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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一泓寒潭水 淹沒女鬚眉

五霸七雄 諸葛青雲 19615 2023-02-05
  不提葫蘆島,要說山海關這邊   若從九迴谷方向說來,是出了山海關十來里遠,換句話說,此地乃是關內!   在不屬通馳大道的山區小路上,飛馳著兩條剛健婀娜人影!   被形容為剛健的,是妙姹分剛蕭克英。   由於秦文玉急於趕赴嘮山,必須飛速奔馳,又不願在陽關大這上,過份驚世駭俗,她們遂盡量利用偏僻山間小路。   在山海關外無事,進了山海關後,反倒立生禍變!   秦文玉飛馳之間,突然停了腳步,把兩道秋水眼神,盯在一片危峙路左的削壁以上。   蕭克英也剎住飛馳之勢,用鼻連嗅幾嗅,詫聲說道:咦,好重的血腥氣息,究竟是誰人在此作孽?   秦文玉伸手指著那片高約二三十丈的削壁,說道:血腥之氣,似乎是來自壁後?

  蕭克英道:玉姊,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秦文玉道:當然應該看看,血腥既重,傷人必多,倘若可挽劫數,我們何妨本諸俠義襟懷,救上幾個!   語音才畢,身形已騰,一拔數丈的,電疾撲向壁項。   蕭克英當然隨同秦文玉一齊動作,但上到壁項,向下一看,兩人的四道秀眉,不禁深深皺結!   原來壁後是一片山坡石地,坡下有泓山潭,風縈波面,雪束山腰,景色頗為優秀!   但所謂優秀,是在平時,如今這優秀二字,應該為悽慘所代!   山坡石地上,至少有十三四具人屍,有的裂腦,有的開膛,鮮血順波下瀉,直注潭中,弄得碧綠清波,竟成一片腥赤!   從那些人屍的衣著來看,全是武林人物,有的屍旁,還遺留了非具相當功力無法施展的外門奇異兵刃。

  秦文玉嘆道:好悽慘啊!不知是甚麼惡煞凶星?下了這等毒手   蕭克英指著一個手中猶握有半柄五行輪的灰衣漢子,向秦文玉叫道:玉姐你看,那灰衣漢子的手足還有點微微抽搐,好像未曾死呢?   秦文玉隨著蕭克英手指,目光一注,便飄身往壁下縱落。   她如此動作之意,是想從那灰衣人的口中,問出究竟何人,造此慘重殺孽?   誰知事不湊巧,那灰衣人被斷一腿,失血太多,加上胸前又挨了一掌,臟腑重傷,竟在秦文玉與蕭克英趕到時,絕氣死去。   秦文玉眉頭深皺,細察屍體,共有一十三具,業已無一活口!   蕭克英於察看之際,有所發現地,失聲說道:玉姐,這行凶人不單內力奇強,一掌碎人臟腑的,所用兵刃更既極沉重,又既鋒利,我還猜不出究竟是件甚麼東西呢?

  秦文玉又復注目有頃,並向面前潭水,左側森林,以及右側,身後削壁,略一打量,便真氣微提,發出鳳鳴長嘯!   蕭克英道:玉姐發嘯則甚?莫非認為行凶人還在近處,想要把他引來?   秦文玉嘯聲一收,指著流污潭水的血漬說道:血尚未乾,人何能遠?而如此凶殘之人,也多半不能容忍他人所作的任何挑釁,我遂凝氣發嘯,試一試看?   話才至此,便把語音頓住,目中寒芒如電,凝注左側森林。   因為左側林中,有個黃衣飄拂之人,緩步走出。   黃衣在飄,長髮也在飄,這人居然是個女子。   不單是女子,身材也特別高大,幾遠六尺,約莫與以妙姹金剛美號,馳譽江湖的蕭克英,互相彷彿!   秦文玉看見,使口中輕咦一聲,向蕭克英笑道:蕭大妹,世間事真是無獨有偶,想不到當世武林中,除你以外,置另外有位紅粉金剛

  蕭克英嫣然笑笑道:此事真有趣,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也何不如此,我想和對方好好交個朋友!   黃衣人漸走漸近,秦文玉又向對方細一注目,搖頭說道:蕭大妹錯了,這朋友不太好交,因為你人雖高大,相卻靈秀,臉上是一團正氣,這位身材與你彷彿的紅粉金剛,氣質與你卻大不相同的,她臉上一團凶暴戾氣,你們似屬冰炭難容,絕非物以類聚!   蕭克英起初還有點不以秦文玉所說為然,但聽了那黃衣女子,走到面前,所說的第一句話之後便自眉頭暗蹙!   那黃衣女子是走到距離她們七八尺處,止步站定。   秦文玉身材貌相,風韻神情,美得像九天仙子,武林已臻一流,又有巾幗之雄那大名頭,卻毫未引得那黃衣女子注意,她只向蕭克英上下略一打量,便冷冷問道:你這娃兒,為甚麼要長得這般高大?

  這是句相當無理,也相當無禮之言,令人頗難對答。   但蕭克英卻嫣然一笑,緩緩答道:假如只有你一人身材高大,豈不太以寂寞了麼?   那人又道:你這女娃兒,還不討厭,只要乖些,或許可以不死。   秦文玉突以蟻語傳聲功力,向蕭克英耳邊說道:蕭大妹,你問問她,那一十三具人屍,是不是她所殺,用的是甚麼兵刃?   蕭克英聞得耳邊密語,立即手指坡上屍體,向黃衣女子問道:這些武林人物,他們都是死在你的手裏?   黃衣女子從鼻中哼了一聲,神色傲然答道:這些東西,有眼無珠,不識抬舉,難道還不該死嗎?   蕭克英故意作出不大相信的神情,略一咋舌問道:你身上似乎沒帶兵刃,試問又怎能殺死這許多人呢?

  黃衣女子道:殺這般酒囊飯袋,那裏還用得著甚麼兵刃?   頓住語音,右手一拳擂處,身邊一塊巨石,裂為無數碎塊!   然後左手一伸,食、中、無名三指指尖,由捲而展的,現出三枚長幾兩寸的指甲,微一劃勁,一株杯口粗細的青竹,便被生生劃斷,應手而折!   黃衣女子似乎有點藉此示威地,向蕭克英,秦文玉目光一掃,傲然說道:看見了麼?他們就是在我的巨靈金剛拳,和生死奪魂甲下,有的裂腦,有的開膛!   說至此處,又對蕭克英細看幾眼,揚眉問道:我是奪命女太歲,凡屬對我稍有拂逆不敬之人,統統難逃一死!但對你,似乎有緣,你願不願意躲過這場劫數?   蕭克英笑道:聽你這願不願意之言,似乎還附有條件?

