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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回 司馬東城

無翼蝙蝠 黃鷹 15132 2023-02-05
  應該如何?   韓生只是苦笑,沒有回答,事實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才好。   雷迅接又道:總不成我們就此袖手旁觀語聲未已,霹靂一聲巨響,那邊牆壁突然被火藥炸開一樣,四分五裂,磚石激射,塵土飛揚。   牆壁上就這樣出現了一個大洞,一個人握拳從洞中疾射了出來。   黑衣白髮王無邪!   韓生、雷迅給那霹靂一聲巨響嚇了一大跳,一眼瞥見王無邪現身出來,不禁齊都由心一涼!   他們當然知道只有王無邪才能擊出這樣的一拳。   這剎那,簡直就有如天崩地裂!   好像這樣的一拳,若是給擊在身上,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這樣的一拳,當然也費力得很。   王無邪卻擊在牆壁上!   那若說目的在示威,實在難以令人置信,而且現在亦不是示威的時候。

  到底目的何在?   雷迅、韓生方自奇怪,王無邪已向他們這邊掠來。   他滿頭白髮黑衣飛揚,臉龐卻緊繃在一起,那些皺紋也因此特別明顯,每一道像是刀刻的也似,本來就醜惡的臉龐也於是顯得更醜惡,驟看來就像是從幽冥逃出來的惡鬼。   磚石飛揚未落,他瘦長的身子已箭一樣射出了三丈,右手仍握拳,左手卻掩在小腹之上,鮮血正從指縫滲出來。   雷迅首先發覺,脫口大呼道:老匹夫已經受傷。   韓生接呼道:他是要逃命,兒郎們,莫教他走了!   語聲一落,銀劍嗡的震出了一聲龍吟,人、劍凌空疾向王無邪射去!   雷迅金刀嗆啷啷一響,亦一旁殺上。   眾鏢師齊聲吆喝,相繼紛紛抖開了兵刃。   王無邪的確在逃命。

  在墮進太白樓內之前,他仍然是穩佔上風,凌空七拳十三腳,聲勢奪人!   那十三腳他自信已可以將蕭七的身形迫死,七拳之中,最少有一拳可以擊在蕭七的身上。   他的判斷並沒有錯誤。   十三腳踢盡,蕭七的身形果然就被他迫進了死角,連環六拳落空,第七拳就擊在蕭七的左肩上!   凌空出拳,力道難免打一個折扣,連環七拳,到了第七拳擊出,力道當然又弱了很多,王無邪也知道,這一拳不可能將蕭七擊成重傷,但一定可以將蕭七的身形變化打亂,乘亂而出擊,應該就可以將蕭七擊倒。   他本來可以穩紮穩打,而結果,也一樣可以將蕭七擊倒,事實他的武功的確是在蕭七之上。   這點就是蕭七,相信也不會否認。   可是他一向都喜歡速戰速決,所以他從來都不會放過任何取勝的機會。

  凌空飛墮的剎那間正是一個好機會,他把握機會立即出擊。   蕭七左肩挨了一拳,身子立時倒飛了出去,這一拳雖然沒有將他的肩骨打碎,卻已將他肩頭的兩處穴道封住,王無邪的一股內力旋即湧進,直激得他五臟翻騰!   卻就在他被擊得倒飛的剎那間,他探手刺出了一劍。   那一劍迅速之極,角度的刁鑽,變化的奇詭,更就是出人意外。   王無邪同樣想不到,蕭七在那種情形之下仍然能夠還擊,那一劍亦是在他意料之外。   到他的眼角瞥見劍光,發覺不對路的時候,劍已然刺入他的小腹之內。   一陣劇痛尖針一樣刺進了他的神經,然後他整個身子乾蝦一樣弓起,飛瀉落地上。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痛苦的感覺。

