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濃,酒美。
怡紅院的酒雖然未必比得上飛夢軒、杏花閣,但的確也是美酒。
酒燒在火盤之上,只有一壺。
韓康也只是一個人自飲自斟。
酒入愁腸愁更愁。
韓康眉宇間愁鎖千重,似乎已傷透腦筋。
當前的事情的確很傷腦筋。
樓中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味。
如意的屍體已給搬到床上蓋好。
這也是一件麻煩,但在韓康並不算麻煩,他並沒有打算再怎樣處置這個屍體,他根本就沒有打算再在這地方逗留下去。
火盤上燒著的是這樓中最後的一壺酒。
酒一盡他就離開。
這已是第三杯。
韓康舉杯沉吟。
沉吟未已,他就聽到了腳步聲。
腳步聲一直來到樓外,門外,忽然停了下來。
韓康一怔回頭,回頭他就看到門外標槍也似的站立了一個人,中年人。
看似尋常,又不尋常的中年人!
中年人衣飾簡單而大方,神態穩重而威嚴,一舉手,一投足,甚至就連站立著都有一種特別的風度、氣勢。
這種風度、氣勢,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金天祿二十歲就已開始做官,到現在已做了十多年。
一個再平凡的人,有十多年官好做,多少也積到一些官威官氣的。
韓康也似感到了這一股官威官氣,舉杯欲飲的那隻右手不覺停在半空。
金天祿的目光即時停在韓康的臉上,一會才問道:這裡可是如意姑娘的香閨?
這語聲放得異常緩慢,緩慢的就像是一副沉重的枷鎖!
枷鎖,韓康當頭落下!
韓康不覺站起了身子,沉聲應答道:正是!
這裡可有一位韓康?
那一位韓康?
陳留縣玲瓏閣的大老闆韓康。
沒有!
金天祿笑了道:你不就是韓康?
韓康冷笑道:誰說的?
我!一個人應聲出現在葉飛花震碎了的那扇窗戶之前。
宮天寶!
大內廿四鐵衛之一的宮天寶!
韓康心頭猛的一凜,酒杯脫手墜地,墮地粉碎!
宮天寶冷笑道:你何必著慌?我只不過從怡紅院的小廝口中打聽得到你韓康是怎樣的一個人,還沒有肯定你就是當日陳留縣之外,三里梅花路上格殺那十二大內高手,劫那一對碧血鳳凰的黑衣蒙面人!
你這是什麼意思!韓康亦自冷笑。
宮天寶只當沒有聽見,自言自語的接著道:身材看來就已是一樣,蒙著臉,相貌當然就分辨不出的了。
了字一落,語聲亦轉,轉對韓康道:我不能肯定,並不值得奇怪,這就等如你將我認出來,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誰認得你了!韓康的雙手很自然的按上腰部。
腰部衣衫之內就藏著他那對日月輪!
哦?這就奇怪了!宮天寶哂笑道:你不認識我,怎麼一見到我就面容失色,連酒杯也脫手墮地?
那就要問你們了。
我們又怎樣?
不怎樣,只是突然闖入來,天曉得你們是那兒來的強盜?好像我這樣正正當當的一個生意人,怎能不吃驚?
宮天寶應聲大笑,笑語金天祿道:這個人居然還說我們是強盜。
金天祿搖頭輕嘆道:那麼這個天下就是賊的天下了。
宮天寶接著又道:這個人腦袋如果沒有毛病,眼睛一定已有毛病,我們一個在窗外,一個在門外,幾曾闖進去?
金天祿應道:這門戶,這窗戶似乎還不是我們動手砸爛的。
這種天氣就算想涼快一下,弄熄火盤就是了,犯不著將門窗一起砸掉,怡紅院當然也不會給客人一間破爛的房子,連我也奇怪,這房子怎會弄成這個樣子。宮天寶的鼻翅忽然抽動了幾下道:這房子裡頭,好像還有血腥氣味!
語聲陡落,宮天寶金天祿兩人的目光一齊落在那張床上。
宮天寶隨即大聲對金天祿道:我敢跟你打賭,這床上一定有一條死屍!
明知贏定了才跟人打賭,你實在是一個天才兒童,只可惜我從來不與人打明知輸定了的賭。
宮天寶的目光又回到韓康身上道:我們倒不如向這位韓大爺請教一下,怎樣才是一個正正當當的生意人!
這句話出口,他忽然發覺那位韓大爺最少已一旁移開三步,繞開床角,移向右邊窗戶。
他隨即又嘆了一口氣道: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肯向那邊窗戶打主意開溜!
韓康不由的一怔。
那邊的窗戶適時打了開來。
窗外站著一個人。
那飛虹!
韓康並不認識那飛虹。
金天祿好像看得出韓康並不認識那飛虹,隨即作了個簡短而又有力的介紹道:這位是那飛虹那大人,廿四鐵衛中的八大高手之一!
韓康這才變了面色。
聽金天祿口氣,廿四鐵衛中還有高低之分,眼前這那飛虹的武功職位還在宮天寶之上!
單就是一個宮天寶,他已經應付不來,再加上一個更厲害的那飛虹,就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可以闖得出這小樓之外,所以他索性就抓過一張椅子坐子下來。
然後他望著金天祿,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我當然你就更不會認識的了。金天祿一些也不介意,自我介紹道:我姓金!
金什麼?
金天祿,都察院出身,這五六年來,一直侍候在天子左右,這一次奉命西行,出使波斯!
這與我有何關係?
完全沒有關係,只不過讓你清楚知道我是什麼東西。
朝廷命官又怎樣,床上這個人又不是我殺的,你們就算不來,我也要到衙門投訴。
聽你的口氣,床上的死人與你真的並無關係,但即使死在你的手上,我們也不打算過問,我們要過問的金天祿語聲一沉道:只是一件事!
什麼事?韓康一臉的詫異。
那一對碧血鳳凰在什麼地方?
什麼碧血鳳凰?
大丈夫做得出就不怕認,這又何必?
我也不知道你胡說什麼?
怪不得你敢膽敢格殺大內侍衛,原來你一直就沒有將大內侍衛放在眼內。金天祿一再搖頭道:你就算瞧不起大內侍衛的武功,也不應該低估大內侍衛的辦事能力!
韓康索性閉上嘴巴。
金天祿接著說道:這十年間大內侍衛以龐大的人力,財力遍天下搜集資料,編成了一冊名人譜,舉凡文武兩途以至各方面稍為有名的人無不盡錄在名人譜之內!這一冊名人譜再又抄錄若干份存放各府,以便必要時查閱,此次我們更要用到這一冊名人譜!
韓康仍不作聲,卻似乎聽的很留意。
日前陳留縣城之外,三里梅花路之上劫奪那一對碧血鳳凰的是珠光寶氣閣的兩個人,無情刀孫壽無須多傷腦筋,還有的一個卻是一個擅使日月輪的高手!
我們翻查名人譜,與宮天寶宮大人所描述符合的,一共只有三個人,侯靖、賴九華、韓康!
侯靖遠居湘西,賴九華經商南陽,雖然近,還不如韓康近,韓康就在陳留縣城之中!
我們當然不會捨近圖遠,首先調查的當然就是韓康,結果我們發覺了好幾件又是巧合,又是奇怪的事情!
在劫案發生之前一日,有人看到你這位玲瓏閣的大老闆韓大爺乘了一輛大馬車離城西往,我們一行卻正好東來!
