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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卡斯克島

七鵲圖之謎 維多利亞.荷特 17387 2023-02-04
  星期五一早,當我們看到渡輪終於慢慢地駛進港時,大夥兒才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們第一天遇見的那個導遊推著手推車,夾雜在人群中往岸上的方向走過去。在船還沒靠岸停泊前,我們早已全副武裝地在等著了。   渡輪的航行時刻表並不是特定不變的。聽說下午起程到明天下午就會到卡斯克島了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   當我們正要動身離去時,岸上的居民都興起了一陣喧嘩聲。由於行程完全由上貨的時間而定,所以我們出發的時間已被耽誤了許久,我們是唯一前往卡斯克島的旅客。   渡輪的抵達及離去,對島民一成不變的單調生活增添了許多生動的色彩。當然了他們永遠無法預知它將帶來什麼樣的人像我們這種陌生、且不同的觀光客,是他們娛樂消遣的對象,也是整個島的大新聞。

  那晚,我、泰瑪莉絲和路卡坐在甲板上,希望能在浩瀚的夜色下找到睡意。漆黑的海洋平靜地映出一輪明月,拍打在船側的浪花低聲地私語著,淡雅的空氣好像有股清香的氣息,令人心蕩神怡。每當一群魚從容地從眼前游過,我便會看到海面上閃起一道道的粼光。   而此時我最在乎、掛心的,幾乎就在地球的另一面,比夜色更遙不可及。有幾次我都責備自己太傻了,得重新站起來,勇敢地面對生活。失去克里斯派,是因為我不敢留在那裡,而如今呢?哈!我居然傻到會認為自己能因此而忘了他。   他們倆已經在打瞌睡了,而我卻只能盯著平靜的海,眼前浮現、心裡想起的,都只有克里斯派一個人。   隔天下午當我正坐在甲板上時,有一位船夫突然大叫了起來,他興奮地揮著手,指向地平線上的一塊突出的土地。卡斯克島!他大叫。

  就是它了穿破在藍藍大海中青、棕相雜的一個島。   幾個水手已經在甲板準備送我們上岸,路卡、泰瑪莉絲和我則站在一旁。在經過這麼多年後,我終於要和父親見面了,心中起伏的情感真是五味夾雜。   路卡像是瞭解我的感受般,把手放在我臂上。   對你而言,這將是一個非比尋常的日子。他說。   我點點頭。   恭喜你們倆終於能相會了。   在我看來,這個島和卡多島根本沒什麼兩樣。泰瑪莉絲說。   離陸地越近,她的評斷就越貼近。岸上已經聚集了一些棕色皮膚的居民了,他們都穿著色彩鮮明的衣服,頸子和腳踝上都掛著珠子穿成的鏈子。他們彈奏的音樂和那晚我在卡多島聽到的很相像。幾個裸體的孩子來回地在海灘上開心地邊叫、邊跑著。女人把嬰兒捆綁在背後有些則簡單地緊緊依靠在母親的胸前站在岸上等著,每個人都興奮地對著漸近的渡輪大聲尖叫。

  我們得去看看我們的行李。路卡說。   能有聖男照顧我們,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幸運?泰瑪莉絲問。   非常幸運。我回答。   我們找到了行李,且也都已準備好了。當我們一踏下船,迎面便看到一位具有官方態度的男人向我們走過來,他身上穿著藍色的襯衫,搭配一條白色的棉褲。   海曼小姐!海曼小姐!他一再地嘶喊著。   是我!是我!我大叫。我在這裡!   他咧嘴大笑露出耀眼的白牙齒,使得又黑又大的臉變得更寬了。他把雙掌合起,小弧度地向我敬個禮。卡拉小姐下命令,我就來了。   哦,謝謝你,這真是太好了!我大叫。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我們的行李並不少。   他點點頭,露齒笑著,說:留給馬克拉,馬克拉會安排的。

  我轉向泰瑪莉絲和路卡。我想他一定是我父親派來接我們的。   我以為他會親自到這裡來的。或許他有不來的原因吧,我告訴自己,所以他才會派這個人來。   卡拉?泰瑪莉絲說。卡拉是誰?   馬克拉傲慢地彈手指。曼多!他叫。曼多!然後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便跑過了過來。   馬克拉回復原本的聲調,而男孩則仔細地聽著,並還不時地點著頭。然後他轉向我們,說:跟我走。他帶我們到一輛以兩頭驢子拉的馬車前。我來安排。馬克拉說。   到海曼先生那兒去嗎?我問。   他點著頭,說:我來安排。他指示我們進去馬車裡面休息。   我們不能留行李在這裡不顧就走了。泰瑪莉絲說。   就在那時,那個孩子帶著我們的行李出現了,他把行李放下後便指著後面。

  馬克拉點著頭,轉向我們咧嘴而笑。我來放。他說。   我們不用幫忙嗎?路卡問。   如果你跟他們走,準會和我們走散的。泰瑪莉絲指出。這一切都很奇怪,而且再怎麼說,我們都遠比那些行李來得重要多了。佛萊迪,我以為你父親會來接我們的,他不可能住得太遠。   我沒回答。   我們根本毋需擔心那些行李,馬克拉一下子工夫就又回來了;這次除了那個孩子之外,另外又多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們把我們所有的行李都帶來了。   我們把在卡多島用剩的一些錢給他們,小男孩和那位高大的男人都顯得相當高興。   坐好後,馬車便往青翠的草木間駛去,不到十分鐘我們便看到那幢房子。它的整個屋身被架起來,離地大約一公尺,是座長形的矮平房,房子是以白色的木材建成的,周圍種滿了花色鮮明的灌木叢。

