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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七鵲圖之謎 維多利亞.荷特 19392 2023-02-04
  我分別寫了一封信給克里斯派和蘇菲姨媽。我並沒把父親失明的事告訴蘇菲姨媽,我察覺到若他想讓她知道的話,他會告訴她的。等到下一班回雪梨的船來時,這兩封信就將漂洋過海,橫越大半個地球回到英國,這整段旅途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   我不斷地說服自己:該回家了。他們倆都這麼要求我,不論將來的後果如何,我都必須陪在他們身邊。   湯姆.郝洛威的拜訪次數很頻繁,卡拉一向都很好客。如今連路卡和海佛斯兄妹也常來了,卡拉確定他們在教會的食物一定不夠吃,他們一共才請了兩個僕人。卡拉說:恐怕是因為摩瑞兒太過關心充實心靈上的事,而忽略到生理上的需求吧!   路卡每次來到這裡都顯得開心多了,當初在船上的那個樂觀知命的男孩,如今已逐漸地消逝了。他滿懷抱負地想改變這個教會,但卻因有阻撓而進退不得他並不想對海佛斯兄妹無禮,雖然這兩年來事實已證明:他們倆沒能力經營這個教會。

  泰瑪莉絲已經開始引誘這些孩子到教會去了,如今他們之中有好幾位都成了教會的常客。不過他們都是去看泰瑪莉絲的,雖然她試著講樂善好施者的故事給他們聽,但他們依然堅持要聽小紅帽和大野狼的故事。   可憐的路卡!他是那麼專注,投入了這麼大的心思只為了做他想做的事。   一天下午,湯姆帶我們泰瑪莉絲、路卡和我三人參觀林場。穿梭在高聳的椰子樹下,舉頭望去便看到一顆顆頑強的椰子在陽光下耀武揚威著。湯姆帶我們到編織椰毛墊子的小屋裡去,這裡算是大宗交易的製造聖地了;我們也一道參觀他的辦公室,和他那位埋頭苦幹的助理打招呼。   我們還參觀了他生活起居的基地那幢房子的空間很寬敞,室內的擺設也都很俱全,我猜這些都是卡拉為他安排的吧!一位供他使喚的僕人送果汁過來給我們,我們就這樣坐在走廊上看著圍繞在四周的林場。湯姆問起有關教會的事;路卡把居民們漠不關心,使得推動起來倍加困難的事全告訴他。

  語文溝通是癥結所在,湯姆說。這對我而言比較容易,我只要試範一次給他們看,他們就會照著做,這些為我工作的人全都是島上最優秀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撒下汗水賺取金錢的;有些人寧願躺在陽光底下,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這全是迷漫在四周的熱流造成的,使得他們養成這種無憂無慮、隨心所欲的個性,除非他們動怒了,否則他們就和一隻毫無殺傷力的貓一樣。他們生氣起來的樣子是很嚇人的。   這是真的,路卡說。那天有兩個人為了一小塊毫無價值的土地爭吵不休。兩個人都聲明這塊土地是自己的,他們互相詛咒對方,後來居然連刀子都亮出來了,要不是當時有人急忙去找老首領來,恐怕他們不爭到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是絕不罷休的。

  的確,湯姆說。我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歐蘭姆。他雖然是個矮小的老人,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很不尋常,好像有魔力般讓人不敢直視;瞳孔周圍有白色一圈一圈的東西,很可能是什麼眼疾吧!不過他至高無上的權力便是從這裡散發出的。   最後那件事終於擺平了,路卡繼續說。我為他的權威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他是一個有智慧的男人。他使人們產生相當程度的緊張和不安。很明顯的,你所看到的例子完滿地被解決了,不過事情不是一向都這麼順利的,有時候他會變得很嚇人。他被公認擁有某些特殊的神力,如果他告訴一個人他將會死去,那麼不久那個人就會死。   我聽說過這種事,這太可怕了。路卡說。   我必須小心這個人,千萬別惹他;和他保持良好的關係,不時地送他一些小禮物,因此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

  這些人千奇百怪的,就算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也歸不出個結論來,泰瑪莉絲說。可惜他們不像這群孩子一樣他們既天真又甜美。   泰瑪莉絲和他們處得相當好。路卡下了個評斷。   那是因為我頭髮的顏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泰瑪莉絲說。小孩子嘛,好奇心比較重。   島上的居民大多只想開心地過日子,湯姆解釋道。他們會工作一段時間,但你對他們的要求不能太高。他們喜歡在這裡工作,覺得這份職業很值得驕傲;歐蘭姆並不反對這個想法,因為我讓他覺得我很尊敬他,所以到目前為止都還算是平平順順的。去年他們有個重大的節慶,幸好一切的進行非常順利。今年也快舉行了,我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不過第一年總覺得很詭異。   怎麼說?泰瑪莉絲問。

  慶典進行期間,島上居民是不工作的。起先我不知道,且沒人警告,所以也沒理會。慶典的過程有一套特定的儀式全天不停、徹夜無休地嘶喊著,並且手上都各舉著一把長矛(不知他們平時如何保存的,除了慶典期間,我們誰也沒機會看到這些長矛)。歐蘭姆是全程最突出的人物,事實上,這種個慶典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他們踩著腳,繞著圈圈不停地跳,每個人都一副兇猛殘暴樣。那時我正決定出門觀賞這場盛會時,卡拉來到這裡,她告訴我慶典活動會持續兩天之久,在這段期間內最好離他們遠一點。那晚他們通宵達旦地嘶喊了一整夜,擾得我們全都心神不寧。直到這一切結束了,他們才又平靜下來,恢復原狀。   他們這麼做又代表了什麼呢?   聽說是戰前藉以提高士氣的儀式或許類似我們所謂的軍事演習吧以免被其他島嶼部族侵略。

  這種事發生機率很小。路卡說。   現在是不用擔心了,英國和法國派來的船艦不時地在各個島間巡邏著,有誰敢造反。不過他們還是繼續舉行這個儀式,祈求神靈來保護他們。而且,歐蘭姆能記得這個傳統的習俗,並致力於保持的工作,其實是件很可喜的事。   這簡直和巫術毫無兩樣,不是嗎?泰瑪莉絲說。郝洛威先生,生活在這之間你難道不害怕嗎?   現在我們全都在它的掌握中了。湯姆說。   沒錯。但是你的情形更糟,你是完全被它包圍了。   湯姆聳聳肩說:你錯了,他們是一群溫和的人,除非他們被激怒才可能會有危險,而我是不可能會去惹他們的。   我們所要做的是讓他們瞭解另一種生活方式,路卡說。教導他們敦親睦鄰,我相信有上帝的幫助,我們一定能成功的。

  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成功的。我說。   然後湯姆問到有關教會的事,他聽說現在每天早上都會有一群孩子會主動往那裡跑。   泰瑪莉絲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他們是為了小紅帽 及拉扯我的頭髮才去的。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路卡說,柔情似水地對著她笑。   我也樂在其中。泰瑪莉絲回應他。我真想見見那個叫什麼名字來著歐蘭姆,是嗎?   別急,他神通廣大,一定會注意到你的。湯姆說。   我說:泰瑪莉絲,我很高興看到那群孩子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的。   我不是說了嗎?這得全歸功於小紅帽或是,那只十惡不赦的大野狼。   也不完全是這樣。在這之前他們就很喜歡你了。   她開心地笑著,閃爍不定的雙眼從路卡身上掠過湯姆。哦,我現在可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呢!