事發之日,黃昏時分,你這位韓大爺原車回城,以往的習慣,必轉往西城一品香來幾樣小菜,喝幾杯美酒,這一次正好西城直入,卻反而直趨家門!
韓康冷笑插口道:我難道連這個自由也沒有?
我並沒有說沒有,我也未說完!金天祿接下去道:這兩件事第一件雖然有些巧合,第二件並不奇怪,奇怪的就是案發後的第二日傍晚,你這位韓大爺將一對高足四尺,重愈萬兩的純銀金童玉女送交集珍坊,乘楊大手替洛陽碧玉齋運送珠寶玉石的機會,假手楊小劍帶往洛陽!
這本來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到第二日楊小劍車馬一離城,韓大爺的馬車亦跟隨後而去,竟又是洛陽的方向!
韓大爺既然也要到洛陽,那一對金童玉女就應該帶在身上,怕發生事故,大可以隨同楊小劍一起出發,這除非金天祿眼中閃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道:那一對金童玉女之內另有秘密!
要真的是這樣,韓大爺帶在身上固然大有問題,就與楊小劍走在一起,只要韓大爺認是自己之物,勢必難免一番徹底的檢查,而如果走在一起,韓大爺想不認那一對金童玉女是自己之物,楊小劍第一個就會懷疑!
你看我說得輕鬆,為了這些兒線索,幾乎已動員官府在陳留縣城的全部人力!
就因為有了這些兒線索,我們追蹤到洛陽!
只可惜我們雖然竭盡全力,一得到消息就立即上路,日夜馬不停蹄,還是追不上楊小劍,我們到達洛陽的時候,楊小劍已經入城三日!
唯一的辦法,只有全面展開調查!
由昨夜到今晨為止,這裡衙門所有的人員能夠出動的都已出動,根據調查所得到的資料,我們發覺在這裡所發生的事情更奇怪!
楊小劍到達洛陽的第二日,怡紅院的妓女如意一共進出了碧玉齋兩次之多!
第一次是一輛馬車,幾個大漢!
第二次馬車旁邊卻多了兩個人,一個是你韓大爺,還有的一個,根據駕車的馬夫,還有當時隨去的一個大漢,這兩個人已經給我們請到衙門!
金天祿語聲一頓,接著又道:根據他們描述,還有的一個應該就是珠光寶氣閣的總管,無情刀孫壽!
與之同時,陳留縣集珍坊的楊大手亦飛馬匆匆趕到洛陽,趕到碧玉齋!
這之後不久,你們離開碧玉齋,隨就僱用城中的流氓,到處打聽楊小劍的消息!金天祿語聲又一頓道:這批流氓的頭子現在也在衙門!
我還請來了侍候張虎侯的一個家人,你們在碧玉齋內堂的談話雖然極盡秘密,但從他的口中,我們已知道了兩件事!
第一件,那一對金童玉女在怡紅院的歌女如意第一次進入碧玉齋的時候,張虎侯已交給她帶走,但在如意第二次進入碧玉齋的時候,又由如意送了回來!
第二件,你們離開之後,這個張虎侯的家人曾經一度打掃內堂,發覺那一對金童玉女就留在內堂的一張八仙桌上,以他所見,那一對金童玉女並非一個不可分離的整體,底下有一個螺旋蓋子!
這也就是說,那一對四尺高低的金童玉女之內足可以藏下三尺約莫的東西!
那一對碧血鳳凰正好三尺上下!
以萬兩銀子鑄成的一對金童玉女將一對無價的碧血鳳凰由陳留縣運到洛陽,的確是一個別開生面,出人意料的辦法!
韓康聽到這裡,不由大感安慰。
那一對金童玉女正是他嘔心瀝血的傑作。
金天祿盯著韓康,隨又道:想出這個辦法的人實在是一個天才,我佩服!
韓康幾乎沒有笑出來。
但鳳凰一到洛陽,顯然就發生了變故,我們綜合所有的資料,下了好幾個可能發生的判斷,卻只是推測,真相到底怎樣,未敢肯定,不能肯定!
到這個地步,我們照理應該一旁靜候,作好準備,看情形如何發展,再行定奪!
問題在這事情不比尋常,時間亦已無多,所以我們決定立即行動!
所以我們立即前來找你!金天祿的一張臉更凝重,更威嚴!
韓康不禁一聲輕嘆。
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實在低估了官府的勢力!
要多少人力,財力才可以編好金天祿口中的那本名人譜?又多少財力,人力才可以將陳留洛陽兩地徹底的來一個搜索?
這都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也只有官府才可以用這麼龐大的人力,財力!
希望你與我們合作!金天祿再補充一句。
這一句的語氣特別溫和!
韓康淡笑。
淡笑著他的雙手又腰間按下。
金天祿目光一寒,忽然轉向宮天寶,道:我敢跟你打賭,這位韓大爺雙手按著的衣衫底下,一定藏著一對日月輪!
宮天寶搖頭,學足了金天祿方才的語氣道:明知贏定了才跟人打賭,你實在是一個天才兒童,只可惜我從來不與人打明知輸定了的賭!
金天祿大笑!
你們兩個都不肯吃虧,那由我吃虧一點好了!那飛虹那邊窗外終於開口道:我敢跟你們打賭,這位韓大爺一定不願意動用那一對日月輪!
原來你也是一個聰明兒童!金天祿一再大笑。
韓康就笑不出來了。
金天祿剎那笑聲一頓,迫視著韓康道:與我們合作,可以說,只有你的好處,我們不單只不再追究你的過去,甚至只要你感到興趣,憑我們三個亦不難保舉你一官半職,這又何樂而不為?
韓康還是保持沉默。
我們今日到來,一些也沒有與你動手的意思。金天祿一笑道:我這個人一向不主張武力,無論任何事情,我只希望有一個和平解決的辦法,即使自己吃虧一點也在所不計,但這件事是例外!
那一對碧血鳳凰的失落不單只關係我們三人的榮辱,還關係我國的榮辱!金天祿的笑臉倏的凝結道:尋不回來,聖上面前無法交代,我們三個人固然一條大罪,波斯使者方面交代不了,問題更就嚴重!
要知道,這一來,在波斯使者眼中,瞧不起的並不是我們,是我們整個國家民族,所以不惜任何犧牲,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及早尋回那一對碧血鳳凰!
韓康默默的聽著,依然是一無表示。
但求得回那一對碧血鳳凰,對任何事,任何人,我們絕對不再追究,這並非只是我們方面的主意,還是上頭頒發下來的命令,所以你只管放心!
韓康這才淡淡的應上一聲道:你說的倒也好聽!
金天祿即時一正面容道:我金某人平生並無其他優點,就是言出必行,即使沒有上頭的命令,我應承得出,就一定做到,那大人、宮大人,都可以給你保證!
你們走的都是一條路,這種保證實在有點兒令人寒心。
金天祿雙眉一剔道:我知道武林中人最重信用,宮、那兩位同樣是武林中人!
所以,對於他們的保證,我並沒有不放心。
金天祿隨又道:說到我,不錯出身官宦人家,但總算還知道有大丈夫一言九鼎這句說話!
如果我不與你們合作呢?韓康忽然這樣問。
最簡單不過!金天祿冷冷一笑道:你既然不在乎我們三個人的生命前途,我們當然也不必為你的將來擔心,為你的健康設想!