  就在我們前進的同時,前廊的門突然打開了,裡面站了一個女人。她的身材高䠷,優美的臉蛋宛如希臘女神的雕像般,長得相當吸引人。她隨意將迷人的黑髮盤在頭上,和我們所看到的島民比起來,她臉上的膚色顯得白了許多。她那雙炯炯動人的大眼睛,看起來柔情似水;熱情好客的笑容,正好展現她一口完美無缺的牙齒。   你就是弗雷德莉卡。她說,但眼睛看的卻是泰瑪莉絲,而不是我。   不,我說。我才是。   她的英文帶有規則而輕快的腔調,聽起來很迷人。   你終於來了,隆奈爾德一直很希望你能來。   說到我父親的名字時,她習慣性地在前面加重音,我懷疑她和父親究竟有什麼關係。   這位是我的朋友馬奇蒙夫人,她和我一起來的。

  馬奇蒙夫人,她說。我們都很高興你能來。   這位是艾爾摩先生,這一路多虧了他的照顧我們才能這麼順利,他是一個傳教士。   有一刻間,她緊皺著眉頭露出憂慮的神情,然後不一會兒卻又笑了起來。   我是卡拉。她說。   我們聽那個男人馬克拉說,是你派人來接我們的。   沒錯。   我父親在這裡嗎?   他非常高興你能來。   我滿懷希望的往四周望了望,她繼續說:大家請進,別一直光站在外面了。   和熱氣沖天的戶外比起來,室內顯得清涼多了。屋子裡有很多扇窗戶,它們全都被打得大開,窗子的另一面有紗網,我猜是為了防止蚊蟲進入所裝設的。整個室內的傢俱全是淡色木製品所做成的,我想它們都是竹製產品。

  你必須先去看看你父親。她說。   她一臉困惑地看著泰瑪莉絲和路卡。她臉上的表情相當豐富,幾乎可令人直接讀出她的心事,她是那種率直的人,正想著我應該私底下單獨和父親見面。   路卡平靜並且很諒解地說:我們可以在這裡等。他一定等不及想見你,反正我們早晚會認識他的。這就是典型的路卡。   不是我刻意疑神疑鬼的,不過這一切真的太奇怪了,我想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在。   路卡鬆了一口氣,我對路卡投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而泰瑪莉絲則選了一張竹椅坐下來。卡拉轉向我說:來吧!   她帶我經過一條狹窄的通道,來到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把門打開,然後非常輕柔地說:她來了。   他正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甚至連頭都沒轉過來,這真是太怪異了。

  我隨著卡拉進到房間裡,站在他的椅子旁。雖然他依舊是坐著的,但卻明顯地可以感受到他高大的身材。他漸白的頭髮還夾帶幾許金色在其中,中等身材的他依然是個相當英俊的男人。他用那非常有力,低沉的聲音說:弗雷德莉卡,我的女兒,你來看我了,你終於來了。他伸出手,說:親愛的,我看不到你,我的眼睛已經瞎了。   我驚駭地雙唇直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繼續說道:靠近一些。   然後他站起來伸手探尋我,然後雙手落在我的肩上,舉起手來感覺我的臉,用靈敏的手指搜索著。然後溫柔的唇落在我的額頭上。   親愛的孩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等著和你相會,如今可真讓我盼到了。      不像我一般,他很快地便從情緒激動的雜亂中平靜了下來,他說他一定得見見泰瑪莉絲及那位熱心的年輕人。我告訴他們我父親想和他們見面,並解釋他的雙眼已都失明了。

  這個消息帶給他們很大的震撼;不過當他和他們會面時,他表現得既生動又活潑就和蘇菲姨媽形容得一模一樣。   他親切地歡迎泰瑪莉絲,並說當他聽到她將和我一起來時,他的心中真是有說不出的快樂;而他也很有禮貌地感謝路卡這一路上對我們的照顧。   我們坐下來談,而卡拉這時則端了一盤果汁進來。她加入我們的行列,而我同時也注意到她對父親有多細心,一再移動桌子,直到父親的杯子放得夠近,才肯放心。   看來這位女管家的地位並不單純,我看到泰瑪莉絲的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神情。   最後路卡說他得回教會去了,他們正在等著他呢!   如果不介意那輛老舊的馬車,就讓馬克拉送你回去吧。卡拉說。那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一輛了。那兩頭快做古的老驢真可憐,不過找不到新的來代替,所以也無法將牠們淘汰掉,牠們的表現一直很好。   教會離這裡約半哩路程,我父親說。所以我們算是近鄰了。你怎麼會決定來這裡的?   教會正好有個缺,所以我就欣然接受了。路卡說。   父親點點頭。我們隨時歡迎你來寒舍吃便飯,卡拉,你說他是不是該來?   一定要來。她回答。   路卡走了以後,父親說:可憐的年輕人,不過他的樣子看起來很老實,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你對教會的評價似乎不是很高。我說。   我覺得這裡沒什麼不好,維持現狀也不錯,想要改造異教徒是份很艱鉅的工作當然了,除非異教徒本身想被改造。   而這裡的人不想?   他聳聳肩,說:我敢說他們喜歡舊有的生活模式。如果人的心靈得到滿足,那麼再怎麼有波折,他們總是能輕易地撫慰、平息受傷的心。他們不懂那些敦親睦鄰的道理,只知把自己照顧好才是最要緊的,鄰居是自家門外的事,他們無暇多管。   路卡的為人相當好。我說。   我們都把他稱為聖男路卡。泰瑪莉絲補上一句說。   父親笑了笑。的確,他說。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溫文儒雅的氣息,我希望你們能常去看他。   