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武俠小說 孤星冷月寒霜

第17章 第十章 天涯攜手覓寒霜

孤星冷月寒霜 諸葛青雲 13125 2023-02-05
  蕭冷月笑道:好,我接受這種挑戰,但請尤姑娘轉告令姊,只要靈台淨朗,一心向善,出世入世,根本無妨,細說起來,入世反能比出世更積功德!   尤霜躬身受教,去向天蠶女陳述,蕭冷月則在台上選了個潔淨所在,盤膝坐了下來。   才一坐下,身邊那細若蚊哼的密語又起,這回說的是:天蠶女早有棄邪歸正之心,苦於所煉元神無法自行解脫,月妹對於其他惡蠱,可悉數誅戮,但其中有條青色巨蠶卻不可殺死,請用冰魄神功將巨蠶凍僵,非等身呈紫色,不可停止,至於天蠶女所受苦痛,則不必加以理會!   蕭冷月因上次初來萬妙魔宮時,狄小珊是藏身潭水之中,遂以為她又是故技重施!   她因弄不清狄小珊確實藏處,無法傳音回話,只得向尤霜高聲說道:尤姑娘請轉告令姊,叫她全力施為,蕭冷月一切遵命,領教苗疆絕藝!

  這是一語雙關,也等於是對不知究竟人藏何處的狄小珊作了答覆!   經尤霜傳譯以後,天蠶女臉上帶著淒切的微笑,目光中卻流露出感激,向蕭冷月盯了兩眼,與她面對面地在六尺以外席地坐下。   尤霜向蕭冷月躬身抱拳,行了一禮,陪著笑臉說道:蕭姑娘請作準備,我姊姊一梳頭髮,便開始了。   蕭冷月笑道:不妨,請令姊隨時施展,並盡力施展,但萬一對她所煉神蠱有甚傷損,卻莫加怪罪才好!   這場神蠱鬥玄功不是輕易能見之事,吸引得不分正邪的座上群豪無不停杯止箸,凝神注目。   這時,天蠶女已取了一隻長柄木梳在手,先向蕭冷月微微一笑,便反手在披肩長髮之上輕輕梳了一下。   梳得雖輕,卻已起了不少火星,天蠶女反手一甩,便有十來點火星向蕭冷月凌空飛去。

  雙方相距僅有六尺,蕭冷月哪敢怠慢!一口真氣,迎著那些火星噴出。   這不是尋常的真氣,蕭冷月凝聚神功,所噴之氣奇熱如焚,雖然不見火光,卻等於是三昧真火。   她知道蠱毒一類么魔小丑最怕的便是純陽真火,故而凝功提氣,對那十來點火星試上一試!   一試之下,果然生效,那十來點火星竟是十來隻小小蜈蚣,被純陽真火燒得復了原形,全身焦黑生煙,從空而落。   天蠶女向蕭冷月望了一眼,眼光中未含敵意,卻流露出欽佩的神色,似在讚譽這位冷月仙娃名不虛傳。   蕭冷月也向天蠶女笑了笑,她笑得充滿善意,十分謙和,暗示對方不妨盡量施展!   天蠶女又用長柄木梳微梳長髮!   梳才觸發,火星便迸,但上次是暗紅色的火星,這次則是慘綠色的火星。

  天蠶女舉梳一甩,這次來勢凌厲,竟有三四十點慘綠的火星帶著吱吱怪聲向蕭冷月飛罩而至!   說來頗妙,對方攻勢轉厲,蕭冷月卻似反而放棄防守,既未閃避,也未再度噴出純陽真氣抵禦。   群邪座中的血手西施樂聖瑤看得低低哼了一聲,向青磷聖母鍾離翠冷笑說道:難怪孤星、冷月、寒霜會名滿江湖,也難怪這些後生丫頭們心性高傲,大姊請看這蕭冷月小小年紀,好似業已練成了佛家的無相神功,或是道家的無形罡氣?   因為距離極近,血手西施樂聖瑤說話之際,那三四十點慘綠色的火星已把蕭冷月全身罩住。   蕭冷月卻仍然滿面含笑,目光凝注坐在距離自己六尺以外的天蠶女,並無任何動作。   但眼看那些慘綠的火星業已上身,這水面擂台之上,卻不知從何而來地,突然佈滿了一片森森寒意。

  寒、極寒!連站在數丈以外的台上值役人員,都被這片突來的奇寒凍得有點發抖!   那些慘綠的火星則星火先滅,跟著便見一隻一隻極小型的蛇、壁虎、蝦蟆、蠍子等,紛紛凌空而落。   剛才的那些小蜈蚣是全身燒焦,這些蛇、蠍等物卻是全身凍僵,僵得幾乎完全成了硬塊,一落台面,便告碎裂!   天蠶女突然手撫酥胸,哇的一聲,嗆出了一口鮮血!   蕭冷月心中雖然有點憐惜,但因受過高明的指點,遂視若未睹,不加理會。   天蠶女棄去長柄木梳,舉袖拭去唇邊血漬,雙手把披肩長髮左右一分。   這回,沒有什麼暗紅或慘綠的火星迸現,卻從天蠶女的眉心部位出現了一道淡淡的青痕。   青痕由淡而濃,並彷彿在天蠶女的眉心之內蠕蠕而動。尤霜站在一旁,突向蕭冷月一咬銀牙,厲聲發話叫道:蕭姑娘,你小心了,我姊姊要用本命元神和你作生死一搏!這句話兒震驚了四座群豪!因為久走江湖之人,都知道煉蠱人的本命元神非同小可,不單威力絕倫,也關係道行性命,倘若元神被滅,多半立刻便身遭慘死!

