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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翩翩佳公子 原是丫環身

五嶽英豪傳 諸葛青雲 17861 2023-02-05
  嚴慕光見恩師神情冷峻,語意堅決,不禁驚得一身冷汗,滿腹疑雲,但卻不能不立即澄心靜慮,撇開所有驚疑雜念,慧自定生,神與天會地,遵照查一溟的要求,試圖把所參蕩魔神音,融會在玉笛音韻之中施展!   查一溟藏在門隙,見愛徒果然遵從自己所囑,立即凝神苦參,遂自臉上浮現出一片安慰笑容,打開一具皮囊,從囊中取出了三樣物件!   這三樣物件,是一支成形雪參,一瓶汁藥,及一份外寫不到白龍堆大會之後,不要開拆字樣的密封書柬!   查一溟為了期使嚴慕光專心武學,光揚門戶,確實費盡苦心!這三樣東西,件件具有莫大作並預先準備已久!   那支成形雪參是找尋嚴慕光時,在大雪山絕頂所得,功能益壽延年,助長真力!查一溟捨不得自己吃掉,特意留待嚴慕光神功練就,而自己垂死之前錦上添花地,親手餵給愛徒服用,則無論是對於嚴慕光蕩魔神音、一元神劍之上,及施展陰沉竹寶弓、射陽神箭等任何方面,均有極大的裨益!

  那瓶藥汁,則是除了獨方以外,無法洗去的特製易容漿,查一溟準備於自己垂死之前,親手塗在愛徒臉上,倒看那些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幽靈鬼女陰素梅等,會不會還對這位面如藍靛,兼雜有青紫疤瘢的玉笛金弓神劍手,仍復垂青?免得愛徒再度困於兒女柔情,誤卻英雄事業!   查一溟設想極為周密,他自知隔體傳功,精力早已枯竭,所餘藥物,僅足支持三日活命!但三日後,自己雖死,卻萬不能使愛徒親經慘狀,或獲知噩耗,因嚴慕光天性極厚,倘知自己為他如此犧牲,必然悲傷得淡盡雄心,甚至於痛不欲生地,殉師同盡!   故而到時必須先行將嚴慕光設法騙走,然後再安安靜靜地,悄然死去。   密封書柬之內,便是詳細寫明一切因由,以及除去嚴慕光臉上奇醜顏色的獨門秘方,並告知愛徒,自己決非怪僻得不許他涉及兒女之情,只要令狐楚楚,或是陰素梅能在他變得醜怪不堪之後,仍能垂青相愛,則此女顯係真情,便可結為夫婦,將其導入正途,為光揚北嶽門戶,扶持正氣等英雄大業,共同努力!

  查一溟因知嚴慕光叩門求見之後,自己便將燈乾油盡,活不多時!故而極為謹慎地,把這些重要安排,一再細加檢點,察明毫無錯誤,才天君泰然,在石地上含笑跌坐,靜靜等待那嚴慕光完成所命,師徒永訣的銷魂時刻!   一日一夜過去,洞內洞外,均告無甚動靜。   第二日的白晝,仍極安謐,但到了夜來,洞外卻忽而雷霆震怒,忽而風雲變色,忽而山搖谷動地,不時響起各種奇異聲息!   這些奇異聲息,不僅未使幾已魂遊墟墓之間的冷竹先生查一溟,有所驚慌,反使他那張心力交瘁的憔悴臉龐之上,更添了幾分安慰祥和笑意!   因為他聽出這些奇異聲息,均是愛徒嚴慕光把苦心參研的蕩魔神音,化為笛韻吹出!   前半夜全是些足使地動山搖的風雷狂吼!但後半夜卻換成輕吹細奏,好似毫無挾有威力的平和笛韻!

  查一溟聽在耳內,喜在心頭,知道愛徒姿質之高,與悟性之好,委實可以稱為罕世難逢武林瑰寶!就這唇邊弄笛,一夜飛聲的所獲成就,已可抵得上尋常人物九伏三冬的十年苦學!   第三日曙色才開,嚴慕光便帶著滿面神光,輕叩石洞洞門,含笑叫道:恩師,光兒求見!   查一溟微笑答道:光兒進這邊來,我並未把洞門扣上!   嚴慕光聞言,遂推開洞門,喜孜孜地走進!   但進得洞來,才一抬頭注目,嚴慕光便把滿頭高興化作了滿腹驚疑!   因為僅僅兩日兩夜之隔,冷竹先生查一溟與先前業已判若兩人,那副憔悴形容,竟使嚴慕光看得忍不住心酸淚下!   他搶前幾步,垂淚顫聲問道:恩師,你你老人家怎麼樣了?   查一溟微笑說道:光兒放心,我只是有點心神交瘁,需要長期休息!

  嚴慕光悲懷難抑,竟哭出聲來地,淚如泉湧叫道:恩師,你對光兒的天高地厚之恩,叫光兒受之痛心,如何報答得   查一溟不等嚴慕光說完,便含笑說道:光兒,你若想對我答報,還不容易?耕耘之人,只要能看到了豐美收穫,便是最大滿足!   嚴慕光懂得恩師語意,趕緊陪笑說道:恩師,光兒不辱所命,業已能在笛韻之內,施展蕩魔神音!   查一溟指著面前石地,微笑說道:好,你試給我看,我要你吹奏一曲長生行,利用蕩魔神音擇物專注的無形威力,使這石地上,碎裂成寬三尺,長六尺深四尺的一個石穴!   嚴慕光那裏知道恩師此舉之意,是要自己為他掘一墓穴?   遂含笑領命,橫笛就口,立即凝神吹奏!   一曲長生行,被他吹奏得不僅抑揚頓挫,美妙無倫,並鋒芒不露,音節和諧,使人聽在耳內,根本無從發覺其中竟含有蕩魔神音所化,無堅不摧的無形罡氣。

  查一溟所指定的那片寬三尺,長六尺的石地之上,更是平靜如常,一無異狀!   嚴慕光一曲奏完,把玉笛懸在身邊,臉上微現得意神色地,向查一溟躬身笑道:師傅,光兒業已如命施為,請師傅察看這片寬三尺、長六尺,深四尺的石地,是否已成碎粉?   查一溟這時血氣將枯,那裏還能提聚真氣,凌空擊地,加以察看,只是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光兒,我相信你的成就,何必再加察看,來來來,你不但如限完成我這樁心願,並還提早半日的光景,委實應該有以嘉獎。   話完,取出那隻成形雪參,遞在嚴慕光的手中,滿面慈祥地說:光兒,你趕快服食,這隻成形雪參,就是我給你的嘉獎之物。   嚴慕光自然認識這成形雪參,可以益壽延年,大補真元的罕世靈藥,不禁感激得泫然欲泣地,又把成形雪參,雙手奉還查一溟,並悲聲說道:光兒不敢再領如此厚賜,恩師為了成全光兒,費盡苦心,憔悴得已非昔日丰神,這成形雪參,功能補氣益血,還是請恩師自行服食,以資珍攝。

  查一溟把臉一沉,冷然說道:光兒,你既讀聖賢書,應該知道孝道順也之意,故而你若不聽我的話兒,便是逆徒,我要把你逐出北嶽門戶!   嚴慕光見恩師如此峻聲厲色,只得悚然低頭,含著感激無窮的兩眶熱淚,把那隻成形雪參一口一口地,吃下肚去!   查一溟見他吃完雪參,方自慰然招手笑道:光兒過來!   嚴慕光體會出恩師的如山情義,噗通跪倒,膝行面前,爬到查一溟的身邊!   查一溟又取出那瓶特製藥汁,伸手抬起嚴慕光那張淚橫模糊的俊臉,向他含笑說道:光兒,你猜猜這是一瓶什麼藥汁?   嚴慕光淚落如珠,毫不思索地,悲聲泣道:師傅恩重如山海,定然又是費盡苦心尋來的可以對光兒加重成全之物!   查一溟冷然一笑,搖頭說道:你猜得恰好相反,這瓶藥汁,不是我要成全你之物,而是我要害你之物!