  就在那個同時,一個男人匆匆忙忙地跑到陽台。   怎麼回事?湯姆站起來,大聲地說。   主人,他掉下去了。傑可他從樹上掉下去了,現在躺在那裡。那個男人聳著肩,搖著頭,悲慟地說。   帶我去。湯姆說。於是我們全跟著他往林場的方向走去。   地上躺著一個看上去大約十二來歲的男孩,正痛得大聲哭喊著,他的腳受傷了。   湯姆因恐懼而屏氣凝息,路卡說:看來他是摔斷腿了。   他跪在男孩身邊,說:可憐的小傢伙,很痛吧?   我想那個孩子一句也聽不懂,不過路卡聲音中顯露出來的憐憫,倒是使他平靜了些,他張開那雙飽受驚嚇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路卡的臉龐。   不會有事的,路卡繼續說。我知道該怎麼做。拿一根堅硬的實心木棍及一些繃帶來。

  我去拿,湯姆回答。你們和他待在這裡。   路卡轉身對那孩子說:我要試著把它歸回原位,忍著點,會很痛的。泰瑪莉絲,抱住他的肩膀。對,就是這樣。   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只好站在那裡看了。旁邊聚集了幾個男人,他們全都在一旁指指點點地,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路卡讓那個孩子平躺在地上,很明顯地,他的骨頭已經斷了。   真希望我能為他做點事,路卡說。湯姆呢?   我想他就快回來了,我說。他來了。他把你要的東西全都帶過來了。   我看到路卡熟練、靈巧的手很快地將他的腳固定住了。我記得不久前他曾說過,他曾受過急救訓練課程,那時他說:這樣一來,在遇上緊急事故時就可以派上用場。   現在,很明顯地可看得出那個孩子的痛苦已減輕了些,如今他感激的神情正投在路卡的身上。

  我要把他帶回教會。他說。   我們得找輛馬車來運他過去。湯姆說。   他站起來,並且用當地的語言對旁邊圍觀的人大喊著,那些人立刻轉身跑了,沒多久他們便駕著一輛馬車又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要非常小心,千萬不可震動到他,路卡說。得找些墊子讓他躺在上面,我們一定要順利地將他送回教會,摩瑞兒曾受過護理訓練,她知道怎麼處理才是最正確的。   太棒了!泰瑪莉絲大叫。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只要我們把他固定好,一定不會有問題的。路卡向她保證說。   大夥兒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孩子抱上馬車,然後讓他直躺在上面。泰瑪莉絲坐在他頭前,我則坐在他腳下;她輕拍著他的額頭,低聲地安撫他,那個孩子滿頭霧水地看著她。她臉上憐憫的神情,使得她看起來更加美麗、動人。   湯姆謹慎地帶領那頭驢,盡量往最平坦的路面走。當我們一抵達教會門口,約翰和摩瑞兒立刻出來幫忙。   摩瑞兒要求把孩子帶到她的房間,而她則搬到別的房間睡。她很清楚如何處理這類的事故。她說他的腓骨斷了,不過幸好只是簡單的骨折,他還年輕,骨頭的癒合力很強,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她似乎很高興終於有事可忙了,我從沒看過她這麼有效率過。   不久我和泰瑪莉絲便回家,並且把這件事告訴我父親及卡拉。   你們真的認為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恢復正常嗎?卡拉問。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那就好了,卡拉說,她的眼睛閃閃地發亮著。以前有個男人也是這樣跌下來,自此他的腳便殘廢了。      那天晚上,淒厲的鼓聲開始在空中盤繞著,起先是還很平淡,然後越來越大聲。那節奏好像是藉著空氣的傳送般,迅速地向外擴散。   晚餐時,卡拉說:這種情況會徹夜地持續著,明天,一直到明晚結束時才停。   湯姆把這件事告訴我們了,我說。我覺得他有點緊張。   這是古代沿留下來的習俗之一,是嗎?卡拉。我父親問。   是的。它的年代已久遠了,有點類似戰鬥吶喊,用以激勵士氣,是一種攻擊前的準備儀式。   但是,他們到底要攻擊誰呢?我問。   沒有人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仇人了。不過,從前這裡總是戰事不斷;部落和部落之間的抗爭。如今時事已變,這些島嶼早已全被其他國家接管,島與島之間都劃分得很清楚,所以日子也就太平了。但在過去,他們總是隨時處在備戰狀態下。這個活動代表準備完成,讓神靈知道,如果有人發動攻擊,他們會全力以赴的。   那,歐蘭姆呢?泰瑪莉絲問道。我對他很感興趣。   他的年紀相當大,對過去亢奮的日子依然念念不忘,大家都很尊敬他。他像個老巫師般有著特異功能,每個人對他都很敬畏,在他面前都得表現出一副敬拜他的模樣。   我真想見見他。泰瑪莉絲說。   我很懷疑,卡拉告訴她。他的茅舍就坐落在村中心點,離林場不遠的地方。除非像今天這種大慶典,否則他是很少出門的。每當人們一有難事,便會前往尋求他的意見,當他指引他們該怎麼做時,他們必須遵照他的話去做。島上沒有人敢惹他生氣。   我敢說他戰時塗在身上的顏料一定很嚇人。我父親說。   你看過嗎?我問卡拉。   看過。在慶典儀式裡,他總是在額頭前塗上兩條藍線,而且頭上還插了好多羽毛。   今晚他會在那裡嗎?泰瑪莉絲問,一副思索的樣子。   你千萬別想見到他,卡拉立刻說。如果你去探查,必定會惹出麻煩來的。住在這裡,我們就應該尊重這裡的人。   當然了。泰瑪莉絲嚴肅地說。      那一整夜,激動的旋律傳遍雲霄,而我也不時地聽到雄壯的擊鼓聲。   這個節奏好像有某種催眠作用。   我好想回家。我會回去的,我暗自發誓。