  黃衣女子道:當然有條件,我想收你作我徒弟   蕭克英氣得想跳,也氣得想笑,因為她身體雖甚高大,但性情卻頗溫和,仍帶著滿面有氣笑容向黃衣女子說道:多謝,多謝,多謝你這等高人,居然看得起我   黃衣女子搖手接道:事情還未定呢,你此刻不必稱謝,因作我徒弟並不容易,要先吃些非有堅強意志之人,無法忍受的極大痛苦!   蕭克英好奇性的問道:是甚麼絕大痛苦?請你說來聽聽,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黃衣女子正色沉聲,絲毫不像是在開甚玩笑地,緩緩說道:我要把你的左右雙腿的腿骨,各先鋸掉兩寸,再用靈藥接合   蕭克英嚇了一跳道:你為甚麼要踞我的腿兒?   秦文玉一向都不會出聲說話,如今卻接口笑道:這道理極簡單,因為她不顧意再有別人和她長得一般高大!

  黃衣女子呀了一聲,目注秦文玉,詫然說道:你這女子,怎麼這樣聰明,竟知道   秦文玉不等她再往下說,便自微微一笑,接道:因為我見你氣量極狹,又要把我蕭大妹的腿骨鋸掉兩寸,便猜出你這奪命女太歲,定是不願意再有別的女人,與你長得一般高大!   黃衣女子道:你猜對了   一語方出,秦文玉突然妙目中精芒微閃,看著對方,緩緩地說道:女太歲,你剛才是用食、中、無名三指的指甲,劃斷巨大青竹!   黃衣女子冷然接口道:你說得不錯,難道你還懷疑這是障眼功夫,我會先行暗暗把那根青竹鋸斷嗎?   秦文玉笑道:我不是懷疑你功夫不實,而是只想看看你另外的一枚手指,也就是左手小指的指甲吧   黃衣女子神色微閃道:你要看我左手小指的指甲則甚?

  秦文玉笑道:我認為你左手小指的指甲與食、中、無名三指不同,不是角質肉甲,是忍痛將肉甲拔去,換裝了一片可以捲舒的精煉軟鋼,而道軟鋼之上可能還鐫有一鉤新月,或一枚孤星圖樣。   黃衣女子臉色大變道:你你怎麼知道這種當世無幾人知的高度秘密?   秦文玉笑道:如今是我在問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孤星?還是寒月?   黃衣女子把臉色一正,目閃神光,朗聲答道:我是孤星   說話中,左手一伸,果然又從小指尖上,舒展出一枚色澤、形式與真甲無異的薄薄指甲,但甲上卻鐫有一枚五角形的小小白色孤星。   秦文玉看得兩道秀眉,方自微微一挑,黃衣女子道:既識孤星,難道你是寒月?   秦文玉失笑過:我若是寒月,怎會不直接指出你是孤星呢?不過因緣巧合,偶然聽得有人說起過孤星與寒月之事而已。

  黃衣女子道:告訴你此事之人,定然就是寒月   秦文玉不置是否地,向黃衣女子嫣然笑道:你是否想要見他?   黃衣女子尖聲叫道:當然,當然我要見他,我天涯浪跡,指鐫孤星,為的卻是甚麼?   秦文玉道:姑娘留名   黃衣女子一怔道:要我留名則甚?難道你能使我和寒月見面?   秦文玉點頭笑道:不錯,我把姑娘的名號轉告,那人或許會與姑娘相見,但話兒應先說明,他究竟是否寒月?我可不敢確定!   黃衣女子道:不要緊,只要見著他,便一定可以問出寒月下落   語音一頓,正色問秦文玉道:麻煩你代為轉告,就說奪命女太歲丘琳,攜有孤星,想面見寒月,一了雙方夙願!   秦文玉笑道:好,丘姑娘於今夜三更,仍在此處聽信如何?   丘琳一驚道:向你說那寒月孤星故事之人,難道此人就在近處?   秦文玉道:不錯,離此約莫三五十里而已   丘琳的嘴皮方動,秦文玉已向她搖手含笑說道:丘姑娘今夜三更來此,多半可如願,此時卻不必問,你便問我,我也不說   丘琳無可奈何,對秦文玉仔細盯了兩眼,皺眉說道:你也留名!   秦文玉先為蕭克英引介道:這是我蕭克英大妹,她在武林中有個美號,叫妙姹金剛!   丘琳點頭道:好,這妙姹金剛外號,比我的奪命女太歲,聽來嫵媚多了!   秦文玉又道:我叫秦文玉   這秦文玉三字才出,丘琳便失聲接道:你是巾幗之雄?   秦文玉笑道:不敢當,這是江湖好事者之稱,既易招致嫉妒,字面也毫不嫵媚!   丘琳目注秦文玉道:秦姑娘,你今夜三更,能不能也來此處?   秦文玉道:我來則甚?我對寒月孤星之事,不感興趣   丘琳笑道:但我對你的巾幗英雄外號,卻蠻有興趣,假如今夜三更月朗星沉,自不必說若是星明月隱,丘琳還想得隴望蜀!   秦文玉秀眉深蹙,想了一想,對丘琳點頭道:好,我盡量趕來,但因另有要事,可能會到得稍晚一點!   丘琳笑道:不要緊,你便來得極早,我也不會先行和你動手,因為爭奪巾幗之雄與星月爭明之戰,仍以後者較為重要,是我丘琳的生平第一大願!   這位奪命太歲說至此處,突又傲氣十足地,挑眉說道:我有充份信心,可以在一個更次之內,擺平寒月獨朗孤星,故而你既代他與我,訂約三更,你自己於四更趕到,便差不多了!   話完,肩頭一扭,便以一種極罕見的矯捷神奇身法,便飄然飛出數丈去,馳向她來路的左側森林之內!   秦文玉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目送丘琳背影,臉上一片凝重之色,雙眉也微微愁皺!   蕭克英的心中,早就憋得難過,忍不住低聲問道:玉姊,丘琳口中所說的寒月,難道當真就在近處?   秦文玉的答話,簡單得只有八個字兒,但卻頗出蕭克英的意料之外,她答的是:寒月已杳,孤星獨朗!   蕭克英聽得一呆,雙眉微蹙地,看著秦文玉,低聲問道:玉姊,你這寒月已杳之語,是不是說那位號稱寒月之人,業業已逝去   秦文玉帶著滿臉感傷神色,向蕭克英點了點頭,緩緩答道:蕭大妹猜得不錯,寒月姊姊逝已多時。