  嚴慕光聽得不禁一愕,睜大兩隻含淚俊目,向查一溟茫然凝視!   查一溟指著手中藥瓶,又復冷然說道:這瓶藥汁,若是塗在臉上,能使你容光盡失,奇醜不堪,並極難恢復本來英俊面目!   嚴慕光聞言之下,驚愕神色反收,竟含淚微笑地,向查一溟點頭說道:光兒懂得恩師深意,就請恩師下手,成全弟子!   查一溟想不到愛徒竟如此柔順,絲毫不顧惜他那副英挺倜儻的俊美容貌!遂反而一陣心酸,語音微顫說道:光兒,你你真懂得我我的意思?真真真肯讓我下手?   嚴慕光誠篤於中,恭敬於外地,微笑說道:恩師倘若不忍下手,便由光兒自行用這藥擠汁塗面!   查一溟長嘆一聲,鋼牙微咬,點頭說道:好!光兒,你有此英雄肝膽,真不愧是我查一溟寄望光揚北嶽門戶的心愛傳人!你你你抬起臉來!

  嚴慕光夷然無懼,面帶安詳笑容地,把一張英俊面龐,緩緩抬起!   查一溟撕下一幅衣襟,搓成長條,在瓶中蘸了些黑藥汁,便欲向嚴慕光的頰上塗去!   但那蘸藥布條,尚未塗及嚴慕光的面頰,查一溟的兩道含淚眼神,卻已與嚴慕光那兩道湛然如水,不帶絲毫喜怒驚懼的眼神相觸!   查一溟忽然控制不住情緒地,兩行珠淚,宛若泉流,趕緊咬牙厲聲叫道:光兒,你閉上眼睛,否則我我我下不了手!   嚴慕光看了恩師一眼,仍然帶著滿臉祥和笑容,乖順異常地,把雙目徐徐闔攏!   他這副安詳從容的已下決心神態,助長了正在有些心腸發軟,雙手發抖的冷竹先生的下手勇氣!查一溟猛咬鋼牙,把手中的蘸藥布條,往嚴慕光的左頰塗去!

  藥汁剛剛沾頰,便聽得滋的一聲輕響,嚴慕光也覺得左頰之上,一陣灼熱!   他那張英俊漂亮的臉龐之上,業已添了一條色素深入膚中的紫黑疤痕!   查一溟緊咬鋼牙,接連揮動蘸藥布條,把嚴慕光左半邊臉頰,整個都塗成了紫黑之中,兼有藍靛焦黃的奇醜形狀!   嚴慕光一動未動,仍然雙目緊闔,滿臉含笑!   但如今他這副笑容,已與先前不同!竟因一邊臉頰業已奇醜無比,一邊臉頰仍屬俊美依然,左右兩頰的美醜過於懸殊,而把好好一副安詳笑容,也變得有些怪異意味!   查一溟看見嚴慕光這副安詳中帶著怪異,怪異中帶著淒涼的笑容,不禁心酸手顫地,失聲叫道:光兒!   嚴慕光微睜雙目,目中神光湛然地,含笑問道:恩師,你

  查一溟滿面淚痕地,接口顫聲問道:光兒,我我大概作錯事了,你你你恨不恨我?   嚴慕光搖了搖頭,向查一溟含笑安慰說道:恩師不要難過,光兒知道恩師此舉,是因垂愛光兒太深,特意為我求祛情魔,俾使一心向道,故而感激尚且不遑,那裏會有怨恨恩師之理?   嚴慕光越是這樣柔和安詳,查一溟便越是心酸難過!   他先看看嚴慕光右半邊臉頰俊美容光,再看看嚴慕光左半邊臉頰的醜怪模樣,失聲一嘆,右手忽揚,竟把那瓶藥汁,向地上摔成粉碎!   嚴慕光答話之後,本已徐徐闔目,靜待恩師繼續下手!忽然聽得噹啷啷的一片碎瓶之聲,慌忙睜開看時,只見滿地都是碎瓶,以及飛濺紫黑藥汁!   查一溟不等嚴慕光問話,便向他苦笑道:光兒,這件事兒,我究竟做得是錯?還是不錯,大概你我如今均無法斷言!你且收拾用物,趕快離開血河幽谷,再入江湖,讓我獨自留在此處,仔細想上一想!   嚴慕光聞言,流淚搖頭說道:光兒捨不得離開恩師!   查一溟微微一笑,指著自己的憔悴容顏,向嚴慕光揚眉說道:光兒,這些時日,我全副心力,都用在對你培植,根本忘了自己,才變成如此形容枯槁,不似人形,如今你已成材,雖不能斷言舉世無敵,也決不至於再會引人跑上恒山冷竹坪,把查一溟罵成糊塗蟲,難道你還不滿足?還不讓我安安靜靜地,為我自己打算打算麼?   這一番話兒,說得太重,竟使嚴慕光全身顫抖地,垂頭無語!   查一溟見狀,長嘆一聲,伸手輕撫愛徒肩頭,又自含笑說道:光兒,不是我要趕你離開,只因你若在我身邊,我根本無法為我自己著想,或許便將從此憔悴而死。   嚴慕光聽查一溟說到此處,趕緊拭去淚痕,陪笑說道:恩師既然這等說法,光兒便遵命重入江湖,使恩師好自靜心珍重!   查一溟點頭笑道:光兒這樣才對,你只要肯聽我的話兒,我便別無所憾!   嚴慕光微笑說道:恩師最好靜靜休養,不要離開此處,等光兒參與白龍堆大會之後,便來陪侍恩師,同回北嶽!   查一溟見愛徒絲毫不知自己壽元將盡,不禁心中微酸,但表面上卻不露絲毫神色地,含笑說道:光兒放心,我決不會離此地,你在白龍堆大會了結以後,便來接我便了!   說完,便將那封密函取出,命嚴慕光貼身藏好,也等白龍堆大會了結後,方許拆開!   嚴慕光如命藏好密函,因見查一溟神情憔悴得彷彿已難支持,想使恩師早能寧靜休養,遂強忍依依不捨之心立即收拾用物,向查一溟躬身告別。   查一溟何嘗猜不出愛徒這立即告別用意,遂心頭又覺安慰,又覺淒涼地,撐持起身,把嚴慕光送出洞外!   嚴慕光強裝出滿面笑容,躬身下拜,辭別恩師!但才一轉身,便忍不住滾滾熱淚,奪眶而出,灑落在青衫胸前,趕緊咬牙提氣,展動身形,一式天龍御風,轉化鷗飄大海,便轉過谷徑,離開了查一溟的視界之外!   