早上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他會瞭解的。他說的對,愛才是最難能可貴的。當然,父親的這一生並不算是個標準的榜樣,不過,在對錯交雜的生命譜上,又有多少人能唱出一首完美的曲子?   我斷斷續續地小睡,每隔幾分鐘便會被低吟的海浪聲及那一聲聲震人心弦的鼓聲喚醒。今晚,我真的難以入眠。   突然間,我完全清醒了屋外起了些不尋常的動靜。我從窗內望了出去,一眼看去全都是人。我匆忙地套上睡袍,穿上拖鞋就在那同時,泰瑪莉絲跑進我房間裡。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我也不知道,我才剛醒過來。   我們一起出去,這時卡拉也出現在門口前,他們一看到她便開始大喊大叫。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卡拉卻沉著地回答他們。   她轉向我們。   教會出事了,她說。我必須去一趟。   泰瑪莉絲看起來很不安,她對教會十分感興趣。   卡拉準備好便立刻出門,而我們則隨後跟著她。我們一路跑到教會,眼前呈現的景象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一把把的火把像魑魅般邪惡地在空中舞動著,一群人站在教會門口,而他們的首領無疑的就是歐蘭姆。   他看起來很巨大,不過這完全是他頭上插著高聳的羽毛的關係,這種裝扮讓他看起來好像是只兇猛的老鷹。而他的臉簡直就像惡夢裡變了形的怪物一樣正如卡拉所形容的;額頭前塗了兩條藍線,兩邊臉頰上各有幾條紅線。他的旁邊站了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他們的臉也上了彩,不過都不比歐蘭姆來得嚇人。他們每個人都拿著長矛,一股強烈的恐懼感掠過我的心頭他們的怒氣好像是直衝著教會來的。   路卡站在前門的陽台上,約翰和摩瑞兒則各站在他兩邊。   當卡拉出現時,大地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中。她不顧左右地直往陽台走去,泰瑪莉絲和我繼續跟在她身後,她走到路卡的身旁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她問。   看起來似乎和傑可有關,路卡說。我猜他們是想帶他回去,但是他現在根本不能站。我真的不懂他們到底想幹嘛   卡拉舉起一隻手真是不可思議,她,卡拉居然能這麼尊貴、這麼有權威和群眾溝通,我們猜她一定問他們:到底想從教會裡得到些什麼東西。他們開始大聲喊叫,不過當歐蘭姆舉起手時,他們立刻就安靜無聲了。   他和卡拉一問一答地交涉著,然後再轉問路卡和海佛斯兄妹。   她說:他們要傑可。他曾受過訓練,在今晚的慶典中擔任特殊的職責,所以他一定要去。   他現在連站都有問題了,摩瑞兒說。目前他最需要的就是讓那只受傷的腳休息,否則那根骨頭怎麼能癒合呢?他千萬不能移動。   他們要他。卡拉說。   不行。路卡回答。   卡拉皺起眉頭。他們是不會瞭解這些的。她說,然後轉身和那群人說話。我知道她正在向他們解說:傑可的腳跌斷了,現在教會的人正在醫治他,不過目前還未康復。   在一片沉寂後,那群人又開始熱烈地討論著。   他們要你們把他帶來這裡。卡拉說。   他正睡得很安穩,摩瑞兒莊嚴地說。更何況他受傷的腳必須保持固定的姿勢,我們根本不可能帶他來這裡。   卡拉又試了一次。這次她講了很久,然後終於轉向路卡。   他們要求你一定要把他治好,因為你有特殊的能力。他們想見見他。   路卡回答說:我們絕不准許任何人把他帶出來,讓他站在這裡只會使情形更加惡化。請你務必讓他們瞭解這一點。   毫無疑問的,他們只相信奇蹟。我看得出他們正在遲疑著,不知你是否也和他們的神靈一樣具有魔力。當初馬赫跌下來後,就終身殘廢了;而如今你卻說自己有能力救傑可。他們正舉棋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對你的成見很深。而如今這個白人的神力似乎遠超過他們的。歐蘭姆仔細考慮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對他很重要,他才是那個會法力的人,而如今你卻向他們保證會有奇蹟出現。我們一定要小心行事,否則歐蘭姆搞不好會帶他的人進去,強行把傑可帶回去。   我們絕不能讓他們這麼做。路卡說。   卡拉聳著肩膀,說:你們三個再加上我和這兩位女士?看看這群人全副武裝的,你想我們能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只能盡量和他們討價還價了,不過搞不好他們還是堅持帶這孩子走呢!   不,不行,絕對不行。路卡說。   卡拉轉向那群人。她之後告訴我們,她和他們談了個條件。教會裡的人說他們絕對有能力醫治傑可,讓他的腿完整如新,不過他們需要時間來證明它,而且這也不是一、兩天工夫可完成的。到時候,歐蘭姆和其他人就知道該如何處置了;但,如果他們現在繼續堅持,不把傑可交給這個白人,那麼傑可這輩子就注定要殘廢了。到時他會恨這些害了他生活的人,而且也會引起島上所有居民的憤恨。他們應該離開,再找另一個人來替代傑可,執行這項儀式。他們必須給傑可一個機會,看看這個白人是否能真的讓他痊癒。   整群人全都站在那裡低聲交談、竊竊私語著。   然後卡拉轉向路卡。他要你發誓絕對能治好傑可。   我們當然發誓會盡全力醫治傑可。   這只不過是簡單的骨折罷了,摩瑞兒說。我看不出會有什麼礙事的地方。這孩子還年輕,骨骼一定很強壯,完全回復原狀的機率幾乎可說是百分之百。   他們要你發誓,卡拉用專注的眼神看著路卡說。發死誓,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路卡問。   如果他沒完全康復,那麼你就只有一死謝罪。   