  天蠶女之名久震苗疆,雖然足跡從來不出江湖,但已為世所知,是養蠱的絕頂高手,如今在兩度受挫之下,居然要現元神與蕭冷月生死相拼,不論誰勝誰負,都會是極為精采的局面。   就在四座群豪停杯注目之際,極為罕見的奇事便告發生。   天蠶女眉心部位的那道青痕不再動了,並又由濃而淡,由淡而無,但從她左右披分的長髮頂心部分,卻鑽出一條蟲來。此蠶體色純青,粗如拇指,長約六七寸光景,雖然看去不大,但以蠶類而言,已是龐然巨物!   青磷聖母鍾離翠也懂得一些蠱術,看得悚然動容,向血手西施樂聖瑤低聲說道:天蠶女道行不弱,這條青色巨蠶果然是蠱術中最難煉也最厲害的天蠶元神,此物一現,不能傷敵,便將傷己,她們之間已難兩全,倒看蕭冷月怎樣招架?若用尋常的三昧真火或護身罡氣,恐怕均無濟於事!

  樂聖瑤冷笑道:既然孤星、冷月、寒霜為當世武林中秀出群倫的絕頂高手,則這蕭冷月定有奇能,我們且拭目以待。   這時,那條六七寸長的青色巨蠶已從天蠶女發心飛起,迎風之下,似又身軀暴脹,成了尺許長短,兒臂粗細。   飛到蕭冷月頭頂上空,青色巨蠶的蠶口一張,便噴出無數淡青色的絲光,往下罩去!   蕭冷月仍席地盤膝而坐,連動都不動,只在身外浮現出一層月白色的光華,約莫離身半尺,把上下左右一齊包沒。   但空中青色巨蠶口中的絲光越噴越多,色澤也越來越濃,終於結成一面青色光網,把蕭冷月的身形連同身外那層月白色光華一齊網住。   樂聖瑤見巨蠶不單以口中所噴的絲光把蕭冷月緊緊網住,並在慢慢收縮絞緊,不禁冷笑一聲,軒眉說道:蕭冷月大概恃技而驕,這回卻已深陷重圍,除非她能把那水火刀兵所不能傷的極韌蠶絲震斷,否則便將大大不妙,出乖露醜了!

  話方至此,水面擂台之上又出現了一種極為罕見的奇景!   所謂又出現一種極為罕見的奇景,就是又添了一種絢麗的光彩。   原本是蕭冷月身外包著一層月白色的光網,在這月白色的光網之外又籠罩著一層青色蠶絲。   如今竟另有一種淡淡的五彩光華呈現在月白色光網之內,似是從蕭冷月的身上發出!   彩光才現,那位原本神情極為高傲的血手西施樂聖瑤便悚然一驚,失聲自語說道:這片光彩有點像是冰魄神光,難道蕭冷月如此妙齡竟有這深修為?   就在樂聖瑤失聲自語之間,水面擂台上的情況突然又發生變化。   那五彩光華的滲透之力似乎極強,它本在最內層,但是才一出現,便滲透了月白色光網、青色蠶絲,到了最外層的部位。

  尤其,一到外層,便電掣散佈,擴大數倍,倒捲而落。   本來是青色巨蠶凌空吐絲,網住蕭冷月,如今反而變成了蕭冷月所發的五彩光華反而把青色巨蠶網住。   跟著,蕭冷月身形微閃,竟毫無困難地穿透青色蠶絲,到了五彩光華之外,並把那層護身的月白色光網收去。   如今的情況,成了擂台的當空懸著一隻五彩光球,光球中則裹著那隻青色巨蠶,不住飛舞掙扎。   蠶在彩色光網中飛舞掙扎,人則在擂台之上滾動顫抖。   所謂的人,當然是指那位號稱第一養蠱名家、用元神脫體和蕭冷月拼鬥的苗嶺天蠶女。   天蠶女似乎處於一種極度的寒冷之中,她只滾了兩滾,便無法再動,身上則起了一陣一陣難耐奇寒的劇烈顫抖!   蕭冷月看在眼中,憐生心底,但因早得高明指教,遂根本不理會天蠶女身受如何,只一味凝功加強冰魄神功所化五彩光球之中的奇寒壓力!

