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黃昏。
夕陽邊,雲淡淡,小橋外,柳絲絲。
蕭七緩步從柳林中走過。
走向那邊小橋。
晚風吹起了他的衣袂,也吹給他柳花的芬芳。
他嗅著這柳花的芬芳,精神更清爽,走出了柳林,一點醉意也都已沒有。
他已經醉了差不多一天。
每當殺人後,他總是習慣躲起來醉一醉,以酒洗心中的殺氣,洗去所吸入的血腥味。
那條柳堤的盡頭有一間小小的酒家,他就買醉在那間酒家之內。
只是醉,並未倒。
他帶著七分醉意在那間酒家之內畫了一幅畫,做一首詩。
畫畫的就是那條柳堤上的風光,詩吟的也是。
詩寫在畫上。
他文武雙全,詩書畫方面的成就雖然比不上他的武功,但兩河名士,比得上他的,卻也沒有多少個。
很奇怪,他作畫寫詩,大都在殺人之後。
也許他亦是藉之消除心中殘餘的殺氣血腥味。
幸好他喝酒作畫寫詩的時候並下多。
他不喜歡殺人,一點也不喜歡,可是面對惡人,路見不平的時候,心中的殺氣卻立即火焰般飛揚,手中劍不動則已,一動必殺人!
絕不留情!
因為他練的根本就是殺人的劍術,無情的劍術!
傳他的劍術的也並不是別人,就是無情子。
中原第一劍無情子!
無情子縱橫江湖數十年,斬惡除奸,心狠手辣,一支無情劍,七七四十九式斷腸劍法,據說未逢敵手。
無情劍現在掛在蕭七腰間,至於七七四十九式斷腸劍法,蕭七也已盡得無情子真傳。
無情子在蕭七出道之後,亦已退出江湖。
他一生之中,就只有蕭七這個徒弟!
這個徒弟總算還沒有令他失望。
蕭七青出於藍勝於藍,無情劍下誅殺的無不是奸惡之徒。
所以很多人都說,蕭七是一個俠客。
每聽到這種說話,蕭七都只是淡然一笑。
他並沒有立心做一個俠客,他所以路見不平,鋤強扶弱,只不過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那樣做。
也許他雖無意做一個俠客,體內流的卻是俠義之血。
小橋流水。
一個人鐵塔也似立在小橋上。
這個人六十左右年紀,豹頭環眼,燕頷虎鬚,跨一把長刀,一身錦衣夕陽下閃閃生輝。
晚風吹起了他的衣袂,橋下流水有他的倒影。
夕陽將下,天地蒼茫,一股難言的豪邁之氣,獵獵衣袂飛舞響聲中,從這個人的身上散發出來了。
他瞪著蕭七走近。
蕭七並沒有發覺這個人的存在,頭低垂,也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他一步踏上橋頭,才有所感覺,猛抬頭,目光落在那個錦衣人的臉上,一落一怔,腳步一頓,失聲道:董千戶!
錦衣人環眼一翻,叱喝道:大膽蕭七,竟敢直呼我名字!
霹靂也似的叱喝聲,震人心弦。
蕭七又是一怔,隨即抱拳道:董老前輩!
董千戶咧開嘴大笑,道:這還差不多。
奔雷刀董千戶二十年前便已經名震江湖,刀出如奔雷,性情也是霹靂一樣,當真是人快刀快。
他名字本來並非叫做千戶,千戶這個名字是別人替他改的,也名副其實。
對於這個名字他一些意見也沒有,欣然接受。
因為無論如何,這比他本來的名字好得多了。
他也是樂平縣的人,退出江湖之後,也就在樂平縣住下,一直沒有離開。
所以蕭七對於這個人並不陌生。
可是這個人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卻仍是不免有些兒奇怪。
他奇怪問道:這麼巧。
董千戶搖頭道:一些也不巧。
蕭七愕然道:老前輩莫非是有意在這裡等我?
