賊屍,看著令人討厭,方兄身邊帶有化骨散麼?   方百川笑道:我身邊雖無此物,但秦中雙惡,及黑手天王三個賊子囊中,必然均有,我去搜來,即以其人之物,轉化其人之骨便了!   起身在黑手天王熊六身旁,搜出一瓶白色藥粉,在三具死屍的見血之處,各彈少許,片刻便自化作三灘黃水!   天癡道長似是特別喜歡上官靈,把他拉在懷中,但一看他眉心之間,臉色忽地微變,一手替上官靈診脈,一手在他全身上下,不住揣摸,摸到後來,目中射出奇異光芒問道:你們又遇見奪魂旗了?這種分經錯脈,是他獨門手法!   謝東陽雙眉緊蹙,點頭示意,天癡道長哦了一聲說道:你們沿路亂畫長尾雲拂,就是要我來替上官靈解除這種   上官靈在天癡道長懷中,揚臉叫道:我被奪魂旗所害,還不要緊,道長借給我的那本小書,我不知道是武林至寶,達摩尊者的無字真經,也借給奪魂旗了。   這冊無字真經,武林中人,視為無上至寶,竟未加拼命保護,輕輕易易的落入奪魂旗手中,方百川、謝東陽事前雖不知情,也覺愧恧,知道天癡道長必然急怒,不由臉上飛紅,雙雙低下頭去。   那知天癡道長並不如所料急怒,聞訊之初,確實怔了一下,但隨即神色平和地笑向上官靈道:你借給他多久?   上官靈答道:道長只借給我半年,我當然也只能借給他半年,奪魂旗說是在九月間的廬山小天池會上還我!   天癡道長微笑說道:借他半年,就借他半年,我二十多年在阿爾金山閉關苦參,還參不透這部武學奇書,短短半年,料來也不過白費奪魂旗的不少心力而已!   上官靈聞言,心口不由暗想這老道真夠滑頭,你把自己二十多年參詳不透的無字真經,借給我半年,做這種空頭順水人情則甚?   天癡道長似乎從上官靈的眼光之中,看到他心窩深處,微笑說道:你這小鬼,心眼實在太多,因為這種絕世奇緣,可遇難求,我又看你根骨太好,才想借給你半年,試試你的造化怎樣,如今既已落入奪魂旗手內,廢話休提,你且把這段經過,詳詳細細說給我聽,還是先設法解救你被奪魂旗分經錯脈之害為要!   上官靈把祁連山玉柱峰那段經過,娓娓講完,天癡道長嘆了一口氣道:奪魂旗實在心毒手狠,也借我送給你那粒龍虎靈丹之力,加上獨門分經錯脈手法,這樣一來,你雖然立時功力倍增,但從此只能學他那派武術!而要想把你經脈還原,還必需我與南筆諸葛逸合力,用他的坎離指,和我的太玄真氣,先毀去你一身武功,從經脈還原以後,再行從頭練起。   方百川、謝東陽聽得不住皺眉,天癡道長說至此處,忽向上官靈問道:你學過金剛指力沒有?   上官靈微微點頭,天癡道長又道:你凝住十成功力,往這崖壁之上,劃它一指!   上官靈莫名其妙,如言施為!   但這一指劃下,不但他自己,連方百川、謝東陽也嚇了一跳,崖壁著指,碎石紛飛,居然劃出一條深約半寸槽口,果比上官靈平時功力,增加一倍左右!   天癡道長嘆道:廢功再練,又慢又難,你不如就學奪魂旗的七煞寒靈陰功,反正武功無分邪正,修為只在一心,學有大成以後,專作好事,不是一樣?   上官靈怒聲叫道:不學,不學,奪魂旗的七煞寒靈陰功,縱有通天徹地之能,我也不學!   天癡道長點頭笑道:小娃兒很有志氣,那我把你介紹給南筆諸葛逸,讓他再費十年心力,成全你一身絕世武學好麼?   謝東陽、方百川聞心均不禁心頭暗喜,但上官靈卻出人意料地,依舊搖頭說道:南筆我也不學!   