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獨有偶,當伍南屏在寧王府中,好不容將柳婷婷說服的同時,于大鈞卻也在他那秘密行宮之中,對劉冰玉展開說服工作。
所不同的是伍南屏對柳婷婷,僅僅是說服她對諸子期暫時敷衍,而于大鈞對劉冰玉,卻是堅持著要劉冰玉嫁給諸子期。
于大鈞目光深注地問道:
你是暗戀著伍南屏?
劉冰玉幽幽一嘆,還是沒接腔。
于大鈞臉色一沉道:
可是,伍南屏那小子,並非真心愛你,否則,他不會拒絕我所提的條件
劉冰玉截口淒然一笑道:
義父,您別說了,為了報答您的撫育之思,玉兒除了不答應嫁給諸子期之外,其餘,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
于大鈞精目中掠過令人難以意會的異彩,向劉冰玉那帶雨梨花似的嬌容,凝注少頃之後,才沉聲說道:
好,我不逼你,但你必須記住方才所說的話!
一聽于大鈞已不再逼她,劉冰玉慌不迭地,連連點首道:
玉兒一定記著
還有,于大鈞截口接道:
我雖然不逼你嫁給諸子期,但你卻必須暫時敷衍他,讓他心頭存下一線希望。
劉冰玉不由一愣道:
這個
于大鈞臉色一沉道:
還有什麼這個那個的!敷衍他又不是嫁給他,你自己剛剛說過的話,難道又忘記了?
但劉冰玉的態度,卻是非常堅定,不論于大鈞如何的軟硬兼施,她就是不答應。
最後,于大鈞只好動以感情道:
冰玉,你我之間,雖屬義父女關係,但我於繈褓之中,將你撫育成人,可算得上是情逾親生父女,如今,當此緊要關頭,你忍心不給我幫忙,何況,你如果與諸子期成婚,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劉冰玉美目中淚光溜轉,只好淒然一笑道:
好的,玉兒遵命。
于大鈞這才藹然一笑道:
這才乖!好了,你去休息一會吧!
劉冰玉嬌應一聲,起身朝著于大鈞福了一福,才姍姍地離去。
于大鈞目注劉冰玉那苗條的背影,手拈長髯,臉上卻浮現一絲詭譎而得意的奸笑
于大鈞臉上那詭譎而得意的奸笑,漸漸消失,接著,一蹙眉峰,沉聲喝道:
請右丞相!
是!
跟著這一聲恭喏,門外響起一串迅疾離去的腳步聲。
少頃之後,那位右丞相苟逢春在門外恭聲說道:
稟帝君,微臣苟逢春告進。
于大鈞連忙接道:
請!
房門啟處,苟逢春緩步而入,向著大馬金刀地端坐著的于大鈞深深一躬之後,才諂笑問道:
帝君見召,不知有何諭示?
于大鈞笑了笑道:
苟卿先行坐下,咱們慢慢談。
苟逢春謝過座,才畢恭畢敬地在一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接著,于大鈞將方才與劉冰玉所談的話,重複了一遍,末了並輕輕一嘆道:
目前這情況,使孤深感苦惱,卿家是否另有良策,可以替孤分憂?
苟逢春微一沉思道:
辦法是有,只是不知帝君是否同意?
于大鈞笑道:
卿家何妨先行說出來試試看?
苟逢春點點頭道:
好的,微臣之意
接著,以真氣傳音向于大鈞密稟了足有袋煙工夫之後,才諂笑著問道:
帝君是否同意微臣這辦法?
于大鈞微微點首道:
好!孤同意。
苟逢春得意地笑道:
帝君,這叫做雙重的驅虎吞狼之計,成功了,咱們可以兵不血刃,而坐享其成,否則,對咱們亦毫無損失可言。
于大鈞截口笑道:
好一個雙重的驅虎吞狼之計!卿家真不愧是孤之子房也!
接著,又拈鬚微笑道:
事成之後,孤必然重重有賞!
苟逢春連忙起身,躬身諂笑道:
謝主龍恩!
于大鈞臉色一整道:
兵貴神速,待會諸子期即將來此,咱們立即按預定計劃,分頭進行。
遵旨
第二天深夜,權傾朝野的寧王王府,突然被錦衣衛和東廠的大批侍衛所嚴密包圍。
東廠與錦衣衛,因為權力與利害的衝突,平常,不但極不相容,同時也互相暗中傾軋著,但今宵,卻例外的對炙手可熱的寧王,採取聯合行動,箇中經緯,就未免使人不能不大感意外了。
寧王府中,那些輪值的侍衛,一看情勢不對,當然立即飛稟他們的領班江濤。
江濤是一位四十來歲的精壯漢子,在錦衣衛與東廠這兩個衙門都做過,是寧王於發覺有人行刺之後,才特別向皇上要求調過來的。
此人不但武功不錯,人也相當機警,當然,他獲得柳婷婷的指點之後,武功方面,更是大為精進的了。
他聽到手下的報告之後,立即派人分別通知柳婷婷和伍南屏二人,自己卻向大門口飛奔而去。
當他趕到大門口時,一位全身官服,不怒自威的武官,正在台階前,顯得不安地,來回踱步。
此人就是錦衣衛的鎮撫使阮大成,也是錦衣衛衙門中第二號握有實權人物。
江濤雖然明知對方來意不善,但卻不得不向著阮大成躬身施禮,含笑說道:
阮大人半夜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阮大成站定身形,冷冷一笑道:
江濤,咱們雖然是多年同事,但今宵本司欽命在身,可沒工夫同你寒暄。
江濤仍然是含笑問道:
那麼,就請阮大人直道來意吧?
阮大成冷笑一聲道:
還要本司直道來意!江濤,你身為王府侍衛,難道寧王殿下做了些什麼事情,你還不明白?
江濤安靜地一笑道:
阮大人,下官就是不明白,才有此一問嘛!
阮大成道:
那麼,你去請寧王殿下出來。
江濤笑了笑道:
殿下已經就寢,除非有聖旨宣告,否則下官只有一顆腦袋,可不敢去驚擾。
阮大成陰陰地一笑道:
江濤,你很懂規矩!
江濤漫應道:
阮大人,這是官場手續嘛!
阮大成冷笑一聲道:
要聖旨,馬上就來
他的話設說完,廣場上傳來一聲大喝:
曹公公駕到!