死?   如果你有長矛,就用它穿心至死;否則就只好一路走進大海,永不回頭。他們要你立下這個毒咒。由於你不願交出傑可讓他參與這場慶典,所以如果你的神失敗了,那麼你的毒咒也就輸了,到時你只有一死,別無選擇。   我從沒聽過這麼無理取鬧的話。摩瑞兒說。   如果你不答應,那麼他們馬上就要帶傑可走。   他們絕不能帶傑可走,路卡嚴肅地說。好。告訴他們,我願意發死誓。   卡拉告訴他們,然後再轉回路卡,要他在他們用嘶喊的語氣唱著悲涼的輓歌時把右手舉起來。   然後歐蘭姆轉身帶領他的人離開。   我們全都留在陽台上,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裡;不過,眼看著那一簇簇的火把漸漸地消逝在樹林間,不禁大鬆一口氣。最後只剩下明滅不定的火焰隱隱約約地在林子裡穿梭。   路卡首先開口。真是太壯觀了!他說。   太可怕了。泰瑪莉絲回應他。   我們無疑的是觀賞到較具地方色彩的一面。路卡下評斷地說。   泰瑪莉絲說:不會有問題吧?傑可的腳應該會好起來吧?   就目前來看,我是覺得沒問題。摩瑞兒說。只要他不起來傷了自己,就不可能出狀況。   希望真的結束了。泰瑪莉絲說。   你想他們還會回來嗎?摩瑞兒問。   不會了,卡拉平靜地說。至少今晚不會。你們已經立了協定,因此歐蘭姆很滿意,他並不想和教會起衝突,而在同時他也不願失去他的權威。這是個很大的挑戰,如果你們成功地使這個孩子痊癒,那麼這將會帶給你們一群教友,這是最有效率的機會。我希望剛剛發生的事不會傳入那孩子的耳裡。   今晚我拿了幾顆鴉片酊給他,現在他睡得可熟了。摩瑞兒告訴我們。   好,卡拉說。最好別讓他知道這場風波是因他而起的,否則他會很難過。她的眼光從我身上移向泰瑪莉絲,然後繼續說:天快亮了,我們都該試著補一點眠。   泰瑪莉絲把手伸出來,放在路卡的手臂上。   不會有事的,他說。我會擊敗那個老巫師的。   那個孩子的腳一定會好起來的。泰瑪莉絲真誠地說。   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摩瑞兒堅持地說。   走吧,卡拉說。你父親會著急的。   他應該知道有不尋常的狀況發生了。   我們一路走回家後,看到他一直醒著等我們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是歐蘭姆。   和慶典有關嗎?   他要把傑可帶回去。   父親的臉扭曲了起來。   在這裡坐一會兒吧!他說。我想今晚我們之中是沒有人睡得著了。要不要來杯白蘭地?你們的樣子看起來很需要一杯你們一個個都是。   卡拉說:你說得對,我想即使我們躺在床上,也會睡不著的。   我們都到父親的書房去。卡拉一邊把事發經過告訴我父親,一邊倒白蘭地。   我不喜歡歐蘭姆那一身的作戰裝扮。   那些長茅真嚇人,泰瑪莉絲說。而且他們的架勢好像蓄勢待發,等待出擊一樣。卡拉,你表現得真好。   父親轉向她,微笑地說:是你讓他們平靜下來的,對不對!   卡拉喝了一口白蘭地。我也想看到那孩子能再回到蹦蹦跳跳的日子。她說。   他不會有事的。泰瑪莉絲說。   希望如此了。父親喃喃自語道。   路卡太輕率了我開始數落他。   否則他能怎麼做?泰瑪莉絲說。他是別無選擇的了。   這太戲劇化了,我這麼說。他們好像在表演似的他們臉上塗滿了色彩,一手握著長茅,另一手拿著火把。   在某方面來說,他們的確是在演戲。卡拉說。不過你們得諒解他們,這是全年度中,最重要的慶典。他們全都回到過去那段歲月,過著和他們祖先一樣的生活英勇的戰士,花了一生大半的時間在保衛族人的榮譽上。歐蘭姆是結合首領和聖人為一身的人。他的地位至高至上,誰也不敢反抗他。他們相信他能和神靈接觸,他是個受人敬仰的老人。他們常會做些東西送他,所以他的生活一直過得很舒適,他可不想改變這一切。他聰明過人,這一點任誰也無法否認,他一枝獨秀地和其他人劃清界線。很有可能的,他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不讓傑可的傷勢復原。因為他自己無法造就這個奇蹟,所以,你們必須瞭解,在這同時他也不願看到有人能達成這件事。   你是說,他會試著阻礙我們嗎?泰瑪莉絲說。   他在居民面前相當有權威,卡拉說。前一陣子他告訴一個人他會死去,結果當晚那個人就死了。   這怎麼可能?泰瑪莉絲說。   卡拉聳著肩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只知道他的話靈驗了。或許那個人是因為太相信歐蘭姆,所以才會死去。   但是,現在這些居民已經不像從前那麼迷信了。父親說。如今在渡輪來往之間,新世界的事物帶來很大的衝擊,舊習俗也逐漸在消逝中。最近這些年來,他們已經改變了許多。   的確,卡拉說。不過他們會以老祖先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我們絕對不能出差錯,傑可的腳非復原不可,否則   你是說,路卡會有生命危險?泰瑪莉絲大喊。   我們不會讓他死的,卡拉說。不過他們倒很樂意看到有那麼一天。他們眼中的驚恐全是毒咒撒下的網。   我嚇得全身不舒服,疙瘩都起來了。   泰瑪莉絲說:我們必須全天候輪流看照傑可,日夜不休。   沒錯。卡拉說。   你們必須小心,千萬不可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危及他的安全。父親堅持地說。   一切都不會有事的,卡拉說。我充滿了信心。   她舉起酒杯,大家都憂心忡忡地開始喝酒了。   由於誰也無意上床睡覺,於是我們就繼續坐在那裡,漫無目的地聊了一會兒。不過我的腦子裡一直浮現當時的情景,點點滴滴歷歷在目,閉上眼依然拋不去。   所以我們就一直坐在那兒,隱隱約約地可聽到遠處傳來的鼓聲,直到第一道曙光宣告黎明的到來。      隔天一早,卡拉、泰瑪莉絲和我便到教會去。