  青色巨蠶起初仍頗兇惡,但過了片刻也就難耐奇寒,全身急抖,漸漸僵直起來。   再過片刻,巨蠶已不能動,身體色澤也由青轉白,最後成為紫色。   天蠶女更是直挺挺地躺在台上,七竅中微沁血漬,似是業已死去!   尤霜嘆息一聲,走到天蠶女身邊,從天蠶女頭頂長髮之中起下一層紫色蠶蛻,雙手一搓,化作灰飛,並對蕭冷月抱拳躬身,陪笑說道:蕭姑娘,我姊姊多年所煉元神已告殞滅,道行完全喪失,幾乎無異常人,蕭姑娘能否手下施仁,留她一條命麼?   蕭冷月見光網中的巨蠶已然完全僵直,色呈深紫,知曉時間已到,遂點了點頭,微笑說道:令姊雖未為惡江湖,但養蠱之術終屬邪道,且一經陷溺,自拔極難,如今,我替她除去所煉邪毒元神,從此好好修為,或許反得正果!

  話完,目光一亮,暗中催動神功,那冰魄神功所化的五彩光球突然光華大盛,往中一收,再復旋緊一絞,便把已僵的巨蠶絞成粉碎墜落,光球也收去不見。尤霜向蕭冷月恭身一禮,彎腰抱起那彷彿業已死去的天蠶女,縱下水面擂台,走向萬妙魔宮之外。   冉東明雙眉緊皺,欲語又止,用目光示意手下,任由尤霜自去。   蕭冷月正待下台,血手西施樂聖瑤卻站起身形,向台上叫道:蕭姑娘暫留貴步!   她有意炫弄,不縱不離,竟在潭水水面之上虛空舉步,用了輕功中最上乘的,凌波微步身法,宛如走康莊大道般,身軀不沉,足底不濕地走上擂台。   蕭冷月一看便知這位血手西施修為深厚,太以扎手,遂含笑問道:樂前輩有何賜教?   樂聖瑤搖頭道:門戶不同,怎敢當前輩之稱?我雖癡長幾年,蕭姑娘也只稱我一聲樂道友吧。   蕭冷月方笑了一笑,略一點頭,樂聖瑤又秀眉雙軒,緩緩說道:我本因所煉白雪玄功與狄小珊姑娘的寒霜絕學頗有相似之處,才向她指名求會,不想狄姑娘居然吝教   蕭冷月接口笑道:我狄姊姊或許是另有要事,此刻尚未能到會,等她來時   樂聖瑤嘴角一撇,搖手截斷蕭冷月的話頭,向她揚眉說道:何必再等狄姑娘呢,孤星、冷月、寒霜本就是震撼四海八荒的齊名人物,何況適才我發現蕭姑娘也精於與白雪玄功、寒霜絕學有異曲同工之妙的冰魄神功,則我向蕭姑娘先行領教也是一樣!   蕭冷月笑道:好,樂道友既然早已指名挑戰,蕭冷月縱然明知是秋螢爝火,也只好勉盡所能,敬領高明教益!   樂聖瑤本覺對方早已指名挑戰之話說得有點奇怪,又見蕭冷月說話之時目注擂台台柱,遂也隨同看去。   這一看,不禁把這位趾高氣揚,目無餘子的西施雙聖之一、血手西施樂聖瑤看得呆呆發怔!   原來台柱上所貼的那張白紙上現在寫的是血手西施邀鬥寒霜冷月的字樣。   這字條乃樂聖瑤所書,寫的本是血手西施邀鬥寒霜公主,何時竟被人把公主二字削去,改為冷月,眾目睽睽,竟無所覺,豈非天下怪事?但樂聖瑤畢竟一代宗匠身分,雖然心中極詫,面上卻絲毫不露驚容,反而向蕭冷月伸手笑道:蕭姑娘請歸原座!   這回,倒使蕭冷月為之驚奇地目注樂聖瑤,詫聲問道:樂道友,你怎又突然改變主意,不鬥我了?   樂聖瑤笑道:較量功力之道,首先必須公平,蕭姑娘剛用冰魄神光絞滅了那條顯然極為厲害的天蠶神蠱,真力必有耗損,應該略微休息一陣!   蕭冷月剛一搖頭,樂聖瑤又微笑道:蕭姑娘不必逞強,也不必客氣,且請歸座休息,我也還有一點東西要麻煩大會主人冉魔君,派人在台上先行佈置一下!   蕭冷月既然聽得樂聖瑤還要略加佈置,也就不再固執,飄身下台。   但她一歸原座,便滿面疑詫神色,向玉清師太和馬二憑叫道:師姊、馬大哥,你們有沒有看見樂聖瑤所書字條上的公主二字怎樣改成冷月?   玉清師太搖頭笑道:改字之人著實高明,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未露絲毫痕跡,若非月妹向樂聖瑤提起,我還根本未曾覺察呢!   