今日恰好是她解脫三周年之期,假若我不是遠出山海關,定必去到天日山中,在她墓前一奠的了。   蕭克英皺皺眉道:寒月既逝,玉姊怎又代她與孤星定約?這樣豈不使泉下芳魂,又有食諾背約之   話猶未了,她便自動住口。   因為蕭克英看見秦文玉正在作出一種奇異的舉措   秦文玉是正在慢慢脫去外著長衣,露出裏面的白緞緊身勁裝,這緊身勁裝的當胸部,卻以銀線妙手,繡出襯有微雲的一鉤寒月。   蕭克英又見她胸前,竟繡有寒月圖樣,正覺錯愕之間,秦文玉竟又取出一副人皮面具,戴在頭上。   這副面具,死眉死眼,毫不美麗,但戴上後,忽使秦文玉的模樣,完全改變,不再是落雁沉魚的天姿國色!   蕭克英恍然問道:我明白了,玉姊是要代表寒月赴約,於三更時分,與孤星丘琳,在此一戰?   秦文玉點點頭道:蕭大妹只消從我整日把寒月衣穿在身上的一事之上,應該便可看出,我盼望今夜之會,已久達三年的了!   蕭克英微一尋思,揚眉問道:玉姊,你難道曾受寒月恩惠?   秦文玉道:我初出道時,因江湖經驗不夠,遇過一樁大險厄,便為寒月所救,雙方並結成最要好的姊妹,但寒月姊姊因此一戰,以寡敵眾,受了極重內傷,醫藥無效,竟於三年前的今日去世,只留下一句遺言,兩件遺物   蕭克英接口問道:兩件遺物中,一件當然就是玉姊如今身上所穿的寒月衣,另一件倒是甚麼呢?   秦文玉道:另一件不是有形之物,是寒月姊姊苦心精研,專克孤星的寒月三式而已,而她唯一遺言,也只是代殲孤星四字!   蕭克英道:寒月與孤星之間,究竟有甚麼冰炭不容的深仇大怨?   秦文玉苦笑道:我因來不及問,故對雙方結仇經過,也說不上來,只從寒月姊姊口中,聽說過孤星丘琳的形相特點而已,但卻可斷言,孤星是邪,寒月是正!   蕭克英聽得深以為然的,向秦文玉連連頷首,含笑說道:這話不錯,因為只消從眼前遍地橫屍的情況看來,已可斷定孤星是邪,則她所不放過的寒月自然是正派人物!   秦文玉嘆道:寒月姐姐於彌留時,才略微對方形相,把這樁事兒托我,我正愁天涯莽莽難覓孤星,誰知竟鬼使神差地,在寒月姐姐三周年忌期之際,有此巧遇?   蕭克英道:鬼神之事,固然不可入迷,但也不可不信,因為冥冥之中,委實似有一種奇妙的定數   語音至此,略為一頓,妙目微揚,看著秦文玉,含笑叫道:玉姐,照你所說聽來,你今夜必是獨了心願,不許我為助的了?   秦文玉道:對,蕭大妹只許躲在一旁,悄悄偷看熱鬧,不許出頭,你若乖乖聽話,殲卻孤星之後,我便把寒月三式傳你!   蕭克英大喜道:多謝,多謝,可以意料得到的,這寒月三式定必神妙異常!   秦文玉道:這三式絕學,是我寒月姐姐,精心研製,自然神妙無方,但卻嫌威力太強,戾氣稍重,蕭大妹學會後,恐怕要稍加改良,才是正宗絕藝!   蕭克英笑道:好,玉姐和孤星動手之際,我就悄悄偷記,則在你傳授時,就便可事半功倍的了!   秦文玉道:蕭大妹記住,在我雙手當胸,加捧圓月之際,便是寒月三式的起手第一式月朗中天,跟著是月華如水、月明星稀,尤其最後一招,威力最凌厲,變化也極詭異繁複,蕭大妹縱然姿質穎悟,也得好好費點心呢!   蕭克英目光四掃,先是注意森林,最後才指著左側一峭壁,含笑說道:玉姐請看,那片峭壁的離地丈許之處,有個小小洞穴,似乎是個隨身觀戰絕好所在。   秦文玉看了一眼,點頭道:好,我和丘琳動手之時,便設法盡量靠近山洞,這好讓你看得仔細一點。   由於當地遺屍甚眾,血腥味太濃,秦文玉遂與蕭克英合力掘了一個大坑,將死者草草掩埋,然後才離去進食休息,為晚來惡戰,預作準備!   時近三更,蕭克英先行去往山壁小洞藏身,秦文玉則等時辰一到,才大搖大擺走去。   對方那位奪命女太歲丘琳,來得也頗準時,是恰好三更時分,從林中緩步出現。   她神色本極悠然,但在遙見秦文玉那身裝束後,立告勃然變色!   只見黃衣電閃,一掠而前,手指秦文玉,厲聲發話問道:我是孤星弟子,你是寒月傳人?   秦文玉隱匿了她原來的脆朗語音,壓得沙沉不少,緩緩答道:不錯,孤星難見曙,明月不長圓,我們之間,雖有深仇大隙,也不妨同病相憐   丘琳搖頭道:不行,星月不能並存,天星七絕與寒月三式,非要見過高低不可,你我之間,總有一人會濺血橫屍,倒將下去!   秦文玉低哼了一聲,口中突然低吟起曹孟德的短歌行道: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丘琳悟出那句月明星稀中的調侃之意,勃然大怒道:甚麼月明星稀?我是天上之星而你是水中之月,只消互一交手,便可證明天星永明,水月漸稀,我是實體,你是幻象,應該的呢!   秦文玉仍把語音壓得又沙又低,目光凝注對方,緩經說道:星小難妨月,光稀不礙明   丘琳失聲叫道:少替你的寒月兩字吹噓,且接我一招星垂平野,試試天星手的厲害!   語落,人騰,一縱六丈,半空中掉頭轉身,雙足一蹬一踹,頭下腳上地,倒撲秦文玉,兩手微分,灑落一天掌影!   她飛撲來勢,並不迅捷凶厲,但掌影所籠範圍,卻極為遼闊,足有十丈周圍,換句話說,也就是封住了秦文玉一切退路,逼得她非要與對方實胚胚的接上一掌不可。   秦文玉身軀電漩,漩化成一片銀光,宛如百丈波濤,狂翻迎上,使人根本看不出絲毫路數?   丘琳一驚,掌勢未落,便收勁橫飄,皺眉看著秦文玉,說道:你這是甚麼招術?看來似乎不像是我期待已久的寒月三式?   秦文玉笑道:你適才所發,也不是天星七絕手法,你的招式既稱星垂平野我的招式何妨叫月湧大江?   