董千戶道:不錯!
蕭七道:哦?
董千戶道:前天找已經接到消息,知道你回來。
蕭七道:好快的消息。
董千戶道:一接到消息,我就準備起程去找你,誰知事情那麼巧,不遲不早來了幾個老朋友!
他一捋頷下長鬚,道:幾年不見,難免喝上幾杯,該死的酒,竟然醉了我整整一天!
蕭七笑笑道:老前輩喝的只怕不是幾杯。
董千戶哈哈大笑道:這個當然,莫說幾杯,就算幾壺,也未必醉倒我。
蕭七道:良友相逢,把酒聚舊,未嘗不是一件開心的事情,一個人開心之下,自然就會多喝幾杯。
董千戶道:不錯不錯!
蕭七道:反正我是回家去,老前輩來不來找我其實都一樣。
董千戶道:我卻等不及了。
蕭七聽得奇怪,正想追問,董千戶的話已接上:我今天早上才動身,估計你應該來到這附近的,所以起程之前,先教了幾個奴才趕來將你留住,就是你半途改變主意,溜到別處去,也可以有一個消息,那曉得我人來到,奴才們一個個回報,都說到處不見。
蕭七又待開口,可是董千戶的話又搶先接上:我只道你聞風先遁,獨自到處找了一趟,來到這橋上,一口氣無處發洩,正準備將這條橋踏斷,誰知道你小子就從那邊走過來。
蕭七道:幸好我及時出現,否則教老前輩你連人帶橋墮進水裡,如何過意得去?
董千戶一笑,連隨又板起臉孔,道:你小子整整一天到底哪裡去了?
蕭七直言道:躲在一家酒家內喝酒去了。
董千戶目光一落。
蕭七衣衫上酒痕斑駁。
目光一落一抬,董千戶就想起了一件事,道:你莫非又殺人了?
蕭七笑笑道:老前輩還記得我這個習慣。
董千戶道:你這個習慣不好。
蕭七點頭,道:的確不好。
董千戶目光一閃,道:今天有消息傳來,中州雙煞伏屍在那邊柳堤之上,齊皆腸斷,莫非就是你小子下的手?
蕭七沒有否認,道:正是!
董千戶放聲大笑,道:殺得好!蕭七道:哦?
董千戶道:這萬家兄弟無惡不作,若非這幾年我骨頭懶得可以,不想外出,若是他們就住在樂平縣的附近,我早已拿刀去砍掉他們的腦袋!
蕭七道:晚輩代勞也一樣。
董千戶道:這兄弟二人武功聽說也有幾下子,而且詭計百出。
蕭七道:這是事實。
董千戶笑道:好小子,有你的!
蕭七道:若換上前輩出馬,是必一刀一個,殺得更爽快!
董千戶一笑罵道:小子你少拍我馬屁!
蕭七道:前輩一把奔雷刀,江湖中人豈非早就已聞風喪膽!
董千戶大笑道:那是陳年舊事,現在寶刀老矣,英雄老矣。
他話說得似乎很謙虛,其實一些也不謙虛。
因為他的心中,人仍是英雄,刀乃是寶刀。
這個人年紀雖然一大把,豪邁還是不減當年,也仍喜歡被人奉承。
蕭七正想趁他高興,問他此來何事,但又給董千戶搶在前頭。
董千戶笑問道:中州雙煞為什麼要找你拚命?
蕭七道:因為我曾經強闖萬家,打傷了他們好幾個人!
董千戶又問道:還有呢?
蕭七道:搶走了萬老二的老婆。
董千戶笑容一斂,板起臉孔道:你小子當真色膽包天!
蕭七嘆息一下道:晚輩可是替朋友搶的!
董千戶道:助紂為虐,更是罪加一等!
蕭七道:萬吉那個老婆卻是搶自我那個朋友。
董千戶道:大膽萬吉,心目中難道沒有王法?