和我們的情形一樣,他們三個昨晚也都沒睡。海佛斯兄妹看起來精神有些不佳,不過路卡倒是很正常。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夜!他大叫。那個全身塗滿戰彩的男人!真壯觀!起先我以為是不列顛的祖先們,漆上傳統的藍彩,跑到卡斯克島來了。   感謝老天,他們終於還是走了,約翰說:有好一會兒,我以為他們真的會強行進入,把傑可帶走呢!   他知道這件事嗎?卡拉問。   不知道,摩瑞兒堅定地說。我們認為最好別讓他知道。   我相信你會贊成的,卡拉。我說。我們才說到,在他腳傷康復前,最好別讓他和外界的人聯絡。   這或許有些困難。約翰說。   如果我們定了個規則就不難了,可以把它列入治療的注意事項裡。路卡回答。   我怕歐蘭姆會使些手段來阻礙治療成效。卡拉說。   為什麼?約翰問。   因為他辦不到的事,他也不准別人去做。   如果一切進行順利,那麼我們為傑可所付出的心力就會公諸於世,到時教會的受益一定很大。路卡宣稱,兩眼興奮地閃閃發亮。   沒錯,卡拉同意地說。到時情況一定會大大改變。幫上一個大忙後,一定能贏得他們的尊敬。   但是,泰瑪莉絲低聲地說。如果出了什麼差錯呢?她眼神清楚地寫著恐懼兩個字,看著路卡。   那麼,路卡說。我就會到歐蘭姆那兒,向他要一把長矛,然後帶到叢林裡自行解決。   別開這種玩笑!泰瑪莉絲幾近生氣地說。   不會有事的。摩瑞兒試著說服每個人。這只不過是簡單的骨折罷了,我會禁止訪客,直到確定沒事為止。      那一星期我們每天都有來自教會的消息。卡拉常準備美食給傑可吃,那孩子這輩子大概從沒這麼舒適過,他從沒這麼被寵愛過,我相信他已經開始認為或許跌斷了腿也不全是那麼糟。在教會裡三餐都很正常,又有卡拉特別的關照,所以沒多久他的腓骨就癒合了,雙眼也明亮有神,看來他的健康已完全恢復,並且還很高興能有這麼多人照顧他。   拆卸夾板的時候,泰瑪莉絲和我都在場,他的傷已完全癒合,一點也看不出曾跌斷過骨頭。他的腳有些僵硬,摩瑞兒告訴他只要做些復健運動就好了結果,他又完全回復到受傷之前的模樣了。   在卡拉的建議之下,我們為這件事特別安排了一個聚會,好讓大家能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們很有禮貌地送了張條子給歐蘭姆,上面寫著今晚太陽下山時,不知我們是否有榮幸請他蒞臨教會,我們將把傑可送還給他們。   那個場面真是太浩大了!歐蘭姆臉上塗滿了色彩,頭上插了好多羽毛,帶領他的手下浩浩蕩蕩地走向教會。和上次一樣,他們兩手都各拿著一根長矛和一把火把。   依照卡拉的建議,首先我們先送了個禮給歐蘭姆。那是陶瓷製的老虎,卡拉親手做的。歐蘭姆欣然接受了,並且還贈與路卡一條純手工雕刻的骨鏈,他為路卡載上那條頸鏈。   卡拉、泰瑪莉絲、海佛斯兄妹和我,全都站在陽台觀賞這場友好的贈與儀式。接下來,戴上頸鏈的路卡往陽台方向走過去,進入屋子裡,等他再度出現時,手上牽的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傑可。傑可,比他們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模樣豐滿了許多,他因健康情形良好且成了焦點人物而洋溢著喜悅的神情,開心地站在大家面前。突然地,他跨步一躍上空,轉身翻了個觔斗,然後就跑進人群裡去了。   他們驚訝地粗聲喘氣著,然後無言以對地低下頭,沒一會兒又抬起頭來看著路卡,這時他們已經全相信他是個有神力能創造奇蹟的人了。可憐的摩瑞兒,她那麼專業地照顧他的腳傷,結果卻得不到他們的肯定。   不過,她不在乎這些。我知道自從路卡和他們她眼中認定的野蠻人立下這協定後,整個情緒就一直混亂不安。   無論如何,這件事總算圓滿地解決了,我們大家都深感慶幸。   我們全都回到教會的大廳,在那裡室內的每個角落都擺了個花瓶,並且還插上鮮花,已經換上全新的面貌,大有改觀了。   我們圍著桌子坐下,然後路卡便開始大笑了起來。   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他說。每個人都盡責地扮演好他們的角色,連傑可這小子也不例外。   這件事將對教會產生相當深遠的意義。我說。   路卡微笑地看著泰瑪莉絲。對其他事也具有同樣深遠的意義。他說。   然後,我們全都開懷大笑了,或許有點太盡興,不過自從這件事發生的那一刻起,我們一直在恐懼的威脅下,飽受折磨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這些笑聲,其實是為了抒發緊繃的情緒。   我無法想像若傑可的腳傷出了什麼差錯沒痊癒,那將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呢?泰瑪莉絲一定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為我聽到她用非常強硬的口氣告訴路卡:以後我不准你再和那些自稱巫師的人,魯莽地發下任何毒誓。      傑可跌傷事件,這齣戲上演的期間成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重心,而在這一切結束後,日子顯得空虛了許多。我驚覺到自己已離家好久了,每當渡輪進港時,我總會引頸盼望有我的信,但是通常信件要等上好一段時間才會到達這裡,而裡面所署的日期也總是相差很遠。   我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很多。他總是喜歡坐在房子外面,從那裡我可以看到蔚藍的大海,及坐在草蓆上的那些小販,他們的眼睛總是緊緊地盯著地平線,希望能看到渡輪的蹤影。   父親告訴我,當他剛來到這裡時,他的眼睛並未全部失明,隱隱約約還可以模糊地看到閃亮的大海,和優閒的海岸,所以他不用多花心思,便可以想像眼前的景致。   