月湧大江四字才出,便自失聲一笑,又復低低吟道: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星垂平野聞,月湧大江流一代詩宗杜工部倘若死後有靈,知道他的名句,被後人採作武術,不悉是頓足嘆息?還是引以為傲?   丘琳一語不發,足下暗踩七星,兩隻手掌也不斷比擬著各種星辰的形相部位!   秦文玉知曉對方已被激怒,獨擅勝場,威力無比的天星手,即將發動   她那敢怠慢,雙手虛抱當胸,如捧圓月,提氣凝神,抱元守一!   這時候,雙方都在伺機而動,萬萬不能有絲毫外物,影響分心!   因為內家高手過招,最講究的便是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   誰若在這不動,欲動,搶動,先動之間,心神寧靜,判斷正確,反應敏捷地,佔了先機,誰就佔了莫大便宜,居於有利局面。   這道理,丘琳明白,秦文玉更明白   但秦文玉偏偏卻分了心!   分心的原故,在於秦文玉聽見有人似受暗算,發出了一聲低哼!   這低哼,是來自左面山壁,離地丈許的小小洞穴之內。   尋常地點的人哼之聲,有何足驚?但這地點,太不尋常,這是蕭克英自行所選擇的藏身的觀戰所在!   故而,這洞中既有人哼哼聲傳出,豈不表示了蕭克英可能遭受某種惡毒暗算?   要好姐妹,怎不關心,事一關心,心神守亂   蹈空趁隙之際,微一分心,尚會立落下風,被人搶佔先手,何況這種驚震於心的神思一亂!   武林人,特別是武林高手,感覺特別敏銳!   秦文玉雖然戴了人皮面具,但那心中驚急,仍從眼神中,和身軀一震之上,被丘琳立即發覺!   於是,一聲輕哼,剛剛入耳,秦文玉已被丘琳圈入了一片宛若星光百變的漫天掌影之中。   秦文玉秀眉暗蹙,索性暫時不用那威力太強,戾氣稍重的寒月三式,以自己師門絕學,具有防禦特效的維摩步法,在丘琳的漫天掌影之中,周旋遊走!   丘琳奇招盡出,掌法百變,卻偏偏攻不破這套傳自綠玉簫主人的傲世絕學,以致形式上雖佔上風,把秦文玉圈在影掌風之中,對方卻始終有驚無險!   四五十個照面過後,丘琳忽然把那些凌厲攻勢,一齊收歇!   秦文玉笑道:天星七絕尚未施展完畢,還有最厲害的星躔絞手和北斗掌、銀河指呢,你怎麼遽然收式?   丘琳目中充滿怒火,盯在秦文玉的臉上,剔眉厲聲喝道:因為你不是寒月,快說,你究是何人?竟膽敢冒認寒月,前來戲弄於我!   秦文玉問道:你怎說我不是寒月呢?   丘琳怒道:還要狡辯,你除了起手架式之外,適才所用身法,有那一點是寒月家數?   秦文玉失笑道:寒月融精鑄粹,成就不多,一共只有月朗中天、月華如水和月明星稀等寒月三式,但因威力奇強,我輕易不肯出手!   丘琳心中本已起疑,但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又不禁疑意略減,皺皺眉頭說道:寒月、孤星之戰,是雙方積壓已久的莫大心願,異於武林人物的尋常過手,你大可毫無避忌,放手施為我要以一身所學,接接你自詡威力奇強的寒月三式!   秦文玉點點道:好,留神!   未發話前,她已雙掌當胸,如捧圓月,等到留神二字出口,雙掌也同時一翻!   翻掌雖快,推掌卻慢,看她莊容凝勁之狀,似乎是在一座山峰,推向丘琳,但卻不會發出半絲疾風勁氣!   越是這樣看來毫無威力,便越是令丘琳雙層緊蹙,心中有點嘀咕!   這場約會,是雙方立願多年的生死之鬥,丘琳怎甘示弱,在第一掌上,便不敢硬接?   但更顯然的是,對方招術中必是無窮變化,自己待敵而動,萬一應變稍遲,豈不   她念猶未了,陡覺身上一緊不錯,是有座山峰,但不是一座山峰,而是無數座山峰,在身左,也在身右,堵截了丘琳兩個退路!   跟著,秦文玉的兩隻手掌,彷彿也化成兩座更巨大的山峰,帶著令人窒息的疾風勁氣,向丘琳當頭壓下!   她可吃了虧了   因為招術傳自寒月,但是真力卻是資質蓋世,藝出名門,被賀號為巾幗之雄的秦文玉所居有!   合兩般絕藝,對付一人,除非丘琳在修為上,能比秦文玉強勝多多,否則,她怎能討得好去?   只見兩隻手峰一合,秦文玉俏立依然,丘琳那女金剛般的身軀,卻拿樁不住地,不斷的向後騰騰退了兩步!   秦文玉雙手微分,身形一矮,目注丘琳,朗聲喝道:丘姑娘留神,這是寒月三式中的第二式月華如水   話落、招發   不對,應該改成話落、聲發   因秦文玉剛待發招,丘琳已向她遂搖雙手,發話叫道:且慢!   秦文玉一停收式,以兩道充滿懷疑,帶有訊問的眼光,看看丘琳。   丘琳長啞一聲,搖頭說道:你不必再發第二式了,我以為十年苦煉孤星必朗,誰知在寒月三式第一式下,便告相形見絀?你你能不能容我在臟腑震盪之餘,調息片刻?   秦文玉笑道:你儘管調息,等到自覺體能完全恢復,到了最佳狀態,我們再復交手!   丘琳嘆道:死生之事甚輕,顏面卻必需保持,不容絲毫傷損,我不會再和你動手了,只等了卻另一樁心願後,便投潭自絕,讓你寒月獨秀!   秦文玉初對丘琳印象不佳,微覺此女陰惡,但聽了這番話後,不禁又對她的骨氣情操,有點憐佩起來,含笑問道:丘姑娘不是一再聲言生平最重星月爭輝麼,怎的又有其他心願?   丘琳道:我今夜在此,共訂了兩場約會,三更之會,是我和你的星月爭輝,四更之會,則是要向一位名叫秦文玉的女子爭奪巾幗之雄四字!   