宮天寶即時接口道:金大人這就算由得你,我的一條鍊子槍只怕由不得你!
你字出口,寒光出手!
鍊子槍!
槍閃電一樣凌空一飛丈八,閃電一樣回到宮天寶手中!
錚錚的兩聲就那一剎那凌空響起,如意那兩支還釘在樑上的鴛鴦劍幾乎同時半空墮下,插在韓康面前的地上!
韓康卻連眼也不曾一眨,語聲亦不起顫抖,道:這條鍊子槍三里梅花路之上我早已見識過!
宮天寶冷聲道:這你就應該知道這一條鍊子槍的威力!
韓康淡笑道:這一條鍊子槍給一張無情刀殺得落荒而逃的情景我也沒有忘掉!
宮天寶的一張臉立時就白了,雙手更是氣得發抖,一條鍊子槍直在手中叮噹作響!
金天祿連忙冷冷一笑道:宮大人的鍊子槍或者比不上孫壽的無情刀,但那大人的飛虹劍呢?
韓康搖搖頭道:我連聽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金天祿嘆了一口氣,轉對那飛虹道:這看來那大人的飛虹劍似乎要讓我們這位韓大老闆見識一下的了。
那飛虹應聲冷笑道:我這支飛虹劍只給一種人見識!
那一種人?
死人!
金天祿又嘆了一口氣道:這就沒有辦法了,我們這位韓大老闆看來並不想這麼快變成死人!
韓康閉上嘴巴。
但無論如何,韓大老闆大概可以想像得到那大人的一支飛虹劍,宮大人的一條鍊子槍若是同時出手,將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韓康悶哼一聲。
金天祿面色陡寒,語聲陡冷道:目前你韓大老闆就只有兩條路可走,要就是生,要就是死,此外別無他途!
哦?韓康冷應。
韓大老闆不妨考慮清楚!金天祿面色忽又一和,語聲忽又一緩道:我們等候你的答覆!
在甚麼地方等候?韓康忽然問。
金天祿一笑道:當然就在這裡!
韓康亦笑,大笑。
大笑中韓康長身而起,走過去,一把提起火盤上溫著的那壺酒,一壺嘴塞入自己的嘴巴,狂吞狂喝!
濃郁的酒香立時蘊斥整座小樓。
似乎這還是一壺烈酒。
這一壺烈酒下肚,韓康的酒量如果不好,最少得平添七分酒意。
沈勝衣的酒意最多只有三分,但他卻覺得自己最少已有七分酒意。
沒有這麼濃的酒意,也不會將一個人看做兩個人。
沈勝衣的眼睛並沒有毛病,酒意也實在只得三分。
他現在看著的這個人,卻真的有兩個人那麼魁梧。
這個人負手站在榻前,沈勝衣簡直就看不到榻上盤膝坐著的張虎侯。
好在,這個人一看到沈勝衣進來,便讓開半身。
張虎侯亦這才得見沈勝衣,立時笑開了嘴巴道:一說沈大俠,沈大俠就到,妙極,妙極了!
沈勝衣還未答話,站在榻前的那個名副其實的彪形大漢已自迫視著他,沉聲問道:你就是沈勝衣?
嗯。沈勝衣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眼,反問道:楊大手?
唔,張虎侯已跟你說過我?
聽說你要扭斷他的脖子?
我是這樣說過,但如果我的女兒有甚麼三長兩短,就不單只扭斷他的脖子,我還要將他撕開兩邊!楊大手背負著的雙手緩緩的伸了出來。
好大的一雙手!
這雙大手旋即爆栗子一樣的一合一分!
張虎侯聽在耳裡,看在眼中,不由的一聲嘆息。
沈勝衣也自嘆息一聲,問道:你肯定是他藏起了你的女兒?
無論如何我的女兒都是住到了這碧玉齋後才不知所蹤,對於這件事他又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那我不懷疑他懷疑誰,不追究他追究誰?
這也有道理。
有道理他就得設辦法趕快將我的女兒尋回來,交出來!
張虎侯一聲冷笑道:我沒有說過不想辦法,現在我替你找來了沈大俠!
我要的不是沈大俠甚大俠,是楊小劍!楊大手大聲道道:是我的女兒!
我找來沈大俠,不就是為了找尋你的女兒?
這句話我昨夜來追問小劍的下落的時候已聽你說過,到現在已整整一天!楊大手霍地將頭偏回,目光又落到沈勝衣臉上道:你這位沈大俠又找到了什麼?
沈勝衣淡笑道:沒有找到什麼,只不過找到了楊小劍的下落!
楊大手本來已經睜大眼睛剎時又彷彿大了一倍。
張虎侯亦大惑錯愕,呆呆的望著沈勝衣,就連他也想不到這位沈大俠的辦事效率居然這麼迅速這麼驚人。
楊大手一怔隨即就大聲喝問道:小劍在什麼地方?
沈勝衣還未來得及答話,楊大手已急不及待地又一聲大喝道:你這小子,還不快給我說出來!
沈勝衣冷眼一瞥,本來要出口的說話立時吞了回去。
說!楊大手再來一聲。
沈勝衣索性閉上嘴巴。
楊大手一步跨出,一隻手已伸了出來,看樣子簡直想一把抓住沈勝衣的胸襟,一把將沈勝衣揪起來。
張虎侯一旁看著,實在忍不住了,冷笑一聲道:你最好先弄清楚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什麼人,你現在是在對什麼人說話?
楊大手的那隻手應聲停在半空,一張臉最少變了兩種顏色。
現在是紅色。
看情形,方才他似乎真的忘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沈勝衣,他是在對沈勝衣說話。
這下子他顯然是想起來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才是,怔怔的呆在當場,一張臉,一紅再紅,紅得簡直要發紫。
張虎侯好像並沒有意思要楊大手怎樣難看,怎樣難堪,隨即道:沈大俠既然說開頭,自然會說下去的,你又何必著急?
楊大手的面色這才沒有再難看下去,倏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有小劍一個女兒!
我又何嘗不是只有金鳳一個?張虎侯亦自微喟。
張金鳳的確是他唯一的女兒。
他當然還沒有忘記知道這個唯一的女兒死在飛夢軒的時候,是怎樣的一種心境,怎樣的一種感受。
楊小劍現在雖然只是失蹤,但生死未知,更就令人彷徨,更就令人擔憂。
天下父母心,這是不難想像得到。
張虎侯跟著轉向沈勝衣,笑道:沈大俠到底是沈大俠,果然有幾下子。
沈勝衣淡應道:一個人運氣好起來,就算沒有幾下子也一樣得心應手。
張虎侯這才問道:你剛才是說找到了楊小劍的下落?
嗯。
她現在是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
張虎侯一怔再問,那是落在什麼人手中?韓康?如意?
沈勝衣連連搖頭。
那到底是那一個?楊大手忍不住插口追問。
沈勝衣冷冷的道:葉飛花!
葉飛花?楊大手當場又變了面色。
這一次是青色。
看來他記性並不壞,還想起有葉飛花這個人。
這當然他就更不會忘記當年勇破滿天飛花,一手七暗器,將葉飛花打的落荒而逃這件事了。
他的面色,由青轉白,忽的問道:誰說的?
孫壽!沈勝衣轉過半身,眼望著窗外道:葉飛花現在正與孫壽談條件!