  近這些年來,他雖然一樣也有機會受傷,但都只是輕微小傷。   與他動手的雖然大都是高手,但是在他被對方擊傷的時候,對方必然同時喪命在他的手下。   他珍惜他的每一滴血,不到必要時,他絕不肯白流血,到了他準備流血的時候,他必然已經作好了準備,在足夠的信心將對方擊倒。   他流血,敵人還要他一條命。   這是他一向做人的原則,他的判斷很少有錯誤。   最低限度這之前沒有。   血立即從他的小腹射出來!   劍才刺入他的小腹之內,蕭七便已經被他那一拳打飛,刺入他小腹之內的蕭七那柄劍,當然亦立即脫出。   這一劍並不致命,他所有的步驟卻已經被這一劍刺亂。   他實在想不到蕭七竟然能夠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刺出那樣的一劍。

  他沒有再衝前,身形未著地,左手已經掩住了小腹。   就因為多年沒有過這樣的痛苦,所以,這種痛苦也特別感覺尖銳,激烈!   對於自己的傷勢,他自然也高估了一些,剎那間心念一轉,他的右拳就擊出!   擊向旁邊的牆壁!   霹靂一聲巨響中,那道牆壁被他擊出了一個大洞,磚石激射,塵土飛揚,他人與拳飛,遂從那個牆洞飛射出去!   他的一雙拳頭,已練得壁硬如鋼鐵,內力的充沛,江湖上只怕沒有幾個人能夠及得上,磚石在他的拳下碎裂,他的拳頭卻一些也不覺疼痛。   疼痛的只是他的小腹!   他已經有一種斷腸的感覺,可是他卻也知道,這一劍還未致命,但負傷再打下去,勝負卻就難說了。   他並不怕死,卻擔心拚卻一命,也擊殺不了蕭七。

  所以他只有逃命!   這在他也是第一次,但雖然第一次逃命,逃得卻絕不比任何人慢。   而且他逃生的方式更勝一籌。   將牆壁擊開的一個大洞,在他來說本就是輕而易舉。   他進來的時候,本就是用內力將牆壁迫出一個人形的牆洞,硬硬闖進來。   在這道牆壁的外面不遠,就是雷迅、韓生一眾,還有那些馬匹,他記得很清楚,破牆的目的,除了可以盡快逃命之外,也就是在奪馬。   在一拳擊向牆壁之際,他已經有了分寸。   拳動他身形亦動,其急如離弦箭矢。   一射三丈,寒光一閃,一柄劍就迎面刺過來,是一隻銀劍!   王無邪冷笑一聲,右拳一開一翻,中指彈出,不偏不倚,正彈在劍脊之上。   叮一聲,劍被彈得疾揚了起來,他凌空立即起腳,一腳疾踢向韓生咽喉。

  這一腳踢出,傷口的肌肉亦被牽動,一直劇痛直刺入他的神經,他悶哼一聲,那身子不由自主一弓,踢出的一腳亦因此失了準頭。   韓生剎那間亦自急忙閃避,霍地一聲,王無邪的右腳從他的頸旁踢空。   勁風仍撲面生痛。   韓生口鼻俱為勁風所堵塞,幾乎要窒息,身形著地,捏了一把冷汗。   剎那間的兇險,實在是他平生第一次遇上。   王無邪身形亦著地,一沾即飛出,向那邊馬群掠去。   雷迅一旁已然撲到,金刀急刺!   王無邪看在眼內,身形一弓,刀在他腳下斬過,他右腳一沉,正踹在雷迅右肩之上。   雷迅悶哼一聲,整個人被踹得一旁飛開,王無邪這時候若再下殺手,不難取雷迅之命。   他卻只是藉力再拔起身子,身形如天馬行空,一跨,正落在一匹馬的鞍上。

  左右衝過來的幾個鏢師立即轉向那邊撲過去。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暴喝劃空傳來:退下!眾鏢師給喝得一怔。   王無邪剎那間已策馬飛奔了出去。   那匹馬正是雷迅的座騎,也是一匹千中選的駿馬,四蹄撒開,迅速遠去。   眾鏢師這時候亦知道喝他們退下的不是別人,是蕭七!   蕭七已經從那個牆洞走出來,右手劍低垂,左手扶著旁邊的牆壁。   他面色蒼白,嘴角掛著一絲鮮血,但神態仍然穩定。   雷迅、韓生不由一齊迎上去,韓生脫口問道:蕭兄怎樣了?   蕭七一笑,道:還好。   雷迅道:那廝既然受了傷,我們應該追上去將他拿下。   蕭七道:窮寇莫追,況且   雷迅道:我看他一定受傷不輕,所以才急著逃命,難道有這個好機會,焉能錯過?