秦文玉嘆道:姑娘你太好名   丘琳道:我不是好名,只是愛惜羽毛,生平不顧作食諾背信之事   語音略頓,又是長嘆一聲說道:孤星遜於寒月,我已知自慚,立誓投降,怎會再和秦文玉作甚爭名之戰,只是重於然諾,留命須臾,等她前來,作一交代而已   秦文玉聽完,越發覺得丘琳有點可愛,遂立意保全此女,慢慢回過身去。   丘琳怒道:士可殺而不可辱,我在和你說話,你為何背過身去,不屑與聞則甚?   秦文玉不再矜持做作,恢復了原來的語聲,嬌笑說道:丘姑娘,你看看我是誰?   人隨聲轉,使丘琳頓覺眼前一亮,目注業已取去人皮面具的秦文玉,滿臉驚詫神色,雙眉深蹙地,失聲問道:你是秦文玉?你那裏來的寒月衣?你又怎麼學會了寒月三式?寒月如如今何在?   秦文玉笑道:寒月仙子已逝,寒月衣是她遺留,寒月三式也是她所傳,要我暇時精研,遇有機緣代表她和你一了心願!   丘琳失聲道:你你你這話兒是真真的麼?寒月業業已逝去?   秦文玉笑道:我生平也不喜作謊言,何況也與寒月孤星之事,不涉直接恩怨,卻豈會騙你則甚?   丘琳銀牙微咬,向秦文玉抱拳施了一禮,面含苦笑說道:多謝秦姑娘相告之德,我我們來世再見   秦文玉諾道:來世再見?丘姑娘此話怎講?   丘琳道:我也生平不輕然諾,既已寒月揚輝,孤星不朗,我應該尊重所言,立即投潭自絕   秦文玉搖手笑道:不必,不必,丘姑娘只要能一心向善,從此歸入正道,把一身所學,造福江湖,我願代表寒月,和你盡釋前嫌,武林中不會有別人知道在此還有星月爭輝之事,和得到甚麼結果?   話猶未了,丘琳似乎死志已堅,一聲不向地,飛身便往寒潭上空縱去!   她這舉措,自足投潭,但卻略有奇怪,並非低首穿波,而是向潭水上空,縱起數丈。   秦文玉是天生義肝俠膽之人,既已有意保全丘琳,必然盡力而為,怎能半途而廢?   她根本對丘琳為何縱得這等高法,毫不起疑,只是秀眉微蹙,跟蹤縱起,打算抓住丘琳。   設法斜飄落地,不誤她落身那泓看來深不可測的潭水之內!   丘琳縱身之際,彷彿視死如歸,但到了潭水上空,卻又似有所畏怯地,向飛身搶援的秦文玉,伸出雙手。   這是人臨危險時求生本能,正常反應,故而仍未引起秦文玉多大疑念。   但雙方手腕才接,丘琳突然十指齊翻,凝勁全力一扣!   秦文玉脈門一麻,勁力全失,不禁勃然蹬怒地,厲聲問道:丘姑娘,你你這是甚麼意思?   丘琳格格笑道:秦文玉,你健忘了,剛才你不是還會說過,想鬥鬥我天星七絕之中最厲密的星纏絞手麼?   說至此處,雙手凝足全力,把秦文玉往下一位,再復一掄!   秦文玉脈門被扣,全身癱軟,功力無法發揮,硬被丘琳拉掄得噗通一聲,穿波墜入潭內。   丘琳藉這一掄之勢,雙手平分,身形微拱,便像隻大鳥般,翩然向潭邊飄落。   她身形剛剛落地,那剛才會發出低哼的小山洞中,便跌跌撞撞的,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正是與秦文玉約定,藏在洞中,觀看星月大戰的蕭克英!   蕭克英號稱妙姹金剛,十分嫵媚英武,但如今卻相當狼狽,不單足下蹌踉,舉步不穩,連肩頭上並有不少血潰,似乎是帶傷模樣?不過,她並未以自己的傷勢為意,她雙眉愁皺,不顧傷痛的搶步狂奔,是為了看見她最佩服的秦文玉姐姐,正身乃不幸,落向潭水之內   等她到了潭邊,秦文玉業已沒頂沉波,在水面上失去蹤跡!   蕭克英急得頓足,正待不顧傷痛,赴水援手,那剛剛落足潭邊的奪命女太歲丘琳,已獰笑一聲,冷冷說道:蕭克英,不要傻了,這是寒潭,除了水質極冷外,潭中還有急漩,鵝毛沉底   蕭克英聽至此處,目注潭中,果見秦文玉落身所在,起了兩個桌面大小的急漩,漩勢並越來越急,範圍也越來越大   丘琳厲笑幾聲,繼續說道:秦文玉人一落潭,便成水鬼,再高水性,亦無僥倖,何況她在事前,還被我以天星刁手,加上銀河指力,把臟腑震成重傷,若想脫得此難,除非閻羅王是她親舅舅了!   蕭克英不理會丘琳的賣狂驕縱之語,只把雙目注定這奪命女太歲,牙關緊咬,一步一步的往前迫進   丘琳看出她目光之中,仇火太濃,不禁雙眉一皺,發話問道:蕭克英,不要太糊塗了,難道你似負傷之身,還想和我拼命?   蕭克英不予理會,見雙方相距數尺,部位已夠,遂覷準丘琳,一掌拍出。   丘琳衣袖微翻,接了一記!   若換平時,蕭克英的大力金剛手,功候頗深,足可與這奪命女太歲,一較長短!   但如今她在山洞內,先被毒物所傷,真氣內勁方面,打了太大折扣,遂於掌力甫交之際,便被震得連退幾步,右肩頸血流更多,滿面慚苦神色!   丘琳哂道:米粒之珠,不放光華了吧?你還是識相一些,乖乖作我徒弟,包管不會吃虧,大有好處!   她如今因已吃定蕭克英,神情相當悠閒,好整以暇地,伸出左手小指那片鐫有孤星的軟銅指甲,指甲上血漬,慢慢拭去!   蕭克英驚道:這是我秦文玉姐姐的血?   丘琳頷首道:不錯,秦文玉是我生平所遇的唯一勁敵,對付大敵,何妨殘忍?我遂在以天星刁手,扣她脈門之時,悄悄用孤星甲,向她手腕上劃了一下!   蕭克英顫聲道:是不是甲甲上有毒?   丘琳猙笑道:不單有毒,而是連我自己還沒有解藥的天星九絕之毒!   蕭克英聞言,知曉秦文玉已難有倖理,不禁心頭一酸,淒然淚落!   丘琳失笑道:你雖失去一個好友,卻獲得一個師傅,何必還落淚難過?等我把你腿骨鋸短兩寸以後,便要開始傳授你孤星絕學的了!   蕭克英雖然肩頭已為毒物所傷,如今又處於極為不利的環境,卻仍未為自己憂慮!   她雙眉愁鎖,是在替秦文玉擔憂,思忖可有甚麼能使玉姐姐得脫大難之策?   想來想去,覺得秦文玉先被天星刁手和銀河指震傷,又中了孤星毒甲,並墜入鵝毛沉底的急漩寒潭,再不趕緊設法,那裏還會有半絲生理?   