什麼條件?楊大手緊張的望著沈勝衣問。
葉飛花要以楊小劍交換韓康在珠光寶氣閣的地位!沈勝衣緩緩的道:找到了楊小劍,說不定就可以尋回那一對碧血鳳凰,韓康是珠光寶氣閣屬下玲瓏閣的老闆,這其實,可以說是以那一對碧血鳳凰,來交換韓康的玲瓏閣!
孫壽答應了?楊大手一張臉更白。
正在考慮當中,珠光寶氣閣的少主人曾經答應給予你們十五日的時間,韓康也不例外,現在才過了三日,他就算接受葉飛花的條件,也得在十二日之後!
十二日之後?楊大手沉吟著忽又問道:葉飛花現在在那裡?
這相信就連孫壽也不清楚。
你呢?
我更就不清楚了。
但你一定有辦法弄清楚的。
沈勝衣淡笑。
白蜘蛛在應天府,一連犯了十八件案子,也沒有人知道他本來的身分,隱藏在什麼地方,可是,你一到,才不過一晝夜就將他找了出來!
沈勝衣只是淡笑。
這件事先後已有不少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實在已經聽膩。
楊大手接道:洛陽這個地方找人或者比較困難,但三五七日之間,你沈大俠大概總可以找到葉飛花,找出我的女兒的了。
這又怎樣?
這就最好在七日之內,將我的女兒找出來!
之後呢?
交給我!
哦?
是我的女兒,你當然得交回我!
她關係那一對碧血鳳凰的下落!
這是其次,無論如何,首先你得將她找回來,交給我!
沈勝衣奇怪的望著楊大手。
張虎侯一旁忍不住又冷笑道:我看你這個人實在善忘得很!
這你就
他現在是在替你工作!楊大手截下張虎侯的說話道:你答應過我在限期之內替我找出我的女兒!
楊大手再轉向沈勝衣,一字字的道:所以,我現在對你怎樣說,你就得怎樣替我去做!
沈勝衣一聲冷笑道:我只答應張虎侯替他找出你女兒的下落。
我要你將她交出來!楊大手本來就已經夠大的一雙眼張的更加大。
沈勝衣好像完全不怕楊大手那雙大眼,又是一聲冷笑道:可不是我藏起你的女兒。
但你既然知道她的下落,既然可以將她找出來,為什麼不對我說清楚,不將她找回來?交給我?
沈勝衣還未來得及說話,楊大手又大聲道:這豈非就等於你藏起了她!
你硬要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
這你是承認了?楊大手不容沈勝衣分辯,語聲由高轉厲,厲聲喝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肯不肯在期限之內將我的女兒找出來?交給我?
這如果我說肯,就變了是我在替你賣命的了。沈勝衣望著楊大手,目光很平淡,語聲亦平淡起來道:我並不喜歡替人賣命,尤其是替一個單憑兩隻手輕易就可以將人打得落荒而逃的強人賣命!
楊大手的一張面更難看。
沈勝衣接著又道:葉飛花既然是你的手下敗將,就算兩下碰上,也根本不成問題,洛陽這個地方你又不是陌生,何不自己化些腦筋?何必麻煩別人?
楊大手彷彿完全沒有聽在耳,只是問道:你不肯替我將我的女兒找出來就算了,葉飛花現在在什麼地方,這大概你總可以讓我知道的吧?
恕難奉告!
這句話出口,沈勝衣就知道可能會發生問題,他只希望楊大手的疑心不會這樣大,想的不會那麼多。
只可惜楊大手這個人的疑心天生就大得很,想的比普通人往往多一倍。
眼看著他由青轉白的一張面一剎那又發青,鐵青!
哦?恕難奉告?他的語聲亦變得鐵一樣冷,鐵一樣硬!不是無可奉告!
沈勝衣現在就算想解釋也來不及了。
楊大手還在說話,一雙大手已伸了出來,語聲一落,雙手就抓了出去!
手動風生,看來他在這一雙大手之上的確下了不少功夫。
張虎侯一旁看在眼中,竟笑了起來道:我敢賭你一萬兩銀子,賭你這一雙大手一定奈何不了沈勝衣!
楊大手悶哼。
張虎侯這說話之間,他的一雙大手已一連換了兩個招式,抓了沈勝衣三次。
三次都幾乎抓住了沈勝衣,就差那一寸幾分偏偏落空!
他悶哼著雙手又再伸出,身形同時加快。
沈勝衣的身形更快。
楊大手雙手一再落空,臉上實在掛不住,大喝一聲,化爪為拳,左十七右十八,連環三十五拳,底下同時踢出了二十四腳。
他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揚名江湖,拳腳方面當然亦見功力,這一輪攻勢,居然將沈勝衣迫出了好幾步。
像他這種老江湖當然看得出迫退沈勝衣這幾步並不是表示自己技高一籌,只不過沈勝衣在退讓。
沈勝衣也根本就沒有還手。
楊大手倒希望沈勝衣還手,這一來,最低限度就可以雙手相接,這他就可以有機會再化拳為爪,一爪抓住沈勝衣。
沈勝衣卻也不知是不願意與楊大手動手還是看穿了楊大手的企圖,就只是閃避。
他的輕功看來還在楊大手之上。
楊大手不由得頓生英雄無用武之地之感,三十五拳,二十四腳一過,突然收住了勢子,仰天大笑道:沈勝衣也不外如是!
沈勝衣只當沒有聽見,完全沒有理會,反而張虎侯一旁應了一聲道:就不知我們楊大爺已經不知如何了。
楊大手應聲霍地回頭瞪著張虎侯。
看來這位楊大爺意思本來是要用說話挑動沈勝衣,但這下反而給張虎侯用說話激怒了。
只見他瞪著張虎侯,咽喉間突然發出一聲悶吼,一錯步,雙拳搶出,化拳為爪,雙雙抓向張虎侯雙肩。
以張虎侯目前的狀況,當然沒有辦法應付楊大手這一雙曾經揚名天下的大手,而看楊大手現在的表情,似乎真的有意思將憋著的一肚子悶氣出在張虎侯的身上。
好在旁邊還有一個沈勝衣。
沈勝衣當然不會由得楊大手在張虎侯身上出氣,那邊楊大手才錯步出手,他這邊已搶步欺前,雙手分花拂柳,拂向楊大手的一雙手腕。
楊大手雙手即時一翻,原是抓向張虎侯的雙爪反變了抓向沈勝衣。
這看來他方才的一番舉動只不過在誘沈勝衣出手。
沈勝衣果然上當。
四隻手剎那相接,楊大手大喝一聲,雙手化爪為掌,將沈勝衣雙手握在掌中。
楊大手這一雙手名副其實,的確大得很,沈勝衣雙手一入掌中幾乎消失不見。
楊大手跟著喝問道:葉飛花現在在什麼地方?
沈勝衣臉上木無表情,也沒有說話。
楊大手雙手背上的青筋蚯蚓一樣一陣牽動,厲聲道:再不說我碎了你這雙手!
沈勝衣這才一聲冷笑道:你只管試試!