  蕭七搖道:我的劍雖然刺入了他的小腹,並沒有將他的腸斷下來,他傷得其實並不重。   可是他   他急著逃命,相信只因為他以為自己已傷得很重。   怎麼會   他一向自誇無敵,受傷的經驗只怕不多,尤其第一個受傷的就是他,難免就有些驚慌失措,傷勢的輕重,在那種情形之下,當然就難免高估。   雷迅沉吟道:看他方才的出手,仍然是那麼靈活,的確是不像已經身受重傷。   韓生道:我們若是以為他所傷不輕,難免就有些大意,追上去無疑就等如送死了。   雷迅一面點頭,一面苦笑道:若不是大意,方才我那一刀的勢子也不會那麼盡,也不會給他那麼容易一腳踏在肩頭上,幸好他心慌意亂,否則趁機再下毒手,我這條性命可就要完了。

  韓生目光一轉,接道:蕭兄弟斷腸劍果然厲害,連王無邪也不是對手。   蕭七搖頭道:武功是他的高強。   韓生道:蕭兄又何須如此謙虛?   蕭七道:若非他急於將我擊倒,那一劍根本沒有機會刺入他的小腹。   他淡笑接道:他本不該打我那一拳,因為那一拳其實並未夠分寸,他一定要那一拳擊中我的肩膀,勢子就難免走老。   韓生道:以他臨敵經驗的豐富,武功的高強,應該看得出。   蕭七道:也許是認為那實在無關要緊。   韓生道:以我看,他是想不到你能夠刺出那一劍!   蕭七道:縱然真的想不到,在我的劍刺出的時候,也應該看得出來。   韓生道:可是他仍然被蕭兄那一劍刺中,可見蕭兄劍勢的變化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蕭七道:其實他只是疏忽了一件事情。   韓生道:那一件?   蕭七道:一般的長劍都是三尺。   韓生道:蕭兄的不是?   蕭七頷首,道:我的劍比一般的長出三寸。   韓生道:三尺三?   蕭七道:刺入他小腹之內的,也就是那三寸的劍尖。   韓生恍然道:高手過招,三寸已足以決定勝負!   蕭七搖頭,道:這並非真正的勝負,那一劍對他,事實沒有多大影響,他若是繼續出手,仍可他將我擊倒。   韓生並不懷疑蕭七的說話,沉吟道:無論如何,蕭兄總算已將他擊敗、擊退!   蕭七道:他會再來找我的,而且絕不會令我久候。   韓生沉默了下去。   雷迅道:那麼再來時候,蕭兄大可以重施故技,再狠狠給他一劍。   蕭七道:他再來的時候,必然有一個更妥善的安排,說不定一擊即中,將我擊殺在拳下。   他淡然一笑,接道:不過他的出手,也並不是一些破綻也沒有,到時候,我即使不能夠一命換一命,也不會讓他再有能力橫行江湖。   韓生道:以蕭兄的武功,王無邪縱使能夠殺死蕭兄,相信亦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蕭七道:希望就能夠。   韓生道:蕭兄不將生死放在心上?   蕭七笑笑,道:生死由命。   韓生大笑,道:好!好漢子!   雷迅面色一沉,接道:好像蕭兄這樣的好漢子,我實在難以相信會做出那種殺人擄劫的事情來。   蕭七嘆息道:我實在不明白,閣下這句話的意思。   雷迅瞪眼道:真的不明白?   蕭七道:連兩位是什麼人,我也沒有印象。   雷迅眼瞪得更加大,道:你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蕭七正色道:方要請教。   雷迅道:我叫做雷迅,這是我義弟韓生。   蕭七目光一閃,道:可是鎮遠鏢局的金刀、銀劍?   雷迅道:正是!   蕭七道:久仰大名   雷迅道:這種場面話,不說也罷。   蕭七道:鎮遠鏢局鏢走天下,金刀、銀劍,宵小聞風喪膽,在下事實早有耳聞。   他說得很誠懇。   雷迅看著他,搖頭道:可惜閣下卻沒有放在眼內。   蕭七回問道:前輩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雷迅冷笑道:閣下若是放在眼內,又怎會就在洛陽城外劫鏢殺人。   蕭七詫異的道:劫鏢殺人?   雷迅道:而且還擄去我的女兒。   令千金   雷鳳!   蕭七沉吟問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雷迅道:在閣下進城之前。   蕭七道:那是今天中午發生的了。   雷迅哦一聲道:閣下中午便已經進城?   一頓冷笑道:那是先進來打聽消息,好得黃昏時出城下手。   蕭七嘆了一口氣,道:我進城之後並沒有離開。   雷迅追問道:進來太白樓之前也在城中了?   