天癡道長臉上浮起會心微笑問道:舉世武林之中,功力再無高過乾坤五絕,你不學奪魂旗,不學南筆,卻要學誰?   謝東陽、方百川均以為上官靈這樣說法,是想隨天癡道長學藝,那知上官靈又眼凝視中天皓月,淡淡答道:跟乾坤五絕學藝,一輩子也休想超得過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奪魂旗!去!   謝東陽怕上官靈衝撞了天癡道長,誤卻絕世機緣,佯怒叱道:靈兒怎的信口胡言?舉世之中,誰能高得過乾坤五絕?   上官靈大眼一眨問道:師傅,乾坤五絕的功夫,是從那裏來的?   謝東陽真被上官靈一下堵得無法回答,天癡道長哈哈笑道:小娃兒越有志氣越好,謝兄不必管他!   回頭對上官靈說道:你這種想法,並不是沒有希望,只要能夠參透那本無字真經,大概再加上十年苦功,就可以超過乾坤五絕!   提到無字真經,方百川、謝東陽一齊請天癡道長於明夜奪魂旗與那自稱天下第二劍的蒲鏗戰後,出手奪回,免得萬一被他有所領悟,為害江湖,可能無人能制!   天癡道長笑道:我確實要會會奪魂旗,因為昔年我們這所謂乾坤五絕,東西流轉,各惜盛名,除了少數一二人互相交契以外,直到峨眉金頂,較技排名之際,才大家見面!那時奪魂旗也是這樣人皮覆面,一襲黑衣,語音冷冰冰的,並時常發出那種嘿嘿陰笑!但廿年久別,就算彼此功行再好,能夠自葆真如,不添華髮,怎會在聲音之中,也聽不出半絲老態。何況我看他身材語言,及一切動作之間,有些地方,似乎不太自然,心中略有疑竇!上官靈,你在祁連山玉柱峰,偷看奪魂旗惡鬥玉簫郎君潘午,可曾見他用過什麼兵刃麼?   上官靈應聲答道:有兵刃,是一支可以伸縮的風磨銅棍,然後再掛上一面骷髏白骨紅旗,綁起一隻右手,單以左手應戰,那人頗驕傲,武功也蠻不錯的玉簫郎君,竟然禁不住他的奪魂旗風,三十六捲!   天癡道長訝道:這支風磨銅奪魂旗,和我的長尾雲拂,諸葛逸的驚神筆、北劍蒲琨的三指劍,及東僧醉頭陀的龍虎鋼環一樣,均是片刻不離身旁之物,他既有這支奪魂旗,那就足以證明我所疑不實,仍是當年峨眉金頂,所會之人了!   說到此處,目注上官靈笑道:奪魂旗是舊?是新?是假?明夜會過自知,我們暫且不談,關於那本無字真經,你說明夜便向他硬奪?   上官靈想了一想說道:假如道長目前不向我要,我想半年後的廬山小天池會上,他如不還,我拼命去搶來還你!   天癡道長大笑道:對對對,慢說一本身外之物的無字真經,就是頭顱落地,骨肉成灰,也最好不要違背一個信字!我答應借你半年,半年之間,你有權作主,你答應借他半年,在半年以內,不必奪還,你小小年紀,心胸如此光明正大,將來真可能獨秀武林,高出乾坤五絕之上呢。   天癡道長這一誇讚上官靈,卻把謝東陽、方百川弄得面紅耳赤!   天癡道長見狀笑道:方謝二兄,不必介意,你們奪經之議原是出於怕為虎添翼,遺禍江湖的一片仁心!我若不是深知那本無字真經,太難參詳,權衡輕重,也不會如此說法!謝兄這位高徒,對我實在投緣,明夜別後,彼此浪跡天涯,不知何日再得相見,也如今雖被奪魂旗分經錯脈,不能學其他正宗內功,但兵刃掌法一樣能學,我想在這明月清風之下,傳他幾招,謝兄不怪我越俎代庖吧?   謝東陽忙命上官靈拜謝,天癡道長含笑問道:你要達成那種心雄萬丈的志願,畢竟還早,目前不妨先學一兩件絕藝防身,所以我才定要教你,你想學兵刃?