我們的房間僅隔著一道牆,房內擺的全是淡色木製傢俱,原木地板上鋪了幾張小地毯,窗子外都另再安裝紗窗,每間房裡都有盥洗盆和水罐。後來我才發現那些水是房子附近的一口井取來的。這裡的生活狀況和卡多島一樣簡陋,那裡有兩個家庭住在像茅舍般的地方,他們的態度謙卑得如僕人般。照這情形看來,我們在這裡所受的招待是非常高級的享受了。   此刻我最渴望的莫過於單獨和我父親交談,而泰瑪莉絲似乎也很能理解我的心情,吃過晚餐後,她便以疲倦為由,提早回房休息去了。這樣一來,我便有機會達成願望了。   他帶我到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這裡是我的書房聖地。他說。我常待在這裡。卡拉說你有些困惑,我應該把一切都解釋給你聽。   卡拉到底是誰?   這房子是她的。她的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本地居民,她父親來後不久便在這裡開闢了一個大型的椰子林場,他並沒正式娶她母親,不過對卡拉卻是照顧有加。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也非常迷人;事實上,她是個非常好的人,我知道妳們倆會處得很好的。她的父親,丹馬林過世後,便把這幢房子、林場及一大筆財產全都留給她,她在這個島上的權力很大。   你和她住在這裡嗎?   他微笑地說: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意外發生後,他摸摸雙眼,她便把我帶來這裡了。   蘇菲姨媽曾把你的事告訴過我,但卻從未提過你失明的事。   她自己也不知道,我並沒把這件事告訴她。   但是,你依然繼續和她通信。直到決定來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你還待在埃及。   我是曾在埃及待過好一段時間,那時你也知道,我在服役,後來退伍後便留在那裡還有其他地方,從事各種交易。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沒必要讓虛度的年歲來困惑自己。   那麼,那些日於都是虛度的了?   怎麼可能,我過得很快樂。只是現在我不再自私地只顧自己,我已學會用關懷的心地看週遭的人事物。   我真的好想多瞭解你一些。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知道自己有個父親,但卻從來沒見過,甚至在蘇菲姨媽開始談起你之前,我對你的瞭解真是少之又少。   你不能完全相信她所說的一切,她對我一向都太寬容仁慈了。   每當她提起你時,眼中總會浮現出慈愛的神情,她很喜歡你的。   我也很喜歡她。這些年來多虧了她,我才能對你的狀況有所瞭解,當我知道你要搬過去和她住時,我真的很開心。   這樣的安排對我來說是最完善的。   每當我一想到妳們倆能從彼此間找到慰藉,我的心就會放寬了些。蘇菲向來都很懂得如何安慰人心。   他的聲音中有著強烈的悔意。我真想問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我知道她一直深愛著他,我想他也是愛她的。有這麼多的事我都想得知,不過我並不期盼一次就能找出所有的答案。   我想多瞭解有關卡拉的事,我說。所以也就是說,這幢房子是她的,而我們則是她的客人。   我也住在這裡。   以客人身份嗎?   也不完全是。在一段短暫的沉默後,他繼續說:你或許已經知道我沉浮不定的人生際遇了。你的母親和我,我們離婚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們倆在一起時並不快樂。   沒有我,對她反而比較好,我們在一起永遠也不會有幸福的。我無意當聖人和你們的路卡完全不一樣。我想我和大多數的男人都不一樣;像我這種男人,生活中永遠都少不了伴侶。   你和卡拉?我問。   他點頭,說:我們就像家人一樣。   你們可以結婚的不是嗎?   當然可以,我現在是單身漢,她也結過一次婚我想是為了金錢結婚的,或許不完全是,但我敢說一定是金錢驅使他這麼做的。他也許想從她身上撈些好處,不過卻失敗了,因為她是個精明的女強人。如今他已死了。沒錯,我們是可以結婚,但是這裡不像英國的鄉村一般鄰居總是虎視眈眈地眼觀四周,深怕有任何傷風敗俗、破壞社會秩序的事。卡拉從沒想過結婚的事,我也是。不過這並不能阻礙我們從對方身上取得快樂的事實。女兒,聽了我這番話,你被我嚇到了嗎?   沒有,我想這才是生活的本意。她是個很善良的人。   她的血液裡有一半是原住民,一半是盎格魯撒克遜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組合。我是在埃及遇見她的,當時她正在旅行,我一眼就喜歡她的清新、直爽及樂觀的人生態度;為今日而活是她的生活哲學,也是我的。我們在埃及時就是朋友了,後來我的身體狀況亮起紅燈,從那時起她就開始照顧我了。那時我的心情已跌到谷底,對眼前無光無影的世界充滿了恐懼,親愛的孩子,你父親一輩子從來都沒畏懼過什麼事,那時甚至還開始禱告著:親愛的上帝,我願以身邊所有的一切來換取我寶貴的雙眼。上帝忽略了我的請求,但卻把卡拉送給我。   有一會兒他就這樣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然後才繼續說:卡拉是個大好人,天生就是塊做母親的料子,真搞不懂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沒兒沒女呢?她陪我度過那段沮喪絕望的日子,並且還帶我來這裡住,她在我的心中佔有相當的份量。