楊大手獰笑,獰笑中雙掌同時收縮,一個腦袋隨亦偏過一邊,好像傾耳在聽甚麼。
他其實是在聽碎骨的聲音。
這種經驗他最少已有十次,每一次一當他的雙手收縮,他幾乎立即就聽到碎骨的聲音。
碎在他這一雙手之內的手,雖然沒有整整十對,卻已有十九隻了。
他老早就想找個機會湊夠十對這個數目,只可惜他雖然有這個心意,近年來已沒有人敢膽犯到他手上。
現在卻正是機會。
他當然不肯錯過這個機會。
他也只不過想捏碎沈勝衣的一隻手,所以他也只是一隻手特別用力,右手。
他右手握著的是沈勝衣的左手。
一般人的左手總比右手軟弱,所以他著意沈勝衣的左手亦不是全無道理。
經驗告訴他,最多使上五六分氣力,握在他手中的手就得碎裂,這一次他卻用上八分氣力!
他到底沒有將沈勝衣當做一般人看待。
這一次卻偏偏還是例外!
他右手才一使力,馬上就發覺握的並不像一隻手,簡直像一團鐵,不由得一怔!
這一怔手上的氣力立時就失了分寸!
沈勝衣雙手適時發力,拍拍的兩聲,就從楊大手的雙手之中抽了出來!
楊大手又是一怔,一忙急忙閃側半身,退出半步!
這就算沈勝衣乘機反擊,他亦可以從容應付。
沈勝衣果然反擊,卻不是用手,是用劍!
這卻是楊大手意料之外,猛覺眼前寒光一閃,一支長劍已抵住咽喉!
好快的劍!
沈勝衣的劍本來就快得很。
劍正握在沈勝衣的左手之中。
看著這隻握劍的左手,楊大手幾乎沒有抬手給自己一巴掌。
我方才應該全力對付你的右手!楊大手雖然沒有給自己一巴掌,卻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沈勝衣的左手如果沒有下過相當苦功,也接不下祖驚虹的雷霆三十六擊,橫掃十三殺手,揚名江湖,他以八分氣力就想捏碎這隻馳名江湖的左手,如果不是成竹在胸,就是一個嚴重的疏忽。
這是一個嚴重的疏忽。
一個嚴重的疏忽往往就要付出相當的代價,這種代價往往就是自己的生命。
楊大手又嘆了一口氣,已準備用自己的生命彌補這一次的疏忽。
沈勝衣的劍卻並沒有刺下去,緩緩道:你的武器是手,我的武器是劍,我以劍來對付你的手,也不算得不公平。
我沒有說不公平。楊大手微一抬頭道:你只管下手!
這個人居然還有一份視死如歸的豪氣。
沈勝衣應聲反而縮手。
錚的劍入鞘,沈勝衣冷睨楊大手,道:我無意殺你,也沒有殺你的理由,殺你的必要,但你最好也不要再找我麻煩!
楊大手瞪著沈勝衣,沒有說話。
沈勝衣又道:這件事與我本來完全無關,我之所以插手完全是因為張虎侯,但並不是說我這就會偏袒他,我目的只找出事情的真相,一待水落石出,就是你們的事情。
楊大手悶哼一聲。
葉飛花的目的是在韓康珠光寶氣閣中的地位,在未得珠光寶氣閣方面的答覆之前,他就與你有宿怨,諒他也不敢對你的女兒怎樣,十二日之後,人交到珠光寶氣閣手上,更就不成問題了,除非碧血鳳凰的失蹤的確與你的女兒有關,那自當別論!沈勝衣一歇又道:碧血鳳凰是波斯進貢我朝的寶物,這件事其實應該交由官府處理,只可惜我既非官府中人,對於官府中人亦沒有多大好感,至於珠光寶氣閣與你們也並不見得是甚麼好東西,所以對於這件事我雖然不能完全袖手旁觀,但也只能設法給你們一個公道。
楊大手又一聲悶哼。
珠光寶氣閣劫奪貢物,是珠光寶氣閣的不好,但自有官府中人找他們還一個公道,珠光寶氣閣劫奪得來的碧血鳳凰,失落在你們之中,是你們的不妥,你們當然也得還珠光寶氣閣一個公道!沈勝衣語聲陡地一高道:十二日又不是一個很長的時間,別人都在等,都肯等,偏就是你一個例外?
你知道楊小劍是我的女兒?楊大手忽的問這一句。
嗯?
楊大手道:你又可知道她是怎樣的一種性格?
我連她本人都沒有見過一面。
她性情剛烈,受不得絲毫屈辱。
葉飛花不成還會胡來?要知道你的女兒現在一死,就不單只是你,珠光寶氣閣也不會放過他,我看他倒是一個聰明人,像這種有害無益的事情,即使他本來有意做現在也不肯做的了。
無論如何,我總放心不下!楊大手不覺雙拳緊握,直撞的格格作響道:像這種日子,就連一日也難過,何況十二日之多!
果真連一日也難過。
才不過一夜,沈勝衣早上才起來,就從張虎侯的家人口中知道珠光寶氣閣的總管大堂等他。
不單只珠光寶氣閣的總管無情刀孫壽,在大堂等著的還有兩個人,面對孫壽的是張虎侯,一臉的蒼白,盤膝坐在椅上。
張虎侯孫壽之間還有一個人
一踏入大堂,沈勝衣的目光不覺就落在那個人的臉上身上。
那個人身上的衣飾,高貴而精緻,臉上的神態,冷寞而驕人,很年輕,最多也不過二十四五。
那個人的目光亦正落在沈勝衣的身上,臉上,入鬢的兩眉倏的一揚,捏著茶杯那隻右手的五指同時一下鬆開。
這一下輕微的舉動竟然流露無比的活力。
那隻右手顯然並不是一隻平凡的右手。
手指相當修長,肌膚尤其光潔,手看來還是平日不經粗活的手,人當然就是平日養尊處優的人。
這莫非就是那個葉飛花?
沈勝衣心中暗忖。
好在他並沒有說出口。
孫壽即時道:來的這位就是沈勝衣沈大俠!
這句話當然是說給上座那個少年公子聽。
孫壽這句話入耳,沈勝衣就知道自己推測完全錯誤。
這不錯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說話,孫壽說話的語氣,態度卻帶著不尋常的畏敬。
上座少年公子這又怎還會是葉飛花?
至於孫壽所畏敬的人
沈勝衣心念方動,孫壽已朝著他打了一個招呼道:沈大俠,早!
早,那位是
我們大公子!
哦!沈勝衣目光還是在那少年公子臉上道:尚未請教
少年公子兩眉又是一揚,適時接上說話道:姓易,易憐香!
珠光寶氣閣的主人原來姓易。
沈勝衣、張虎侯兩個的腦袋不由都忙碌起來。
關外,姓易的武林高手有那幾個?
一個好像都沒有!
兩人的眼睛一陣迷惘。
易憐香看在眼內,似已知道兩人在動甚麼腦筋,隨即又說道:家父名不經傳,何必費神?
沈勝衣淡淡一笑道:易公子這麼早來?
易憐香一揮手道:你來說!
孫壽一旁應聲說道:昨日杏花閣分手之後,沈大俠可曾再到怡紅院?
不曾!沈勝衣一怔道:怡紅院方面莫非發生了甚麼?
韓康失蹤,如意死在床上!
甚麼時候的事?
昨夜送飯菜的人才入如意房中,就已發覺這件事,這個雖然亦是我們的人,但到他給我報告,我趕到去的時候,官府方面亦同時接到消息,全面封鎖,嚴禁出入!
官府的人來得倒也快。
的確快!
如意的死因你也是不知的了?
據講是身中暗器而死!
我不曾使用暗器殺人。
有沈大俠方才的一句不曾,已毫無疑問!