故而,她牙關一咬,舉袖拭淚,目注丘琳,揚眉說道:要我作你徒弟,亦無不可,但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丘琳笑道:我向來作事,決不和人談甚條件,但對你卻特別投緣,十分喜愛,只要辦得到的事兒,不妨來個特准,你就說說看吧!   蕭克英手指寒潭,急急說道:我唯一的條件,便是趕緊把我秦文玉姊姊,從潭中救起!   丘琳搖頭道:辦不到了,弱水寒潭,人落即溺,何況孤星毒甲更見血封喉,無藥可解,如今縱然把秦文玉撈起,也只是具屍體,絕對返魂無術的了!   蕭克英淚落如雨,悲聲說道:活著要人,死了要屍,我不能護我玉姊的玉骨冰肌,被潭內魚蝦,隨便糟榻!   丘琳頗覺為難,雙眉深蹙,正待答話,林內突有個洪亮語聲,接口說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蕭大妹,你雖不是男兒,卻屬女中丈夫,如今滿臉淚痕,遇到甚麼傷心事呢?   丘琳循聲望去,只見從密林之中,晃晃悠悠地,走出兩個怪人。   一個身高七尺有餘,一個卻矮得似乎五尺不到。   僅從這身材之上,便可知道來人是柳延昭的兩位盟弟,孟贊焦良。   蕭克英本對焦良,深有情憐,如今更在萬分悽苦無奈之下,突見親人,遂立即失聲叫道:焦三哥,秦文玉姊姊落入這寒潭弱水,要趕快   一語未畢,焦良便自笑道:蕭大妹不要急,大小子的水性,能翻江倒海,大鬧龍宮,只要他下趟水兒,怕甚麼弱水寒潭   寒潭二字才出,潭心已翻起一朵極小極小的水花!   原來孟贊聽得秦文玉人落寒潭,便自立即縱身,像隻矯捷魚鷹般,穿波刺入潭內。   還時,焦良才發覺蕭克英肩頭血漬殷然,搶步走過,注目問道:蕭大妹,你你是怎樣受傷?傷在甚麼人手下?   蕭克英肩頭之傷,蘊有奇毒,是勉強提氣支撐,適才與丘琳對掌受震,人已難支。   如今見孟贊焦良來到,有了依靠,心神一懈,只哼了半聲,便自頹然暈倒!   焦良健臂一伸,使蕭克英倒在自己懷內。   他抬頭目注丘琳,厲聲喝道:我蕭大妹是否傷在你手?   丘琳笑道:我想收她作徒弟,怎會傷她   語音略頓,伸手向山洞一指,眉頭微皺,又復說道:那山洞中藏有一種大害毒物,名叫變色石龍,蕭克英是從洞中走出,若是為變色石龍所傷,又在匆促間倒無法覓藥,使她脫過此劫的呢   焦良聞言,立即咬破自己的左手中指,把傷處塞向蕭克英的嘴內。   丘琳詫問道:你的血液,能夠解毒麼?   焦良一把蕭克英扶得平放地上,一面點了點頭答道:我近有奇遇,業已萬毒不侵,蕭大妹吸食了我的血液,應該可以無事   呼   寒潭之中,突有一團黑影飛出。   只見丘琳一掌擊出,黑影落在岸邊,原來是隻面盆大小的癩頭巨鼈,業已腹碎臟流,死在丘琳的拳掌下!   不單丘琳驚異,連焦良也愕然注目之際,孟贊突自潭心穿波現身,像條大魚般,向岸邊遊來。   丘琳失聲道:你的水性真高,我還是第一次發現有人能生出這中有急漩,連鵝毛都會沉底,冰涼徹骨的寒潭弱水!   焦良一見孟贊,便大聲叫道:大小子,你是飯桶麼?怎未把秦文玉姊姊救將起來?   孟質道:小小子,你不要叫,問問蕭大妹,秦文玉姊姊究責有沒有墜落潭中?我怎麼幾乎找遍寒潭,都沒有發現她?只捉住一隻該死的癩頭鼈呢?   說至此處,拭去滿滿臉水,才發現蕭克英人躺地上,似已暈倒,遂急忙走過探看,並邊行邊問道:小小子,蕭大妹怎麼了?你在餵她飲血,莫非中了劇毒?   焦良指著丘琳說:蕭大妹和秦姐姐,定然都是中了這女夜叉的算計,大小子,你先把她好好教訓一頓!   丘琳正對他們恰巧相反的大小子和小小子的稱呼,感覺趣味之際,突聽焦良又送了自己一個女夜叉的外號,不禁眉頭一蹙。   孟贊心思最細,對丘琳看了兩眼,發話問道:女夜叉,說老實話,我們的秦文玉姐姐,是不是中你算計?   丘琳頗為自得地,揚眉答道:不錯,秦文玉先中了我的天星刁手、銀河指,又傷於我的孤星甲,最後又被我甩入潭中!   孟贊回頭道:小小子聽見沒有?秦文玉姐姐遠比我們高明,她尚且不行,我若和這女夜叉動手,豈不三下兩下,就要歸位。   焦良憤然道:你不敢上,我來!   他因估計蕭克英吸血已夠,漸在解毒復原之中,遂站起身形,怒視丘琳,準備凝功一搏!   孟贊搖手道:小小子,不要衝動,你除了個子大些,容易唬人之外,其他都不比我強。   焦良接口道:依你之見呢?   孟贊笑道:老辦法,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我們向來對付一人如此,對付千軍萬馬,亦復如此。   丘琳聽得奇怪,暗忖這兩個怪人,怎麼盡說怪話?甚麼叫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她忖度之間,只聽焦良怪笑道:好,既遇強敵,就幹幹老本行吧,誰叫她適才會掌震蕭大妹呢?這一來,女夜叉難免吃苦頭了!   說話聲中,人影一閃,孟贊雙手上捧,足尖默地,擦空縱起八尺。   焦良的巨靈右掌一伸,恰好抓住孟贊的雙足,把這位義兄,常作一具極重的外門兵刃獨腳銅劍模樣!   丘琳見所未見,心中大奇,微蹙雙眉地,目注焦良問道:你這是作甚?慢說一具肉人,就是真正的八寶銅劍,也承受不住我一記天星手呢!   焦良狂笑道:女夜叉,你夜郎自大,且嚐嚐我弟兄的獨門絕學,這具肉人的滋味如何?   語音才落,右手已揚,掄起全身力氣,合掌當胸的孟贊身軀,真當作八寶鋼劍使用,向丘琳頭頂砸下!   