溺愛她的父親留給她這間房子,以島上的居民標準而言,她是非常富有的,她擁有幾千棵高產量的椰子樹,把這些林場照顧得無微不至,和男人比起來絲毫不遜色;她還像個母親一樣照顧我,是個真正名副其實的女強人。她不僅看管這些椰子林,更是我的守護神,弗雷德莉卡,當初要不是因為有她在的話,我怎麼樣也不可能獨自承受失明的事實的。   我說:你應該回英國找我們的,我相信蘇菲姨媽一定會照顧你的。   他搖頭說:雖然我知道她會這麼做,但我還是不能回去找她。有幾次我都想不過這些都是在失明之前的事。你知道的,一開始   我知道,她告訴過我了。她以為你會娶她,結果沒想到新娘卻是我母親。   喔   她會瞭解的。   沒用的,我不值得蘇菲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我無法照著她所期待的方式過日子。   她要的只是原本真正的你。   不過她擁有一顆更珍貴的明珠我的女兒。   原來這些日子都是卡拉在照顧你的。她大方地讓你分享她的房子和她的生活。   她所求的也僅是如此。   那,你在這裡快樂嗎?   他沉默了一下,最後才說:雖然說我的身體已有殘缺,但我依然過得很舒適。所有的事總是一體兩面的,有得即有失,我的失明也不盡全是可悲的。每當一有腳步聲出現,我便會樂在其中地開始揣測來者是誰,我會自言自語地說:這是馬克拉或是小曼多。我認得出卡拉的腳步聲,失明後我對人們所製造出的各種聲響變得相當敏銳。也因為如此,我常想起過去那些輕狂縱慾的日子;而對於那些不愉快的事,我總是有辦法不去想它,這其實也需要很大的技巧的,有時我會對自己說:你瞎了。或許你因而失去最珍貴的資產,不過上帝也補償了你的損失。然後我便會開始往這方面想,我有了卡拉的愛,而且我的女兒還大老遠地,越過半個地球來看我。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在這島上過了一輩子般,好久。   每當夜深人靜時,我總會躺在床上想著克里斯派和蘇菲姨媽,並且不斷地問自己:我這麼做是否真的正確。能來和父親相見是件很好的事,我很高興我們能相處得很融洽,好像認識他一輩子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蘇菲姨媽。看得出他對每個人的影響力一定相當大,至少他已贏得我的心了。我常和他聊天。我們總是一起並肩坐在樹下,傾聽溫柔的海浪在耳邊輕聲細語地低喃著,然後他便會把年少輕狂的日子一一道出。很明顯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我能來這裡陪伴他。   只是每當夜幕罩地時,遙遠的故鄉就會回到我身旁,而克里斯派苦苦哀求我別走的臉龐也不斷地浮現在我眼前,我幾乎可聽到他聲調痛苦地吐出一句句:我會找到解決之道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會試著不去回想聖奧比邸園的灌木栽植地所發生的事,及佳斯頓.馬奇蒙僵硬地躺在那裡的情景,但這些都是徒勞無功的。   這是一座很美麗的小島,但我想就如世上所有的熱帶島嶼一樣:隨風搖曳的闊棕樹,青翠茂盛的枝葉,形如山洪爆發的雷陣雨,灼灼逼人的熱太陽,毫不在乎的人們,懶洋洋地,任憑時光從風中流逝。   我很高興泰瑪莉絲喜歡這裡,我想最主要的因素是這裡離家不只五百里。我一點也不相信她和那件謀殺案會扯得上關係但,誠如她所說的,一般來說像這樣的案情,通常妻子都會被列入嫌犯名單內。   她常對那群動作笨拙、滑稽的孩子們大笑,而他們很明顯地也對她特別感興趣。通常不管她走到哪裡,身旁總會有一、兩個小孩跟著她,有些膽大過人的還會走向前去摸她白皙的肌膚、及散在肩上如波浪般閃閃發亮的一頭金髮。   她向來就喜歡那種受人重視的感覺,因此總會表現出一副欣喜的樣子,所以沒多久她就成了這些小孩的最愛。   我們常在島上四處探尋。在離岸邊不遠處有個盤著腿席地而坐的陶工,我們常在那兒逗留,看他製做這些陶罐的過程產品包含各式各樣的淺盤及花器。為了博他開心,我們都買了一些回家,在旁的一群孩子泰瑪莉絲的仰慕者歡喜地目睹了整個交易的過程。   其他的商人都坐在椰毛編織的墊子上等著,每當渡輪一上岸,他們的眼睛便會開始搜索觀光客的身影,希望他們攤位上的工藝品能引起觀光客的注意。   許多人都警告我們,在沒有導遊的陪同下,千萬別走入矮樹叢裡,小心別遇上了蛇。   當然了,我們也到教會拜訪過那裡和覆上茅草蓋頂的穀倉沒兩樣,一眼看去陰森森的,四面蒼白的牆壁上唯一的裝飾品就是那個耶穌受難的十字架了,這個地方簡直毫無親切及熱情可言。   多陰沉、無趣的地方啊!泰瑪莉絲對帶我們參觀的路卡說道。   室內的一端有個廚櫃,一旁的架子上擺著一面黑板。   這間是專門為教室所設計的。路卡說。   哦,那麼學生在哪裡?泰瑪莉絲說。   總有一天會來的。   路卡把我們介紹給約翰.海佛斯及他的妹妹摩瑞兒認識。他們在卡斯克島已經待滿兩年了,但卻承認在島民刻意的抹滅下,他們的進度顯得相當緩慢。   這和我們前一次工作的地方不同,約翰.海佛斯說。那裡比較大,也不這麼與世隔絕。在這裡,你必須一切從頭開始,而且面對的全是一群毫無興趣、漠不關心的人。   這就是艾爾摩先生來的原因。摩瑞兒接下去說。   你們還沒找到學生?我說。   以前曾有一些孩子會來,但他們都待不久。那時早上我都會準備餅乾,讓他們在十一點休息時吃,我試著教導他們,但我知道他們都是為了餅乾而來的,他們總是開懷地坐在那裡吃,吃完後便全跑掉了。   這是賄賂的下場。泰瑪莉絲淡淡地說。   恐怕那是綜合各種評估後最好的方法了。摩瑞兒海佛斯說。   那些可憐的小東西,泰瑪莉絲事後說。