蕭冷月目光方一移注馬二憑,馬二憑便含笑說道:我也沒有發覺什麼跡象,只是覺得那位尤霜姑娘彷彿在貼有字條的台柱之前站過片刻而已。   蕭冷月被馬二憑一語提醒,突有所悟,連連頓足道:哎呀,該死,真正該死!尤霜者,猶霜也。我我怎麼這樣笨法,當場竟未想起,失之交臂   玉清師太也從蕭冷月的語氣之間聽出端倪,注目問道:月妹是否認為那天蠶女的妹子尤霜,便是你狄小珊姊姊所扮?   蕭冷月又把自己上台以後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越發確定,點頭說道:大概不會有錯,只怪我當時好似脂油蒙心,沒想到此事之上。   說完,遂把上台以後幾度在耳邊聞得狄小珊的蟻語傳聲,叮囑自己以冰魄神光幫助天蠶女得脫邪惡元神,歸入正道等事,向馬二憑、玉清師太暨其餘群俠細說一遍。   峨嵋九玄道長笑道:蕭姑娘的想法極有道理,諸位請想,適才天蠶女的元神為冰魄神光所制,情況何等危殆,那位尤霜姑娘卻毫不情急,只在一旁靜觀,嘴角間且似還有喜色浮露!   馬二憑微微一喟,未作表示,蕭冷月卻向玉清師太說道:師姊,我仍有件事兒想不明白   玉清師太方欲動問,蕭冷月業已面帶苦笑地皺眉說道:我狄小珊姊姊的寒霜絕學與冰魄神光異曲同工,以她的修為,一樣可以替天蠶女解決困難,何必定要假手於我?   玉清師太笑道:這問題我已想過,認為狄小珊妹子可能有三種用意!   蕭冷月駭然道: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連狄姊姊的一種用意都參詳不出,師姊卻已洞曉了三種之多   玉清師太笑道:我也只是試作猜測,怎能說是洞曉?第一,養蠱之人最重應誓,天蠶女必曾立過什麼血誓,非如此當眾施為,不算消災度劫!   武當掌教弘法真人首先表示讚佩地唸聲無量佛,向玉清師太笑道:庵主慧眼高明,這第一種猜測,便猜得合情合理之至,多半近於事實!   玉清師太略微遜謝,繼續說道:第二點理由是,天蠶女的元神既已與那條青色巨蠶結合,要再分解可能極難,必須有一人以玄功制蠶,一人則以極高功力隔體維護天蠶女心神,使她雖受重創,一息不絕!否則,青蠶變紫之際,天蠶女早遭慘死,這類極難為的大事,多半絕非獨立能支,狄小珊妹子才會要煩動月妹,協助她成此功德!蕭冷月又被說服,連連點頭,目注玉清師太,以一種欽佩的神色問道:師姊的看法太高,小妹佩服無以,但這件事兒的可能性似已被你說完,第三點理由卻又會是什麼呢?   玉清師太嘆道:第三點理由,可能是她借機表明態度,狄小珊妹子設法改動樂聖瑤所書字條,並已抱天蠶女遠去,她多半是不會再參加這場論劍大會的了!   少林掌門方丈了悟大師聽至此處,唸了一聲佛號,向玉清師太合什問道:請教庵主,狄小珊姑娘何以不肯明面現身,參與這場大會?   玉清師太嘆道:這事與我這位馬師弟有關,乃是一個情字作祟   說至此處,向馬二憑看了一眼,馬二憑相當大方,含笑說道師姊但講不妨,當著諸位前靠,侃侃直言,也正好表明我對珊妹的心跡。玉清師太既獲馬二憑的允許,遂把孤星、冷月、寒霜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當眾說了一遍。弘法真人聽清經過,含笑說道:這事好辦,既然狄姑娘仍對馬老弟情深萬斛,只不過要逼馬老弟先與蕭姑娘正名,你們何不從其所願,莫再彼此固執,免得好事多磨   九玄道長接口笑道:對,對,馬老弟與蕭姑娘大可就在這論劍會上,當著舉世群豪締造鴛盟,正了名份,然後天涯攜手,共覓寒霜,等到孤星不孤,霜月並耀之際,再正式合巹,我們豈不是可以多討一杯喜酒喝了。   群俠齊覺九玄道長說得合情合理,不禁一齊欣然撫掌。   