還是想學掌法?   上官靈眼珠一轉答道:奪魂旗太壞,北劍蒲琨之子太驕,我要學劍學旗,將來用劍鬥敗北劍,用旗把奪魂旗捲上三十六個筋斗!   天癡道長聽得皺眉說道:你這娃兒,實在難纏!乾坤五絕各有專長,若規定用劍用旗,連我自己也鬥不過奪魂旗與北劍,卻是怎樣教你?   上官靈笑道:不要緊,道長教我長尾雲拂,碰上東僧醉頭陀時,學他的龍虎鋼環,再求南筆諸葛逸教我用驚神筆,將來我把三般絕學,融會貫通,加上自己心得,創出一套旗招,一套劍法,還怕鬥不過奪魂旗及北劍麼?   天癡道長大笑道:融諸粹於一爐,然後別創新境,談何容易!但稱既然有此志願,我又何惜浸淫五十餘年的一套玄天七十二拂?來來來,你就用文昌筆代替長尾雲拂,我細細教你這變幻無窮的七十二式!   說完目光一瞥方、謝,方百川知道天癡道長之意,起立對謝東陽笑道:我們在此,徒分上官賢侄之心,且到崖頭看看四外月色!   謝東陽點頭會意,與方百川飛身直上崖頭,方百川滿面歉容嘆道:天癡道長雖然武學絕世,無所不博,但列名乾坤五絕,還是靠他的太玄真氣與這七十二式玄天拂法!上官賢侄無心之下,巧得驪珠,福緣之厚,委實無與倫比!   謝東陽心頭,也覺得安慰已極,但就在這崖下授藝,崖上玩月之間,謝東陽突然覺得耳中傳來一絲極細語言說道:老牛鼻子只會生心暗搶徒弟,不管師傅!謝兄,明天晚上,我也幫你一點小忙,暫時不要對任何人說。   這種語音之細,簡直細到無以復加,但卻一字一字地,送入耳底,清晰已極!   謝東陽大驚回身,空崖寂寂,那有人蹤?方百川見他神色不對,詫然問道:賢弟發現了什麼異事?   謝東陽見方百川僅距自己五六尺遠,居然對那語音,毫無所聞,不禁對發話之人,更加欽佩!方百川多年至友,本來不想對他隱瞞,但轉念一想,連日所遇異人太多,這一位不知究是何人?萬一不遵他所言,明夜不出,豈非掃興?   所以臉上神色一定,微笑答道:近來奇人異事,層出不窮,弄得我心理上,到處草木皆兵,杯弓蛇影!風吹葉墜,還當是奪魂旗又來了呢!   方百川不知就裏,也自啞然失笑!二人又在崖頭,流連許久,直到曙色微微,星河耿耿,上官靈才算是仗著天賦聰明,把七十二式玄天拂法,勉強記住!   天癡道長喚下方謝二人笑道:方兄未免閱世太深,我這玄天拂法,既肯相傳上官靈,還避你們則甚?不過這短短光陰,要記熟七十二式,非專心一志不可,所以也未留你們在側!如今他手法雖會,分合變化,尚待痛下苦功,我與方兄,廿多年久別,難得相逢,索性不必他往,就在這秦中漢惡的茅屋之中,圖一日之聚,並為上官靈熟悉熟悉這套拂法便了!   方百川及謝東陽師徒,當然高興,方百川並將老友皓首神龍常子俊三子被害,與奪魂旗訂約廬山之事告知,懇請天癡道長到時鼎力相助!   天癡道長,慨然嘆息一聲,並向謝東陽笑道:謝兄既然也與奪魂旗訂約廬山,則心中何必把藉他之力,點開三元大穴一事耿耿於懷?這樣好了,彼此有緣,貧道略效綿薄,他替你點開三元大穴,我助你打通生死玄關,將來謝兄混元真氣練成,就不算是奪魂旗一人之力了!   英雄最怕受人恩,謝東陽嘯傲南疆,自視何嘗不是絕高?如今處處受人恩惠,覺得推又不好,受又不好,臉上訕訕的不知怎樣答話?   方百川看透謝東陽心裏,含笑勸道:當初事出意外,誰也不會料到奪魂旗來上這麼一手?