江濤向著曹永平深深一躬身道:
寧王府侍衛江濤,參見曹公公。
曹永平冷然揮了揮手道:
宣寧王接旨。
大門內靴聲閣閣,同時傳來一個威嚴語聲道:
不用了,本藩已來。
隨著這話聲,一位年約五旬上下,威態懾人的錦袍老者緩步而出,端立台階之上,緊隨錦袍老者背後的,就是柳婷婷和伍南屏二人。
這情形,已毋庸介紹,目前這位錦袍老者,就是當朝最具權勢的一位親王寧王朱純了。
曹永平一見寧王已經出來,連忙雙手將御筆親書的聖旨,展示開來,寧王朱純也立即向著聖旨跪了下去。
緊接著,曹永平將聖旨朗聲宣讀了一遍,大意是,寧王朱純勾結江洋大盜,私蓄死士,居心叵測,著即由東廠會同錦衣衛,將一干人犯,逮捕究辦等語。
聖旨宣讀完畢之後,曹永平將其重行揣入懷中,寧王朱純也隨之站起。
曹永平目注朱純,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殿下,欽命難違,咱家可沒法周全。
在隨後跟出的四個宮女所持八角宮燈照耀之下,朱純的臉色,顯得無比的平靜,他聞言之後,淡淡地一笑道:
這情形,本藩知道,曹公公請入內待茶,本藩尚有下情陳述。
曹永平陰陰地一笑道:
不用了,咱家欽命在身,不敢以私廢公。
朱純臉色一變,但旋即恢復了平靜,依然淡淡地一笑道:
曹公公,你認定本藩就這麼倒下去了?
曹永平奸笑道:
殿下,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
朱純臉色一沉道:
曹公公,你莫逼人太甚!
曹永平冷笑一聲道:
殿下言重了!咱家只知道奉旨行事。
朱純截口沉聲說道:
本藩赤膽忠心,俯仰無作,決不怕小人中傷,曹公公請先行一步,本藩立即入宮,親自向皇上申辯
不必了。曹永平冷然截口道:
殿下,咱家是奉旨拿人,希望殿下,莫教咱家為難。
朱純方自臉色一變,曹永平又含笑接道:
殿下,真金不怕火煉,只要殿下果然是赤膽忠心,俯仰無怍,皇上是不會虧待你的。
朱純略一沉思,才長嘆一聲道:
好,本藩陪同你一同面聖
曹永平連忙接道:
還有,那個什麼柳婷婷與伍南屏,也須一同到案。
朱純苦笑道:
曹公公,柳婷婷是本藩的救命恩人,也是本藩的乾郡主,這事情,皇上也知道的
曹永平截口笑問道:
那麼,這個什麼伍南屏呢?
朱純笑道:
那是柳婷婷的世叔,曹公公,這些請容本藩親自向皇上解釋可好?
曹永平冷冷一笑道:
向皇上解釋,是殿下自己的事,咱家只知道奉旨拿人。
朱純沉聲說道:
有本藩陪你面聖,你還不能交差?
曹永平也沉聲說道:
三名主犯,缺一不行!
朱純不由苦笑道:
曹永平,你已經將本藩當做犯人看待了?
咱家怎敢!曹永平含笑接道:
殿下,那是皇上的旨意呀!
一旁的柳婷婷一挑黛眉道:
義父,別跟他橫扯了,女兒陪同您入宮面聖去。
朱純低聲說道:
孩子,面聖是不可能了。
柳婷婷一愣道:
為什麼?
朱純苦笑道:
你還不知道本朝的情形,任何人,只要一進入東廠或者是錦衣衛這兩個衙門,縱然是根本無罪的人,也會替他加上罪名,絕不會讓他有面聖的機會。
柳婷婷怔了怔道:
那您更不能去啊!
朱純正容接道:
孩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義父是本朝親王,縱然受了冤屈,也不能不服從本朝王法。
不!柳婷婷堅決地搖搖頭道:
我不同意這種愚忠!
朱純苦笑道:
孩子,義父忠心耿耿,本來無異志,你千萬不能使我予人可乘之機。
柳婷婷笑了笑道:
義父請儘管放心,女兒自有辦法。
朱純訝然問道:
你計將安出?
柳婷婷道:
由女兒保您一同入宮面聖去。
朱純搖搖頭道:
目前已經遲了。
柳婷婷將語聲特別壓低道:
不遲,咱們可以硬闖。
朱純臉色一沉道:
皇宮禁地,怎可胡來!
柳婷婷正容接道:
這是死裏求生的辦法,義父,去東廠是死路,闖禁宮面聖也是死路,去東廠是必死無疑,而闖禁宮面聖,卻未必會死,義父,您仔細想想看,女兒的話,有沒有道理?
曹永平似乎等得不耐煩了,他那陰冷的目光,深深地凝注朱純說道:
殿下,皇上還在宮中等著消息哩!
柳婷婷冷然接道:
懂什麼!我陪你去。
曹永平冷冷一笑道:
你當然是要去的。
柳婷婷扭頭一聲嬌喝:
給殿下備馬!
曹永平又冷笑著接道:
不必費事,馬匹已準備好了。
柳婷婷根本不予理會,卻是目光移注伍南屏說道:
伍叔叔,維護王府安全的千斤重擔,完全交給您了!
伍南屏正容說道:
好的,我當全力以赴。
柳婷婷故意揚聲說道:
伍叔叔,在我面聖回府之前,誰敢妄動王府中一草一木者,格殺不論!一切後果由我柳婷婷負擔。
曹永平不由臉色一變道:
丫頭,你真要造反?
柳婷婷截口怒叱道:
曹永平,我是皇上面前備過案的郡主,也是半個皇家中人,丫頭二字,豈是你能叫的!
咱家只知道你是企圖謀反的叛逆!曹永平一見勢態不妙,已再度探懷,拿出那具有無上權威的聖旨,冷笑著接道:
朱純!還不跪下領死!
但他話聲未落,眼前人影一閃,聖旨已到了柳婷婷手中,只見她撇唇一哂道:
天下是朱家的,我也算半個朱家人,聖旨既為朱家天下所下,我可以代為收回,面呈天子。
柳婷婷這一連串驚世駭俗的行動,不但使東廠和錦衣衛衙門的侍衛們,目瞪口呆,也使得寧王朱純,直皺眉頭。
至於那位奉旨緝拿叛逆的曹永平,更是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指著朱純冷笑道:
朱純你你是真的反了。
朱純強抑心頭激動,冷冷一笑道:
曹永平,本藩義女所說的,本藩完全同意,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是非自有公論,咱們一同面聖,才是正經。
曹永平怒喝一聲:
孩兒們!先與咱家拿下這三個叛逆!