蕭七道:在進來太白樓之前,在樓東月華軒逗留了約莫有半個時辰,那之前,卻是在寶芳齋內。   雷迅道:月華軒專賣骨董字畫,至於寶芳齋賣的卻是胭脂水粉。   他一直緊盯著蕭七,這句話說完,眼中的疑惑之色又濃了幾分。   寶芳齋賣的既然是胭脂水粉,蕭七到那裡幹什麼?   蕭七看出他眼中的疑惑,接著解釋道:寶芳齋的主人是我童年的好朋友,即使我是到寶芳齋買一些胭脂水粉,也並不值得奇怪,以我所知那裡的顧客,不少是男人。   韓生點頭,笑笑道:寶芳齋也沒有限制買的人,一定要自用。   雷迅的一雙濃眉卻皺了起來。   韓生接道:蕭兄弟難得來一次洛陽,探探老朋友也是很應該。   雷迅突然問道:兄弟,難道你就相信他的說話?   韓生道:大哥,蕭兄到底有沒有到過月華軒、寶芳齋,是絕對騙不到我們的,正如他什麼時候進來,有沒有離開過一樣。   雷迅道:為什麼?   韓生道:他實在太惹人注目了。   雷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七幾遍,脫口道:不錯。   一頓又說道:可是秋菊的說話   韓生道:秋菊傷重之下說話難免就有些不大清楚,這件事情以小弟愚見,也許與蕭兄有關,卻未必是蕭兄所做的。   蕭七忍不住追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情?   雷迅道:我女兒雷鳳在城西古道被人騙去,同行鏢師趟子手盡皆被殺,只有她的侍婢秋菊一個人倖免,逃回來告訴我們。   蕭七道:那位秋菊姑娘的武功如何?   雷迅道:當然沒有我女兒與那些鏢師的高強!   蕭七道:她卻是能夠逃回來?   雷迅道:那是因為兩個鏢師拚命掩護她逃走,饒是如此,她的脖子亦挨了一下,險些喪命!   蕭七再問道:她看見我殺人?   雷迅一怔道:這個好像沒有。   韓生接道:事實沒有,從她的說話聽來,應該是你先著人送信鳳兒,將她騙去,然後再下手殺人!   蕭七搖頭道:我今天沒有寫過任何信。目注雷迅接問道:至於令千金,若是我沒有記錯,年前是見過一面,談過幾句話,那是一個朋友介紹認識的,當時令千金也是在保著一趟鏢,大家都忙著趕路,之後沒有再遇上,我們之間也沒有任何仇怨。   雷迅沉吟不語。   蕭七轉問道:是了,那位秋菊姑娘可知道令千金給騙到什麼地方去?   雷迅道:城外的天龍古剎!   蕭七道:前輩已到過那裡,找不到令千金?   雷迅道:沒有。   韓生道:我們方待動身出城去,聽說你就在那裡,所以先來問你一個明白。   蕭七斬釘截鐵的道:這件事不是我做的,為了證明我的清白,由現在開始,我與你們一起,一直找到雷姑娘為止。   雷迅道:好,有你這些話就夠了,由現在開始,你可以趕你的路。   蕭七搖頭,道:前輩雖然相信,在下卻是不能就此離開。   他沉聲接道:在下也想弄清楚,到底是那一個借用在下的姓名,為善倒罷了,為惡在下非獨就在乎,而且一定要窮追究竟。   韓生道:但蕭兄若是有事   蕭七道:沒有事,我留在洛陽,只是想一會多年不見的幾個好朋友。   韓生道:好像寶芳齋的主人   是其中之一。   蕭兄在洛陽的朋友倒不少。   也不多。   韓生道:再交幾個如何?   蕭七道:不多。笑顧韓生、雷迅,還有那些鏢師道:我們豈非已經是朋友?隨即解釋道:敢膽與我合戰王無邪的人就只有你們,如果像你們這樣的好漢子也不結交,還結交什麼人?   這番話出口,非獨韓生、雷迅,就是那一眾鏢師,亦無不熱血沸騰。   蕭七接道:王無邪此人據說心胸非常狹隘,大家以後要小心了。   韓生目光轉落在被王無邪擊殺的那幾個鏢師的屍體之上,道:他就是要罷休,我們也不會就此放過他!   蕭七道:不管怎樣,我們現在都得走一趟城西天龍古剎看看。   雷迅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旁邊韓生接呼道:董武、周龍將死了的弟兄送回鏢局去,其他的跟我們來。   目光再一轉,道:至於太白樓的一切損失,也算在鎮遠鏢局賬上,蕭兄你無須操心。   蕭七道:韓兄也一樣無須操心。   韓生道:若非我們到來,蕭兄也不用跟王無邪在瓦面上交手   蕭七道:這個若是要賠償,應該由王無邪賠償。   韓生苦笑,暗忖:什麼時候才能夠將王無邪找回來。   蕭七彷彿看到韓生的心深處,解釋道:王無邪既然走了,當然就得由我來負責,幸好這塌掉的屋子恰好是我的老朋友的。   韓生哦一聲。   