但賢弟也不必始終為此事煩惱,還是乘天癡道長之鼎力相助,趕緊打通生死玄關,才好在廬山小天池會上,與奪魂旗一分勝負!   謝東陽知道三元重穴,雖已點開,但要想自己打通生死玄關,仍須一段時日,只得長嘆一聲,低頭不語,天癡道長遂命他服下一粒自煉的龍虎靈丹盤膝靜坐,自己則坐在謝東陽身後,伸手貼住他氣海穴,立時一股溫和熱力,便自緩緩傳入謝東陽體內!   謝東陽本身就是個大行家,趕緊潛神定慮,凝練本身真氣,與天癡道長所施助力,內外相合,先任其在九宮雷府,十二重樓之間,自在流行,等極端精純凝練,龍虎相調以後,再逆升玉枕,慢慢企圖把內家吐納功行中,最為陰閉難通的生死玄關衝破!   天癡道長此時也在極端慎重的凝神傳力,謝東陽體內氣機流轉到了什麼程度,均所深知,直到謝東陽龍虎調元,氣集玉枕之時,天癡道長微微一笑,真力聚加,謝東陽頓覺全身一震,百骸皆舒,知道多年來的莫大心願,已在這半日之間,達到目的!   雖然生死玄關已通,謝東陽依舊閉目凝神,把本身真氣,再度流轉周身百穴!   天癡道長微微含笑,縮手起立,上官靈急急問道:我師傅如今打得過奪魂旗了麼?   天癡道長笑道:還早,還早,你師傅生死玄關雖通,但至少還須朝夕不懈地再下四五月苦功,才可以練成他想練已久的混元真氣!   上官靈一怔道:那我師傅不是又要找處幽靜之處練功,半年之間不能在江湖行道了麼?   天癡道長還未及答,謝東陽雙臂一振,全身骨節山響地含笑而起,先向天癡道長深深一揖說道:謝東陽蒙道長如此費心,再無小成,豈不愧對友好?今夜見識過這場七里山前的龍爭虎鬥之後,便當覓地潛修   說到此處,目光微睨上官靈,見他雙眉緊皺,不禁失笑說道:靈兒別急,我不會要你陪我受罪,這段時間以內,儘管隨你方師伯遊俠江湖,一面試試可有其他遇合便了!   上官靈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叫道:師傅,我不是怕陪你,我急的是天癡道長在今夜過後,不知雲遊何處?南筆不知那一天才得相逢?我被奪魂旗分經錯脈之害,到什麼時候才能解呢?   天癡道長笑道:你師傅不是怪你不願陪他,陪他反而使他分心,彼此無益,還是跟你方師伯遊覓四方,等廬山小天池會上,彼此見面的好,你既闖蕩江湖,身上不能沒有武功,所以縱使南筆諸葛逸目前在此,也未便立時用他的坎離指,和我的太玄真氣,替你還原經脈,廢去一身功力,好在你年齡還輕,半載之約,又不太長,等廬山會後,我帶你到天台、雁蕩之間,找諸葛逸專心為你解除此害!   上官靈聽天癡道長這樣說法,才轉憂為喜,並因過了今夜,就要與師傅一別半年,竟連天癡道長都不大答理,新學會的武林絕學七十二式玄天拂,也不討教,只是一直依在謝東陽身側。   謝東陽見愛徒天性如此純厚,心中自然快慰,天癡道長與方百川也暗中不住點頭!   越是這樣惜別傷離,時光越是過得特別快速,轉眼之間,明月已上東山,天癡道長向方百川、謝東陽、上官靈三人說道:我今夜主要目的,仍在觀察奪魂旗的身法,究竟是否昔年峨眉金頂所會之人?你們可各覓隱處藏身,不必聚集一起,雖然有我在此,但還是以不露面為最好!   囑咐完畢,仍然隱入昨晚藏身的那叢茂竹以內。   謝東陽雖然覺得三人分開,上官靈可能闖禍?但一來恃有天癡道長在場,二來因昨夜自己耳邊傳聲的那位不知名異人,說是今夜要找自己,並令不可告訴別人,遂命上官靈依舊藏在崖頂,居高臨下,既便觀看又少危險!   