那些圍在一旁的侍衛們,一聲暴喏,蜂擁而上。
但也就在同時,曹永平忽然殺豬似地發出一聲哀號道:
救命。
原來就這剎那之間,柳婷婷已飛身將曹永平擒入手中。
柳婷婷將曹永平擒入手中的剎那,曹永平身旁的那四個侍衛,自然不會坐視,因此,曹永平的救命聲才出,寒芒打閃,四支長劍,已一齊向柳婷婷身上招呼。
但柳婷婷成竹在胸,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曹永平當做兵刃揮舞開來。
這一著,不但大出那四個侍衛的意外,嚇得他們連忙撤招後退,也將曹永平嚇得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當這四個侍衛被柳婷婷一記絕招迫退的同時,那些向朱純與伍南屏二人蜂擁而上的人,也被曹永平的那一聲尖呼嚇得停止行動,並一個個地呆住了,只有那以阮大成為首的錦衣衛衙門中人,因與東廠不相隸屬,而且曹永平被擒卻正是他們獨建殊勳的良機,因而這些人,不但不後退反而在阮大成的呼喝之下,瘋狂地衝上來,身為頭領的阮大成,更是打著擒賊擒王的如意算盤,長劍當先指向寧王朱純。
但他的長劍剛剛遞出,眼前寒芒一閃,錚地一聲,他手中的三尺青鋒,已只剩下一半,緊接著,手中一輕,另一半斷劍,也到了伍南屏手中。
至於他那些手下人,更是各自抱著半截兵刃,一個個呆立原地,有若泥塑木雕。
這批侍衛,平常倚仗朝廷所賦予的特權,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而且,平心而論,每人也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
但他們在伍南屏與柳婷婷這兩位絕代高手之前,就成了不堪一擊的土雞瓦狗啦!
這些,也不過是曹永平一聲令下之後的剎那之間,所同時發生的事。
伍南屏左手持著奪自阮大成手中的半截斷劍,右手食中二指,將斷劍像折脆餅似地,一寸寸地折斷,一面卻目注阮大成冷冷地一笑道:
阮大人,請將貴屬後退一點,靜待殿下面聖之後,再採取行動如何?
這同時,柳婷婷已將曹永平拍醒,她像老鷹提小雞似地,提著曹永平飄落馬下,美目深注地,冷笑一聲道:
曹永平,你怎麼說?
曹永平卻目注朱純冷笑道:
朱純,你做的好事。
但他的話聲未落,啪地一聲,已挨了一記耳光,柳婷婷臉寒似水地嬌聲叱道:
曹永平,我義父乃金枝玉葉的身份,他老人家的名諱,豈是你所能叫的!
柳婷婷這一記耳光,固然打得極有分寸,不會使對方臉上現出傷痕,但那一股火辣辣的味道,卻痛得他厲吼一聲道:
丫頭,你敢污辱欽差大人!
一聲丫頭又換來一記耳光,柳婷婷冷笑一聲道:
欽差大人?拿證據來!
曹永平一愣道:
什麼證據啊?
柳婷婷仰臉漫應道:
當然是證明你欽差身份的聖旨了。
至於曹永平,碰上這位蠻不講理的刁蠻公主,可算是倒了八輩子霉啦!
但他吃過兩記耳光之後,再也不敢發橫了,儘管柳婷婷所說的話,足以使他氣炸肚皮,但他卻只好苦笑著長嘆一聲道:
你你太不講理了!
柳婷婷笑道:
真是笑話!東廠頭兒曹公公,居然也知道講理的重要性了。
一頓話鋒,才冷笑一聲道:
曹永平,你自己反省一下,當你緝拿所謂叛逆和人犯時,何時給過人家講理的機會!
曹永平默然垂首。
柳婷婷臉寒似水地沉聲說道:
你仗著朝廷所賦予的特權,作威作福,平常盡以一些捕風捉影的流言和莫須有的罪名,把多少無辜忠良,冤沉海底,你自己想想看,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
曹永平氣極之下,只好望著朱純冷笑道:
殿下,皇上面前,咱們這個官司,有得打的!
朱純淡淡地一笑道:
只要能面見皇上,一切都好說。
柳婷婷向著曹永平冷笑一聲道:
別廢話了!曹永平,咱們立即面聖去。
曹永平一愣道:
就這個樣子去面聖?
柳婷婷撇唇一哂道:
不這個樣子,難道還得替你曹公公抹上胭脂水粉?
一旁的伍南屏,不禁心頭暗笑著:
這位刁蠻公主,嘴皮子可真夠犀利,也夠尖酸刻薄。
曹永平只好苦笑道:
咱家是說,你還要帶著兵刃?
柳婷婷不禁啞然失笑地,哦了一聲道: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
接著,又臉色一沉地冷笑道:
曹永平,請恕我誇句海口,憑我的身手,可算得上是於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有如探囊取物,這點,你信是不信?
信,信。曹永平苦笑著,連連點首道:
咱家十分相信。
柳婷婷冷然接道:
我柳婷婷如果真要造反,憑你們這般只會陷害忠良,欺壓平民的酒囊飯袋,再加上百倍千倍,我也只憑一雙玉手,殺得你們片甲不留!
接著又淡淡地一笑道:
為了對皇上的禮貌,我當然不帶兵刃,同時,我也不怕你使奸。
順手將寶劍向伍南屏一甩,沉聲接道:
伍叔叔,這千斤重擔,交給您了!
不等伍南屏答話,又向曹永平沉聲說道:
曹永平,趕快吩咐你的手下,在義父與我面聖回府之前,任何人擅入王府一步者,殺無赦!
曹永平微一猶豫間,柳婷婷又冷笑一聲道:
曹永平,只要你膽敢有半字支吾,我立即先行宰了你!
曹永平執掌東廠大權,不論滿朝文武、王公大臣以及封疆大吏,莫不對其禮讓三分,等而下之者,更是巴結之唯恐不及,哪曾受過目前這種悶氣,當下,他忍無可忍地怒喝一聲:
你敢!
柳婷婷冷笑一聲道:
我不信憑這堂堂郡主,殺不了一個飛揚跋扈的太監!
接著,一挑黛眉,冷笑著接道:
你不說也行,一切後果,由你自己負擔!