蕭七道:我到來這裡喝酒,原就是他約了我在這裡見面,若不是這樣,王無邪也不會在這裡跟我動手,所以雖然弄塌了他這幢房子,我也不覺得怎樣子過意不去。   韓生苦笑道:希望你那個朋友不會在乎。   蕭七道:他不會在乎,反正他錢多得花不完,房子多的是,而且他這個人一向都闊氣得很。   雷迅插口道:聽蕭兄這樣說,這個人想必也是一個了不起的英雄好漢,什麼時候方便,倒要給我們引見一下。   蕭七道:有機會的,近年來,聽說他已經入於半退隱的狀態,但以我所知,一向他都喜歡結交江湖上的英雄豪傑。   韓生忍不住問道:蕭兄這個好朋友,到底高姓大名。   蕭七道:他雙姓司馬   韓生脫口道:莫不是司馬東城?   蕭七道:正是,韓兄認識他?   韓生搖頭道:不認識,但很想認識,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   雷迅道:說來奇怪,我們雖然都住在洛陽,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面。   韓生道:我亦是只知道這個人儀表出眾,武功非凡,洛陽一帶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雷迅道:還有,就是洛陽城東內外百里都是他的產業,也所以叫做司馬東城!   蕭七道:事實是這樣。   韓生道:他本來到底叫做司馬什麼?   蕭七道:不知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叫做司馬東城。   韓生道:這個人倒也有趣。   蕭七笑笑點頭,道:嗯。   韓生隨即奇怪問道:何以他不請蕭兄到他的家裡相見?   蕭七道:因為他認為洛陽最好的酒菜只能在太白樓吃到。   韓生道:這可是他的店子,他其實盡可以將太白樓的廚子請到家裡去。   蕭七道:那麼別人豈非就嚐不到洛陽最好的酒菜了。   韓生道: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   蕭七點頭。   雷迅大笑道:看來這個人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四海,非要跟他交一個朋友不可。   蕭七回顧一眼,笑著接道:但現在他大可以將太白樓的廚子叫回家去了。   韓生道:因為這座太白樓怎也有一段時間不能夠再招呼客人。   蕭七道:所以我其實是幫了他很大的忙,那段時間之內,他就算要立即吃到洛陽最好的酒菜也絕對可以了。   韓生急問道:現在他就在樓中?   蕭七道:若在樓中,怎會眼巴巴看著我一個人挨揍?   韓生道:這個也是。   蕭七道:這個人沒有什麼不好,就是無論什麼約會,一定遲到。   話口未完,一輛馬車已經從長街那邊馳來,是一輛四馬大馬車,裝飾華麗。   蕭七目光一轉,道:總算來了。   韓生循目望過去,道:那就是他的馬車?   蕭七道:每一次,他都是乘這輛馬車到來,這一次相信也不會例外。   說話間,馬車已停在太白樓的門前,駕車的是一個錦衣中年漢子,看見太白樓變成那樣子,瞠目結舌,驚訝之極。   蕭七即時呼道:老李。   老李就是那個中年漢子,應聲向這邊望過來,又是一怔,道:蕭公子,怎麼在這裡?   車廂內一個聲音接問:小蕭到底在那裡?   溫柔已極的聲音,竟好像是女人的聲音。   老李未回答,蕭七已自應道:在街上。   那個聲音道:怎麼不進去,哦我明白了,敢情是現在才到來,小蕭呀小蕭,你不是一向都很準時的,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了。   蕭七笑道:現在。   那個聲音道:是路上有事?   不是。   那是什麼原因?   大概因為是來赴你的約。   車廂內響起了一陣銀鈴也似的笑聲,這無論如何,都是女人的笑聲。   司馬東城可是一個男人!   雷迅、韓生相顧一眼,一面疑惑之色,那些鏢師也無一例外。   那個聲音笑著接道:難道這一次你竟然是有意要我等你?   蕭七道:那麼多次都是我等你,這一次該你等我了。   銀鈴也似的笑聲又起,笑應道:你等我本就是天公地道的一回事。   蕭七道:哦?   那個聲音接道:你無論問那一個,都是同意我的說話。   雷迅忍不住道:我就不同意了。   那個聲音奇怪道:小蕭,你還有朋友同來?   蕭七道:好些朋友,都是方才認識的。   