丘琳以為寒月既逝,自己的天星掌力,應該獨步江湖,還一面翻掌上迎,一面哂薄意味十足地,冷笑說道:鳥卵敢蓋岱,螳臂也擋車   這充滿傲氣的十個字兒,剛剛出口,緊接著又是一聲悶哼。   因為孟贊是個活人,比銅人富有變化,在勢到當頸之際,合十雙掌,突然一分一按,與丘琳的飛迎掌勢,硬碰硬的接了一記!   這一掌不單把丘琳震得臟腑翻騰,右臂酸痛欲折的悶哼出聲,也使她站樁不穩,騰騰騰地退出四五步去。   丘琳恍然悟出,這看來傻傻怪怪,言語頗有趣味的一對寶貨,居然身負上乘神功!   不單身負上神功,他們還練有合作之術,由體外傳功,等於是集合二人之力,猛襲自己,使自己在不悉敵情,有些驕狂大意之下,吃了一次不算輕的苦頭。   焦良一招得手,狂笑叫道:女夜叉,滋味如何?這一招叫孟不離焦,你要不要再嚐嚐另一招焦不離孟?   一來,丘琳真對他們這些耳所未聞,目所末睹的怪異招式,有點頭疼,二來適才輕敵大意,在臟腑間,業已受了不太輕的震傷,遂皺眉說道:誰會怕你們兩個傻瓜笨蛋,但我目前恰巧身有要事,未能   孟贊腰間疊力,從焦良掌中,縱落地上,向丘琳笑道:女夜叉,罵人傻笨的人,自己才是真正的笨瓜傻子,你不必推說身有要事,若是臟腑已傷,此刻膽寒,不妨換個時間地點,我弟兄一準赴約,大家好好再鬥一陣!   丘琳心中此時暗罵孟贊太以機伶刻薄,索性厚著臉皮,不加否認地,點頭說道:好,大家再約鬥一陣,也好各盡所能,勝負才可無怨,地點不必改了,就是此地,時間則約在三天後的黃昏時分如何?   孟贊點頭道:我們準到,希望你不要怕怯不來,蕭大妹甦醒後,定有不少帳兒,一齊要找你算呢?   因丘琳的臟腑間又在翻騰,似有一口鮮血將欲噴出,遂不再多言,只向孟贊、焦良二人,惡狠狠的盯了幾眼,便走入林內。   焦良見丘琳一走,神色突轉焦急地,對孟贊皺眉叫道:大小子,你的醫道,比我靈光,快來診察一下,蕭大妹聽說是中了變色石龍之毒,此刻情況如何?是不是我的血液能解?   孟實駭然道:變色石龍,我曾聽人說過,那東西能和周圍山石,變得一般無二,使人雖防突襲,但卻奇毒無比,能使人形體全消,骨肉盡化!   焦良目中含淚道:你快看看,若是不行,只好把白師叔所賜的那粒九轉金丹,餵給蕭大妹服下   孟贊深知像焦良這等忠厚之人,輕易不會對異性動情,只一動情,必然深摯無比,遂不肯再加戲弄,立即走過,為蕭克英細診脈象。   診完蕭克英右左雙手,孟贊突然又抓起焦良的一雙大手,把自己的食、中、無名三指,搭在焦良的寸關穴上。   焦良滿面驚奇神色地,怪叫一聲,向孟贊詫然問道:大小子,我是要你替蕭大妹診察脈象,你卻診我則甚?我是既未受傷,又未中毒!   孟贊失道:小小子,你可知道天下事過猶不及,蕭大妹至今尚未甦醒之故,不是奇毒未解,而是你求好太甚,使她吸血過多,有點腫脹難化而已!   焦良聽得方把兩道濃眉,深深一蹙,孟贊又復含笑說疽:你自蒙白師叔指點,巧服龍虎紫菌,不單全身萬毒不侵,速血液也成祛毒至寶,如此大量被蕭大妹吸食,方才又和那個女夜叉,強掃一掌,我怎不要為你診察診察,看看真元方面,有無傷害?   焦良此時確實有點心跳頭暈,但因關切蕭克英,遂不管自己地急急問道:我不要緊,但蕭大妹體內氣機,膨脹難化,卻是如何?   孟贊笑道:她更不要緊,最多我們費點心力,隔空出指,替她把全身血脈,打通一後,催氣過宮,反而會大有收益,但是,你應該休息休息,我發現你真元略虧   他的話兒尚未說究,焦良已怪叫一聲,投口揚眉說道:我鐵金剛一般的人兒,還怕甚麼真元方面,略有虧損,來來來,大小子,我趕緊那蕭大妹隔空點穴,催氣過官!   孟贊知他一片癡情,那裏還好意思延慢嘲謔,遂與焦良雙雙凝勁出手,為蕭克英隔空點穴。   這種隔空吐勁之學,當然極耗真力,相當累人,等到孟贊焦良都累得一頭大汗之際,蕭克英果然臉色紅潤,好似受益頗多地,悠悠醒轉。   焦良起先已心跳不對,脈象中呈顯虧損,再經這一陣耗費真氣內力,早在不支苦撐狀態!   蕭克英未醒,他基於摯愛深情所生的奇異力量,仍可支持,但眼見蕭克英睜開兩隻大眼,坐了起來,焦良卻心神一懈,無力再支的倒了下去!   蕭克英醒來雙目才開,便發現這種情事,不禁驚得拉著焦良的手兒,滿面關切神色地,淚光浮動,失聲叫道:焦三哥,焦三哥   孟贊見此情狀,知曉靈犀已通,這良緣定合,遂含笑叫道:蕭大妹放心,小小子只是用他自己血液,餵給你解毒,用量過甚,稍有虧損,加上再替你隔空點穴,催氣過官,增加消耗,以致有點脫力!讓他自行用用功兒,過上半個時辰,便可復原的了!   話完,走過去抉起焦良,使他盤膝倚壁坐好,向他頭頂輕擊一掌,提氣喝道:小小子,用師門天龍坐功,慢慢凝神調氣,緩度十二重樓,不到神歸紫府,氣納丹田,不許隨意亂動!   蕭克英聽得焦良這全是為了自己,才幾至虛脫,不禁心中一酸,黃豆大小的淚珠,撲簌簌地順腮流了下來,兩眼凝望焦良,手中也不自覺地,把他手兒,握得更緊!   孟贊見狀笑道:蕭大妹不要這樣,快放開他的手兒,小小子才好靜心調息,否則,他意馬心猿,萬一岔了氣兒,半身不遂,可就難以復原的了!   蕭克英臉上一紅,趕緊縮回雙手,目光一掃,想起孟贊入潭援救秦文玉之事,不禁面帶驚容,向孟贊皺眉問道:孟二哥,焦三哥說你水性過神,視寒潭弱水,宛若池塘,救人之事,應該不難的,怎怎未想見我找的秦文玉姊姊呢?   