有一天,他說:妳在這裡過得並不是很開心,女兒。他常叫我女兒,好像是在為我們倆的關係慶賀著。   我回答說:你和卡拉都對我很好,你們為我做了很多   但,我們卻做得不夠好,而我們也做不來。你的心依然留在哈普葛林村,這一點妳和我都很清楚。   我靜靜地望著地平線,一句話也沒說。   妳必須回去,他繼續說。逃避是無法解決事情的。   你在我來之前就知道了,我說。蘇菲姨媽把我的事全告訴你了。   沒錯,我那時就知道了。但是,她從沒把古塚樹林的那個意外告訴我過,顯然她是不願讓我難過。蘇菲向來最會為別人想了。   你應該回到她身邊的。   他搖著頭說:不我不會因為自己需要別人的照顧而回鄉的,我知道我不能做出這種事。   你不需為自己編理由,她會照顧你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這麼做。   她甚至不知道你的雙眼已全失明了。   不知道。   我回去後,你介意我告訴他嗎?   你一定要告訴她。告訴她我很快樂,告訴她雖然我看不見,但卻依然發現生命中還有很多值得我追求的東西。我在悲傷之餘看到了許多令人欣慰的一面我的聽力從沒這麼好過,能辨識腳步聲,並且對各種聲音的靈敏度都變得很高對於這些事我是樂在其中。千萬別讓她可憐我。   我不會的。我會告訴她,除了失明之外,你對生活都還很滿意。   這是真的。我找不到更完善的照顧了,告訴她有關卡拉的事,她能理解的。她很瞭解我,內心也一定很明白我們倆根本不適合在一起。妳現在應該瞭解,我不可能會被馴服的。   我想也是。   我曾經是個遊走四方的無賴,我是絕對安定不下來的,除非別無選擇就像現在這樣。妳看到我在這裡的生活了,並不壞,不是嗎?島上的老人不,那是歐蘭姆。我很高興能看清這一生,即使沒看到什麼。這就是生命。卡拉很適合我,她不僅瞭解我、喜歡我,而且還和我很相似。道德學家會認為這是不對的,但我這一生卻過得很快樂;很不公平,不是嗎?你可憐的母親!那麼好的女人,卻那麼不快樂。   她只願把那些生命中不重要的事放在心上,她成天為過去那些好日子哀悼,使自己過得很不快樂,最後終究害死了自己。   我回想起當初在得知無法插花時,她那一副震驚的模樣,其實她根本不是真的想做這件事,她只想證明自己是大宅的女主人雖然她不是。   嗯,瞧我想這就是人生。他說。我們必須看清自己所要的,對我有益的不見得對你也有利,或許長久以來我一直比別人多了些幸運,所以才會這麼順利。但是,現在的我雙眼已失明、年少輕狂的日子也過去了,而我的身邊居然還有人在照顧我。你能說我不幸運嗎?   當然不能。不過,或許你會這麼幸運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開心地大笑。這是人們一向對我的評價。能用我所殘餘不多的生命靜下來思考,並且和周圍這些事物共數朝陽落日依目前的情勢看來,我已經相當滿意了。一切發生在妳我身上的事,將我們相互推向彼此,或許事情並沒那麼糟。妳有什麼打算嗎?   我花了很多時間在想這個問題。   我知道。   我必須回去。   他點頭。妳非回去不可。妳愛那個男人,而且你們之間並不缺乏永恆的真愛與忠誠,沒有什麼比這些更可貴的了,真的。生命中其他的事或許很明亮、歡喜、開心甚至興奮;但能在變化無常的世上找到真愛的,才是最幸運的人,我想妳和克里斯派就擁有這份真愛。而如今妳打算讓它從指梢溜過嗎?換成是我就不會,不過,或許我不是個好的學習典範吧!既然妳是真心愛著克里斯派,那就該和他相守在一塊兒,不該讓障礙物擋住真愛的光芒。   克里斯派下定決心要找出解決之道。   他會的。而妳是在為他的另一面真面目神秘的那一面而煩惱。其實,或許這使他變得更有吸引力呢!畢竟,人總是得保留一些,才能讓別人享受到探險的刺激及學習的樂趣。有些人因為生活中不再有驚喜而厭倦對方。你還在擔心灌木栽植地那個人的神秘死亡事件,認為克里斯派一定有什麼事隱瞞著你。或許妳對他的某些舉動感到懷疑,但是,不管妳心裡真的認定是他做的妳依然愛他,不是嗎?妳已經在這裡看出這一點了:無論他做了什麼;少了他,妳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快樂的。親愛的女兒,這就夠了妳是真心真意地愛著他的。   所以你認為這就夠了?   我們講的是愛真愛,真愛勝於一切,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所以我必須回去。   立刻回房間去寫幾封信,他說。寫給克里斯派和蘇菲,告訴他們妳要回去了。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悲傷。我會想念妳的,少了妳日子會變得很無趣。卡拉也會想妳的,她很高興妳能來部分原因是妳帶給我快樂,不過她真的很喜歡妳和甜美的泰瑪莉絲。去告訴他們妳會盡快趕回家和他們相聚。   我把手放在他肩上,他緊緊地抱住我。   告訴蘇菲我已經變成一個又老又瞎的人了,他說。我的探險歲月也已經結束了。告訴她有關卡斯克島的事,說這個地方能使我遠離過去所有的陰影,再適合我也不過了。告訴她,我每天都想著她、念著她,她是我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   於是我便離開,回房寫信。下一次渡輪進港時,我就要展開漫長的旅途了。      才剛寫完信,我就聽到泰瑪莉絲進房的聲音,我便過去找她。   我知道她又到教會去了。   泰瑪莉絲,我說。我要回家了。   她睜大眼睛盯著我,說: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我正在安排。剛剛我已經寫信回家,告訴他們了。   這太突然了吧?   也不盡然。其實我已經想很久了。   為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我想回家。