查一溟站在洞口,倚壁含笑相看,直等愛徒轉過谷徑,消失蹤影以後,才從雙目之中,垂落了精力難竭,此心已慰的兩行老淚!   他這兩行老淚,雖然是在安慰中又微複雜淒涼,但查一溟此時卻天君朗然無塵,心湖平靜無比!   嚴慕光蹤跡已杳,查一溟目光微掃,對四處風光山色,再作生前的最後一瞥!   天空白雲悠悠,山下血河東流,無論是一片蒼苔,一株小草,都含蘊無限生機,只有這位冷竹先生查一溟,卻自知生機已盡!   查一溟微微一笑,轉身進洞,關好洞口,便即引導洞中壁上流泉,緩緩流到那片已被愛徒嚴慕光用蕩魔神音化為碎粉石地之上!   等到石粉盡濕,查一溟止住流泉含笑仰臥在已濕石粉中央,雙目微闔,便告氣絕!   已濕石粉,自然承受不起人體重量,查一溟的遺體,遂漸漸往下沉去!   坑深四尺,等到人沉坑底,坑上石粉自合,這位北嶽大俠的音容笑貌,遂告永訣塵寰,長眠在這別出心裁的奇異石槨以內!   查一溟既死,故事自然轉移到他捨命成全,期以厚望的嚴慕光身上!   嚴慕光轉過谷徑,馳出好遠,終仍忍不住地,駐足回頭,想再對恩師看上幾眼。   這種動作,只是他心中癡想,峰迴路轉,石壁參天,卻那裏還能看見查一溟深含慈愛的憔悴容貌!   嚴慕光淒然無奈,頗想回頭再復與恩師聚上幾日,但又恐擾得恩師無法靜養,遂只好目中淚光潸然地,向前信步走去!   眼前是一片寒潭,潭水清澄,可以鑒人毫髮!   嚴慕光臨潭顧影,見自己左半臉與右半臉美醜截然的一副怪相,不禁又覺好笑,又覺心酸,暗想師傅偏偏不曾把自己右半邊面頰,也自毀掉,留下這半面容光,反倒徒令人時添惆悵!   感慨一番以後,問題又上心頭!   在時日方面,因須趕赴白龍堆大會之故,查一溟師徒曾加記載,知道是冬月將終,臘月未到!   但行程方面,卻使嚴慕光大感惶惑,何去何從?無法決斷!   因為明年清明,雖在三月十二,距離目前,約莫還有四個半月,但行動之間,必須控制途程,不能過分走遠,以免萬一有所耽延,來不及趕到白龍堆上,參與群雄大會!   尤其恩師把自己容貌毀去之意,便在使自己奮揚壯志,斬斷情緣,而行動之中還須避免與曾對自己留情的幾位紅妝知己見面!   嚴慕光有了這些意願,遂在這寒潭左右,信步徘徊想不出究竟應該是往東西?還是往南北?   徘徊難決之下,潭邊忽又出現一人!   這人,是位風度翩翩的貂裘公子!   他是從東南方血河下游,緩步走來,頗像是沿著這條流勢不急的潺潺血河,眺覽阿爾金山冰天雪地的雄偉影色!   嚴慕光心中雪亮,知道山徑崎嶇,加上冷封雪積,倘若身無高明武學,那敢獨自遊行?這貂裘少年休看風流儒雅,文質彬彬,定也是位具有不凡身手的武林人物!   貂裘少年,是從一角峰壁之後轉出,他驀然瞥見嚴慕光時,因只看到嚴慕光右半邊未被變容的俊美臉龐,遂長揖為禮地,含笑說道:仁兄獨遊寒山,真好興致!尤其背後這張金弓,絕非俗物,定然是位稱雄西域的射雕手了!   嚴慕光是側面向人,用眼角餘光,微瞥以下,覺得這貂裘少年,面貌雖然陌生,但語音舉止,卻似從陌生之中,又復略略含有一種似曾相識意味!   對方既然彬彬有禮,又誇讚自己背後金弓,嚴慕光遂把那張陰沉竹所製的金漆寶弓取下,轉過身來,抱拳還禮,含笑說道:兄台法眼無差,這張金弓,確還不俗,但射雕手之譽,卻愧不敢當!因為小弟自得此弓,尚未試用,不知是否射得落西域大雕那等猛惡禽類。   嚴慕光這一轉身相向,左半邊醜怪不堪,滿佈藍靛變黃疤痕的面頰,赫然現出以下,不禁使那位貂裘少年,驚得呀的一聲,倒退兩步!   嚴慕光知道對方是被自己的醜怪容貌所驚,不禁愧然笑道:兄台莫驚,小弟這左半邊面頰,是為奇毒所毀,業已無藥可醫,終身難癒的了!   貂裘少年微定心神,抱拳笑道:仁兄上姓尊名,面容是被何種毒物損毀?   嚴慕光再出江湖之意,本在光揚北嶽威譽,自然不肯更改姓名,遂應聲含笑道:小弟嚴慕光,頰上疤痕是被一種其性劇烈的無名毒汗所傷,多承兄台關問,尚未請教兄台是怎樣稱謂?   貂裘少年聞言,揚眉含笑說道:小弟洪配元,嚴兄是否被當世武林人物尊稱為玉笛金弓神劍手的北嶽派嚴大俠!   嚴慕光咦了一聲,訝然問道:兄台怎會知曉小弟賤號?及所屬宗派?   洪配元哈哈大笑說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慢說嚴兄俠譽,早重江湖,就是你那兩位紅粉知音的名頭之大,也以足震懾八荒四海!   嚴慕光聞言一驚,目注洪配元,皺眉問道:洪兄此話從何而起?嚴慕光那有什麼紅粉知音?   洪配元微笑說道:嚴兄的風流佳話,早已傳遍江湖,卻還對小弟隱瞞則甚?幽靈鬼女陰素梅及蛇蠍美人令狐楚楚兩位武功絕世美人兒,不是都與你結有過一段情嗎?   嚴慕光暗驚洪配元竟對自己之事,知道得如此清楚,遂搖頭微嘆道:洪兄你說的這些事兒,都早就成了明日黃花!