自己也藏身一株古樹中腰,方百川則索性不動,就在茅屋之中,穴窗而待!   時到三更,一縷黑煙,一條白影,各自東西飛馳而來,幾乎是同時落足茅屋與池水之間,白影不過慢到半步!   奪魂旗依舊是那副向來不改的奇異裝束,蒲鏗則換了一套銀色勁裝,越發顯得英姿颯爽!   蒲鏗傲立當場,向奪魂旗問道:奪魂旗,你所中淬毒飛針之傷,可曾痊癒?   奪魂旗嘿嘿一笑說道:告訴你幾根淬毒飛針,奈何不了奪魂旗,你在這一日之間,準備了幾樣蒲琨老兒家傳玩意?   蒲鏗傲然叫道:蒲家一劍,足震江湖,用不著其他武學!   翻手肩頭拔劍,蓄力微震,震得那寬約三指的劍身,青光閃爍,並響起一片隱隱龍吟,目光斜睨奪魂旗,神態驕傲已極!   奪魂旗哦了一聲說道:當年峨眉金頂,蒲琨老兒的那柄三指劍,也不見得勝過其他的乾坤四絕,我就不信廿年一別,你們蒲家劍術,便進步得足以震壓江湖?   湖字甫出,黑衣一閃,人如電掣風飄,右手駢指點向蒲鏗乳下期門重穴,但指到胸前,倏然翻腕上揚,便往蒲鏗持劍右手的脈門扣去!   蒲鏗未防他出手這快,右肩微沉,足下一個盤旋,身形飄出七尺,怒聲喝道:奪魂旗放尊重些,這樣動手,我不和你打!   奪魂旗聞言一怔,停手問道:動手難道還要規定方法?你要怎麼打呢?   蒲鏗彈劍叫道:蒲家父子,不是江湖俗客,亮你的奪魂旗,會我的三指劍!   奪魂旗陰陰一笑,說道:空手對劍,我還可以打場過癮的架消遣消遣,奪魂旗一出,只怕你百合難逃!   蒲鏗慨然向空劈了一劍說道:蒲鏗倘在百招之內落敗,不但留下這把家傳的三指劍,連這顆大好頭顱,也一併交代給你!   奪魂旗微哂說道:我嫌你太傲,要殺殺年輕人的火氣,只留下自詡為天下第二的蒲家三指劍就行,誰要你的頭顱則甚?   蒲鏗咬牙橫劍,見奪魂旗自腰間取出一根尺許銅棍,雙手一分,長出兩倍,然後掛上一幅骷髏白骨紅綢,成了面旗幟模樣!不由俊眉雙軒叫道:這就是你自以為了不起的奪魂旗麼?準備好了沒有?   奪魂旗笑說道:你不要把你那幾手蒲家劍術,看得太重,難道還要我先出手攻你?   蒲鏗連受對方譏嘲,怒聚雙眉,一聲長嘯,三指劍突幻風雷,極其平凡的一招玉帶圍腰,疾掃奪魂旗小腹,但手腕震力所及,上中下三盤均自密佈森森劍影!   茅屋中穴窗觀戰的方百川,以一柄銀鱗古劍,馳譽江湖,對劍術一道,自極內行,看得心頭一驚,暗道:難怪蒲鏗如此狂傲,就這普普通通的起手一招,便比自己數十年旦夕浸淫的造詣,高出不少!   奪魂旗不等蒲鏗的密密劍影近身,紅旗微飄,左旋六尺,口中讚道:果然不怪你狂,就這起手一招,便抵得過當年峨眉金頂的北劍功力!   蒲鏗冷笑說道:你也知道厲害,這一招玉帶圍腰,算得了什麼?,再嚐嚐我蒲家獨創精研的小諸天風雷三劍!   三指劍隨著說話尾音翻起,剪雲裁月電掃霆奔日月經天,三招迴環並發,一招狠似一招,一劍快似一劍,光搖冷電,聲鬱風雷,丈許方圓以內,劍尖萬點,劍影千重,委實令人目眩神搖,閃無可閃,避無可避!   奪魂旗也真想不到蒲鏗所學北劍蒲琨的家傳劍法,精到如此地步?就這輕視對方,稍不留神之間,身形立被三指劍的漫天劍氣圈住。   尚幸功力太深,奪魂旗紅綢旗影,急展連飄,險煞人的蒲鏗最後一招日月經天,攔頭狂掃之下,脫出危險,縱身兩丈以外!   