就在此時,血手西施樂聖瑤業已從席間起身,第二度走上擂台。   蕭冷月笑道:這位血手西施似乎對她的白雪玄功極有自信,並極為自詡,不必等她再指名相邀,我自行上台,與她會上一會便了。   馬二憑道:西施雙聖成名多年,絕非徒負虛譽,月妹要特別小心!   蕭冷月點頭笑道:馬大哥放心,我盡力而為,恪守本份,不會對樂聖瑤有甚狂傲輕視的舉措。   話完,便飄身到了台上,向血手西施樂聖瑤含笑問道:樂道友打算怎樣賜教!   樂聖瑤道:我先要冒昧動問一聲,蕭姑娘的冰魄神功有沒有練到十成左右?   蕭冷月雖不明白樂聖瑤為何有此一問,但仍照實答道:冰魄神功為本門鎮派絕學,蕭冷月先前並未有多深造詣,最近才幸有小成,約莫練到了十一成左右。   樂聖瑤聞得蕭冷月對於冰魄神功竟有十一成左右的造詣,不禁微帶驚容,看了蕭冷月一眼說道:既然蕭姑娘有這高造詣,則我們這項生面別開的比賽大概可以進行的了   說至此處,伸手向擂台上剛剛陳列好的兩件特殊道具指了一指。   原來血手西施樂聖瑤請冉東明命人準備了兩座寬約三尺、長約七尺、厚約四尺的木槽,也就像是兩具無蓋木棺,一左一右,擺在這較技擂台之上。   蕭冷月一時之間未能理會樂聖瑤用意所在,愕然問道:這這是棺材?   樂聖瑤笑道:這兩具木槽乃我臨時需索,本來就是用棺材改裝而成,但我們不妨把它叫得好聽一點,稱作冰槨!   蕭冷月這才聽出端倪,有點明白,故悚然一驚,目注樂聖瑤道:樂道友,你要求大會主人冉魔君準備這冰槨之意,莫非要與我賭鬥長時間的耐力,來個臥槨封冰?   所謂臥槨封冰,就是人臥槨中,注滿涼水,使之成冰,就等於把人凍在冰內,誰先無法忍耐,破冰而出,誰就算是落於敗局!   樂聖瑤點頭笑道:蕭姑娘是否認為這樣比較玄功來得別致一點?你若不加反對,我們於注水之際,索性改用燒滾的沸水,或許更會加強趣味?   群雄聽得一齊駭然,因為沸水淋身已是一場驚人的玄功考驗,然後還要暗用玄功,使沸水成冰,再比賽誰能在冰中凍得較久,委實難上加難,換個功力較差的人,豈不至少要死上兩次?   但常言道得好,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蕭冷月聽完樂聖瑤所說,居然毫無難色地點頭說道:好   一個好字才出,她忽然雙眉微蹙,略頓語音又道:好便好,但蕭冷月卻有一件事兒想先跟樂道友商量一下   這不是蕭冷月玩甚滑頭,而是她又得高明指教!   就在她好字才吐出,耳旁突聞又有人以蟻語傳聲說道:樂聖瑤心存陰毒,懷有兇謀,只消先鬥血手,後比玄功,便可使其出乖露醜!   雖然狄小珊所扮的尤霜已走,但蕭冷月卻以為是狄姊姊又復折回,自然言聽計從,立即向樂聖瑤發話。   樂聖瑤聞言之下,自然立即問道:蕭姑娘有何事商量?   蕭冷月道:請問樂道友,你血手西施外號之中的血手二字,是作何解?   樂聖瑤哦了一聲,臉上帶著一種自傲的微笑,緩緩說道:那是由於我練過一種掌力,名為血手印,出招手法也叫血手十三抓,更與青磷聖母鍾離翠大姊共同參研了一種血手青磷大陣,故而得享血手之號,至於西施二字,則是江湖奉承之語,大概無須解釋的了。   蕭冷月笑道:樂道友麗質天生,儀態高華,西子之稱,並非過譽   天下女人無不不愛讚美,尤其是獲得蕭冷月這等絕代嬌娃的讚美,樂聖瑤自然更分外高興,含笑問道:蕭姑娘突然問起我這一外號之舉,似非無因,不知用意何在?   蕭冷月道:我懂得臥槨封冰的玄功比賽蘊有相當危險,萬一造詣不夠,極可能便作長眠   樂聖瑤插口點頭道:當然極具危險,因此我才先問蕭姑娘的冰魄神功有沒有練到十成以上?   蕭冷月笑道:縱令功力尚夠,也可能冰槨長封,一眠不起,故而,我想在彼此臥槨封冰之前,先向樂道友領教領教你血手十三抓的震世絕學!   