我想他們一定不願意坐在教室裡聽海佛斯小姐講課,不管那餅乾有多可口。   在卡拉家裡吃的每一餐都像在過節般豐盛,這必定是在卡拉和我父親精心安排下的成果。鋪張無度的大餐,由好幾位赤腳的僕人,在無聲無息地穿梭著服侍我們。   卡拉和我父親常談起在埃及的那段日子,聽起來他們牽涉到的軼事還真不少,通常我們一頓飯都要吃上好長的一段時間才會結束。   可憐的路卡,有一天泰瑪莉絲突然說道。和海佛斯兄妹住在教會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他們都是好人,卡拉說。只是有時會好得不知如何放鬆自己。他們活得太嚴肅了,我很同情他們倆。   我們可以邀請他們一道過來吃飯嗎?泰瑪莉絲問。   哦,我的天!卡拉大叫。對不起,我早該想到這件事的。   事實上,父親說。我也正在想,我們該盡快邀請路卡來家裡做客,他這一路來對你們倆真是照顧有加。   我們該這麼做,卡拉在一旁附和著。另外我也會邀請湯姆.郝洛威一起過來。   湯姆.郝洛威,父親解釋著說。他是林場的主管,為人很好,卡拉,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他的為人相當好,只是有點憂鬱,而人可不是為了在憂鬱中度日而活的。   我們會很樂意和他見面的,你說是不是?泰瑪莉絲。我說。   我當然沒意見了。這就是她的回答。   那我們就訂在明天好了。卡拉說。   臨時通知他們,時間不會太緊迫嗎?我問。   卡拉爆出一陣大笑這是她慣有的舉動。   他們並不常有機會在外吃飯,我向你保證,他們一定會來的。   卡斯克島的社交圈相當小,父親補充說明。他們會來的。   在他們來之前,父親簡短地把一些有關湯姆.郝洛威的事告訴我。   他曾在英國做進口椰毛編織的墊子的代理交易,椰子的用途一向都很廣泛的!湯姆.郝洛威的生意網遍佈全英格蘭,後來他的妻子難產去世,小孩也跟著死了,從此他便無法從悲痛中爬起。卡拉因為生意有來往的關係,常常不時地和他見面,那時對他的驟變感到非常驚駭,於是,我想你現在已猜得到了她是那種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呃,她的看法是:湯姆需要到一個全新的環境,把過往的傷心拋在腦後。所以她便建議他到林場接任管理的職務,令她驚訝的是,他居然一口就答應了。   這個方法真的有用嗎?   或許有一些吧!兩年已經過去了幾乎他的意志力也一直很堅強。我想有一段時間他真的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全心投入林場事業裡,他學會了如何管理這些人,並且還樂在其中呢!卡拉一直想看著他安定下來不過這並不容易。   卡拉真是個好女人!他點點頭,露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雖然路卡看起來有點沮喪,不過大體上來說晚餐還算成功。我注意到路卡已不再是當初我們在船上認識的那個精神飽滿、樂觀進取的青年了。約翰和摩瑞兒.海佛斯態度真誠地談著有關教會的事,不過我依然無法疏忽心中的一個想法他們倆根本對生活週遭的人不甚瞭解。   之後我對父親提起,他們似乎把這裡的居民看成未開化的野蠻人,而不只是一群無法接受新思想的平凡人,其實這裡的人想法都很單純的。我也猜測到摩瑞兒並不認同我父親和卡拉之間的關係。   泰瑪莉絲顯得非常地開心;送走他們後,我們都各自回房休息了,隨後她便到我房裡和我討論今晚的事。   你覺得如何?她問。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我想路卡一定很高興能好好地吃一頓。   可憐的朋友,泰瑪莉絲輕輕地說。哎,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不過我一點也不驚訝和那一對乏味無趣的兄妹住在同一屋簷下,這也難怪了。   他們也不是完全乏味無趣,只是對目前的處境無法掌握,慌了分寸罷了。   無法掌握,慌了分寸!他們是傳教士,不是嗎?他們應該充滿信心、勇往向前的。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小島上,居民們最需要的莫過於精神上有個歸屬!可憐的路卡!我們得更頻繁地去看望他,為他打氣,讓他開心。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不知你父親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我會和他談談的。對了,泰瑪莉絲,你現在的感覺如何?一切都還好嗎?   我現在已不常想起過去的事了。   那很好。   你呢?   我想了很多。   其實你不需要就這樣逃掉的。   我父親想和我見面。   可是你才剛和克里斯派訂完婚哦,我知道你不想談這件事。佳斯頓是我丈夫,他被謀殺了,所以我才會這麼迫切地非離開不可。   我瞭解,我當然瞭解這一切。我只是覺得自己也該離開一陣子。   是因為那件事的關係嗎?你對佳斯頓的事一無所知,不是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和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在隱瞞些什麼?她說。   我沒否認,也不回答,就讓這句話懸在空中。   在這同時我理解到一個事實無論這趟旅行對泰瑪莉絲造成多大的影響,恐怕也無法對我產生多大的作用。   隔天一早我便和泰瑪莉絲出門了。