崖頂藏身的上官靈,看見這種情形,心中不由暗詫,難道奪魂旗真個因為昨夜受了淬毒針傷,功力似比祁連山玉柱峰腰,戲弄玉簫郎君潘午之時,打了一點折扣!   蒲鏗施展小諸天風雷三劍得利之下,仰天狂笑說道:名震江湖的奪魂旗,原來不過如此?可見得蒲家劍術   言猶未了,奪魂旗業已縱出兩丈的身形,竟然點地即回,黑衣微閃,卓立蒲鏗面前六七尺遠,臉上冷冰冰方不發片語,只自力聚奪魂旗,骷髏白骨紅綢驟展,對準蒲鏗,重重地一拂!   蒲鏗得意狂笑之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極強罡氣,帶大片走石飛沙,便自迎頭蓋臉的狂湧而至!   不僅大意失神,那股威勢,也委實難擋,蒲鏗左掌打出一股劈空掌力,略阻奪魂旗風,足下也使大力金剛拄地身法,但仍登登登一連退出四五步去!   這樣一來,誰也不敢再肆驕狂輕敵,兩人啞口無聲,交換了驚奇一瞥,揉身互進,三指劍劍劍驚魂,奪魂旗旗旗險絕,茅屋之前的六七丈方圓空地之上,彌漫了冪天劍影,和匝地旗風,看得古樹上、茅屋中、以及崖頂的謝東陽、方百川、上官靈三人眼花撩亂,嘆為觀止!   兩人越鬥越狠,越鬥越險,展眼間便是五十來招,奪魂旗一面心驚蒲鏗所得北劍蒲琨的家傳劍術,竟然如此精妙,一面暗想自己若單憑奪魂旗旗招,恐怕難在百合之內,使對方長劍出手。   看蒲鏗年歲,不過三十出頭,劍法雖妙,內家真力方面,決不會再如自己精純,何不試他一掌再說。   念頭打定,奪魂旗紅綢飄起,捲向蒲鏗寬約三指的奇形長劍!   蒲鏗此時覺得自己家傳劍術,並不弱於奪魂旗,雄心又起,故弄險招,順著紅綢一捲之勢,脫手拋劍,但人隨劍起,左手抄住劍柄,反臂降龍,一劍生風,倒劈而下。但奪魂旗紅綢才捲,左掌已自凌空劈出!   蒲鏗左手劍反臂降龍,剛剛劈下,排山倒海般寒飆勁氣,已到胸前,自然不敢攻入,急忙回劍防身,右手也是一掌住去!   奪魂旗功力本就高出一籌,何況蒲鏗倉促應變?又是身在凌空,自然更為吃虧,心神一震,跟前微轉金花,硬被奪魂旗的寒勁掌風,震出八九尺遠!   得理之下,誰也不再饒人,奪魂旗乘蒲鏗站足未穩之際,跟著又是一掌劈空擊出!   蒲鏗因來不及閃避,只得咬牙揮掌再接,砰然巨震,震得蒲鏗心頭狂跳,身軀搖搖,足下拿樁不住,又往後退了幾步!   他是北劍之子,自然見識過人,知道自己弱點已為對方發現,奪魂旗頂多再跟蹤連擊兩掌,自己必然毀在這七里山下!   尚未想出對策之際,奪魂旗的黑衣人影,又如電掣一般的飄到身前,但這次卻出於蒲鏗的意料之外,未曾凌空吐勁,只把奪魂旗紅綢微拂,引開蒲鏗眼神,左手三指疾伸,一下便自撮住對方劍脊!   蒲鏗正奇怪對方何不乘勝再發內家重手?但劍脊被奪魂旗撮住,才慨然悟出奪魂旗處心積慮仍想去奪自己掌中的家傳長劍!   這柄劍關係北劍盛名,蒲鏗拼著人亡,也不肯使劍出手,竟放棄一切防護,蓄足真力往回一奪!   奪魂旗鼻中微嗤,三指鉗劍,穩立如山,當然指上也已貫注了十成真力!   兩位方今武林中第一流的內家好手,互較真力之下,而奪魂旗是三指鉗劍,略為吃虧,蒲鏗又放棄一切防守全力硬奪,正好兩下扯平!但吃不消的卻是那柄精鋼百煉的三指劍,格崩一聲,劍從中斷,劍尖在奪魂旗手中,劍柄在蒲鏗掌內,兩人並因全力爭奪,必然失均,一齊往後閃了半步!   