那個聲音道:你一向朋友不多,認識的縱然武功不高,卻也必然都是好漢子。   一頓笑接道:洛陽城中什麼時候走來了這麼多好漢子。   蕭七道:他們本來就住在洛陽城中。   那個聲音道:哦!   蕭七道:你既然來了,何不下車見一見這些朋友。   那個聲音道:我本就準備下車了。接喚道:老李   老李已經躍下車座,走到車廂後面,將木梯放下來。   他的動作很迅速,車廂內的司馬東城卻遲遲不見下車。   雷迅等了等,忍不住重重的咳一聲。   車廂後面的門戶這時候才打開,走出來一個年輕美貌的小丫鬟。   雷迅、韓生又是一怔。   這個司馬東城倒是風流得很。   動念未已,又一個人走下來,也是女人。   那個女人風華絕代,衣飾華麗,但是每一樣顯然都經過仔細選擇,配合得恰到好處,一些也不覺俗氣。   她一面笑容,年紀看來並不大,但又像已經很大。   韓生、雷迅眼前一亮,齊忖道:這個是誰?莫非是司馬東城的寵妾?   那個女人旋即笑顧蕭七,道:小蕭,你看我這一身打扮怎樣?   這顯然就是方才在車廂內說話的聲音。   韓生、雷迅怔在那裡。   蕭七卻一點也不顯得意外,笑應道:這方面我沒有多大研究,但大姊的善於裝束,卻是天下知名。   那個女人道:怎麼你每次都是這樣回答?   蕭七道:因為大姊每次都是這樣問。   那個女人道:我的善於打扮知道的人並不多,又什麼時候變得天下有名?   蕭七道:可惜除了這句話,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了。   那個女人已一笑,道:你的口才其實並不好。   蕭七道:本來就不好。   幸好你有一張那麼英俊的臉龐,否則只怕很難有女孩子迷上你。那個女人笑著接道:看來上天倒也是公平得很,否則再添你一副油腔滑嘴,那還得了。   蕭七道:我的口才的確是不好,所以現在這件事情,也不知應該怎樣向大姊解釋。   那個女人道:是什麼事情?   蕭七道:大姊只要上前兩步就看到了。   那個女人終於走上前兩步,也終於看見了地上的屍體,太白樓倒塌的瓦面的牆壁!   她怔在那裡。   蕭七居然還笑得出來,道:我若是知道會變成這樣子,一定著人通知大姊用不著穿得太漂亮出來。   那個女人莞爾道:是你弄成這樣的?   蕭七沒有否認,道:罪魁禍首。   那個女人道: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就連我也有些佩服了。   蕭七仍在笑。   一旁雷迅再也忍不住低聲問道:蕭兄,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人?   蕭七奇怪道:你們不知道?   韓生追問:到底是什麼人?   蕭七道:不就是司馬東城?   韓生、雷迅又一怔,雷迅脫口道:司馬東城不是一個男人?   那個女人也聽到了,笑問道:誰告訴你的?   蕭七笑著接道:看來非獨你們沒有見過我這位大姊,就是你們那些朋友也一樣也沒有見過。   韓生苦笑道:應該就是了。   雷迅接問司馬東城道:你真的就是那個司馬東城?   那個?司馬東城嬌笑道:難道司馬東城有很多個?   雷迅道:以我所知就只得一個,但無論如何,司馬東城也是一個男性化的名字。   蕭七道:所以你們一直以為司馬東城是一個男人?   雷迅苦笑道:這實在令人意外得很。   司馬東城接道:這個名字的確是有些男性化,我本來也不是叫這個名字,但既然人人都是以司馬東城稱呼,也就算了。   雷迅只有苦笑,韓生亦自苦笑,道:看來我們還是稱呼司馬姑娘的好。   司馬東城轉問蕭七道:小蕭呢?   蕭七道:我不是一直都稱呼你大姊。   司馬東城道:很好,你心目中既然還有我這個大姊,就得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   韓生插口道:這幅牆可不是蕭兄弄塌的。   司馬東城道:他以劍見長,內力雖然也不差,但要將這幅牆打塌,仍然力有未逮,而且他就算有這個能力,也不會用在我店子的牆壁上。   蕭七道:我雖然沒有能力擊塌牆壁,但將店子的瓦面弄穿,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司馬東城道:瓦面是你弄穿的。   蕭七道:是我!   司馬東城道:那你當時一定就給迫得走投無路了,是誰有這種本領?   一頓轉問道:是不是王無邪?   蕭七一怔,道:大姊了知道這個人到來?   