我已經和我父親談過了,他很瞭解我的心情。   她沉著地看著我:我不回去。   妳是說   我是說,我打算留在這裡。我不要回到哈普葛林,讓那些人用懷疑的眼光揣測我是不是謀殺佳斯頓的兇手。   他們不會這麼想的。   有時他們似乎真的這麼想。反正我不回去就是了,我喜歡這裡。   但是泰瑪莉絲,這種新鮮感是無法持續太久的。   這已不再是新鮮感了,是有趣教會、頭上插著羽毛的巫師,甚至這裡的一個人都是那麼地吸引我。   這裡太遙遠了,和真正的現實生活相距太大。   對我而言,這裡才是真理所在。反正我是絕不會回去的,如果妳要走,那麼妳得自己走。   我知道了。   顯然妳還沒決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所以只能告訴我:來吧,我們要走了。   不是這樣的。   在我看來是如此。好啦,妳儘管走,我要留下來。   妳確定嗎?泰瑪莉絲。   百分之百確定,她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或許會有些困難。我大概不能留下來吧?我是跟著妳一道來作客的,妳一走,我就沒理由在這裡住下來了。但,教會的房間又不夠。   我想妳應該可以繼續住在這裡的。   直到我找到住處為止。   找到住處?去哪裡找?妳以為這裡會和英格蘭一樣,有房間出租?   或許卡拉願意出租一間房間給我。妳必須獨自旅行了。   沒問題的。   這並不太合乎常理。   我認為人有必要偶爾適度地違反常理。我說。我看得出她意志堅定,是絕對不會離開卡斯克島的。      當我把這件事告訴父親時,他笑了一笑,說:我並不感到驚訝。   卡拉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很沉靜,我懷疑她早就和父親討論過這件事了。我告訴她,泰瑪莉絲問到:不知在我離去後,她是否還能住在這裡?卡拉立刻說:當然可以。   她認為自己是因為和我一道來才能留在這裡作客;如今既然我要走了,她也就沒理由再住在這裡,該自行在外面找地方住。但她卻不知從何找起。她能留下來嗎?   我一向就喜歡客人,卡拉說。這裡歡迎她留下來。   光想到能從有關人士口中直接獲得有關教會的消息,就讓人感到很興奮,她必須住在這裡。我寫了封信給住在雪梨的朋友一個老朋友,我們很熟。她有個兒子住在倫敦,她偶爾會去看他。事實上是她總是找藉口遠渡重洋去看他。我建議她安排行程和妳一起回去,兩個人旅行不僅能互相陪伴,還能相互照應。席貝兒很風趣,妳會喜歡她的。   太好了。   希望下次渡輪來時就能有她的消息,然後我們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渡輪到達了,我和父親坐在那裡,看著它一步步駛入港。   我可以想像從這裡看下去的景觀,他說。那些船入港所引起的騷動。這艘船上一定有席貝兒的來信,如果你真能和她結伴回去,我也就安下這顆心了。她是個旅行經驗很豐富的女人,我真的很希望妳能和她一起回去;如果不能,那親愛的,我想你應該不是第一位獨自飄洋過海回英國的女性。今天下午或是明天一早,我們就可以知道答案了,通常他們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整理信件。   一、二個旅客上岸,我想他們大概是下來逛逛的,沒多久就會再隨著渡輪航向一個港口。我想像那些小販個個摩拳擦掌,拭目以待,盼望能大發利市的模樣。   我聽到遠處車輪滾動的聲音正朝著房子的方向駛來,於是便出去看是怎麼一回事。馬車裡坐了一個女人,旁邊擺了好幾隻皮箱,她身上穿的那套藍色絲綢禮服看起來非常時髦,頭上棲息的那頂鳥巢草帽上插著幾根稀有鳥類的羽毛至少,在我印象中從沒有在任何鳥類身上見過這種羽毛。   當她看到我時,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說:我猜妳就是弗雷德莉卡了,我是席貝兒.費瑞瑟,很高興見到妳。我們將結伴同游,所以最好能事先認識一下。   她從馬車內走了下來。   直接來是最簡便的方法,她說。我們就搭下班渡輪走,大概再過三、四天吧!這樣妳就有充裕的時間做好最後的準備工作,絕對不要太倉促。   請進來吧!我說。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妳來。   卡拉出來,我告訴她:這位是席貝兒.費瑞瑟女士,她是來接我一道回英國的。   恐怕我這麼做有點太唐突了,費瑞瑟女士說。我是認為直接來比寫信還要輕易許多。我已經在海上之星訂好兩個人的船位了,下個月初起航,所以我們所剩的時間並不多。   席貝兒.費瑞瑟的出現令我很高興,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伴侶我當時所能找到最好的一個。正如她所說的,因為她最親愛的朋友隆奇爾德求她,所以她決定好好地照顧我。   為了隆尼(我父親的暱稱),我什麼事都願意做,她說。任何事。親愛的,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一點也不麻煩。而且,我喜歡和妳在一起,更何況這麼一來我就有藉口去看看我的伯頓心肝。   由於她不斷地找機會和我聊天大多是在談她自己的事,這點正合我意所以沒多久我對她的過去,就有一個整體的瞭解了。   她在倫敦的那段時間很順利,她自稱是年度最佳社交新人少女組冠軍。   當然了,親愛的,那時候我可是非常、非常年輕。他們都在想我一定會和某位公爵、伯爵,或,至少也會嫁個男爵吧!但,沒想到我卻和我的布特萊姆戀愛了他就像一顆粗糙的鑽石般,不過可是貨真價實二十四克拉的!親愛的,他可是個非常富有的男人,那時澳洲正值黃金淘金期,而他名下就有好幾座金礦,於是我便歡天喜地地跟著他過去了。家鄉裡原本期盼和皇親貴族攀上關係的父老們都非常地失望,不過,有錢這是萬事通嘛!   