奪魂旗哼的一笑,蒲鏗卻面若死灰地倒縱出一丈多遠,倏地一雙俊目之中,噴出熊熊怒焰,注視奪魂旗,切齒恨聲叫道:蒲家三指劍,劍在人在,劍亡人亡,蒲鏗失手毀劍,索性把這條性命,再交代給你!   奪魂旗聞言以為蒲鏗還要拼命,方自微微一哂,欲待對他譏嘲幾句,忽然神色一震,黑衣輕飄,便往蒲鏗身前縱去!   原來蒲鏗平素高傲已極,失手落敗,羞愧難當,把話交代以後,竟然回過半截斷劍,便往自己的心窩戳去。   奪魂旗見狀,不願與北劍結怨太深,所以想去救援,但黑衣才飄,那叢茂竹之間,突然竟似比他更快的吹出一股勁風,並閃出一條人影!   勁風吹向奪魂旗,人影閃向蒲鏗,奪魂旗一聽那呼呼勁響,便知來者不凡,顧不得再救蒲鏗,黑衣大袖一飄,迎著襲來勁風,猛拂而出!   兩股勁風交接,奪魂旗心神一震,右足微移,閃眼看出來人是個身穿破爛道袍的瘦小中年道士,是與自己一同列名乾坤五絕的西道天癡道長!   天癡道長也未想到蒲鏗竟會突萌死志,出手救援得略晚須臾,人還未到,半截斷劍已戳中胸口!   不由眉頭深皺,舒掌遙推,尚幸這是下半截斷劍,不是劍尖,蒲鏗奮力一戳,破衣肉不過三分,天癡道長的掌風即到,手腕被柔力一撞,斷劍裂肉而出,胸前白衣之上,立時滿佈淋漓鮮血,人也又驚又痛地猝然暈倒!   天癡道長向茅屋舉手一招,方百川閃身出屋,把蒲鏗抱進室中,敷藥療治。   來了個天癡道長,奪魂旗已覺驚奇,又見方百川自茅屋之中現身,雙睛的炯炯寒光,不由向四周電瞥!   天癡道長冷然發話說道:蒲琨老兒,只此一子,倘若在這七里山前,有所不幸,必然親下燕山,仗劍尋仇,是不是要醞成一樁武林之中的無邊浩劫?   奪魂旗面對同輩齊名的天癡道長,雖然狂態稍收,但神色依然極傲地答道:我殺黑手天王與秦中雙惡,誰叫他出來多事?   天癡道長搖頭說道:奪魂旗二度出世以來,惡跡如山,西北武林中人,誰不欲得而甘心?蒲鏗不過出手殺一個暗算你的惡賊熊六,那裏能算多事!   奪魂旗厲聲叱道:天癡道長,你不要含血噴人,奪魂旗二度出世以來,怎會惡跡如山,我做了些什麼壞事?   天癡道長屈指數道:峨眉金頂毀去其餘乾坤四絕表記,獨留奪魂旗;呂梁山慘殺皓首神龍常子俊三子;白龍堆上害死守一道長、智靜禪師、長白八雄、錢塘雙傑;以強迫手法,替上官靈錯脈分經,並在他手中騙去我的無   奪魂旗不等天癡道長話完,便即憤然叫道:天癡老道,你既聽信惡意流言,對我誣衊,奪魂旗百口難辯!如今若想動手,我也奉陪,不然你等那蒲鏗醒後,約他父子齊到東海普陀洛伽附近的長生磯上一會。   天癡道長略帶詫聲問道:長生磯?難道那整天泡在酒中的醉和尚,會幫你忙不成?   奪魂旗點頭傲笑說道:醉和尚人醉心不醉,口醉眼不醉,不像一般有頭無腦,有眼無珠,你既同意此約奪魂旗尚有要事待辦,我告別了!   黑衣下襬,方自略飄,天癡道長說道:到長生磯上,去看看廿多年未見的醉和尚也好!但地點雖有,時間未定,我叫蒲家父子,那一天才去找你?   奪魂旗也不禁失笑,微一沉吟說道:海上月色極佳,乾脆就是中秋後一日,醉和尚、癡道長、蒲老兒父子,再加上我這人人認為兇惡的奪魂旗,開它一場東海長生磯盛會,倒也不錯!可惜南筆諸葛逸,毫無音訊,不知是否仍在人寰?乾坤五絕,再度較功,少他一支驚神筆,未免減色不少呢?   說完向天癡道長,把手微拱,便如一縷黑煙,斜往崖頂方向縱去!   