樂聖瑤聽了對方如此說法,似乎頗感意外,向蕭冷月看了一眼,揚眉說道:蕭姑娘有此雄心,使樂聖瑤盡展所長,自屬壯舉,也是妙事,但不知蕭姑娘用何兵刃   她的話猶自未了,便被蕭冷月截斷話頭,目閃神光,含笑說道:不用兵刃,彼此以手對手如何?   樂聖瑤雙眉一蹙道:不大好吧,我的血手印功力一聚,雙臂自肘以下,宛若精鋼,蕭姑娘若無此等修為,豈不太以吃虧?你分明身佩短劍,怎不用呢?   蕭冷月一摸肩後的赤陽短劍劍柄,秀眉雙揚,含笑說道:這柄短劍鋒芒不俗,我並與我孤星俊客馬二憑大哥合練有一套劍法,準備少時請教樂道友與鍾離道友的血手青磷大陣,暨大會主人冉魔君的萬妙修羅傘時再用,如今便以天山明月手向樂道友請教幾招西域絕學便了!   樂聖瑤身為絕頂高手,一派宗匠,當然知道天山明月手是一種極高武學,不由暗驚蕭冷月如此妙齡,何來這高成就,同時也明白了對方適才所說的以手對手之意。   這位血手西施平素逞雄西域,根本就沒遇過對手,如今突然豪興勃發,軒眉一嘯!   嘯聲中,舉手雙揭,兩道白光向她原坐之處電疾飛去。   原來她所著的長衣乃是特製,這舉袖一揮,雙袖自肘以下便告脫離,露出兩隻皓如霜雪的玉腕!   剛才那兩道白光便是斷袖,自有樂聖瑤的隨侍人員替她接去收好。   蕭冷月知道樂聖瑤有心炫技,便微微一笑,靜看她雙手膚色有無變化!   在一般人想來,樂聖瑤所練功力既稱血手,又故意斷袖,把雙腕露出,則不消片刻,她那一雙皓如霜雪的玉手,定會變成令人為之矚目生怖的血紅色澤!   哪知大謬不然,只有血影血絲在樂聖瑤雪白的玉腕間閃動,膚色卻絲毫未變!   所謂閃動,就是有成縷的血絲暨一片血影在腕間略閃即隱,樂聖瑤的雙手皮膚則一成未變,仍然如霜如雪如玉般光潤潔白!   蕭冷月目光如電,看得分明   她看出樂聖瑤腕間所閃動的血絲血影,雖呈龍形,其實只能稱蛟!   因為龍應雙角,而在樂聖瑤雙腕皮下閃動隱去的龍形之物,卻僅有獨角。   於是,這位冷月仙娃的心中釋然,從原來略有幾分緊張神色的嬌靨之上,現出了嫣然的笑意!   樂聖瑤不明白她為何突向自己微笑,不禁咦了一聲,問道:蕭姑娘為何發笑?我血手十三抓即將施展,你該凝聚你的天山明月手了!   蕭冷月道:我在奇怪   樂聖瑤不解其意道:奇怪什麼?   蕭冷月不願刺激對方,盡量把語音放得和緩些,向樂聖瑤嫣然笑道:我以為西域雙聖是一方霸王,樂道友又盛名多年,專攻一技,應該血已成龍   她的話兒方至此處,樂聖瑤業已目閃厲芒,臉色一變!   蕭冷月繼續笑道:誰知道適才只見獨角蛟影,莫非樂道友還有點深藏不露?或以為蕭冷月年幼技淺,不堪承教麼?   樂聖瑤冷然道:蕭姑娘的見識方面確實甚廣,但血龍手在當世中業已無人能擅,血蛟手或可冠冕八荒!蕭姑娘謂伸出手來,我不相信你的天山明月手業已練到天山斂色,明月藏光的程度?   蕭冷月緩緩伸出一雙欺霜賽雪、毫無任何異狀的纖纖玉手,向樂聖瑤嫣然笑道: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本門的天山明月手,講究的是如何巨象渡河、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哪裡還用得著著意隱藏,來什麼明月藏光,天山斂色?   樂聖瑤一聲狂笑,軒眉說道:好,如今我才曉得孤星、冷月、寒霜果然名不虛傳,樂聖瑤幸遇高人,希望能以我血手十三抓,換出你一招冷月不冷!蕭冷月笑道:巧得很,冷月不冷恰好有十三種不同變化,樂道友的血手十三抓,每發一抓,蕭冷月便以一種變化領教便了。   樂聖瑤雙腕之中好似獨角蚊形血絲血影隱約又現,向蕭冷月緩緩說道:蕭姑娘請準備接我第一抓,我並先行相告,這一招叫做不抓卻抓,非血有血!   