蕭七道: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王法為何物。
董千戶道:這麼說,你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哪。
蕭七道:即使不太好,也不會是太壞的事。
董千戶道:中州雙煞,本就死不足惜。
蕭七道:有前輩這句話,晚輩就安心了。
董千戶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多禮?
蕭七道:對於前輩俠客,晚輩一直是深心尊敬的。
董千戶悶哼道:我還以為你心目中沒有我這個老東西。
蕭七道:豈敢豈敢。
董千戶道:諒你也不敢!
蕭七忙問道:未悉前輩這一次找我何事?
董千戶道:要人!
蕭七一呆,道:誰?
董千戶道:就是湘雲那個丫頭!
蕭七又是一呆,問道:湘雲她怎麼了?
董千戶道:難道你沒有見過她?
沒有。
當真?
絕無虛言。
董千戶皺眉道:湘雲那個丫頭到底哪裡去了?
蕭七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董千戶回問道:你什麼時候離開樂平縣的?
半年之前!
你離開樂平縣之後三日,湘雲就叫我讓她出去跟你闖闖。
有這種事情?
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那麼前輩可有答應?
當然沒有,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武功又未練好,學人闖什麼江湖。
湘雲不成竟偷偷溜了出去?
正是!
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我拒絕她的第二天。
有沒有留字
有,就是說去找你!
蕭七感覺腦袋已漲大一半,道:我卻是一直沒有見過她。
董千戶嘟噥道:我早就告訴她說,小子你像百蟲一樣多爪,別說你已離開三天,就是只一天,要找你也不容易。
蕭七摸著腦袋道:我這次出門,本來就是打算到處走走,難得在一個地方留兩天。
董千戶道:這就難怪那個丫頭找不到你,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家,無一處地方不陌生,自然推測到你的行止,也不懂抄捷徑。
蕭七道:前輩意思是,她一直追在我後面?
董千戶道:希望如此。
蕭七道:嗯。
董千戶目露憂慮之色,道:但江湖險惡,就是半途出亂子,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蕭七道:湘雲妹子不是命薄之相,一定不會出事的,老前輩不必擔心。
他口裡雖然這樣說了,其實內心也擔心得很。
江湖上如何險惡,他是知道的。
畢竟他也闖蕩過江湖。
董千戶更是老江湖,也聽得出蕭七在安慰自己,環眼一瞪,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了看相?
蕭七苦笑道:湘雲妹子到底如何,相信很快就會有一個端倪。
董千戶道:哦?
蕭七道:她若是追在我後面,我既已回來,一兩天之內,相信她也會回來的。
董千戶道:否則如何?
蕭七嘆息道:晚輩再出外一趟,無論如何將她找回來。
董千戶道:話出你口。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當然!
好!董千戶把鬚一捋。今天老夫就放你一馬。
聽口氣,他竟是準備打架來的。
蕭七吁了一口氣,一顆心卻未放下。
董千戶也未放下,嘆息道:早知道如此,我就索性與她走一趟。
蕭七道:嗯。
董千戶嘆息接道:我只得這一個女兒,若是她有什麼不測,那在九泉下,教我如何對她的母親?
蕭七道:這十天八天便有分曉,半年都等了,前輩也何妨再等十天八天?
董千戶道:這半年以來我倒也不大擔心。
蕭七道:哦?
董千戶道:因為我一直以為她已經找到了你。
蕭七道:晚輩著實毫不知情!
董千戶環眼一瞪,突然道:若是她有什麼閃失,我惟你是問。
蕭七一個頭立時大了兩倍。
他只有嘆了一口氣。
董千戶面容突然又一寬,道:說句老實話,你看我這個女兒怎樣?
蕭七道:很好。
董千戶道:那是說,你很喜歡她?
蕭七道:我
董千戶道:湘雲回來之後,我就將她嫁給你好不好?
蕭七急忙道:前輩
董千戶截口道:我跟你父親馬馬虎虎也算是朋友,他在生的時候,也是很喜歡湘雲的,你們兩個娃娃平日不是也很談攏得來?