一頓話鋒,目注朱純說道:
義父咱們這就走。
目送朱純、柳婷婷、曹永平等三騎人馬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後,伍南屏才向阮大成淡淡地一笑道:
阮大人,方才郡主所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阮大成點點頭道:
不錯。
伍南屏正容接道:
那麼,咱們雙方暫時和平共處,靜待新的旨意如何?
阮大成漠然地答道:
本司同意。
一個時辰之後,新的聖旨頒下:
所有東廠與錦衣衛兩衙門的侍衛,立即撤回。
當這批侍衛們,於晨光曦微中,垂頭喪氣地離去之後,朱純與柳婷婷二人,也春風滿面地回到王府。
伍南屏首先迎上去,含笑問道:
殿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柳婷婷搶先笑道:
伍叔叔,是于大鈞使的驅虎吞狼之計。
伍南屏哦了一聲道:
看來,姓于的該是黔驢技窮了。
柳婷婷神色一整道:
那也不一定,看情形這老賊必然另有更惡毒的陰謀。
這是翌日辰牌時分,地點是于大鈞那設於北京城內的臨時行宮。
于大鈞獨坐他的龍椅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低首沉思少頃之後,才沉聲說道:
來人!請右丞相。
遵旨。
門外傳出一聲恭喏之後,接著是一連串的宣召聲:
少頃之後,門外傳出苟逢春的恭謹語聲道:
稟帝君,苟逢春告進。
請進來。
房門啟處,苟逢春緩步而入,向著于大鈞躬身施禮之後,才諂笑著問道:
帝君召見,不知有何諭示?
于大鈞示意對方坐在他身旁之後,才注目問道:
昨夜寧王府所發生的事,卿家已經知道了?
苟逢春訕然點首道:
知道了,原來帝君是為此事而煩心。
于大鈞輕輕一嘆道:
咱們那雙重驅虎吞狼之計,業已失敗了一半,又怎能不教人煩心。
苟逢春諂笑道:
帝君,咱們那另一半的計畫,正在進行中,而且那已失敗的一半,微臣也並沒承認完全失敗。
于大鈞冷然注目道:
此話怎講?
苟逢春神秘地一笑道:
有一句話,叫做瞞上不瞞下帝君,目前微臣只能透露這一點兒,且等計畫成功之後,再給您一個意外的驚喜。
于大鈞那陰沉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苦笑道:
但願如此。
那是必然的。苟逢春對他的另一項詭計,似乎充滿了信心地正容接道:
帝君且拭目以待吧!
于大鈞微一沉思之後,才訕然一笑道:
苟卿,孤前此所交辦的事,是否已辦好了?
苟逢春微微一愣道:
什麼事啊?
于大鈞輕輕一嘆道:
歲月不饒人,孤,垂垂老矣!
苟逢春截口諂笑道:
哪裏,以帝君的功力來說,目前正是精力旺盛的盛年哩。
于大鈞擺手止住對方的話,訕然一笑道:
這與功力無關,孤平日斲傷過度,兼以年事日增,近來常有力不從心之感。
苟逢春這才恍然大悟地,截口一哦道:
帝君說的是那藥丸?
于大鈞點點頭道:
不錯,而且今宵就急須要用。
接著,臉上掠過一絲陰笑道:
孤對卿家,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任何事都不會瞞你。
苟逢春有點感激涕零地正容接道:
是的,微臣肝腦塗地,也不足以報答帝君的宏恩於萬一。
于大鈞拈鬚微笑道:
孤不要卿家肝腦塗地,只請快將藥丸弄來就行,卿家知道,劉冰玉那丫頭,孤不會白白教養她成人,在送與諸子期之前孤必須自己先行先行嘻嘻
他那淫邪的笑容,陡地一斂,並厲聲喝問道:
誰?
咪
隨著這一聲咪,一隻大花貓,由裏面房間飛射而出,並伸了一個懶腰。
于大鈞不禁啞然失笑道:
原來是你這死東西。
苟逢春含笑接問道:
就是今夜?
于大鈞點首接道:
是的。
苟逢春道:
好的,微臣當盡速弄來呈獻。
當日午後。
寧王府的後花園側門前,走來一個賣花的青衣老嫗。
她與守門的人,低聲交談數語之後,即由另一個侍衛裝束的人,帶著她穿過花園,向伍南屏所住的特別賓館走去。
伍南屏正在賓館前的小花圃中負手徘徊著,一見那青衣老嫗,不由一愣道:
閣下是
青衣老嫗低聲說道:
伍大俠,我是唐彬。
唐兄,怎麼大白天跑了來?
唐彬苦笑道:
如果等到晚間再來,就來不及啦!
伍南屏臉色一變,截口接道:
唐兄請隨我來。
兩人相偕進入密室之後,還來不及就座,唐彬已三把兩把地卸去身上的偽裝,一面促聲說道:
伍大俠,你必須趕快頂著我的身份,回到臨時行宮中去,我只請了一個時辰的假。
說到這裏,他的身上,已只剩下一身貼身的內衣褲了。
原來這位唐彬,是伍南屏前此混入于大鈞總宮中所結織的兩人之一,另一位為天字號中人物。
此人為于大鈞貼身的紅衣武士之一,不論功力與地位,都高過天字號中人物。
伍南屏只好迅疾地卸除自己的外衣,一面換上唐彬的衣衫,一面蹙眉問道:
唐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唐彬正容接道:
于大鈞將對劉冰玉姑娘,有不利行動。
伍南屏一愣道:
是什麼不利行動啊?
唐彬一面將伍南屏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一面苦笑著道:
伍大俠,這種事,教我怎能說出口來。
伍南屏終算明白對方的話意了,不由一挫鋼牙,恨聲說道:
這狗屎不如的東西!
接著,又注目問道:
現在去搶救,還來得及嗎?
唐彬接道:
于大鈞準備晚間下手,如無意外變化,應該是來得及的。
伍南屏道:
唐兄沒通知劉姑娘?
唐彬苦笑道:
我一直沒找到她,只好先趕來通知你。
接著,又神色一整道:
不過,我已經告訴雲娘,要她設法通知劉姑娘。
伍南屏沉思著道:
也好,于大鈞一日不在她面前現出狐狸尾巴來,她是不會相信我的話的。
唐彬笑了笑道:
如能借此機會,使劉姑娘棄暗投明,倒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但願如此。伍南屏注目接問道:
唐兄是否還有什麼交代?