孟贊道:這事奇怪,寒潭雖深,範圍並不太廣,我已搜遍水底,根本就沒有看見秦文玉姊姊的絲毫蹤影   蕭克英叫道:不可能,我明明看見秦文玉姐姐一念施仁,想保全丘琳,反而中了那妖女的詭計,被她以天星刁手,扣住脈門,甩落潭內,並被孤星甲劃破肌膚,見血中奇毒!   語音至此略頓,眉峰緊蹙地,細一思索,又向孟贊說道:照此情形,秦姐姐似難僥倖,但她不論是傷是死,身體定在潭內,焦二哥怎會毫無發現的呢?   孟贊聞言,也覺奇怪,不禁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這事太以離奇,我只好再下寒潭,仔細搜索一遍。   他是邊說邊行,但剛剛走到潭邊,雙眉忽蹙,目光有點凝滯!   蕭克英道:孟二哥,你你為何發怔?莫非有有了甚麼重要發現?   孟贊手指那平靜潭面,苦笑說道:蕭大妹請看,我記得這潭中一左一右,有兩個極大漩渦,如今竟失去蹤跡!   蕭克英目光一注,點頭說道:不錯,這潭面本來平靜,就在秦姐姐墮身之際,起了兩圈桌面大小的急漩,如今又不見了   孟贊嘆道:惡漩能時現時隱,更使人防不勝防,但也證明了這寒潭不是死水,定必另有通路我要盡心盡力的仔細探察一番   他正待縱身入水之際,蕭克英忽又拉著他的衣袖,神色關切,說道:孟二哥,你剛才為我催氣過宮,也相當耗損真力,上下寒潭,不是易事,要不要休歇一下再   不要緊,水中之事,難不倒我,可以取巧借勁,不會過份費力。   說至此處,身形業已平平縱出,到了潭水,俯頭伸手,幾乎毫未激起甚麼水花聲息地,便即刺波而入。   蕭克英著實覺得秦文玉這場凶危,太難度過,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在潭邊含淚呆立,把一種不太可能的奇異希望,寄托在孟贊的神奇水性之上!   過了相當長的時間,潭中毫無訊息,蕭克英心頭一緊,暗忖不要連孟贊都出了差錯!   但進潭中,雖無訊息,身後卻起了波動   她以為又現敵蹤,提氣轉身,注目看去,原來是焦良人已復原,正在站起蕭克英一喜叫道:三哥,你你復原了   情份不同,稱呼自異,她叫孟贊為孟二哥,叫焦良卻叫三哥,省掉了焦字。   焦良點了點頭,緩步走之,因未見孟贊,遂向蕭克英問道:大小子呢,莫非又下水了?   蕭克英點頭道:孟二哥第一次在潭中不曾發現秦文玉姊姊的蹤跡,遂決心再度下水,探個究竟,我勸他略為歇息,再下寒潭,孟二哥卻不肯   焦良接口笑道:蕭大妹不要替大小子擔心,他自兩三歲時,便整日在山溪深潭之中,翻波遂浪,叉魚捉蝦,水性高明得幾乎通神,可以潛上半日不出,你沒看見,剛才他便活捉了一隻在潭中十分靈活凶惡的癩頭鼈麼?   蕭克英皺眉道:我已看出孟二哥水性極高,不是替他擔心,而是覺得事情太怪,為甚麼秦文玉姊姊,分明她是被丘琳甩落潭中,怎會不見蹤跡?   焦良道:不見蹤跡,不是壞事,否則,秦姊姊落潭之久,豈不安危堪慮?我認為這寒潭既有急漩,定非死水,秦姐姐可能是被漩渦捲住,吸往別處   蕭克英哎呀的一聲,臉色大變道:這樣說來,秦姊姊豈豈不雖逃劫數?   焦良嘆道:凶險是必然難免,遭劫倒不一定,自古吉人,皆有天相   話方至此,孟贊已再度出水。   蕭克英見他仍是空手而回,不禁雙眉更蹙地,失聲叫道:孟二哥,你你仍未找著秦文玉姊姊?   孟贊呼的一聲,帶著幾分水珠,縱上岸來,有些喘息地,慢慢調勻呼吸。   焦良驚道:大小子,你下潭沒有多久,怎會累得喘呢?難道   小小子,你不要說風涼話,你那裏知道這潭心急流,有多厲害?   蕭克英道:孟二哥,你是去探急流了麼?   孟贊點頭道:我因找不著秦姊姊的蹤跡,還疑心她是被漩渦捲入渦心,特地入流探看   蕭克英急急又問道:孟二哥可有發現?   孟贊道:我只發現漩渦極深,並可通往別處,遂先回來問一項問題,並略作準備,再復入漩底,探索究竟。   蕭克英道:孟二哥要問我甚麼問題呢?   孟贊問道:秦姊姊落水之際,是神志清明?抑是人已暈去?   焦良一旁說道:大小子,你突然提出這奇怪問題則甚?秦姊姊暈去已否,有關係麼?   孟贊瞪眼道:當然大有關係,並還關係到秦姊妹的安危生死   蕭克英一陣心酸,目中淚光浮動地,悲聲抽噎答道:秦姊姊一念施仁,反遭慘禍,在被丘琳以天星刁手,扣住脈門之際,當然人尚清明,但繼而又被蘊有劇毒的孤星甲,劃過肌膚,見了血漬,恐怕人一入水,便告暈絕的了   孟贊聞言,面呈喜色說道:這個太好了,好,這樣說來,秦姊姊可能有救,否則,她便必死無疑   蕭克英一頭霧水地,有些莫名其妙,目注孟贊問道:孟二哥,你你此語何意?難道秦姊姊入水人暈,反而   孟贊笑道:蕭大妹請想,秦姊姊人若未暈,被漩渦捲住時,必然拼命掙扎,喝下大量水兒,難免慘遭溺斃,或受其他損傷,倘若暈絕,停了呼吸,失去知覺,反會毫不抗拒地,隨著漩渦水向流往別處,只要她所中孤星甲毒力,不是當時斷腸,便可能有所僥倖,渡過這一場劫數!   蕭克英聽出秦文玉尚有一絲生存希望,不禁喜形於色地,向孟贊聞道:孟二哥,你還要作些甚麼準備?   孟贊服了兩粒丹藥,含笑說道:我略為服藥益氣便可,最重要的是回來向你們說明,我既深入漩底,隨流探跡,便不會再從這潭中退回,或許會遠出數十里外,要等明日才可折返的呢。   焦良怪笑道:大小子不要嘮叨,快點去吧,我和蕭大妹絕不離開,就在此處等你,大家不見不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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