這個結局聽起來很圓滿。我說。   的確很圓滿,親愛的。不過,就如我常常說的:生命的色彩是由自己調配的。在擁有布特萊姆的不久之後,伯頓小心肝寶貝就在我的體內逐漸成長、茁壯,一個女人還能多要求什麼呢?在經歷過風風雨雨後,能有個溫馨、甜蜜的家,就算是最好的精神撫慰及寄托了。不過,這總是得經過一再地考驗、堅持、鍥而不捨才能達成理想,結果我成功了!我知道自己所求何物,認定目標後,就不再三心二意,結果我得到自己的夢想了。   失去那頂華麗的皇冠,卻換來這一切,非常值得了。我說。   一點也沒錯!特別是其中一個老貴族,已經五十歲高齡了還想迎娶我,他們的眼光我真不敢苟同。布特萊姆和我,我們倆過得很快樂,後來他卻害死自己。那時他到自己的一座金礦巡視,當他正在礦山裡查看時,正好被掉下來的不明物體擊中。他死後留下一大筆遺產給我和伯頓,那時我的整顆心都碎了,但我不是那種成天垂頭喪氣的人。我知道雖然失去了布特萊姆,但我還有我的伯頓小心肝寶貝。   還有一大筆遺產。我提醒她。   的確,親愛的。為了方便來往金礦,我們一直住在墨爾本,不過我們在雪梨也有一幢房子,所以我就搬到那裡去了,那兒比較適合我。我常出國旅行,也因如此,我才會在一次前往埃及的旅途中遇見你父親,那是在布特萊姆過逝的第六年,我們成了朋友很要好的朋友,而且也自此一直保持連絡。這些年來,我們斷斷續續地又在世界各地見了幾次面,每次的會面都很愉快。真正的好朋友是一輩子的事。後來我收到這封信,知道他雙目已失明,並且由卡拉照顧他,他也是在埃及遇上她的,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是嗎?甚至連信件都是她幫他寫的。他啊總是能找到願意服侍他的人,哎!連我自己都想這麼做了呢。   他真幸運能有這麼好的朋友。   他就是那種人。我知道他有個女兒,我曾經和他聊過伯頓的事。伯頓到英國唸書,在那裡交了很多朋友,常渡海過去看他們,結果遇到他現在的妻子,就在那裡定居了。這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他無心往金礦事業發展,而在他父親的意外事故發生後,我也不想看他步入這一途。所以他便在那裡安定下來,和妻子共組一個家庭,如今我已經為人祖母了,不過千萬別傳出去,好嗎?我只要一有機會,就會去看他們。這是一個好藉口,送妳回家後,我就可以在伯頓家住上一陣子了。   妳能為我父親做這一切,真是太仁慈了。   我願為他付出更多,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否則我們怎麼都會這麼愛他。   是的,他確實是。   而且,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      父親和我之間的離別氣氛非常感傷,就在渡輪來的前一天晚上,我們通宵聊到深夜。   父親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他告訴我他真的很高興我能來看他,還說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我;就在他離家之前,他曾站在我的嬰兒床邊。妳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嬰兒,我幾乎無法承受離開妳的悲傷。這麼多年來,多虧了蘇菲親愛的蘇菲一直和我保持聯絡,當我知道妳搬到她那兒時,我心中的喜悅簡直無法形容。   我覺得你應該回到她身邊,我告訴他。就衝著你回到她身邊這一點,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不,我配不上蘇菲。維持舊有的,對我們都比較好。   或許哪天我會再來看你。   一定要帶妳的丈夫來,我會期待這一天的來臨的。   當渡輪載著我們漸漸離開時,我看到他挺直地站在岸上,我知道他心中的那雙慧眼會把他眼前的影像描繪出來,他會看到我傷心地站在這裡看著他逐漸遠離的身影,然後迫不及待地等著回到愛人的身邊。   卡拉站在他旁邊,我看見她握著他的手,這姿態使我相信只要父親有需要她的一天,她便會在旁邊多照顧他一日。自從他失明後,蘇菲姨媽收到的信件全是由她代筆的,為了不讓蘇菲姨媽察覺他的殘缺,她甚至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把他的筆跡模仿得微妙微肖。她盡其所能地用心照顧他,而且會無怨無悔地繼續付出自己,來證明她的愛。   泰瑪莉絲也來了,她並不想讓我走。   再多待一陣子吧!她曾說。我們雖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了,但還稱不上太久。   我指出,我們已經離家很久、很久了。   我還不能走,佛萊迪,妳也瞭解的。她說。   我能瞭解,但妳也必須瞭解我必須回去。   她噘起嘴,就如當年時常浮現在她臉上那個熟悉的表情般。我真的很懷疑她對這個小島的興趣到底會持續多久呢?   海佛斯兄妹、路卡和傑可也來岸邊為我送行。事實上,島上大部分的孩子都來了,當然了,他們是來目送渡輪離去的。不過,我真的認為,今天岸邊的人潮比往日都來得多。   當小島在眼中消逝時,一陣無聲無息的悲傷之情在我胸口漫延開來,我感到生命中有一部分已失落,永遠追不回了。就在這個奇異的休止符中我回頭一望,過去的日子就像一場夢一般。   隔天我們已到達卡多島了,我們在以前住的那家旅館住了兩個晚上。   席貝兒的旅遊見識很廣,到了雪梨後,趁著等待海上之星的空檔時間,她還特地為我安排一些觀光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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