韓康暗器方面又如何?
他的一對日月輪就是兵器、暗器!如意所中的暗器卻多達七八枚,形狀全都不同,全都留在身上!
室中可有其他的跡象留下?
一扇窗戶碎裂,地上嵌有好幾枚類似的暗器!
兇手這是另有其人了,韓康也許就是追蹤兇手而去!
那不免一番追逐,一番驚動,但據我們留在怡紅院的人所說,並沒有這等事發生,而一夜追尋,卻得知有一個容貌身材相似的人隨同三個陌生人在怡紅院附近上了四頂轎子,匆匆而去。
哦?
只可惜看在眼內的人不過附近的一個叫花子,而洛陽城中,車轎往來之多,一日何止千百,我們實在難以追查下去!孫壽語聲一頓,一沉,又道:這件事大有疑問,所以我們大公子決定來此一趟。
這件事似乎與此無關。
我們也知可能無關,現在既已證實,為防萬一節外生枝,只有採取行動!
甚麼行動?
與葉飛花接洽。
不等十二日之後?沈勝衣詫異問道。
夜長夢多,日久生變!
那麼何時?
此時!
何地?
此地!
沈勝衣一怔,一旁張虎侯更是目定口呆。這的確出人意料。
孫壽看在眼內,微嘆道:葉飛花甚麼地方不揀,偏選碧玉齋這裡,實在耐人尋味。
說著孫壽冷眼一瞟張虎侯道:這也就怪不得我們對你生疑!
張虎侯只有苦笑。
孫壽接又道:這件事雖然極度秘密,韓康雖然亦入嫌疑人物,我未嘗與他透露,為謹慎起見,我們公子的意思,還是現在就進行的好!
是公子的意思,就韓康也反對不來的了,其他的人似乎亦沒有反對的道理。
這除非作賊心虛,否則都無不想早日有一個水落石出,洗脫自己嫌疑的。
張虎侯居然也沒有任何意見,只是問道:如何進行?
孫壽正想回答,那位易憐香易大公子突然偏頭一聲輕叱道:誰在外面?
孫壽的一個身子應聲倒翻,颼的斜飛丈八,穿越廳堂,落在門外,廊上。
這一份反應的敏銳,行動的迅速,就連沈勝衣也有些佩服,易大公子的嘴邊更是挑起一絲嘉許的笑意。
有這樣的一個總管,易大公子能不滿意?
門外的那個人卻似乎就不怎樣開心,腰身才一躬,眼前說出現了一個自己並不喜歡見到的人,這的確不是味道。
孫壽喝問道:是誰?
是我!那個人硬硬收住了欲起的身形,若無其事的背負雙手。
就算看不到這一雙手,孫壽亦認得出這個人。
哦,是你楊大手,來得正好,我們公子正要找你!
楊大手淡笑道:我也正要找張虎侯一問消息。
不必再問他,今日我們就要將這件事情解決!
我已聽在耳中。楊大手直認不諱。
你在門外站了多久?
不久。
何不入內?
正要入內!楊大手舉起腳步。
孫壽一聲冷笑,亦自回步廳堂。
廳堂中的六道目光,都落在楊大手的臉上了。
易憐香第一個開口道:楊大手。
嗯。楊大手目光落在易憐香臉上。
好,來得好,坐!
謝坐!楊大手五七步走過,一旁坐下,目光亦垂下。
孫壽隨即道:如意已死,韓康失蹤,要到的人現在可以說都已到齊。
還有我的女兒。楊大手隨即接上了一句。
你的女兒在葉飛花手上,我們現在就請葉飛花到來。
葉飛花現在在甚麼地方?
不知道。
楊大手一怔道:這如何去請!
孫壽不答,轉顧張虎侯道:張老爺子,麻煩著人去廳堂外燒起三個火盤!
張虎侯一面疑惑,但還是吩咐一聲道:來人!
一個人屏風旁邊閃身而出,正是張虎侯的那個管家。
孫大爺的說話你聽到了?
是。管家一躬身。
著人立即照辦!
是!管家連忙退了出去。
張虎侯轉向孫壽,奇怪道:這就可以見到葉飛花?
火盤燒起,即是表示我們已接納葉飛花的條件,葉飛花這就帶人到來。
莫非他就藏身在我這碧玉齋?張虎侯大為震驚。
不一定。孫壽目光一閃道:但可以肯定,這裡一定有人替他傳遞消息。
誰?張虎侯驚呼。
誰也沒有關係!
我到外面小心監視,找出這個人!楊大手欠身欲起。
不必!孫壽揮手止住。
這一來,就可以找出葉飛花藏身所在,我固然得以尋回女兒,你們亦不必接受葉飛花提出的任何條件!楊大手半個身子已站了起來。
孫壽冷笑道:葉飛花已然想得出這個辦法,當然亦有所防範,萬一出了甚麼紕漏,誰來擔當這個責任!
那我的女兒
孫壽道:葉飛花要是存心傷害你的女兒,也不必等到今日,亦無需拿你的女兒跟我們談條件!
萬一
萬一你的女兒死在他手上,我還你一個葉飛花的頭顱!
楊大手啞口無言。
諒他葉飛花亦不敢!易大公子即時一聲冷笑,一握右手!
噗的在他手中的那隻杯子立時粉碎!
葉飛花並非不敢。
他只是不想放棄韓康在珠光寶氣閣的地位,他已厭倦了目前的生活。
日子過得舒適一點總是好的。
韓康在珠光寶氣閣的日子的確過得寫意的很。
現在他只要交出楊小劍就可以得到韓康在珠光寶氣閣的地位,得到韓康一樣的享受,這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要對付的並不是楊小劍,是楊大手,而有了珠光寶氣閣這個靠山,日後他要對付楊大手,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
有了這麼多的好處,他又怎肯傷害楊小劍呢?
在未與珠光寶氣閣扯上關係之前,他就算殺了楊小劍,也根本不成問題。
當時不殺,現在當然更就不會殺的了。
這幾天以來,他並沒有對楊小劍怎樣,只不過將她用好幾十條牛筋繩子攔腰綑綁在密室當中的一條石柱之上,甚至沒有束縛她雙手的自由。
密室在一幢屋子的下面,本來是葉飛花用來練習暗器的地方,屋子卻是鬧市之中的一幢民房,這雖然毫無秘密,但勝在不會讓人起疑竇,令人在意。
葉飛花這個人的確有點小聰明。
他也沒有虧待楊小劍,一日少不了兩餐,還都是佳餚美酒。
楊小劍居然忍受下來。
這倒不是她轉了性子,只不過葉飛花有過這番說話。
如果你死掉,不管是絕食而死還是斷舌而死,我都將你脫光,掛在洛陽城的城門上去!
這在死在生都是一種難堪的恥辱。
死了的倒還罷了,活著的楊大手這個父親只怕也得活活氣死。
楊小劍還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她只有忍氣吞聲,就連眼淚也壓抑住它,要流也讓它倒流。
不過沒有人的時候這眼淚還是會往外流下來的。
幸好葉飛花很少留在這裡,她流淚也都在葉飛花走後。
葉飛花一去最少有幾個時辰不會出現,所以,她也很放心。
這一次卻偏偏例外!