才走沒多久便看見三、四個小孩坐在地上玩遊戲,就在我們向前走去的同時,他們便立刻起身跑向我們,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泰瑪莉絲身上,他們吃吃地傻笑著,完全陷入失控的狀況下。   我很高興,泰瑪莉絲笑著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們這些小鬼。   這使得他們更無法克制地大笑,每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她看,好像在期待她再多說些什麼似的。   我們繼續走,而他們則緊緊地跟著我們。我們走到岸邊,經過那些把商品展示在草蓆上盤腿而坐的小販面前。   我們在那個陶工面前停了下來。他的草蓆上有兩個大花瓶,樣式簡潔大方,看起來也很美。泰瑪莉絲用愛慕、欣賞的眼光看著它們,而店主也用歡喜的眼神在我們身上打量著。是我們讓他們覺得特別有趣嗎?我很懷疑。我們的長相、說話的方式及行為舉止,難道和他們的有那麼大的差別嗎?   泰瑪莉絲拿起那兩口大花瓶,那群孩子便立刻將她圍住,每個小小的臉蛋都流露出興奮的神情。   她把那兩個花瓶拿到他面前,用詢問的眼光看著他,然後他便說出一個價碼。   我要這一個。泰瑪莉絲說。   你買這口大花瓶做什麼?我問。   到時你就知道了,我還要另外那個。   此舉引起了更大的騷動,幾個女人和小孩都跑過來看熱鬧,鄰近攤位上的那個男人眼中流露出既期待、又羨慕的神情。   佛萊迪,你拿這一個。她說。我拿另外那個,我要買下這對花瓶。   我真想不出你買它們有什麼用。   我想得出。泰瑪莉絲說。   其中一個孩子歡天喜地地跳了起來;其他的則在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擠成一團。   來,跟我走。泰瑪莉絲說。孩子們開心地跟在我們身後,在往教會的途中,還有幾位陸陸續續加入我們的陣營裡。   她推開門,走入大廳。   到了!她高興地說。我打算把它們擺在這裡。我們該到小溪邊取水放在花瓶裡,一個放在門邊,另一個她看了看四周。對了,就放在那兩個窗子中間。現在,我需要一些美麗的花,紅色的好了,紅色是最活潑生動的顏色,可以使這個地方看起來既溫馨、又親切。走吧!我們先去取些水來。   那群孩子全部都跟我們到溪邊,他們像失控的野馬般,一路興奮地又蹦又跳的,好不開心。   接下來是花。她轉向孩子們。走吧!你們不能只是光站在那裡笑,還得要幫我。我們要採一些花,紅色的就像這個一樣還有淡紫色,就像這個一樣的。那邊還有很多。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這裡一眼望過去全是嬌艷的花朵。她先採一些做示範,並讓他們瞭解得照她的樣子做。她把這群孩子分為兩組,一組採紅色的花,另一組採淡紫色的花。   一會兒,我們全部人馬便又回到教會了。泰瑪莉絲跪在花瓶前,把紅色的花放進裡面;孩子們百思不解地看著她,並一直不斷地把花送到她面前。   真美,她大叫。這裡,太好了。   她從一位聳著肩的女孩手中接過一朵花,那女孩眼看著她把花放入花瓶時,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最後,泰瑪莉絲終於站起來宣佈道:這瓶花真是美極了!她高興地拍著手,所有的孩子也都跟著鼓掌。   來吧!現在該換淡紫色的花了。泰瑪莉絲說。   孩子們都雀躍不已,爭先恐後地搶著拿給她。她有技巧地安排花朵,使它們呈現出最美麗的一面:不過花再怎麼美,也抵不過這群心花怒放的孩子更悅人。   當地總算完成時,孩子們都高興地拍手著,就在這同時摩瑞兒.海佛斯走了進來。   我的天!她大叫,瞪著呈現在她眼前的景象。我懷疑她可能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孩子在這裡聚集過,他們全轉過頭看她,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不過他們的目光並沒離開泰瑪莉絲太久。   我覺得花朵可為這裡帶來一點新氣象。泰瑪莉絲說。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摩瑞兒.海佛斯說。可是這些孩子!   他們只不過是進來幫忙罷了。泰瑪莉絲說。   她的聲音中很明顯地流露出得意揚揚的訊息。我心裡想著:她變了,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但她真的變了。      我們來到這個小島已有三個星期了。日子雖然過得很慢,不過時光依舊從指間飛逝了。我常自問著: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該回去了,佛萊迪。我常想到,如果當初蘇菲姨媽沒在戴維茲看到凱薩琳.卡菲爾,我的生命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轉變。我本該和克里斯派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把這件事遺忘在角落裡;不行,這麼做是行不通的,她一定會再出現,我們這一生將永遠無法從恐懼、勒索、偽裝中逃出。克里斯派說的那句話不斷在我的耳裡迴響起:一定有解決之道的。他有意將這件事隱瞞起來,他是個全身充滿秘密的男人,我不是一直都有這種感受嗎?但是,我依然愛他,全心全意地愛著他;而如今我卻一再反覆地告訴自己:不過你卻不認識他,他的背後隱藏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然後我又對自己說:我必須回到那個心愛的地方,我無法承受心中不時浮現的失落感。   