陰素梅名列世外八兇,與我氣味不投,怎能久處?令狐楚楚則業已嫁人   洪配元道:嚴兄,令狐楚楚嫁給誰了?   嚴慕光臉上,自然而然地,浮現了一片黯然神色,緩緩說道:她所嫁之人,是我結盟好友,名叫諸葛朗!   洪配元聞言,不禁搖頭大笑。   嚴慕光惑然問道:洪兄為何如此發笑?小弟所說全是真事,並非虛言!   洪配元微笑說道:嚴兄,知不知道陰素梅與令狐楚楚這兩位絕代嬌娃,正在海角天涯地,尋找你呢!   嚴慕光苦笑說道:陰素梅在找我,還有可說,但我情絲早斷,決不會再與她有所糾纏!令狐楚楚卻似已無找我必要,嚴慕光只願她與我諸葛賢弟,地老天荒,兩情永好!   洪配元忍俊不禁地,失笑說道:嚴兄,我有兩樁對於你關係重要無比的事兒,要想講給你聽!   嚴慕光點頭說道:洪兄請講,嚴慕光願聽究竟。   洪配元俊眉雙揚微嘆一聲說道:世事如棋,不著才是高手!人在局,靈光蒙蔽,以嚴兄這等聰明人物,直到如今,尚未悟出令狐楚楚就是諸葛朗麼?   嚴慕光初聞此言,委實驚奇欲絕,但機關一被戮破,往事齊上心頭!不禁恍然大悟地,失聲頓足說道:我我我委實太笨,如今既被洪兄點醒,才想起來,我早就該知道與我定盟結義,陪我萬里行的諸葛朗,就是令狐楚楚,但她卻編造那嫁人之訊,騙我則甚?   洪配元含笑說道:令狐姑娘是見嚴兄對你昔日情侶紅衣仙子許靈莎,情意太深,又在南嶽雙姝的埋骨沙丘之上,知道許靈莎未遭劫數,遂不忍奪人所愛,特意編造自己業已嫁人之訊,以杜絕嚴兄情絲,她使你可以專心與那許靈莎,劫後重逢,得全心願!   嚴慕光感動得目中微現淚光地,搖頭嘆道:令狐姑娘的這種襟懷,委實太以偉大!但她那裏知道許靈莎業已相夫教子,有了良好的歸宿!   洪配元點頭說道:令狐姑娘事後知道許靈莎已有歸宿,深恐嚴兄兩頭落空,所受打擊太大,遂帶領著她的青紅二婢,海角天涯地,苦苦尋你!   嚴慕光聽得連連搖頭,但忽又想起有點不對,向洪配元訝然問道:洪兄,這些內情,絕非外人所知,你是如何得曉的呢?   洪配元微笑答道:小弟與令狐姑娘身邊青紅二婢中的聶小青姑娘,交好甚厚,遂得知有關此事的一切細節!   嚴慕光哦了一聲,默然垂頭,胸中充滿一種說不出來的極為難過情緒!   洪配元見嚴慕光如此神情,遂想略微使他散卻愁思地,又復含笑叫道:嚴兄,你手中寶弓,能否借弟瞻仰瞻仰?   嚴慕光聞言,遂將那張陰沉竹蛟筋寶弓向洪配元手中遞去。   洪配元接在手,略一掂量注視,便即雙眉一挑,失驚說道:嚴兄這張寶弓,確實不凡,似乎是千年以上的陰沉寶竹所製。   嚴慕光好生佩服對方到眼便能認識已用金漆漆過的弓身來歷,遂點了點頭,含笑讚道:洪兄真好眼力,這張弓兒,確是用千年陰沉寶竹所製,只可惜弓力太勁一些!   洪配元揚眉笑道:嚴兄,小弟可否斗膽一試寶弓,看看這罕世神物的弓力,究竟強勁到什麼地步?   嚴慕光也想借機掂量這位新交貂裘公子的身上武功,能有多高,遂點頭含笑說道:洪兄請試無妨,但請略加注意,此弓異於尋常,若不小心,容易閃扭臂肘之間的筋絡!   洪配元眉梢微動,鼻中低低哼了一聲,彷彿自忖功力,聞言之下,有些不服之意。   嚴慕光知機識趣,不再多言,靜看對方雙臂之上,是否有三千斤左右的蓋世神力。   洪配元心中雖覺不服,但也知此弓不凡,遂在提聚了十一成真力以後,方自搭弦推弓,探試這張寶弓究有多強勁力。   誰知不試還好,這一試之下,洪配元不禁愧生心底,雙頰羞紅!   原來洪配元空自凝集了十一成真力,不過開弓兩寸。   少年人誰不好強?洪配元牙關暗咬,把存而未用的最後一成真力,也加注到雙臂之上。   一成真力,自屬徒勞!弓開仍僅兩寸,不但未曾增多,只見洪配元兩臂漸抖,反倒有些維持不住模樣!嚴慕光見洪配元運足功力,僅能開弓兩寸,有點過意不去,方自含笑叫了一聲洪兄,洪配元業已愧然長嘆,右手一鬆,把所挽弓弦撒掉!   弦復原位,嗡的一聲,洪配元又被震得身形微晃,目光凝注寶弓,臉上神色羞愧漸轉驚訝。   嚴慕光想不出應該怎生安慰對方,只好含笑說道:洪兄,小弟早已說明,這張弓兒   洪配元不等嚴慕光說完,便即搖手笑道:嚴兄,小弟不會惱羞成怒地,亂怪嚴兄,此事是我驕妄淺薄,太不自量力,才這等丟人現眼,自尋無趣!   嚴慕光微笑說道:洪兄,不要難過,你能開弓兩寸,並維持了一段時間,顯見得雙臂神力,也在千斤以上!   洪配元以兩道清澄如水的目光,向慕光看了兩眼,忽然置弓抱拳深深一揖。   嚴慕光慌忙抱拳為禮,含笑道:洪兄怎又多禮?   洪配元揚笑道:小弟有樁冒昧之問,有樁唐突之請!   嚴慕光微笑說道:洪兄與小弟,氣味相投,雖係初識,無殊深交有話儘管指教,用不著加上冒昧、唐突等語!   洪配元指著倚壁寶弓,朗聲答道:嚴兄既然這等豪邁,小弟便請問一聲,這張寶弓,是嚴兄隨身信物,你自己總可弓開滿月的了?   嚴慕光覺得對於洪配元的這句問話,頗難置答!   