前輩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沒有什麼好怕的。他連隨轉過話題,道:中州雙煞我早就想砍掉他們的腦袋了,你替我將他們殺掉,大快我心,來!我請你到那邊酒家喝幾杯!
蕭七搖手道:晚輩的酒意還未全消,再喝就會醉得一塌糊塗。
董千戶笑道:醉就醉,難道你怕中州雙煞死而復生,來找你麻煩!
蕭七搖頭。
董千戶接道:走!
蕭七苦笑道:晚輩最多只能奉陪三杯。
董千戶哈哈笑道:有酒須盡歡,三杯兩杯,有什麼樂趣。
晚輩
老夫現在雖然還未成為你的岳父,馬馬虎虎也是你的長輩,長者之言,豈可不從?
這句話說完,董千戶就大踏步前行。
蕭七苦笑舉步。
也只有苦笑。
又是黃昏。
蝶困梨花月,馬嘶楊柳春。
歸路黃昏。
夕陽這邊方下,月亮那邊已然升起。
今天已經是十五。
十五月圓。
殘霞未散,夜色未臨,淡月無光,淡如梨花。
樂平縣城的城牆已在望。
董千戶飛馬從梨花樹下奔過,反手拗下了一支梨花,打在馬臀上。
馬痛悲嘶,四蹄狂灑。
梨花亦盡散,只剩下一條樹枝。
董千戶目光一落,大笑將樹枝拋下。
這個人毫無疑問不是一個惜花人。
蕭七緊隨在董千戶之後,經過梨花樹下並沒有攀折一枝梨花。
過了梨花,奔入柳林,卻拗下一枝楊柳,也反打在馬臀上。
馬負痛發力狂奔,迅速又追近了董千戶。
在他們的身後,怒喝連聲,馬蹄雷鳴,九匹馬箭矢般追來!
九匹馬,卻有十一人。其中四人乃是同騎在兩匹健馬之上。
這十一人並不是無名之輩,乃是毒龍寨的十一個寨主。
毒龍十一刀!
蕭七實在只想奉陪三杯。
可惜他奉陪的不是一般人,乃是董千戶!
三杯之後,董千戶三再勸酒,見蕭七仍不喝,就將刀拔出來。
蕭七並不想跟董千戶打架,所以他只有喝酒。
幸好董千戶只要他喝酒就成,並沒有要他一杯換一杯,雖然是這樣,董千戶醉倒的時候,他也已有了七分醉意。
董千戶醉了幾乎十二個時辰,蕭七當然不會就這樣將這位長輩拋下,而且他走起路來,也已經搖搖擺擺。
所以他只有留下。
這一次他沒有再寫詩,再作畫。
他只是睡覺。
到他醒來仍然有三分醉意,但是到董千戶醒來,他已經一分醉意也沒有。
他沒有,董千戶有。
兩人吃過一些東西,正準備起程,毒龍十一刀就來了。
他們是進來喝酒的。
看見他們的坐騎,董千戶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要買兩匹馬代步。
他看中了那一匹馬的其中兩匹,而且出了一個合理的價錢。
可惜毒龍十一刀並不是馬販子。
他們也不想賣掉坐騎,一匹也不想。
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等錢來用。
即使等,他們也不用賣馬。
毒龍寨是個強盜窩,十一刀是十一個強盜。
真真正正的強盜。
他們不肯賣,董千戶卻一定要買,拋下錢,招呼蕭七一聲,騎上馬就走。
長者之命,豈可不從。
所以蕭七慌忙也上馬,緊追在董千戶的後面。
他雖然不認識毒龍十一刀,但也看得出,眼前這十一個人不是普通人。
也知道董千戶闖出了大禍。
果然不出他所料。
是可忍,孰不可忍?