看來泰瑪莉絲的適應力比我好太多了。不過她是逃出來的,拋在她身後的全是一些不值得留戀的過去。她和家人的關係並不親近母親從小就忽略她,她們之間從來沒有偉大的母女之愛,她為克里斯派感到驕傲,也如手足般地敬愛他,但他們之間也僅止如此而已。她的脖子上根本沒有拴住她的繩索,挽留她的心。我不難想像,總有一天當她厭倦這座島及島上的居民時不過目前她所需的,就是這種新奇、愉快的生活體驗。   一開始她對湯姆.郝洛威還有點興趣,不過他卻嚴謹地感受不到這一些。他的心依然為妻子的死哀傷著,所以無心再去挑撥另一場情緣。泰瑪莉絲挺喜歡路卡的,她常叫他那個大好人,語氣中總是帶有一點嘲諷的意味。我猜她只是在做無力的抗爭,想藉此保護自己不被他吸引,此舉真是令人想不透通常她都會伸出求援的手,找男人來保護她。   不管怎麼說,她的確常往教會跑。她一出現,孩子們也都跟著聚集在周圍,無形中使她更喜歡這群孩子了。他們會為了接近她而大打出手,無論她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他們總是癡癡地看著她笑。   他們看起來好像在盼望我能逗他們開心,她說。我真得說他們是很令人激賞的觀眾。路卡很開心約翰和摩瑞兒也是,他們說:無論背後隱藏的原因是什麼,能讓孩子們來教堂已經算很好的了。   她從陶工那兒買回更多的花瓶。   她說:每當我看到他,他總是把我當成女皇般和我打招呼,那些孩子依然按時間帶花來給我。前幾天我講了一個故事給他們聽,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不過卻都聚精會神地聽,好像這是一則最驚心動魄的故事般。你非親眼看看他們的模樣不可!事實上我講的是小紅帽,大部分都用比手劃腳地演出故事情節。你真該看看當大野狼出現時,他們那副興奮的模樣,他們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歡呼喝采,並且還不斷地撫摸、拉扯著我的頭髮。這個戰果收穫很大,摩瑞兒說我應該引用聖經上面的故事;或許,哪天我會試試看,不過就目前為止除了小紅帽之外,我不想一下讓他們接受太多。他們知道大野狼在什麼時候會出現,並且都會裝出害怕的樣子,他們會匍匐在地上爬行,並大喊著:大野狼!大野狼!大野狼是個壞蛋居民們也都學會這句了。我告訴你,這一切真是有趣極了。   我很高興看到她這麼地快樂,也知道路卡對這件事感到很開心。   一艘比渡輪大上幾倍的船停泊在岸上,使得島上的居民興奮不已。泰瑪莉絲和我走到岸邊去,熙來攘往的人潮及喧嘩聲把整個地方都佔滿了。小船在海中來回穿梭著,幾個觀光客也上了岸,他們走過來和我們聊天,並且說明他們是從雪梨出發,在各個島嶼中穿梭觀光,他們已到過卡多島及其他一些小島了;不過,他們說:每個島看來看去都差不多。   他們很驚訝我們是以作客的身份待在這裡的。   孩子們在一旁徘徊著,興趣勃勃地看著我們交談。那天下午,陶工賣出的杯子和淺盤數量,比他一整個月的收入還多。工藝品、草帽及提籃也都賣了不少。   當船離去時,岸上目送它消逝的人們,眼底都流露出哀淒的情感。   這艘船遞送了幾封信到卡斯克島來,我收到了兩封一封是克里斯派寄的,另一封則來自蘇菲姨媽。   我把信拿到房間裡,細細地獨自品嚐來自故鄉的思念。   首先是克里斯派的信   親愛的,   我好想妳!妳要回家了嗎?放下手邊的一切,立刻回來。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把這件事處理好,我會讓她同意和我離婚的,我會愛上別人,其實是她罪有應得,我有權利提出離婚的要求,我有所需的一切證據,且也僱用了一位律師,目前正在進行著。   少了妳生活變得暗淡無味了,好像沒有什麼事是要緊的。我目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妳搭下班船,立刻回家。哎!即使如此,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呢!不過,只要想著妳已在回家的路途中,我的心便會好過一些。   一切都會沒事的,妳只要想著:我將找出一個解決之道,從這一團亂象中理出一條路來,只要她能離我們遠遠的永遠不再出現。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出解決之道的;而當那一天來臨時,如果妳還沒回到我身邊,我可就要到那裡把妳抓回來。   我知道妳過得不快樂如同我一樣。在某方面來說,其實我很高興妳有此反應,如果你已不再在乎我,我是會受不了的。妳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今生今世是離不開你的了。求求妳,快回家好嗎?   妳的姨媽非常想念妳,我知道她過得很不快樂。   我想她會同意我所說的:妳根本不該離開我們的。   致上我永遠的愛克里斯派   由蘇菲姨媽的信看來,我知道她也在質疑著:當初慫恿我離去是否真的是明智的抉擇。她寫道:   我們都很想你。可憐的克里斯派是最不快樂的一個了,他真的很愛妳,佛萊迪,我看得出這次離別把他的心都摔碎了。他不是那種輕易付出感情的人,不過當他愛上一個人時,他便會深深地陷在裡面,不可自拔。我想他有些生氣,生我的氣,因為是我看到凱薩琳.卡菲爾,並把這件告訴了妳。可憐的孩子,他必須找個人來發洩,我並不怪他。他說他會找出辦法擺脫她,他說得那麼有說服力,我真的相信他會有辦法的,畢竟當初是她離他而去的。