因為自己若答可以滿月開弓,似有傲視對方之嫌,可能會對洪配元心中,分外難過!   若以虛言塘塞,也似有失胸襟坦白的武林豪俠身份。   洪配元聰明絕頂,頗能鑒貌辨色!一見嚴慕光眉宇間的尷尬神情,便猜出就裏,微笑道:嚴兄不必為難,且請直言,洪配元決不至於因技不如人,而生妒忿之念!   嚴慕光聽他業已猜出自己心意,並這樣說法,遂不再隱瞞,老老實實地,點頭含笑道:小弟略有濁力,可以勉強開弓!   洪配元笑道:嚴兄可以開弓,早在小弟意中,但不知能否令洪配元一開眼界?   嚴慕光知道不便推託,遂取起那張倚壁寶弓,微凝神力,開弓滿月地,接連拉了三把!   洪配元驚嘆說道:嚴兄神功驚人,照洪配元估計起來,你雙臂所具神力,應該是超出三千斤以上!   嚴慕光愧然笑道:嚴慕光濁力何能,不足當高手一擊!   洪配元目光微瞥,向嚴慕光背後七根長箭,看了兩眼,又復軒眉笑道:觀人可以知箭!嚴兄人是蓋世英豪,弓是曠世寶物,則背後箭筒中的七根長箭,定也不是什麼爐中俗鐵的了!   嚴慕光聞言,遂翻手抽出一根烏光閃閃的射陽神箭,向洪配元含笑遞去!   洪配元接過神箭,覺得入手極沉,不禁又是大吃一驚,目光中充滿疑惑神色地,向嚴慕光皺眉問道:嚴慕兄你那裏來的那天材地寶,小弟雖認不出這根神箭來歷,但僅從入手分量看來,已覺似是海底寒鐵所鑄。   嚴慕光微笑說道:這七根長箭,名為射陽神箭,與那陰沉竹寶弓,均是我恩師在一座古墓之中,偶然獲得,轉賜小弟,弓勁絕強,箭亦無堅不摧,可能真如洪兄所言,是用海底寒鐵所製!   洪配元又把這根射陽神箭,略為把玩,一面遞還嚴慕光,一面微笑說道:嚴兄的罕世神力,小弟業已瞻仰,但不知是否能用這金弓神箭,施展由基妙射?   洪兄既欲再觀射技,便請命題如何?   洪配元聞言,遂張目四顧!   這時,恰好有兩隻西域猛雕,在空中振翼飛過。   洪配元伸手一指空中,含笑叫道:嚴兄快看,空中正有兩隻猛雕,我要你射那左雕落地!   嚴慕光揚眉一笑,目光注處,弓開如滿月,箭發如飛虹,弦聲響猶未了,這中連連雕鳴,那兩隻西域狂雕,居然被他一箭貫穿,雙雙墜落!   洪配元貂裘微閃,飄身數丈,自空中接著那被射雙鵰,向嚴慕光含笑叫道:嚴兄,你趕快求個願兒!   嚴慕光訝然笑道:洪兄,你好端端地,要我求願做甚?   洪配元右手接住雙鵰,左手一揮貂裘大袖,用了式神龍掉首,身軀微轉,已自凌空飛回,降落在嚴慕光身邊,微笑說道:嚴兄有所不知,這西域一帶,有樁傳說,就是凡能一箭射中雙鵰之人,若是在雕身落地以前,有所祈求?往往均可如願以償!   嚴慕光因聽得令狐楚楚對自己那等情深之後,心中感慨正多,聞言之下,遂應聲笑道:倘若所求真能如願,我願與令狐楚楚姑娘   洪配元見他忽然語音中斷,不禁訝聲問道:嚴兄,你怎麼不說下去?   嚴慕光接過雙鵰,取回射陽神箭,便把雙鵰放落地上,向洪配元搖頭苦道:洪兄,小弟放棄這樁心願!   洪配元皺眉問道:嚴兄為何如此?你方才不是分明想說願與令狐楚楚姑娘,地老天荒,兩情永好嗎?   嚴慕光指著自己左半邊臉頰上奇醜疤痕,向洪配元長嘆一聲說道:洪兄請看,小弟如今已變成這等奇醜之人,那裏還有面目,去與令狐姑娘相見?   洪配元冷笑一聲,搖頭說道:小弟正佩服嚴兄的胸襟武學,正大同明,但卻又覺得你這兩句話兒,簡直大謬特謬!   嚴慕光惶然問道:請教洪兄,小弟謬在何處?   洪配元冷然說道:男女真愛,豈在容光?嚴兄既被毒汁破相,正應以你這左半邊臉頰,當作試金石,去見令狐楚楚姑娘,及幽靈鬼女陰素梅,倒看看她們兩人之中,到底是誰對你真心相愛。   嚴慕光搖頭嘆道:小弟縱有再見令狐楚楚之心,也決無再見陰素梅之念!   洪配元笑道:嚴兄恐怕不能不見陰素梅吧?   嚴慕光聞言,皺眉不解說道:洪兄此語何來?我為什麼不能不見陰素梅呢?   洪配元微笑說道:嚴兄,我方才說是要告訴你兩個與你有關故事,如今只講了有關令狐姑娘的一個,另外有一個有一個有關陰素梅的,還未曾講呢!   嚴慕光苦笑說道:陰素梅的故事,與我有何關係?   洪配元看了嚴慕光幾眼,軒眉一笑,說道:若據小弟所聞,嚴兄與令狐姑娘,彼此清清白白!但與幽靈鬼女陰素梅,卻恐業已有了名不正而言不順的夫婦之愛!   嚴慕光聽完洪配元所說,左半邊醜怪面頰之上,因紫黑青黃的疤痕密佈,倒還顯不出什麼異狀,但右半邊俊美面頰之上,卻白中透紅,紅中透紫,慚窘萬分地,垂頭嘆道:嚴慕光一時糊塗,失足慾海   洪配元哼了一聲,接口吟: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嚴慕光聞得吟聲,忽似有所驚悟地,悚然退後兩步。   你大概業已有些猜出我要講的是什麼故事,以及你為何不能不見陰素梅了吧!   嚴慕光情急地顫聲說道:難難道陰素梅她會會有   洪配元不等嚴慕光說完,便自點頭說道:嚴兄,你猜對了!