蕭冷月知曉樂聖瑤說話慢慢,腕上膚中的血絲血影又現之故,是在暗聚功力,遂絲毫不敢怠慢,也把本身功力凝聚到了極致!果然,樂聖瑤在話完之後,便緩緩抬起雙手,向蕭冷月作勢欲抓,但僅僅作勢,並未抓出,便又把雙手放下!   但就在樂聖瑤抬手放手之間,擂台上有片宛如月色的淡淡光彩閃了一閃!   四座群豪中功力稍差的,根本毫無所見,修為到了一二流之間的高明人物,也不過只見光影微閃而已。   只有冉東明、馬二憑以及各派掌門長老,血印三煞、天外三魔這等正邪雙方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才看出樂聖瑤雖未發招,卻已吐勁,而蕭冷月卻在對方暗勁一吐的剎那之間,向右閃出八尺,但已於一瞬間歸還原位。快,太快!去得快,回得也快,快得使人看不見她的身形移動,只覺得光影微微一閃而已!但擂台上的情況有沒有變化呢?   有!答案不單是有,並且變化得相當厲害!   就在蕭冷月適才所立之處、身後數尺遠近、極厚極堅的地板上,現出了深達六七分的兩隻手印!   這兩隻手印的形狀大小,與樂聖瑤宛如西施浣紗的纖纖玉手完全一樣,但卻是血紅色澤!   原來這就是不抓卻抓,非血有血,樂聖瑤雙手抬起,雖未發招,但她能夠令人摧心裂肺的血手神功卻業已無形抓出!   本來,承受這血手神功的對象是蕭冷月豐滿的胸膛,但蕭冷月閃得快、閃得妙,她閃開了,遂使她身後數尺的擂台地板成了承受標的!   這是第一種變化,還有第二種變化,和第三種變化。   第二種變化是天上並未下雨,但樂聖瑤的鬢邊、發上,卻出現了宛如雨滴的不少水珠!   第三種變化是原本站在台角觀戰,並準備伺候的兩名萬妙魔宮的值役弟子,如今竟雙雙倒地,牙關捉對廝拼,面無人色,全身似均僵直!   看這光景,是蕭冷月微一閃身之間,不單避過了樂聖瑤的無形暗襲,並還使這擂台之上佈滿了一片能使人骨血成冰的徹骨奇寒!   樂聖瑤離得近,但因修為功深,一覺不對,純陽真氣立佈周身,抗拒奇冷,故而只在髮上鬢間出現了一些水滴!   那兩名萬妙魔宮的值役弟子離得雖遠,卻因功力不夠,吃了大苦,倘若他們站得再近一些,真難免變成兩具冰人。   樂聖瑤伸手彈去髮際水珠,看了蕭冷月兩限,皺眉問道:蕭姑娘好身法,這就是冷月不冷的十三種變化之一?   蕭冷月笑道:不錯!這名稱恰好與樂道友的不抓卻抓,非血有血略有對稱之趣,叫做冷月無形,寒能徹骨   說至此處,瞥見台角那兩名萬妙魔宮弟子全身抖顫之狀,心有不忍地拋過兩粒丹藥,含笑說道:少時我與血手西施樂道友較量臥槨封冰玄功之際,台上可能更冷,你們修為不夠,但把各種用物準備齊全之後,便趕緊下台,免得受了池魚之殃!   那兩名魔宮弟子勉強掙扎著,拾起丹藥服下,才漸漸恢復原狀。   樂聖瑤嘴角微撇,冷然說道:蕭姑娘的心性好像倒頗為仁慈!   蕭冷月雖聽對方語含譏刺,但不加理會,秀眉微揚,嫣然笑道:練武之道,本在強身,並非以欺凌弱小為榮,尤其是亂傷無辜,更有干天和   樂聖瑤冷然一笑,妙目中寒芒如電,接口朗聲說道:什麼叫有干天和?又什麼叫亂傷無辜?那全是你們中原禮教的假仁假義之道,我們西域武士被你們視為化外野人,根本不懂這些!我們只認為不是朋友,便是敵人,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一上戰陣便不擇手段,只求勝利而已!   蕭冷月聽了樂聖瑤的這番論調,業已心鄙其人,故意揚眉笑道:樂道友今日上台,是以武會友?還是把我當敵人呢?   樂聖瑤冷笑道:化外野人不敢高攀中原大俠,我們大概無法站在什麼友情線上。   