司馬東城道:他才進洛陽,我就知道了。   蕭七道:大姊的消息這麼靈通。   司馬東城道:因為他是由東城進來洛陽。   東城是大姊的地方。   司馬東城道:聽說你殺了他的獨子。   是事實。   他這一次進城我也想到是找你來了,想不到他來得這麼快,否則我該著人給你說一聲。   這個人的消息也可算靈通得很,我在樓中才喝了幾杯,他就找來了。   你不是說方才到來。   大姊的約會,我什麼時候不準時前去的。   你是說我每一次都遲來。   不敢。   你知道的,我們女人家要赴會,總得有許多預備的工夫。   大姊說過多次了。   而且男人等女人,本就是天地公道的一回事,是不是?   好像是的。   司馬東城瞟著他,笑道:也幸好我沒有準時赴約,否則嚇都給嚇壞了。   蕭七道:大姊的膽子真的那麼小?   司馬東城道:假的。   蕭七笑問道:大姊,這個賬你說該怎樣算?   司馬東城道:你說呢?   蕭七道:就這樣算了。   司馬東城道:你是我的好兄弟,當然就這樣算了,難道還要你賠我不成。   蕭七笑道:我早就說大姊闊氣得很。   司馬東城道:幸好我們見面的機會實在不多。   蕭七道:大姊放心,你這個兄弟雖然麻煩得很,好像王無邪那麼厲害的仇家卻只得一個。   一個還不夠?   夠了。   他死在你的劍下了。   小弟還沒有這個本領,但總算趁他一時大意,在他的小腹刺了一劍。   沒有將他的腸割斷?   只是將他嚇跑了。   他打塌那幅牆壁就是要逃命。   不錯。   看來他傷的其實不重,大概是很久已沒有受過傷,所以一見血,就慌起來了。   幸好這樣。   你挨了他多少拳?   一拳。   重不重!司馬東城移步走上前去。   不重,否則怎能夠這樣跟大姊說話?   你這個人的運氣看來真還不錯。她緩緩舉袖,拭卻了蕭七嘴角的血。   她的動作是那麼自然,就像是姐姐愛惜弟弟一樣。   蕭七也沒有迴避。   雷迅、韓生看在眼內,也不覺得怎樣。   司馬東城一面道:能夠將王無邪嚇走的人並不多,有你這樣的兄弟,姐姐也高興得很。   蕭七道:這實在有些僥倖。   司馬東城忽然道:王無邪應該不是一個貪生畏死的人,這一次,相信是將你高估,也知道一時大意,又不知道到底傷成了怎樣,只怕拚卻一命,也不能夠將你殺死,所以暫且退避。   她笑笑接道:這個人武功高強,臨敵的經驗必定也很豐富,但受傷的經驗,相信必定少得可憐。   毫無疑問。   所以他這樣逃走,兄弟,你也不要太高興。司馬東城正色道:這只是表示,他的武功比你們想像的還要高強。   蕭七道:嗯。   他會再來的。   一定會。   由現在開始,兄弟你得小心了。   生死由命。   又是這句話。司馬東城搖頭,轉顧雷迅、韓生他們道:你這些朋友就是看不過眼,上前去助你。   韓生插口道:我們本是來找這位兄弟算算賬,剛巧碰上他們在惡戰,言語間開罪了王無邪,才會弄成這樣子。   司馬東城奇怪道:哦?轉問蕭七: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蕭七苦笑道:小弟現在也不大清楚。   司馬東城道:方才你不是說他們是你的朋友?   蕭七道:他們雖然來找我算賬,但結果卻暫時拋下私人的恩怨,與我合戰王無邪,好像這種血性漢子也不交朋友,交那種人做朋友?   司馬東城道:這個也不錯。目光轉落在雷迅的金刀、韓生的銀劍上,道:金刀銀劍,兩位莫不是鎮遠鏢局的金刀雷大爺、銀劍韓二爺?   雷迅慌忙道:姑娘言重了。   韓生接道:想不到姑娘也知道我們兄弟。   司馬東城道:兩位本是洛陽有名的好漢子,只可惜,一直都沒有機會結交。   韓生道:姑娘的名字我們兄弟亦是早已如雷貫耳了。   雷迅接道:卻是怎也想不到   想不到我是一個女人。   雷迅道:相信很多人都想不到。   司馬東城笑笑道:這只怕並不是名字的關係,也許我一向的行事作風太過男人化,看來我得好好檢討一下了。   韓生道:姑娘一向的行事作風無人不說好。   司馬東城道:好雖好,但這麼一來,人們都是當我是一個男人,教我如何嫁得出去?   韓生怔住,雷迅只有乾笑。   蕭七道:大姊又在說笑了,誰不知大姊所以不嫁,是因為一直都沒有人瞧得上眼。   司馬東城道:再過些時候,大姊就是瞧得上,也沒有人願意要的了。   蕭七搖頭道:怎麼會?   司馬東城嘆了一口氣,道:兄弟你難道沒有發覺,大姊已日漸老了?   蕭七知道這是事實,卻仍然搖頭,方待說什麼,司馬東城說話已接上,道:你們好像要去什麼地方?   