你與陰素梅在祁連山冰魂谷內,一段風流,終於留下了風流孽債!   語音至此忽頓,又向嚴慕光長揖為禮,陪笑說道:嚴兄請恕小弟失言,其實藍田種玉,毓鳳鍾麟,乃是莫大吉祥,洪配元還應該向你道喜才對!   嚴慕光越發慚愧無地的連連搖手說道:洪兄萬莫再向小弟調侃,嚴慕光愧疚欲死,並對這絕頂荒唐之事,正不知應該如何處理是好呢!   洪配元尋塊平坦青石,微揮貂裘大袖,拂去石上積塵,向嚴慕光微笑說道:嚴兄不必焦急,且坐下聽我把有關故事,向你說明以後,再研商應付之策!你大概萬想不到,令狐姑娘與陰素梅兩人,如今竟同在一處吧?   嚴慕光聞言,果然大為驚愕問道:她們兩人前在哈拉湖邊的森林之中,互相約定於五五端陽,會鬥峨嵋金頂,如今怎會棄嫌修好地,同在一處?   洪配元笑道:那場約會的時間地點,完全改了!   嚴慕光問道:改到何時?   嚴配元應聲答道:由五月初五,改到七月初七!   嚴慕光眉頭深蹙地,繼續問道:地點又改到何處?   洪配元伸手往北山深處一指,含笑說道:地點改在這阿爾金山的天心谷口!   嚴慕光雖聽得陰素梅與令狐楚楚的決鬥之處,就在阿爾金山,但因如今已近臘月,七七約期,早成過去!不禁微嘆一聲,神色黯然地,向洪配元問道:洪兄知不知道令狐楚楚與陰素梅在天心谷的決鬥情形?她們誰勝誰負?又怎會棄嫌修好?   洪配元搖頭說道:嚴兄說得不對,陰素梅與令狐楚楚姑娘,彼此勢難兩立,怎麼可能棄嫌修好呢?   嚴慕光真聽得一頭玄霧地,含笑說道:洪兄剛才不是說她們同在一處麼?   洪配元笑道:同在一處,並不等於是棄嫌修好,陰素梅與令狐姑娘兩人,只是把互相決鬥的時間地點,又復改了一次而已!   嚴慕光驚訝說道:她們為何要一改再改?   洪配元微笑說道:關於此事,小弟也是聽人說起,因為等我趕到天心谷之時,這場約會是已成為明日黃花的了!   嚴慕光哦了一聲說道:洪兄趕來天心谷口則甚?   我是趕來為了令狐姑娘助陣!因為陰素梅有她幾位盟兄盟姊同行,令狐姑娘,卻是單人赴約!   嚴慕光皺眉說道:她怎會單人赴約,聶小青及謝小紅兩位姑娘何在?   洪配元說得口渴,自身邊取出一隻小瓶,飲了兩口,繼續笑道:聶小青與謝小紅等兩位姑娘,均不知何故,失去蹤跡,不在令狐姑娘身邊!   嚴慕光憂形於色說道:令狐姑娘單身對敵世外八兇,豈不形勢太孤了麼?   洪配元笑說道:嚴兄不必多慮,世外八兇並未全來,何況陰素梅也還有點骨氣,她見令狐姑娘,只是單人赴約,遂拒絕她盟兄姊為助,獨自與令狐姑娘去到另一幽谷決鬥!   嚴慕光訝道:為何去到另一幽谷決鬥?她們不是約定在天心谷   洪配元不等嚴慕光說完,全自接口笑道:因為令狐楚楚告知陰素梅,天心谷內,是前輩高人天心女史石無垢隱居修煉之所,不宜加以驚擾!   嚴慕光點了點頭,又復問道:她們兩人的決鬥結果如何?   洪配元又自飲了一口水兒,緩緩答道:當時幽靈鬼女陰素梅是穿了一件又寬又大的黑色長袍,遂使令狐姑娘看不出她已然懷孕待產!兩人動手之下,不滿百招,陰素梅便被令狐姑娘點中要穴,廢了一條左臂!   嚴慕光嘆道:畢竟邪不勝正,蛇蠍美人還是強於幽靈鬼女!   洪配元搖手笑道:令狐姑娘的看法,與嚴兄不同,她認為要想與幽靈鬼女陰素梅分出勝負,最少也應鬥上大半日光陰,怎會不到百招,便受如此重傷?起疑之下,細加觀察,方看出陰素梅是在那件寬大黑袍以內,懷著便便大腹,行動遂不若平時輕捷,以致未能閃開自己所發的那招截穴重手!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向嚴慕光看了兩眼,揚眉微笑說道:令狐姑娘人格高超,心胸如海!她發現陰素梅是在如此原因之下致敗,遂立即向她安慰,願意旦夕將護,替陰素梅療傷,等她產生嬰兒,左臂完全康復,並把嬰兒妥為托人照管以後,彼此再決一死戰!   嚴慕光聽得心中感慨無窮地,苦笑說道:她們兩人如今去往何處?   洪配元搖頭笑道:嚴兄此問,不僅小弟不知,連陰素梅的結盟兄姊,也不知道這位幽靈鬼女與蛇蠍美人相偕隱居何處。   嚴慕光略作沉吟,皺眉說道:既然陰素梅懷孕待產,又復左臂重傷,她們必然不會走遠,我想必在這阿爾金山左近,仔細搜索,或有所遇。   洪配元點頭笑道:嚴兄這種想法,與我相同,但洪配元衝冰冒雪地,業已搜尋了百日光陰,仍未獲得有關她們兩位的絲毫蹤跡!   嚴慕光聽說洪配元已在左近苦搜百日,仍未尋得令狐楚楚,陰素梅等下落,不禁好生驚奇地,再復盤算她們可能隱居之外。   洪配元見他滿面憂思,遂又含笑說道:但小弟雖未尋令狐姑娘,及陰素梅之下落,卻獲知了另外兩樁大事!   嚴慕光問道:什麼大事?洪配元含笑道:第一樁大事是天心女史石無垢突然離開天心谷並與她妹夫大漠天心莊主石君平的全家大小,一齊遷居西崑崙,天心莊原址,業已被三位厲害魔頭盤據!   嚴慕光知道石君平就是自己昔日情人許靈莎的夫婿,遂訝然問道:他們為何遷居?   