蕭冷月哦了一聲,故意裝出一副驚容,軒眉說道:這樣說來,樂道友是準備對我不擇手段的了,那我可得事事小心一點才樂聖瑤點頭道:對,小心些好,血手十三抓的第二招叫說抓就抓,蕭姑娘要比剛才更閃躲得快捷一些才好!   她在說到說抓就抓之際,右手一伸,左手不動,但整隻右手卻似突然脹大了一倍有餘,色澤血紅,帶著一股灼人的熱風,向蕭冷月劈門抓到!   蕭冷月剛才是閃得太快,這次卻根本連閃都不閃,並嬌笑說道:妙極,妙極,你的招術叫說抓就抓,我的招術卻叫說冷就冷   樂聖瑤血手的來勢何等快捷!蕭冷月話猶未了,她所抬起的一隻右手,已與對方的血手相接!   對方手掌倍脹,色澤變異,蕭冷月卻毫無劍拔弩張之態,一切如常!   砰!   這是雙掌相接的砰然巨響,也是硬拼硬的內力較量!   又是一陣奇寒散發的氣流於瞬間電佈全身,但那兩名業已吃過苦頭的萬妙魔宮弟子,卻早已知機,避往台下。   其實,他們便算不避,也沒有什麼關係,因為這次的冷度比上次要差得多!   不是蕭冷月的功力突然減弱,而是她必須以全部功力來抵敵樂聖瑤的凌厲一掌,這些滿台溢散的徹骨寒風,只不過是餘威而已!   血手西施和冷月仙娃雙方的勝負究竟如何?   從外表上看,是不分勝負,因為兩個人都是身形微微一晃,足下全未移動。   在蕭冷月與樂聖瑤的內心之中,也不知道是誰敗誰勝!   因為她們在這說抓就抓和說冷就冷上,全都凝聚了十一成的真力。   自己的十一成力,自己知道,對方用的是多少力量,卻無從探悉。   對方若是已用十二成全力,自己便屬勝面,對方倘若只用了十成力,或九成力,自己豈不便是敗局?   故而,十一成力對十一成力,事實上雖然仍是秋色平分,但蕭冷月與樂聖瑤卻成了麻桿打狼,都有點兩頭害怕!   她們互相對望一眼,略退兩步,正待左右盤旋,再作接觸,卻已有人發話。   語音來自冉東明等群邪首腦所坐的主席之上,發話人卻是西域雙聖中的青磷聖母鍾離翠。   鍾離翠的語音和她的笑聲彷彿,像梟鳥一般的十分刺耳難聽,她目光遙注台上,發話說道:樂大妹子,你偌大年紀,不必再像小女娃兒一樣在台上跳跳蹦蹦的了,你血手十三抓後面的幾式威力太強,縱或不能傷人,也會把這座搭建不易的水上擂台給拆掉大半,後面群雄還怎樣繼續較技?豈不是給大會主人冉大魔君出難題麼?還是文雅一些,和名震天下的冷月仙娃蕭姑娘舉行那生面別開的臥槨封冰的玄功比賽,一決勝負,並讓我們開開眼吧!   這青磷聖母鍾離翠是隻狡猾透了的老狐狸!   她深知血手西施樂聖瑤血手十三抓中威力最凌厲的便是這兩招欲抓不抓和說抓就抓,連發不勝之下,再想討好已難,才故意掉對說法,替樂聖瑤找回場面,進行另一場蘊有兇謀的玄功比賽!   樂聖瑤自然心中明白,一點就透,目注蕭冷月含笑說道:蕭姑娘聽見我鍾離大姊的話麼?你的意下如何?是繼續和我動手,還是互較玄功?   蕭冷月微微一笑,雙目中神光湛然,報以最簡單的答覆道:悉聽尊便!   樂聖瑤陰惻惻地笑了一笑,目注那兩具由棺材改製的木槽,向蕭冷月伸手說道:蕭姑娘,你任選其一。   蕭冷月因曾聞有人在耳邊密告,得悉其中必有蹊蹺,但兩具木槽看去完全一模一樣,究竟蹊蹺何在,卻不得而知,遂隨口說道:不必選了,以樂道友如此身分,難道還會玩甚不公平的花樣不成?   樂聖瑤雖然矜持著臉上不曾發紅,但也有點耳根暗暗發熱,趕緊高聲叫道:台上執事人員,請把兩具木槽之中用沸水注滿!   沸水早就燒滾,但因蕭冷月適才天山冷月手所散寒威把爐火壓滅,經樂聖瑤這一囑咐,值役的弟子遂趕緊又把爐火生著。   哪消片刻,巨鍋中便熱氣蒸騰而起,水也滾滾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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