葉飛花才離開,她的眼淚才流下,門突然又打開,葉飛花突然又出現。
楊小劍又急又怒,一張臉不由漲的通紅。
只可惜流出來的眼淚就一如潑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的,幸好葉飛花沒有縛上她的兩隻手,一下子想起,她慌忙舉手揮袖。
葉飛花倒也沒有理會這些,只是問道:你當真不接我的暗器?
楊小劍應聲霍地放下雙手,瞪著葉飛花,厲聲道:少給我嚕嗦!
葉飛花也實在嚕嗦,這句話就今日來說,他最少已問了三次。
不接我的暗器就會打在你的身上!
不再是棉花糖果核就好了!楊小劍冷笑。
這麼說鐵彈子之類你接不接?
不接,大不了挨痛!楊小劍怨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甚麼主意!由得我雙手不加束縛,就是要我接你的暗器,好讓你清楚我楊家的接暗器手法,好讓你日後從容對付我的爹爹!
葉飛花大感詫異的瞪著楊小劍道:你這個女娃子可也不簡單。
楊小劍冷笑道:我已經上了你兩次的當,接了你兩次的棉花糖果核,還不知道你葫蘆裡賣的是甚麼藥,那就真的是笨蛋了,再要我接你的暗器,休想!
葉飛花冷笑道:決定了?
決定了!楊小劍怨聲咆哮道:有種的殺我!有種的找我爹去!
妳以為我不敢?
我看你就不敢了,一下手,看我爹不將你的暗器,全部都接去,回手打你一個一塌糊塗!
妳爹有這種本領?
當年那將你打的落荒而逃的是誰?楊小劍大笑。
葉飛花好像給激怒了,一面的怒容,猛可喝一聲道:看暗器!
破空聲應聲暴響,十幾顆鐵彈子嗤嗤的飛打楊小劍!
楊小劍大笑不絕,當真不去接。
噗噗的暗器打實,笑聲亦給打斷了。
楊小劍鐵青著臉,瞪著葉飛花。
大笑聲倏的又起。
這一次是葉飛花在大笑。
我用鐵彈子打你的穴道你也不接,活該!葉飛花大笑走前。
楊小劍只有乾瞪眼,葉飛花走得那麼近,如果她的手還可以提起,最低限度可以給葉飛花一個耳括子,只可惜她就連頭現在也不能再搖動。
葉飛花跟隨又說道:張虎侯的一個家人方才給我傳來消息,碧玉齋的大堂外燒起三個火盤,這即是說珠光寶氣閣已經急不及待,已經同意接受我的條件,現在我就帶你去,說不定,那裡還可以見著你的爹爹!
嗄!楊小劍正想開口,葉飛花突然一抬手,連她的啞穴也封住了。
葉飛花隨即又點了楊小劍身上的好幾處穴道,這才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割斷綑著楊小劍的牛筋繩子。
這個人實在小心得可以。
他隨即接住楊小劍的身子,禁不住又嘆了一口氣道:綁你幾天,反倒讓你重多幾斤,好在門外我已給你準備了一輛騾車!
騾車上面除了楊小劍還有好幾罈酒,再加上車子,幾乎有兩百斤重,將這輛車子拖到碧玉齋的院子,那條騾子,幾乎就只剩半條騾命了。
葉飛花拍了下騾背,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想你這麼辛苦,但官府查得那麼緊,少這幾罈酒,車子真還沒有如此容易到得這裡,唔,我出的氣力可也不比你少,首先我就得卸下這幾罈酒。
騾子當然聽不懂人話,張虎侯那個管家卻是聽得懂的,隨即著人上前,將那幾罈酒卸下來。
葉飛花這才走過去探手將楊小劍從車子裡頭提上來。
管家即時上前說道:爺們都在大堂內等候!
嗯。葉飛花提著楊小劍走了過去。
管家隨即一揮手。
侍候一旁的一眾家人不待開口吩咐,各自收拾好騾車散去。
院子內立時一片靜寂。
大堂內同樣一片靜寂。
葉飛花一踏入大堂,卻最少有兩個人驚訝的低咦一聲。
這兩個當然就是沈勝衣、孫壽,兩人實在想不到昨日在怡紅院那座小樓之內拿著笛子胡吹的書生竟然就是葉飛花。
葉飛花居然也記得這件事,即時道,道:孫總管,沈大俠,幸會幸會!
沈勝衣淡笑道:既然是幸會,今日可就不要吹笛子給我們聽了。
豈敢豈敢,小弟本來不是吹得那麼難聽的,但無論如何,在沈勝衣面前簡直就等如班門弄斧,風聞沈勝衣精通音律,有機會再請教請教。葉飛花目光旁移,立時就發覺楊大手的那雙大眼正在兇狠狠的瞪著自己。
楊大手也立時就一聲暴喝道:葉飛花!
哦,原來是楊兄,久違久違!
楊大手喝道:少給我廢話,你到底將我的女兒怎樣!
沒有怎樣,不過點了她幾處穴道!
好小子!楊大手滿臉鬍子一下飛起,霍地站起身來。
稍安毋躁!孫壽一揮手,轉向葉飛花道:葉飛花,先見我們公子!
公子?葉飛花一怔,這才留意到那坐在一旁的易憐香,他也是一個聰明人,隨即鬆手將楊小劍地上放下,抱手沖著易憐香長揖到地道:葉飛花見過公子!
好!易憐香好像不大喜歡說話,孫壽那邊一瞟。
孫壽馬上問道:你就住怡紅院。
只是偶去。
孫壽道:怡紅院昨日所發生的事情你可知道?
不知那一件事情?
如意被殺一事!
最清楚不過!
哦?誰下的手?
不瞞孫總管,就是我!
孫壽一怔道:為甚麼?
當時韓康正在迫問如意我的下落!
你是殺人滅口!
正是!
你與如意認識?
相好多年。
怪不得你知道這麼多事情,怪不得你知道我住在什麼地方,將信在我房中留下。孫壽恍然大悟道:韓康那廝對如意百般遷就,說話自難免多了一些。
我也是多了一些,所以,我非殺如意不可!
用暗器?
我以暗器見長。
好,夠狠!孫壽冷笑道:那你又將韓康怎樣了?
葉飛花道:如意不是珠光寶氣閣的人,韓康卻是!
你沒有將他怎樣?
不敢。
那麼,人什麼地方去了?孫壽厲聲地喝問。
我一殺了如意馬上離開,他本待追出,但結果沒有追出,之後我藏身那座小樓,未幾即見三個人三面撲向如意香閨,而不久就見韓康隨那三人離開!
那三人你可認識?
素未謀面!
有何特徵?
兩人帶劍,一人腰纏鍊子槍!
腰纏鍊子槍那人年紀多大?
三四十之間。
蓄鬚?
蓄鬚!
錦衣?
錦衣!
宮天寶!孫壽面色一寒道:韓康當時如何?
談笑風生!
可似被制?
不似。
事前可曾動武?
未覺。
此話當真?
絕無虛言!
好一個韓康!孫壽勃然變色!
整個大堂剎那一靜。
這一靜剎那又被一聲輕吁撕裂,易憐香不徐不疾的柔聲道:葉飛花,今日起你就是玲瓏閣的老闆!
葉飛花大喜,再長揖到地,說道:多謝公子。
好自為之!易憐香又瞟一眼孫壽。
孫壽再問道:你可曾見過那一對碧血鳳凰?
不曾。
好,你解開楊小劍的穴道,讓我先問問她!