唐彬接道:
沒有了,另行注意的事,我都寫明在這張紙條上,一看便知。
說著,由伍南屏那青衣老嫗的衣袋中,掏出一個紙團,向伍南屏手中一塞,接著,又哦地一聲道:
對了,那個狗頭軍師苟逢春,可能又有甚詭計,不過,這些,我還是向柳姑娘報告的好,伍大俠你就快點走吧,這消息,得來可真不易哩!
伍南屏笑問道:
是啊!這麼秘密的消息,你是怎麼得來的?
怎麼得來。唐彬似乎心有餘悸地接道:
方才差點丟掉老命哩!
伍南屏笑道:
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聽完我就走。
唐彬輕輕一嘆道:
事情已經過去,不用再提了,希望你此行,能順利將劉姑娘救出火坑,我也不想再回去啦!
於是,伍南屏以青衣老嫗的面目,仍然由後花園中,離開了王府,半個時辰之後,他卻以唐彬的面目,進入于大鈞的臨時行宮之中。
于大鈞這座臨時行宮,是前朝一位親王的王府,規模相當龐大。
伍南屏為了未雨綢繆,曾經在唐彬的協助之下,暗中進來過多次,對裏面的環境,相當熟悉,他也知道,于大鈞的寢宮與劉冰玉的香閨之間,隔著一個約莫畝許大的荷花池。
今宵,他輪值的崗位,也該算是冥冥中的安排。
他衷心希望著,于大鈞對劉冰玉的陰謀,最好是在于大鈞這寢宮中進行,如果改在劉冰玉的香閨中,他又得另費周章了。
沉思之間,業已到達他的崗位,交班的那一位,低聲告訴他:
帝君與左丞相正在喝酒,並已派人去找公主。
目送那位交班的人離去之後,伍南屏一面籌思著,待會劉冰玉經過他面前時,要以一種怎樣的方式通知她,才能使她相信,一面卻凝神默察不遠處的寢宮中的動靜。
只聽花解語那嬌慵無比的語聲道:
不嘛!奴家已不勝酒力了。
于大鈞的語聲笑道:
可是,孤卻一點酒意都沒有哩!
花解語的語聲道:
奴家一介女流,怎能同您這千杯不醉的海量相比。
于大鈞的語聲道:
好,只喝這一杯,醉了就睡下來。
遠處忽然發出一陣傳呼:
公主駕到!
公主駕到!
這情形,使得伍南屏那原本憤恨而又不耐的心情,又增加幾分緊張。
呀地一聲,寢宮房門啟處,雲鬢蓬鬆、滿臉春色的花解語已緩步而出,並邊走邊問道:
是誰輪值?
伍南屏強定心神,恭應道:
屬下唐彬。
花解語微微一愣之後,才低聲說道:
帝君有旨,公主到達之後,不論裏面發生任何聲響,非經召喚任何人不准進入寢宮。
伍南屏恭應道:
屬下記下了。
這時,劉冰玉已快步走了過來,花解語話鋒一轉道:
公主,帝君可等急了哩!
劉冰玉邊走邊問道:
什麼事啊!
花解語故裝苦笑狀道:
我也不知道。
劉冰玉以為于大鈞找她有啥緊急事故,走得快速已極,兩句話之間,由伍南屏身邊一閃而過,消失於寢宮之內。
伍南屏本想於劉冰玉由他身邊經過時,以真氣傳音向劉冰玉示警的,但被花解語這陰差陽錯地一岔,卻使這良機一閃而逝。
這情形,自然使他恨得牙癢癢的,目送花解語邁著春風俏步,快速地離去之後,伍南屏也立即採取行動,對就通往寢官的三個崗位,分別傳達了于大鈞的旨意。
當然,他為了避免待會礙手礙腳,所下達的旨意,比花解語所轉達給他的,更為嚴重,也更有利於他自己的行動。
轉過一圈,再回到他的崗位時,他的心情,可更顯得忐忑不安了,微一凝神之下,只聽劉冰玉的語聲訝然問道:
只是為了要陪您喝酒,就到處派人找我?
于大鈞的語聲笑道:
當然還另外有秘密問題要和你商討來,先吃一杯。
不!劉冰玉的語聲接道:
義父您知道,我是滴酒不嘗的。
于大鈞的語聲道:
在義父面前,喝醉了也沒關係,不過,酒能亂性,不喝也好。
接著,語氣微顯莊重地問道:
玉兒,義父待你可好?
劉冰玉的語聲道:
義父撫育之恩,山高海深,玉兒粉身碎骨,也不足報
于大鈞的語聲截口笑道:
我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要你實踐前天所說的一句話就行。
劉冰玉的語聲道:
那是一句什麼話啊?
于大鈞的語聲道:
你說,除了將你送給諸子期,你不答應之外,任何事你都願意做,還記得嗎?
劉冰玉的語聲道:
記得,而且,玉兒也必然做到。
于大鈞的語聲似乎笑得有點反常:
那麼,玉兒,現在你該實踐諾言了。
他的話沒說完,劉冰玉忽然發出一聲凜駭已極的驚呼道:
義父您您待怎地
靜立門外的伍南屏,在他凝神諦聽之下,室內的一舉一動,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劉冰玉入室之後,並沒喝過酒,這一點,他相當心安,至少劉冰玉不會中上什麼迷藥之類的詭計。
至於目前劉冰玉所發出的這一聲驚呼,他也知道,那是于大鈞出其不意地點了劉冰玉的穴道。
劉冰玉的身手,雖然不在于大鈞之下,但兩人親為義父女,誰會想到于大鈞會有這一手哩!因此,在事出非常的情況之下,劉冰玉空負一身絕頂武功,卻不能不乖乖地,任人擺佈了。
情況演變到此,已經是非常嚴重,依理,伍南屏應該立即採取行動才對,但他居然能沉住氣,仍然是真力暗凝,屏息靜聽著。
因為他知道,他必須等于大鈞的狐狸尾巴完全揭露之後,適時闖進去,才能使劉冰玉死心塌地跟他走。
只聽于大鈞嘿嘿淫笑道:
沒沒什麼,玉兒,義父只要你陪我逍遙這一宵
劉冰玉的語聲駭然地道:
那怎麼可以,義父,您喝醉了,我是您的女兒呀。
于大鈞的語聲笑道:
我一點都沒醉,現在,我只知道,我是男人,你是女人。
嘶地一聲,顯然劉冰玉的衣衫已被撕裂,逼得她發出一聲尖呼:
救命呀!