上官靈本已恨極奪魂旗,又知他明明作了那多壞事,竟還不肯承認,越發氣湧心頭,見黑影正自頭頂縱過,不由一舉紫飛花,崩簧口向處,漫空都是怒射狂飛的紫色星雨。   但崩簧一按,想起奪魂旗雖然太壞,自己應該將來學好武功制他,在暗中下手,未免太不光明,所以又急得叫道:奪魂旗快躲我的紫飛花   他是先按崩簧,然後發話,奪魂旗做夢也未想還會伏有一個十四五歲幼童,並不懼盛名,出手招呼自己。   格登一聲入耳,全身已罩在漫空怒射的紫色飛花以下。   身在半空,暗器面積又廣,奪魂旗知道避無可避,急忙引袖拂出一股勁風護住面門,其餘則功運全身,任憑那件黑袍之上,掛滿精光閃爍的紫色飛花,側臉盯了上官靈一眼,毫未停留地落向草木深處,飄然而逝!   天癡道長真怕上官靈激惱奪魂旗突下辣手,所以見空中紫色星花一現,也便趕上崖頂。   上官靈不知自己這種極為霸道的暗器,並傷不了奪魂旗,見天癡道長趕來,滿臉羞愧之色說道:道長,奪魂旗挨了那多的紫飛花,死得了麼?我雖然恨他,也不該暗下毒手,從此以後,我不再要這種不光明的暗器了!   噘著小嘴,並把手中的紫飛花弩筒,擲在崖下!   天癡道長拉著上官靈一同飛身下崖拾起紫飛花弩筒,依舊替他揣入懷中,輕撫上官靈肩頭說道:小娃兒的心地,確實極好!但任何兵刃暗器,全著使用人的心正則正,心邪則邪,何況這是你們師傅的半生心血所製,怎好隨便拋棄?至於奪魂旗功行百穴,體逾精鋼,漫空飛花,不過替他那件長衫之上,加點裝飾,根本毫髮無傷,你不看他行時身法,依舊是極其的輕靈快捷麼?   上官靈聽天癡道長說到師傅,忽然訝道:道長,奪魂旗已走半天,我師傅怎的不見出面?   天癡道長也覺微詫,正待轉身向古樹上招呼謝東陽之時,茅屋以內,閃出一條白影,縱樹木梢頭,電疾而逝!   方百川也自屋內追出,向天癡道長嘆道:道長,這位蒲朋友,實在臉皮太薄,個性太傲,他因羞於見你,請我轉謝救助之德,並說他業已聽見雙方所約的時間地點,到時定然仍以一柄三指劍,爭回蒲家盛譽!   天癡道長搖頭說道:天下無論甚事,過剛則折,這蒲鏗武功頗過得去,說是性情太暴,遇上奪魂旗一類陰柔對手,虧還有得吃呢。   說到此處,轉面對謝東陽藏身的幾株古樹叫道:謝兄怎的還不下來?此間事了,貧道也要告別,跑趟雁蕩天台,約南筆諸葛逸一同參與中秋後一日東海長生磯乾坤五絕的重聚盛會!   天癡道長語罷,樹上依然寂靜無聲,方百川、上官靈知道又出岔事,同自心頭猛的一驚。   上官靈師徒情深,首先龍行一式穿上樹巔,但一連找遍幾株大樹的密葉濃枝,也未發現謝東陽的半點蹤跡。   他不知師傅,有甚不幸?正自急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時,忽然破涕為笑,伸手斫下一段粗如人臂樹幹,帶枝帶葉地拖到天癡道長面前,睜著兩隻大眼問道:道長,你看這表記是真的麼?我師傅是不是跟他走了?   天癡道長因自己在場,居然有人把謝東陽引走,而毫未發覺不禁又驚又怒,兩道長眉剔處相光一瞥樹幹,竟然也自化怒為喜,哈哈笑道:是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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