洪配元微笑說道:石君平與他二夫人許靈莎,自中原倦遊歸來,正覺江湖道中,太以骯髒險惡,天心女史石無垢突然駕臨,說是從先天易數中,卜出大漠間將有莫大浩劫,天心莊雖在劫數之內,但石君平等卻非應劫之人!遂立命她妹子石無愁與石君平、許靈莎,率領天心莊全莊大小,一齊遷居西崑崙,安度餘生,不問世事!   嚴慕光聽得微蹙雙眉,緩緩說道:風聞天心女史石無垢是前輩高人,她既知武林浩劫將臨,卻為何不肯設法彌劫消災,只是潔身遠行?   洪配元點頭笑道:嚴兄問得極對,但一來石無垢除了醫術通神以外,關於武功方面,並未到超凡入聖地步!二來如今盤據天心莊的三位厲害魔頭之中,有一位是她多年情孽,石無垢絕不願再與此人見面!   嚴慕光哦了一聲說道:像石無垢那等超人,居然也有情孽糾纏麼?   洪配元笑道:我佛拈花微笑,尚且有情,大千世界之中,誰能跳得出這情字以外?但因石無垢這位情孽,是名絕頂兇邪,石無垢才不得不硬斬情絲,強揮慧劍!   嚴慕光問道:石無垢的這位情孽,到底是誰?武林中除了世外八兇,及西嶽三怪等人以外,那裏還有什麼絕頂兇邪了呢?   洪配元搖頭一嘆道:世方劫殷,群魔輩出,這三位魔頭身懷絕世武學,但蹤跡只在邊荒偶現,從來不入中原,名號也就不為世曉!小弟是因巧遇,才知石無垢的那位情孽,叫做玉扇真人蕭去塵,另外兩個魔頭,一個叫做旋風客齊蒙,一個叫七指神魔汪震宇!   嚴慕光搖頭說道:這三位魔頭之中,我確連任何一位都未聞名,更不知他們的武功造詣,到了何等地步。   洪配元皺眉說道:他們每一人的武功造詣,都高出於令狐楚楚,及幽靈鬼女陰素梅之上!   嚴慕光失驚說道:照洪兄如此說法,倘若這三位魔頭,與世外八兇等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則豈非   嚴慕光話猶未了,洪配元便接口嘆道:他們怎會不沆瀣一氣?玉扇真人蕭去塵,是世外八兇中老六桃花羽士熊策的表兄,此次便因熊策死於南嶽神嫗崔玉手下,才被藍鷹譚幹說動,邀約旋風客齊蒙、七指神魔汪震宇,同來大漠,為他表弟復仇,並助長群兇勢焰!   說到此處,深深一嘆之後,又復皺眉說道:尤其是這三位魔頭一到大漠,恰好便盤據在那座業已杳無人跡的天心莊中,遂越發引人煩惱!   嚴慕光訝然說道:天心莊既已無人便由他們盤據,又有何礙?   洪配元苦笑道:小弟適才曾告嚴兄探聽得兩樁大事,一樁是大漠中突現三魔,另一樁則是天心莊中,藏有一件武林至寶!   嚴慕光揚眉問道:什麼武林至寶?石君平等,既已舉家遷居,卻為何還把至寶留在天心莊內?   洪配元笑道:這件寶物是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九還丹,是天心女史石無垢特意留贈令狐姑娘之物!   嚴慕光哎呀一聲說道:九還丹確實太以珍貴,居然落入玉扇真人蕭去塵等三魔手中   洪配元搖手笑道:嚴兄不必過分擔憂,這粒九還丹,雖然留在天心莊中,但藏得極為秘隱,玉扇真人蕭去塵等,大概難於發現。   嚴慕光皺眉說道:蕭去塵既難發現,令狐姑娘又怎樣能夠得手?   洪配元笑道:石無垢曾經留下兩句隱語,托人轉告令狐姑娘!   嚴慕光挑眉問道:這兩句隱語,洪兄能見告嚴慕光麼?   洪配元點頭笑道:嚴兄與令狐楚楚姑娘關係不同,小弟自當奉告,這隱語是三三得路,九九歸元八字。   嚴慕光聽得苦笑說道:三三得路,九九歸元,這種隱語玄機,卻叫人如何參詳得透?   洪配元目光微閃,含笑說道:憑空設想,自難參詳,但若親臨其境,或許會觸動靈機,有所收穫!   嚴慕光劍眉忽揚,目光如電地,看著洪配元,朗聲笑道:洪兄,你既與令狐楚楚,頗有淵源,不知願不願意與嚴慕光同去天心莊中走走?   洪配元聞言笑道:有嚴兄這等絕世英雄,相偕壯膽,慢說是天心莊,就是惡虎穴、毒龍潭、鬼門關、森羅殿,洪配元也願意奉陪同往!   兩人計議既定,遂相偕出得阿爾金山,向那大漠天心莊方向走去。   洪配元一面飄飄舉步,一面向嚴慕光含笑問道:嚴兄,小弟有樁不應該啟齒之事   嚴慕光看他一眼,接口笑道:洪兄,我們相交雖淺,卻有淵源,氣味亦復交投,洪兄不必再存客套,有話請講!   洪配元笑道:嚴兄昔日雖以玉笛金弓神劍手之名,馳譽武林,但似乎尚無如今這等絕世功力。   嚴慕光聞言,立即淚光盈睫地,悲聲嘆道:洪兄看法不錯,小弟昔日庸碌,如今幸有小成,全是我恩師費盡心血的循循善誘所致!   洪配元微笑說道:尊師查老先生,是北嶽宗師,一代大俠,自然期望嚴兄能獨秀江湖,光揚門戶!但在短短時期之內,要得嚴兄如此飛躍進步   嚴慕光不等洪配元說完,便自垂淚嘆道:洪兄,我且把我師怎樣對我成全,細向洪兄敘述,你就知道嚴慕光縱然結草銜環,也難報我深厚如天的師恩,於萬一了!   說完,果把恩師冷竹先生查一溟對自己的苦心成全情形,向洪配元一事不遺地,詳細敘述。   