于大鈞的語聲冷笑道:
叫,你拼命叫吧,看有沒有人敢來救你。
砰地一聲大震過處,房門已被打開,伍南屏已飛身而入。
正在興頭上的于大鈞,不由氣得一聲怒叱:
混帳東西!誰叫你進來的!
這剎那之間,伍南屏卻被眼前一個意外的發現,驚得呆住了。
嬌軀半裸,橫陣龍床上的劉冰玉,這情形本在伍南屏的意料之中,並不驚奇,但使他感到意外的,卻是劉冰玉左胸上,靠近那高聳玉峰旁的,那一顆綠豆大小,鮮艷奪目的朱砂痣。
這一意外的發現,使得他不但忘了立即採取解救行動,連于大鈞對他的怒叱聲,也充耳未聞似地。
不明內情的于大鈞,還以為他的這個手下,是因看到劉冰玉這粉裝玉琢似的玉體而發呆哩!因而也使得他越發暴跳如雷地,大聲咆哮道:
混帳東西!還不給我滾出去!
這一聲怒吼,總算使伍南屏回過神來,他迅捷地卸下那一套紅衣武士的外衣,猛地向半裸的劉冰玉身上扔去,一面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冷笑一聲道:
于大鈞,你瞧瞧我是誰?
這情形,可使于大鈞驚怒交迸地氣呆了,但他畢竟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老江湖,微微一呆之後,隨即鎮定如常地冷笑一聲道:
伍南屏,你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伍南屏一展手中冷霜丸寶劍,沉聲說道:
于大鈞,我不乘人之危,特許你回身去取寶劍!
于大鈞的寶劍,就繫在床頭,他雖然急於回身去取寶劍,又怕伍南屏突施暗算,只好向床頭倒退著靠近,一面冷笑道:
老夫除了自己之外,誰的話都不信。
伍南屏精目流轉,突然靈機一動地,哼了一聲道:
既然不信,伍某人就成全你吧!
話出招隨,一式白雲出岫,冷霜丸寶劍上,幻起千重寒芒,向于大鈞逼去。
以伍南屏的功力之高,又是存心乘虛迫對方離開床前而施展,這一出手,威力豈同小可!
就這剎那之間,于大鈞已退到床頭,並已反手將寶劍取下,但目前情況,卻迫得他不但不能抵抗,連拔劍抗拒的機會都沒有,只好於危機一髮之間,貼著牆壁,橫飛丈外。
這是一瞬即逝的機會,伍南屏既已佔據床前有利位置,已無須再擔心劉冰玉的安危,當下也顧不得追擊于大鈞,頭也不回地促聲問道:
劉姑娘,你被制的是哪幾處穴道?
劉冰玉輕輕一嘆道:
是氣海、分水、七坎三穴。
不等對方說完,伍南屏電疾回身,揚指向劉冰玉的嬌軀凌空點下。
但他剛剛解了劉冰玉的七坎重穴,于大鈞已形同瘋虎似地,振劍撲了過來,並怒叱一聲:
狂徒!你欺人太甚!
伍南屏顧不得再替劉冰玉解穴,只好一面回身應戰,一面冷笑道:
于大鈞,你這狗屎不如的東西,我知道你是誰了。
于大鈞似乎一愣道:
我不信!
伍南屏冷笑道:
于大鈞,你,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對不對?
于大鈞笑問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伍南屏反問道:
你已算是默認了?
于大鈞呵呵大笑道:
不錯,于大鈞與酒仙色鬼快刀王朱志宇,本來就是一個人,只是,你小子是由哪一點瞧出來的?
伍南屏道:
就是由劉姑娘身上的一顆朱砂痣,聯想到的。
朱志宇笑道:
你小子知道的可真不少。
伍南屏道:
如此說來,劉姑娘也不姓劉,她才是真正的柳婷婷姑娘。
朱志宇道:
對了,一點都不錯。
躺在床上的劉冰玉,不由訝然問道:
那麼,那寧王府中的柳婷婷又是誰?
朱志宇道:
那才是真正的劉冰玉,當年,老夫殺你全家,企圖迫使江世傑出面時,因喜愛你的特殊資質,將你收留,並以與你一樣大小的劉冰玉,代替你的身份,以使誘敵,但劉冰玉卻被人救走,才陰差陽錯地,演變成目前這種局面。
柳婷婷不由一挫銀牙,恨聲說道:
朱老賊,我要把你剝皮抽筋,碎屍萬段,才能洩我心頭之恨!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
你辦得到嗎?
接著又長嘆一聲道:
我很後悔,沒早點對你下手,以致白白地將你養到這麼大。
就這對話之間,他與伍南屏之間,激戰已近二百招。
好在朱志宇這個寢宮,寬廣達三丈以上,勉強夠這兩位頂尖高手周旋。
這兩位,儘管都是絕招連展,惡拼了將近二百招,卻是一個不勝不敗的僵局。
而且,嚴格說來,伍南屏還落了下風。
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柳婷婷,旁觀者清,她明白伍南屏之所以落在下風,是為了分神要照顧她的安全所致,像這種武林罕見的高手搏鬥,豈能分心旁騖,但伍南屏迫於目前情況不得不一心二用,相形之下,自然難免吃虧啦!
因此,急得柳婷婷向朱志宇罵了一聲無恥老賊之後,立即尖聲叫道:
伍南屏,快解開我的穴道啊!
接著,又促聲說道:
先解開我的氣海穴就行,剩下的,我可以自己運氣衝解。
這情形,伍南屏何嘗不明白,只要柳婷婷穴道一解,眼前局勢,立即改觀。
但他功力再高,也不能反手解穴,而面對的,又是朱志宇這等頂尖高手,根本就不容許他有回身替柳婷婷解穴的工夫。
因此,他的心中,可比柳婷婷更為焦急,但他表面上卻不得不故意寬慰她道:
柳姑娘莫急,我自有辦法。
朱志宇對伍南屏,雖然因其分神照顧柳婷婷而略佔上風,但一時之間,卻也莫可奈何。
本來,這是在朱志宇的巢穴之中,只要他一聲令下,幫手立至。
絕的是伍南屏方才所代他下達的命令,居然有無上的權威,目前這一陣呼喝打鬥,外面的人,自然都聽到了,但因為朱志宇的那一道命令,不但沒人前來支援,也沒人敢來過問。
直到此刻,朱志宇才似乎想到這一點,不由惱火地苦笑著自語道:
這真是自縛手腳嘛。
接著,震聲大喝道:
來人!