董千戶仍然有三分醉意,一個身子在馬鞍之上搖搖擺擺。
蕭七緊追在後面,只看心驚肉跳。
可是董千戶居然一直沒有栽下馬來,那匹馬在他的策騎下,卻橫衝直撞。
他現在走的不是大道。
乃是走在大道旁的柳林中。
他策馬如飛,左穿右插,居然沒有連人帶馬撞在柳樹。
這就連蕭七也有些佩服了。
馬快如飛,從兩株柳樹中奔過。
兩株柳樹之後,還有一株柳樹。
那株柳樹距離不過一丈,正在兩樹之中。
董千戶大笑回頭。
笑聲方出口,馬已撞在正中那株柳樹之上。
蓬一聲,人仰馬翻,好一個董千戶,他竟能夠在那剎那之間離鞍飛起,掠上了旁邊一株柳樹上。
蕭七在後面忙將坐騎按住,道:怎樣了?
董千戶道:還好還好。
蕭七捏一把冷汗道:沒有受傷?
董千戶道:沒有。
蕭七道:那麼你現在準備好你那把寶刀了。
董千戶飄身躍下,一舒拳腳道:我正有意思活動一下筋骨!
話口未完,後面馬嘶聲亂響,七匹馬十一個人如飛奔至,繞著兩人疾馳了一圈,紛紛停下。
馬上連隨滾鞍躍下,十一個人前後左右將兩人圍在當中。
嗆啷聲接起,刀出鞘!
蕭七目光一掃,苦笑道:你現在就是不想活動一下筋骨也不成。
董千戶雙手捧頭搖一搖,大笑道:幸好我的腦袋現在雖還未完全清醒,也只不過有些微疼痛。
一個冰冷的聲音即時劃空傳來,道:要不要我們來替你治一治?
說話的是一個顴骨高聳,臉頰如削的中年人。
也正是毒龍寨的瓢把子。
董千戶應聲望去,笑問道:你們懂得治頭痛?
多大的頭痛我們都懂得治,而且保證藥到病除永不會復發!
到底什麼藥,這樣靈?
刀!
刀也能夠治頭痛?
一刀砍下你的頭顱,看你以後還痛不痛。
原來是這樣治。
正是這樣!
這個藥方不好,你們有沒有第二種比這更好的藥方?
只此一種。
那麼我情願由得這個頭痛不去,不治了。
不治也不成!
語聲陡落,柳林中閃起了一片刀光。
蕭七嘆了一口氣,從馬上躍下。
董千戶即時瞪著他,道:看來你一會又要喝酒了。
蕭七只有嘆氣。
董千戶目光一轉,道:用刀的大夫,先報上名來!
毒龍寨!毒龍十一刀!
董千戶一怔,倏的大笑了起來。
即時一聲叱喝道:老匹夫,你笑個什麼?
董千戶一搓雙手,大笑道:我方在擔心你們都是好人,施展不開手腳,打得不夠痛決!
現在你可以放開手腳了。
聽說你們日前方在樂平縣附近,洗劫了張大戶的莊院,殺了張大戶一家六十四口!
不錯!
毒龍十一刀,臉上皆露得色。
蕭七插口問道:老前輩,這可是事實?
董千戶瞪眼道:我的話你也不相信了?
蕭七笑笑道:果真如此,我也替你放心了。
董千戶大笑道:我早就瞧出他們不是好東西。
毒龍寨的瓢把子冷笑道:你這老匹夫強搶別人坐騎,難道就是好東西了?
董千戶笑道:這馬可是我用錢買來的。
誰希罕你的錢。
董千戶大笑道:敢情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
果然不知道,難怪你們來到樂平縣,連我都不劫,竟去劫張大戶了。董千戶大笑不絕。瓢把子皺眉道:此言何意?
董千戶挺胸突肚,道:張大戶話雖是大戶,到底就只得一戶,我卻有千戶之多!
瓢把子面色一變,道:閣下莫非就是董千戶?
正是!
奔雷刀董千戶?
樂平縣只有一個董千戶!