我不知道目前的確切情勢是怎麼樣,但我會禱告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佛萊迪,他需要妳。妳或許會認為他是那種能掌控一切事宜,且又能照顧自己的男人;沒錯,他的外表的確讓人有此錯覺,但我知道他的內心正在受苦痛的煎熬。這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殘酷的一面,一個人如果在年輕時衝動地走錯一步,就會平平白白地斷送了一生的幸福。不過,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而且我認為他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干休的男人。   親愛的孩子,我希望妳和妳父親能相處得很融洽、很快樂,我想這是不容置疑的我太瞭解你們倆了。他很討人喜歡,不是嗎?妳一定要把對他的觀感告訴我。   還有,佛萊迪,我想妳該考慮回家的事了。妳父親想和妳見面,他是不是病了?希望能有他的近況消息,千萬別瞞著我什麼。從他的來信中,我可以感覺出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了,這也是我急著要妳過去的原因之一,當然了,我也認為在克里斯派把事情解決之前,妳最好能離開一陣子。   不過,如今妳應該考慮什麼時候要回家。我知道妳才剛到不久,不過如果妳可寫信告訴我何時回家,我想這對克里斯派會有幫助的。   好好照顧自己,我的愛   願上帝和你在一起,並且愛著妳蘇菲姨媽   我反覆地看了好幾次,想到我們之間遙遙相隔這麼遠,我必須盡快回去。      父親對我說:家裡寄來的信?   是的。   這就是妳悲傷的原因,是不是想家了?   我想是的。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就這樣靜靜地手握著手。   妳是不是該告訴我了?他說。   於是我便告訴他。我把事情從頭到尾全告訴他了:從我第一次和克里斯派見面的情形,及當時他無心的一句話讓我痛苦了好久;古塚樹林所發生的不幸事故;在邸園工作的那段時間,我們之間愛的火苗是如何串燒起來的。我還告訴他有關克里斯派的妻子重回哈普葛林的事,並也同時粉碎了我們倆編織的美夢;解釋克里斯派原本打算不把事實告訴我,繼續照著原訂的計畫進行。   原來如此,而這件事讓妳感到很震驚,父親說。我想問題就出現在:妳根本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麼。妳非常愛他,不是嗎?   我的確很愛他。   而在這同時,妳並不完全肯定他對妳的心意。   我相信他是愛我的,但是   但是他鼓勵地說。   有件事我無法解釋,它一直阻擋在我們倆之間,甚至在這之前就在那裡了。   秘密之類的事嗎?   我是這麼認為。有時它就像一個障礙物般,橫跨在我們倆之間,我之所以會注意到是因為我們彼此相愛相知的緣故。但有好幾次我都感覺到自己永遠也無法越過這面牆。   你為何不親口問他呢?   很奇怪地,他從來沒提起過這件事。雖然這件事一直擱在他心裡,但他卻無意讓我知道。後來發生了那個事件後,他才承認原本是打算瞞著我不把他根本毫無立場結婚的事實告訴我讓我按照計畫舉行一場不具任何法律成效的婚禮。之後我才察覺另一件事才是最大的關鍵所在。   妳已經都解釋過了,他說。我想妳雖然愛著他,但卻無法完全相信他。我說得對不對?   我覺得他的心裡有個秘密,但他卻不願告訴我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和他第一次婚姻有關嗎?   沒有。他和其他人都一致相信他的妻子已經死了。所以當她回來時,才會使他驚訝得不知所措我們每個人的驚嚇程度都是不分上下的。   所以這是早在這些事之前,一個邪惡到令人難以啟齒的秘密。當妳的腦子裡想著這些事時,心裡還依然愛著他嗎?   是的,我還是深愛著他。   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愛更重要的了,這一點妳必須瞭解。信、希望和寬恕,而其中最偉大的就是寬恕。寬恕就是愛的表現,這是真理,只要妳的心中有愛,再大的困難都能克服。   我只想知道隱藏在背後操控我們的那個秘密。   在妳立誓嫁給他時,它就在那裡了,而那時妳還開開心心地想和他白頭偕老。   的確。當我和他在一起時,我真的可以把那些疑懼全拋在腦後。它們看起來是那麼地模糊,那麼地不真實,那麼地愚蠢。   有些人對快樂有恐懼感,總是抱著懷疑的眼光去看它。他們認為快樂太美好了,不可能是真實的,於是便開始雞蛋裡挑骨頭想從中找出一些瑕疵來。妳想,妳是不是有這樣的傾向?   或許吧!我也無法確定。這其中真的暗藏著某件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還陰魂不散地跟著他。   他會告訴妳的。等到你們倆結婚後,他就不會再害怕失去妳了,到時他自然會告訴妳的。   他現在為什麼害怕、不敢告訴我?   這個答案,和當初他不敢將妻子回來的事告訴妳的理由一樣他的一切所做所為,全都是出自那顆害怕失去妳的心。   這種作法是不誠實的。   父親精明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笑著說:這就是愛,我們不是都已認同生命中,沒有什麼比真愛更能打動人心的了,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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