那些聞聲聚集甬道口,而不敢欺近的人,一聲暴喏向寢宮門口蜂擁而來。
首先闖到門口的,是兩個紅衣武士,但寢宮內,除了龍床上的方寸之地外,其餘空間,都被伍南屏與朱志宇的森寒劍氣所瀰漫,試想,這情形,憑兩個紅衣武士的功力,怎敢貿然闖入。
因而,那兩位紅衣武士,在寢宮門口呆了一呆,又準備退回去。
隨後跟上的,是四絕妖姬花解語,這位妖姬的功力,雖然高於紅衣武士很多,但對室內那有若靈蛇飛舞的森寒劍氣,還是不敢輕攖銳鋒。
朱志宇入目之下,沉聲喝道:
花卿速帶兩名紅衣武士,繞過後門,破壁將那妞兒帶出。
是!
花解語嬌應一聲,轉身離去。
此時,伍南屏已到了非做孤注一擲的時候了。
試想,如等花解語繞道後門,破壁而入時,那情況還能設想嗎!
他心念電轉間,聚提全部真力,唰、唰,唰一連三劍,將朱志宇迫退三尺,緊接著,猛回身,凌空揚指,解了柳婷婷的氣海大穴。
本來他還想一鼓作氣,將柳婷婷被制住的分水穴也一併解開。
但他目前所遇上的對手,實在太強了。再者,一剎那間的疏忽,柳婷婷的氣海穴被解開,已使朱志宇心情大為緊張,豈能容他再有所為。
因此,當伍南屏再度揚指點向柳婷婷的分水穴時,朱志宇已劍掌兼施,飛撲而上,口中並大喝一聲:
匹夫躺下!
朱志宇存心乘伍南屏分神給柳婷婷解穴之間,一舉將對方擊斃,也自然是毫無保留地,全力施為,具有石破天驚的威力。
伍南屏手指業已揚起,尤如是箭在弦上,不能不發,雖然明知自己危機一髮,也不得不鋌而走險。
因此,他一挫鋼牙,左手揚起的手指,猛然點下,同時,右手長劍,反手一式天網伸張,是伍南屏本門劍法中,最適於防守的劍招,但此刻,伍南屏反手施出,威力自然打了折扣,而朱志宇功力既高,又是全力施為,相形之下,伍南屏自然難免吃虧。
這一剎之間,柳婷婷被制的穴道,雖然已全部被解開了,但伍南屏手中的寶劍,卻幾乎被震得脫手飛去。
伍南屏的寶劍,既然被朱志宇震得盪了開去,自然空門大露,險象環生,儘管經他電疾回身,揮劍封擋得及時,左臂上也還是受了頗為嚴重的創傷。
更不幸的是,朱志宇的攻勢,本是劍掌兼施,伍南屏仗著自己的天孫織錦軟甲護身,拼上挨一掌,也還不至於挺不住,因此,對朱志宇的那隻左掌,並沒防守,而事實上,當此危機一髮之間,他一心二用,也來不及防守。
但朱志宇卻是奸滑已極,他雖然不知道伍南屏有天孫織錦軟甲護身,才不在乎他的掌力,卻斷定伍南屏此舉必有所恃。
因此,他冷笑一聲,突然改掌為指,疾如電光石火似地,點向伍南屏的將台、乳根、氣海等三大要穴。
天孫織錦軟甲,既能防護敵方的掌力,對指力也自然有效,但氣海大穴位於腹部以下,亦即在天孫織錦軟甲邊緣,已微微向上縮起,因而使得朱志宇的指力,有一小部分透穴而入。
伍南屏在左臂受傷之同時,氣海穴也被點中,雖然未全部點中,卻已使他真力大減,幾乎沒法抗拒朱志宇的攻勢。
但他為了替柳婷婷多爭取片刻時間,仍然在拼死咬牙苦撐著。
這情形,自然逃不過朱志宇與柳婷婷的觀察。
影響所及,朱志宇冷笑連連地道:
小子,看你還能支持幾招。
柳婷婷卻顧不得自己穴道剛解,真氣尚未全部暢通,臉色大變之下,匆匆紮好被撕裂的上衣,挺身而起、揮劍接著朱志宇的瘋狂攻勢,一面促聲問道:
伍南屏,你受傷了?
伍南屏苦笑道:
不要緊,咱們先聯手宰了這老賊。
朱志宇截口冷笑道:
做你的清秋大夢!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之下,伍南屏與柳婷婷二人聯手,是有力量將朱志宇殺掉,但目前,伍南屏不但氣海穴被點傷,真力大減,而且左臂也受了傷,影響所及,也不過是比一個普通一流高手強上一二籌而已,加上柳婷婷穴道剛解,氣血尚未完全暢通,此情此景之下,兩人能全身而退,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哪還有力量將朱志宇殺死!
因此,也就怪不得朱志宇會有此種冷峭語聲啦!
朱志宇話出同時,手上攻勢也隨之一緊,使得伍南屏頓覺壓力如山,儘管有柳婷婷承受了大部分壓力,他還是有承受不住之感。
也幸虧柳婷婷經過三五招硬拼之後,氣血業已暢通,精神也為之一振,唰、唰、唰一連三劍,才將形勢穩住,並沉聲喝道:
伍南屏,你退過一旁,包紮好傷口,準備突圍。
伍南屏接道:
不必了,咱們立即突圍!
他因見到柳婷婷已能轉守為攻,不由心頭一寬,一面答話,一面也從旁展開反擊。
人處危境之中,往往會激發出一種潛在的能力。
目前的伍南屏,也就是在此種情境之下,激發出他的潛能,因此,儘管他的功力,已因氣海穴的受傷,而大打折扣,但在與柳婷婷互相配合之下,卻居然將朱志宇迫退三尺。
但他們所獲得的這種優勢,太短暫了,短暫得有如曇花一現。
就當他們因這暫時優勢,心頭一喜,並不約而同地加緊搶攻之間,砰地一聲大震過處,四絕妖姬花解語由後面破壁而入。
勁風激盪,塵土瀰漫中,花解語一馬當先,振劍撲向伍南屏。
此情此景,伍南屏只好回身應戰,但他在真力大減之下,應付一個本來非他百招之敵的花解語,也是那麼艱難而顯得左支右絀。
四絕妖姬花解語也真夠絕,此時此地,她居然對伍南屏取笑起來,只見她,一面長劍翻飛,將伍南屏迫得手忙腳亂,一面卻格格地媚笑道:
伍南屏,想不到你虛有其表,卻經不起臨陣考驗。
伍南屏悶聲不響,一味咬牙苦撐。
朱志宇卻沉聲喝道:
花卿,手上多加點力,先拿下這小子!