葉飛花應聲手指急落。
楊小劍一聲長吁,地上一下子跳起,雙手一搓,左拳右掌,怒打葉飛花。
葉飛花閃身讓開,楊小劍正待出手,那邊孫壽已一聲暴喝道:給我住手!
你是什麼東西!楊小劍一聲怒叱,不顧孫壽,拳掌急取葉飛花!
孫壽冷笑一聲,一直握在右手的那隻杯子突然飛出!
破空聲響,那隻杯子的去勢竟如離弦之箭!
以楊小劍家傳的接暗器手法,本來亦不難接下這隻杯子,只可惜她怒在上頭,全副精神都已放在葉飛花身上。
跟著再一個箭步就可以欺近葉飛花,楊小劍更不去理會那許多!
箭步未起,孫壽那隻杯子已擊在楊小劍左腰的穴道之上!
楊小劍這一個箭步,立時間再也射不出去了!
孫壽打穴的眼力手法,看來並不稍遜葉飛花。
楊小劍立時回頭瞪著孫壽,她下半身雖然不能再動,並未影響到上半身。
她的眼中竟似有火燃燒起來。
孫壽冷笑。
楊小劍目光再轉,轉向父親楊大手,突然一聲慘笑!
小劍不可!楊大手驚呼失聲。
驚呼未絕,一股鮮血,半截斷舌已自楊小劍口中噴出上噴向葉飛花!
葉飛花驚呼急閃,但還是慢了一步,上半身衣衫立時濺開一蓬血花!
楊小劍的臉上卻已無血色,一個身子一晃再晃,蓬的倒地!
楊大手臉上所有的血色亦同時一下子消失,整張臉鐵青!死白!
別人不知道楊小劍的性格,他這個父親卻是知道的,一再受辱,楊小劍一定有此一著,只可惜他雖然知道,還是來不及阻止!
他面色一變再變,緩緩推椅而起!徐徐踏步而出,一雙眼,瞪著葉飛花,充滿了怨毒,一雙手收放連連,指節咯咯的爆出了陣陣的異響。
這目光固然令人毛骨悚然,這響聲同樣令人魄動心驚!
葉飛花面色亦變,一翻手,指縫中已見暗器閃光!
孫壽那邊目光連閃,再聲暴喝道:給我住手!
楊大手霍地回頭道:我動手又如何?
問我這張無情刀!孫壽嗆啷拔刀出鞘,奪的一刀釘在桌面之上!
楊大手面色再變,慘笑道:你可是要尋回那一對碧血鳳凰!
明知故問!
你可知道,那一對碧血鳳凰落在何人的手中?
不知!
問我!
問你?孫壽一怔,喝問道:在誰的手中?
在我手中!楊大手仰天大笑道:目前你對我所作的種種假設不中不遠,別人提不起那一對金童玉女,我雙手提得起,別人不知道萬兩銀子該重多少,我雙手可以約莫估計到,韓康託我運送那一對金童玉女的時候我已經起疑,估計重量不對自然更覺奇怪,要找出那一對金童玉女的秘密並不是一件難事!
碧血鳳凰的下落到這下終於水落石出。
眾人不由的當場呆住。
楊大手的門外偷聽,自動請命,時欲離開,急於尋回楊小劍的種種疑問,立時都有了解答!
只因為楊小劍的失蹤,碧血鳳凰的下落才成疑案,楊小劍一現身,各方面一對證,楊大手就無所遁形,這一來,楊大手怎麼能夠不著急?
楊小劍若是讓他尋回,兩父女當然就是遠走高飛!
現在當然是飛不了走不了的了。
而鳳凰現在雖然還在手中,卻已賠上她女兒的一條性命。
沈勝衣看著倒在地上的楊小劍,不禁嘆息搖頭。
孫壽卻在點頭道:好!幹得好!那一對碧血鳳凰現在在什麼地方?
要我說出來,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還敢跟我們提條件!
這有何不敢,不答應,那就殺了我,你們也休想得回那一對碧血鳳凰!
孫壽一皺眉,終於問道:什麼條件?
楊大手怒目瞪著葉飛花,厲聲道:我要與他一決生死,你們不得干預。
孫壽不答,視線轉向易憐香。
易憐香沉吟不語。
楊大手即時又道:一對一公平決鬥,即使他現在已入你們珠光寶氣閣,亦無損你們珠光寶氣閣的聲名,這除非說話有餘未盡,楊大手突然住口。
易憐香一軒眉道:這除非怎樣?
楊大手道:珠光寶氣閣的人都是藏頭縮尾的孬種!
說得好!易憐香一拍桌子,猛一聲輕叱道:葉飛花,你怎樣說話!
葉飛花只有挺起胸膛道:沒問題,我早就有意思找他一洗當年的恥辱!
好,我也想借這機會一看你的身手。易憐香目光閃落在楊大手臉上道:鳳凰在什麼地方?
我房中掛著一副唐伯虎的古畫,古畫之後有一個壁洞,那一對碧血鳳凰就放在壁洞之內!
這放得不算秘密,你就算不說我們大概也可以搜得出來。
楊大手冷笑道:我若是不說,鳳凰落在何人之手,現在還是一個謎!
這也是。易憐香微微頷首道:那為什麼你又說出來?
楊大手反問道:你有沒有子女?
我還未成家。
楊大手笑笑道:那到你有了子女就會知道了!
易憐香無語,沈勝衣那邊不禁一聲嘆息道:你既然已有子女,又既然只得一個女兒,怎麼你亦不知道?
楊大手一怔,慘笑。
他若是不動那一對碧血鳳凰的念頭,楊小劍又何致於落到這個地步?
這分明他也是現在才知道。
楊大手慘笑揮手,撕開胸襟,露出胸膛,猛一聲暴喝道:葉飛花,來
這一聲來,撕心裂肺,驚天動地!
楊大手怒喝聲中撲出!
葉飛花繃緊的心弦亦自給那一聲來喝斷,狂吼一聲,兩手暗器暴雨般擊出!
楊大手雙手立時上下飛舞!
暴雨般的暗器剎那全都落在楊大手雙手之中!
好一個楊大手!好一雙大手!
葉飛花狂呼未絕,暗器雨箭一樣不停手中飛出!
楊大手欺前的身形不由得停下,那暗器雖然還奈何不了他的一雙大手,他也再沒有空間搶前半步!
葉飛花的暗器,這幾年實在下了很大的苦心。
當年他是兩手七暗器,現在他已是名副其實的一手七暗器!
暗器電閃,喝聲雷霆!
單就這聲勢已經驚心動魄!
喝聲暗器突然一下子停下!
葉飛花楊大手兩人汗流浹背,劍一樣的四道目光半空交鋒,似已擊出了火花!
這一靜同樣令人魄動心驚!
誰都預料得到這一靜之後的出手是必更動地驚天!
目光一閃再閃,雷霆電閃剎那又起!
楊大手狂呼揮大手,葉飛花暴喝灑飛花!
那邊好好的坐著的那個張虎侯突然亦撕開喉嚨,竭盡全力,一聲大喝道:楊大手小心背後!
楊大手聽聲心一分,手一慢,胸前立時中了葉飛花十枚暗器!
葉飛花的暗器奪命飛魂,中上一枚已夠不得了,何況十枚之多!
楊大手當場成了一個血人,十股血水箭一樣從他胸前狂噴而出,他狂吼一聲,蓬的重重摔在地上!
張虎侯看著楊大手倒地,大笑