蕭七點頭道:大姊若是沒有事,無妨也隨我們走一趟。   司馬東城道:好的,反正現在我也不知道該請你到那間店子去。   一頓接道:路上你們再與我說清楚。   她伸手扶著那個小丫鬟的肩膀,一面向馬車走去,一面問道:小蕭,事情若是重要,就不要再耽擱了。   蕭七心頭一凜,身形一動,掠上座騎。   他那匹座騎就繫在樓前的欄杆上。   韓生、雷迅連忙亦上馬。   司馬東城上了馬車,推開窗子,問道:該往那邊走。   韓生應道:城西!一勒馬頭,第一個策馬向西奔出。   蕭七、雷迅雙騎並上,緊跟在後面,老李同時揮鞭驅車前行。   車馬聲中,塵土飛揚,一行人疾奔往西。      夜更深。   天上有月,冷月。   在冷月照耀之下,道路已可辨,再另上一眾鏢師手中的燈籠,雖然是夜深,對眾人並無多大影響。   車馬聲在僻靜的古道之上,更顯得響亮。   車馬未出城,雷迅、韓生已一再將事情說清楚。   他們知道的其實不多。   事情到底在城西古道之上那裡發生,他們也同樣不清楚。   一行人,只有沿著古道一直找前去。   他們終於找到了楓林旁邊那座茶寮,看到了倒在路上的屍體。   蝙蝠並沒有將屍體埋藏。   也許他認為根本沒有這個需要。   茶寮倒塌,碎裂的茅草在風中顫抖。   夜風蕭索,吹過林梢,枝葉簌簌作響,林中偶然幾聲夜梟,令人毛骨悚然。   風中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味。   地上的鮮血卻已乾透。   那些馬仍然繫在原地,不耐的踢著腳,希聿聿突然一聲馬嘶,動魄驚心。   眾人都呆住,連座騎也彷彿被影響,呆立在那裡。   車廂內打開,司馬東城飄然躍下來,她移步上前,目光及處,嘆了一口氣,道:好狠的手段。   蕭七唰地滾鞍下馬,走到一具屍體的前面,蹲下來。   韓生在蕭七身旁落下,道:這是我們鏢局的得力鏢師陶九城!   雷迅一面下馬,一面接道:他用一雙日月鉤,左右雙飛,不是尋常可比。   韓生苦笑。   雷迅亦知道說話有問題,嘆息道:殺他的那個人,武功當然遠在他之上。   司馬東城橫移一步,半蹲下身子,伸手挑開了陶九城的衣襟,接道:燈來!   一個鏢師將燈籠移近。   慘白的燈光下,傷口附近的肌肉更有如死魚肉一樣,司馬東城即時道:是刀傷!   蕭七道:那柄刀而且必定非常鋒利。   韓生目注雷迅,皺眉道:這附近用刀的高手除了大哥之外,還有什麼人?   雷迅苦笑,道:你大哥又算是什麼高手。   司馬東城卻道:用刀的人雖然很多,但練到雷英雄那個地步的卻絕無僅有。   蕭七道:也許不是這附近的人。   也許。司馬東城目光一轉,道:看看其他屍體。   蕭七長身而起,從一個鏢師的手中取過燈籠,向前走去。   司馬東城隨在他身旁。   雷迅、韓生也跟了上來。   兩人的面色越來越難看。   這是張半湖,用一把大環刀,武功尤在陶九城之上,是他們之中,武功最好的一個。   雷迅看見張半湖的屍體,不禁咬牙切齒。   司馬東城目光一落,道:兩刀畢命!   韓生握拳道:那個人好厲害的刀法,好狠的心腸。   蕭七道:對於他們的武功,兩位當然瞭如指掌了。   韓生道:嗯。   蕭七道:這樣說,能夠這樣輕易將他們斬殺刃下的人,只怕不多。   韓生無言點頭。   蕭七道:刀傷一樣,那若非握著一樣的刀,武功相若,殺他們,只怕就是一個人。   司馬東城道:應該就是了。   她半身一轉,道:那座倒塌的茶寮之下,好像也壓著屍體,你們將它弄走看一看。   韓生雷迅不由自主,疾奔了過去,暴喝聲中,將那座茶寮的寮頂推開,擲過一旁。   茶寮下屍體橫七豎八,鮮血斑駁,雷迅、韓生雖然是老江湖,亦不禁由心寒出來。   雷迅目眥迸裂,沉聲道:我與那廝勢不兩立。   韓生沒有作聲。   司馬東城以袖掩口,扶著蕭七的肩膀,繞著那些屍體走了一個圈。   在每一具屍體的前面,她都停下來,細意打量了一遍。   蕭七也一樣。   到他們回到原處,司馬東城偏過臉,道:小蕭,你發現什麼?   蕭七道:他們都死在刀下,而且都是一刀致命!   司馬東城道:殺他們的人絕無疑問,是一個高手中的高手,刀刃致命,毫不含糊,好像這樣的用刀好手,非獨這附近沒有,江湖上只怕也沒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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