花解語笑道:
百招之內,我一定生擒以獻。
不必!朱志宇冷然接道:
格殺不論!
是!
花解語嬌應中,柳婷婷一聲清叱,又將朱志宇迫退二步。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
乖女兒後勁十足,真不枉為父的教養你一場。
接著又沉聲說道:
花卿,快點打發那小子,幫我生擒這妞兒,我決不讓自己培養出來的肥羊,先給別人饞吻。
話聲中,他也立顯顏色,將柳婷婷迫回原地。
這小斗室之中,有著兩對高手在搏鬥著,自然顯得太侷促了一點。
這兩對正在做生死搏鬥中的人,花解語對伍南屏,自然是佔著絕對壓倒的優勢。
至於朱志宇與柳婷婷,朱志宇因酒色過度,真力方面,不及柳婷婷充沛,但柳婷婷的武功,是朱志宇所親自調教出來,招式方面,自然要略遜一籌。
因此,雙方面截長補短,剛好拉成平手。
但眼前情形已很明顯,只要伍南屏一有失閃,勝負之機,也就不判而明了。
這情形,他們各自心中有數:朱志宇臉含陰笑,胸有成竹地,穩紮穩打,柳婷婷卻是黛眉緊蹙地,放手搶攻,並不時給伍南屏助上一招半式的。
在柳婷婷這種大奮神威,全力施為之下,伍南屏得以暫時苦撐下去。
但朱志宇入目之下,卻陰笑著奮力攻出三招,將柳婷婷迫得與伍南屏分開了。
這兩位一被隔離,柳婷婷已沒法再照應伍南屏了,因此,迫得柳婷婷厲聲怒叱:老賊!我跟你拼了。
朱志宇呵呵大笑道:
乖女兒,要拼,就到床上去。
花解語也同時嬌笑道:
失禮,失禮,這也算是辣手摧花呀!
原來伍南屏在失去柳婷婷的照應之下,右腿上已挨了一劍。
這一劍,傷得雖不算輕,但他卻強忍著並沒出聲,一直等花解語叫出之後,他才自知大勢已去,不由一挫鋼牙,震聲大喝道:
柳姑娘,別再管我,你自己先突圍!
不!柳婷婷也震聲說道:
我們要死也死在一起!
患難見真情,這一陣生死搏鬥,已使這兩人之間的無形距離,完全消失了。
本來嘛!伍南屏是為了解救柳婷婷的危難,才使自己落得如此情景,姑且撇開以往對她的一往情深不論,單以眼前的情勢來說,她能忍心舍他而去嗎?
但朱志宇卻曖昧地一笑道:
乖女兒,我才捨不得你死哩。
柳婷婷顧不得對方的戲誚語聲,卻震聲說道:
伍南屏,振作一點,柳姑娘馬上會來接應的。
柳婷婷口中的柳姑娘,指的自然是老牌柳婷婷劉冰玉,但她匆促之間,還不能將稱呼改正過來。
一語提醒夢中人,伍南屏心中暗忖著:
對了,劉冰玉一定會來接應的,雖然我並沒告訴她,但當她聽到唐彬的報告之後,一定會來的。
一念及此,精神也不由地為之一振。
這時,柳婷婷又揚聲問道:
伍南屏,你怎麼了?
在通常情沉之下,直呼一個人的姓名,是非常不禮貌的事,但此刻,伍南屏三字,已不止一次地由柳婷婷口中叫出,伍南屏不但不以為忤,反而覺得一次比一次動聽,連心頭也感到甜甜地,非常受用,因而精神更為一振地,唰、唰、唰一連三劍,居然把花解語迫退三步,口中並揚聲說道:
婷婷,我很好
很好?花解語一面立還顏色,一面冷笑連連地接道:
迴光返照,看你還能支持多久。
但她的話聲未落,一聲清叱由破壁處傳來:妖婦看劍!
話到人到,寒芒一閃,直向花解語背後刺來。
這一意外的援兵,使得花解語不能不回身應戰,在二戰一的情況之下,伍南屏所受壓力大減,精神也自然為之更加振奮。
這三位剛剛纏鬥一起,破壁處已傳來一陣怒叱:
辛志剛,你瘋了。
好一個吃裏扒外的賊子。
原來這一位突然參戰的辛志剛,是朱志宇手下天字號人物,亦即伍南屏前此在魔宮中,所結交的除唐彬以外的另一位。
唐彬與辛志剛,雖然仍然是魔宮中的紅衣武士和天字號中人物,但因得到伍南屏的暗中指點,武功已高出他們的同伴很多。
辛志剛這一突然參戰,頓使雙方優劣之勢,突然改變。
柳婷婷精神大振之下,揚聲說道:
伍南屏!咱們衝!
接著,大喝一聲:
擋我者死!
寒閃如電,劍氣森森中,居然將心頭又怒又急的朱志宇迫出寢宮之外。
緊接著,伍南屏與辛志剛二人,也將花解語迫出室外。
這五位,循著室外甬道,邊打邊呼喝著,一直到達寢宮前的花圃中。
朱志宇起初是被辛志剛的叛變,震怒得疏神而被柳婷婷迫出室外。
但以後卻是有意退到花圃中來,因為這兒算得上是海闊天空,利於群毆,他自己人多勢眾,不怕對方飛上天去。
因此,一到達花圃之後,立即對柳婷婷展開反擊,一面卻曖昧地笑道:
乖女兒,方才你使盡了渾身解數,幾乎使我要叫停起來,現在,你就看我的啦。
緊接著,又怒吼一聲:
你們這些飯桶,還不先將那吃裏扒外的賊子,給我剁了!
朱志宇的這一吼,夠絕,也夠陰險。
他知道,伍南屏與柳婷婷二人,已因目前突然變故,而使兩人的感情打成一片,只要殺了伍南屏,柳婷婷必然在悲憤交迸之情況下,疏神失手,自己就可坐收事半功倍之效。
而要殺伍南屏,就必須先殺半路裏插進來的辛志剛才行,因此,他不得不有方才這一陣怒吼。
可是,他這一陣怒吼所換來的結果,卻並不理想。
因為,此刻的辛志剛,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兩個應聲撲上的勁裝漢子,交手未及兩招,已一死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