洪配元靜靜聽完,也自萬分感嘆地,點頭說道:查老先生不辭勞瘁,教徒成名這等苦心,著實令人敬佩!但小弟卻覺得他老人在萬事俱對之中,仍做錯了一件事兒!   嚴慕光劍眉微蹙,目注洪配元,緩緩說道:洪兄,小弟師恩如海   洪配元搖手笑道:嚴兄,我輩遊俠江湖之徒,貴乎率直,不必矯情!查老先生用特製毒汁,毀你面容之舉,雖然用心良苦,但他自己也知道是件大錯之事!   嚴慕光訝然問道:興兄怎說是我恩師也自知錯誤?   洪配元笑道:此事極易瞭解,查老人家倘若不是自知錯誤,他怎會摔破藥瓶,留下你半邊面頰,不再毀去!   嚴慕光聞言無語,洪配元又復笑道:嚴兄如今既然練成蕩魔玉笛、一元神劍,及陰沉竹金弓等罕世絕技,則此次天心莊之行,可否略為保留?不必一齊顯露,以免加強玉扇真人蕭去塵等三位魔頭,及世外八兇、西嶽三怪的警戒之心,才好在白龍堆大會上,一鳴驚人,盡殲群醜!   嚴慕光聽得連連點頭,含笑說道:洪兄說得極是,我們此去天心莊,只裝做是拜望石君平莊主,盡量韜光隱晦避免與蕭去塵等動手!   洪配元對他背後那一張金弓、七枝長箭,看了兩眼,微笑道:嚴兄的蕩魔玉笛,及一元神劍,及射陽神箭,卻似無法隱瞞,稍具眼力之人,一看便知這是除非身負絕世奇功,才能使用的武林異寶呢!   嚴慕光聽他說得有理,但自揚眉笑道:這張金弓,確實礙眼,我們在進入天心莊前,把它藏起便了!   洪配元微笑說道:浩瀚大漠,黃沙無垠,嚴兄要想在進入天心莊前,尋個藏弓之處,恐怕還不容易呢!   嚴慕光揚眉笑道:萬一當真無處藏弓,我們便把這一張金弓,及七根長箭,埋於黃沙之中,在沙上作個記號便了!   興配元聞言,不禁失笑道:嚴兄這黃沙埋弓的想法雖好,但大漠之中,風勢極勁,萬一把你在沙上所留記號吹去,尋找起來,豈非要大費心力?   嚴慕光想了一想,點頭笑道:洪兄說得也是,我們不防在途中見有特徵之處,便即埋弓,不必等到天心莊左近,再作處置!   洪配元笑道:出得阿爾金山山境,便是白龍堆,嚴兄乾脆在山內埋弓,比較容易尋找!   嚴慕光聽從洪配元之言,便把陰沉竹金弓及七根射陽神箭,在未出阿爾金山以前,便尋覓隱僻之處埋好!   埋妥金弓神箭,兩人展開身法電疾奔馳,洪配元在有意無意之間,果然發覺嚴慕光的一身功力,大非吳下阿蒙,比昔日精進了若干倍數,遠出於自己之上!   原來,洪配元三字,乃是假名,這位風度翩翩的貂裘少年,就是蛇蠍美人令狐楚楚身邊青紅二婢之一!也是是魂斷六盤山,使葉元濤為她傷心欲絕的刁蠻俠女謝小紅!   謝小紅所中慢性劇毒,本來若無解藥,非死不可!但她在垂死前渴極之際,葉元濤曾經咬斷小指,飲以鮮血,這樁發於至情之舉,卻成了使謝小紅返魂復活的妙藥仙丹!   因為葉元濤具有萬毒不侵的特異體質,謝小紅大量吸服他斷指血液以後,臟腑間所中劇毒,也就自然而然地,慢慢祛解!   但謝小紅毒性太重,飲血稍遲,故而臟腑間雖在慢慢解毒,表面上卻已香息斷絕地,儼若死去。   幸虧葉元濤憐香惜玉,不忍心把她埋葬在骯髒泥土之中,否則謝小紅真將冤枉透頂地,誤遭活埋之慘!   等到她臟腑間奇毒盡祛,雙眼微睜,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座古洞之中,洞門也被人移石封死!   謝小紅玲瓏剔透,細一尋思,便猜葉元濤誤認自己已死,及自己死後還魂的一切經過。   她料準葉元濤必尋禿頂蒼龍龍九淵,及百臂殃神艾天澤報仇,遂趕緊弄開封洞石塊,趕向盤龍峽內!   等她趕到盤龍峽,葉元濤早已盡毀七曜璿璣坪,及須彌洞天,海角天涯,誓復此仇地,窮搜龍九淵,艾天澤蹤跡而去!   謝小紅既然尋不著葉元濤,便自趕往阿爾金山天心谷,探聽主人令狐楚楚與幽靈鬼女陰素梅,那場七七決鬥的誰勝誰負,有何結果?   途中她賣掉兩粒希世明珠,置辦了一襲貂裘,並略為易容,變成一位翩翩公子,心中決定縱遇葉元濤,也不揭露本來面目,且從旁察看他是否事事遵從自己垂死前的囑咐之言。   倘若此人真對自己情深如海,生死不忘,則自己不妨稟明主人,委身相事這位英雄夫婿!   謝小紅主意拿定,遂更名洪配元,這三字也暗暗含有謝小紅配給葉元濤之意!   進入阿爾金山,在天心谷左近,探悉主人令狐楚楚與幽靈鬼女陰素梅的決鬥未成,相偕隱跡等情,謝小紅自然放心不下地,到處搜尋這一雙具有絕世身手的紅粉情仇下落!   等到遍搜不得,謝小紅只好帶著滿懷惆悵,欲去血河幽谷,探聽玉笛金弓神劍手嚴慕光是否未死,跟隨冷竹先生查一溟,在谷潛居苦煉!   事有湊巧,行到那潭泉水附近,便與嚴慕光相遇,謝小紅芳心之內,不禁悲喜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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