毒龍十一刀面色亦皆微變,瓢把子上不打量了董千戶一眼,道:老前輩何不早一些說。
老匹夫怎麼變成老前輩了?
瓢把子面色一沉。
董千戶接著問道:早一些說又如何了?
瓢把子道:老前輩開了口,咱們兄弟那兩匹馬便送與老前輩又有何妨。
董千戶道:這又算做什麼?
瓢把子道:一點心意。
敢情你們還將我董某人放在眼內。董千戶道。
到底是前輩。
董千戶板起臉孔,道:我看是有你們這種後輩,早就拿刀子抹頸去了。
瓢把子面色又是一沉。
董千戶轉問道:聽說官府已懸紅白銀五百兩賞給知道你們不落的人。
瓢把子沉聲道:老前輩莫非要通風報訊?
董千戶道:五百兩白銀還不在我的眼中,不過連通風報訊都有五百兩白銀,將你們十一個人頭送到衙門去,就算沒有五萬兩,五千兩一定少不了的了。
瓢把子語聲更沉,道:老前輩家財千萬,又怎會在乎區區五千兩?
話不是這樣說。
哦?
五千兩已可以買很多東西,也足以使我發生興趣。
瓢把子面寒如水。
董千戶笑顧蕭七,道:錢到底是沒有人嫌多的,你說是不是?
蕭七道:這話你不該說出來的。
董千戶道:哦?
蕭七道:我本來並不怎樣在乎那五千兩白銀,但現在聽你一說,卻想分你一半了。
董千戶瞪眼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打起老夫的主意來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根本就不將毒龍十一刀放在眼內。
毒龍十一刀盡皆怒形於色。
瓢把子目光落在蕭七臉上,道:這一位又是高姓大名?
董千戶接道:連他你們也不認識?
瓢把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七好幾遍:莫不是斷腸劍蕭七?
董千戶大笑道:除了蕭七,樂平縣一帶還有誰這樣英俊?這樣瀟灑?
毒龍十一刀心頭又是一凜。
董千戶即時仰天望了一眼,笑顧蕭七道:天色已不早,要賺錢就趕快了!
這句話說完,他人已箭矢一樣射出,刀同時出鞘!
三尺七寸的長刀,閃亮奪目!
刀光一閃,血光崩珠!
一匹馬的前蹄應刀光中斷了!
馬悲嘶,人驚呼,飛身急從馬鞍上躍了!
董千戶身形飛舞,長刀飛舞,眨眼間,又是四匹馬的前蹄被他斬下!
驚呼四起!
瓢把子那邊瞥見,又驚又怒,大吼道:殺!
語聲未落,身旁已響起一聲慘叫,毒龍一刀慘叫中從馬上倒不,咽喉鮮血箭也似射出,一支劍正從他咽喉拔出來!
蕭七的明珠寶劍!
他不殺馬,卻殺人,凌空一劍,閃電般刺入那毒龍的咽喉!
一刺即出,他身形一旋,長劍一翻,又從另一個人的頸旁刺入!
劍拔血濺,蕭七身形落地!
瓢把子即時拍馬舞刀,疾衝了過去!
刀斬下,蕭七身形一閃讓開,凌空一飛,人劍射向旁邊的一匹馬!
那匹馬之上騎著兩個人,一見蕭七射來,齊齊離鞍飛起,雙刀急劈!
蕭七劍一震,叮叮將兩刀敲開,斜從一人的左脅削入!
那個人狂吼一聲,濺血墜落地上!
另一人亦落地,才落地,蕭七的劍已削入他的腰間!
一劍斷腸!
瓢把子目眥欲裂,一聲暴喝,離鞍從馬上飛撲蕭七,凌空一斬就是九刀。
蕭七退步三步,擋九刀!
瓢把子刀勢未絕,又九刀!
蕭七再接九刀,人已在柳林外。
柳林外不知何時馳來了一輛馬車。
雙馬大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